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弄丢了月亮》 十九歲 幼儿园开学的第一天,吴安抱着外公的自行车大哭,成为当天那条街道上声音最响亮的孩子。 小学毕业来临,为和最好玩伴的离别吴安抱着老宋肿红了眼睛。“那就是我永远的朋友啊。”和她的录音还存在老林的OPPO手机了,只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了。那时候,吴安还是娃娃音,持续到初一军训。 8岁的吴安因为晚餐吃了两条鱼一个人偷偷跑到阳台拉上窗帘,把两根木棍插进泥土里,对着天空祈祷和道歉。“请鱼妈妈原谅”。 吴安最爱自言自语和遥远地方的外婆说悄悄话,说她想她了,即便她从未见过她的模样,但她觉得没准儿她真能听到。 吴安喜欢海尔兄弟里火山喷发那集里的智慧老人,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给自己创造一个智慧老人,坐在她的对面一起对话。 10岁的吴安垫脚站在床板上,对着空气伸手摸索,她说这是在她的宇宙舱里寻找能量补给。 12岁的吴安不敢吃外公嘴里念叨的“蚂蚁上树”她在想人类居然已经连蚂蚁都要吃了。 15岁的吴安不小心吞下一块泡泡糖,就以为自己可能命不久矣而呆在原地,像是中了七步倒一样可怕。还有小时候爱吃的脆骨,真的像硬骨头一样难以下咽,但她就是倔得一根筋把牙龈弄出血也不罢休。就像她扯着嗓子喊军训口号一样。 17岁的吴安过了除和妈妈一起外最快乐的一次生日 那个夜晚她放飞了一个气球,以此代替孔明灯的作用,即便它终会坠落或受压“解体”,但吴安就一根筋地觉得它能托着它的梦到外太空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毕竟它消失在了黑色里,看不见了。 18岁那年,吴安遇上了她从未遇上的朋友。她喜欢的。靠近的。 学校里不允许放孔明灯啊 学校里不允许打架啊 老师说不要和坏学生交朋友啊 什么是好学生 什么是坏学生 连吴安自己都没搞清楚 她就是个爱哭鼻子鬼。 抛开这些,我觉得吴安脑子真不太好使。 她直到小学毕业才知道影视剧的生死离别叫做演绎 可能到了初中才知道大力水手的黑色菠菜不是泥巴 到了高考结束 才知道永远不是永远 不要轻易说永远 直到现在 她也还没在她家树下种下时光胶囊 世界上真不存在贩卖回忆这么一说吧 在很多场“战役”里,吴安并不想赢得什么胜利,她只想快乐和她爱的人快乐。她心里还有那么一股子英雄情结。 吴安不喜欢承诺,未来太远了,或许未来等不到承诺。如果吴安做了什么错事,那我代替她说一声真心地对不起。吴安的客气有时候真不是客气,她习惯客气了。吴安喜欢浪漫和小惊喜,吴安厌倦了单方面,吴安不喜欢没有做到的事情挂在嘴边。吴安从藏匿心事到永久封存了。如果不能找到快乐,那就制造快乐吧。吴安啊,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吴安一点也不独立,吴安走路喜欢牵手,吴安希望有人能够保护她。吴安渴望朋友。吴安不再苛求友谊。吴安要去做想做的事情。除了老林没有人能给吴安安全感。请你不要欺骗吴安。 长大就是在充斥着更多伪命题和相对论的路上走着。回头看是会栽跟头的,尽管我无数次提醒自己这个道理,但还是很难放弃。 但现在,19岁的吴安知道遗憾未必是一件坏事,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孩了,那个讲笑话烘托气氛、闷闷不乐的吴安了,吴安一点也不喜欢讲笑话,一点也不喜欢喜剧,因为她知道喜剧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莫言说,世上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个十全十美。 我没读过莫言的书,但我喜欢这句话。 如果有时空旅行,我想一回头,还能看见涂着紫色口红的小姨站在热闹的衣服街里开怀地笑着, 老林,婆婆,我自己。 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月亮,这个月亮不一定是我。十九岁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弄丢了我的月亮,这个月亮是,我自己。 米曼 操场外的大型柱状路灯一直亮着、从天亮到天黑,像个永远不知疲倦的机器,或许你会说它本就是,但它本不应该是。没有任何事物没有任何人是被理解为本该怎样的,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定义自己。 “现在的我在你面前是不是很狼狈?”十九岁的米曼问我。 “没有。”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像米曼爱对我做的一样,只是有些不习惯,行为有些笨拙。 没有告诉她的是:我们都很卑微,也都很狼狈。 “这个世界的运转就是这样吗?我们没有出口,只有封闭的四壁。” 我顿了一会儿,这个答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十九岁的我又能有资格回答些什么呢? “我们要想跳出去,就只能踏着很多东西,一直走。” “朝哪儿?” “向上,一直向上走,出口就在洞口。” 我们又这样沉默着,坐了很久。夜空下的看台因为没有光显得黯淡。像今晚米曼的眼睛,也像我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闪烁的亮色。 突然她抬起头,看着天上“你看,那里有一颗星星,不对,天上都是,这里、这里也有!” 我也跟着她看,一直看。想要把星星的光映进瞳孔里。 “你有安全感吗?”我问她。 “没有。”这两个字我已经猜到了。 我把她衣服上的帽子向上翻起,一下盖住了她,她缩在里面,看着无助又无力。 “戴上帽子就不怕了。” “好。” 我开始继续给她讲故事,其实无非就是想告诉她: 让我们感到卑微的人也会有他们的卑微。我们很难自己选择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被这个世界改变着了。 “我高中的班主任说啊:不管你们今后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记住,你们是经历过高考的人啊。” 听到这里,她忽地抬头“高考的时候我妈妈怕我留校受影响,让我回家住,早上的出租车遇上堵车,好心的司机师傅尽力在帮我,我听到一个人说:高考了不起啊。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后来妈妈打了110报警,是警察哥哥骑着摩托车把我送到学校的。”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件事,但又意识到,她的心里有太多东西堵塞住了她的情感。她是自由的,但又并不自由。 米曼在我的耳边抽泣着:我不想读书,我不想上课的时候不看黑板产生的愧疚,我不想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我不想去迎合……”但世界的大多数,是这样。 “有想过和妈妈好好聊一聊吗?” “她不会理解的,她只会觉得我幼稚、愚蠢、无理取闹。” 我不再多话。 跨栏比赛不是通用法则,我告诉米曼这场一百米比赛,我们给自己加的障碍只是把它从前路宽广变成了跨栏加时,然而她们终将会抵达终点。 但忘记了两场比赛的地点本就不是同一个,终点也是。 疑问? 以前,我有两首很喜欢的歌曲,来自我那时候偷偷喜欢的组合Twins。这两个歌名分别是《朋友仔》和《二缺一》。那时候它们还没有变成vip歌曲,我把它下载到我小小的mp3里,我只想把它悄悄分享给特别的人听,像藏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现在,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分享给所有人听。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坐在12路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和朋友们享受着五角包的辣条,一位婆婆硬生生坐在我的身旁,让我站起来。 后来,即使那辆公交有再多空位,我也选择站到我的终点。 然后,我习惯性的让座,别人习惯性地坐。 现在的大多数日子里,我麻木着内心挣扎,接着放弃起身。 初中有一年假期,经过繁华都市的天桥,那里有两个“席地而坐”的中年人,衣服有些破旧,他们面前的银色盘子里放着花花的钞票。我实在没有什么零用钱,希望他们不要嫌弃我几元的心意,走了几步又发现还有一角的硬币,开心地调转过来,轻轻放下去,有微微响亮的声音,很纯粹的声音。 我再也没有听到过的纯粹的声音。 小时候,每一张传单都有接着说声谢谢,每一个银色盘子里都要留下些什么,每一个座位都应该属于更需要的人。 我们作为一张白纸来到人世间,最初的我们。 慢慢沾染成不同的色彩,后来的我们。 为什么现在也很喜欢动画片? 或者更喜欢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爱写信了呢? 装作没在意地过滤礼物了呢? 为什么所有值得纪念的事情都在夏季?闷热又让人清醒。 2017/7/25 午后 要一直一直到永远。 “you are my everything ,i am still waiting.” 2017.冬,有个女孩递给我一个白色耳机。 姐姐 我想对我亲爱的姐姐说,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她就像哆啦a梦一样,有好多好多东西。 我常常给我的妈妈夸她,她会用竹签撑开我的坏雨伞,会帮我把雨伞叠得整整齐齐,家务事做的超级超级能干…对了,最近她还可以用串串签子吃泡面。 我的姐姐总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力,可是2018年12月21日,我看见她站在那个舞台下面,好亮好亮,虽然她总说自己记性差,动作不规范,会被老师说,但是她真的好厉害,而且很好看。 我的姐姐总是觉得自己都治愈不了自己,但是她会在我难过的时候陪着我,会在我头疼的时候给我查资料"治疗",会在我没有早饭吃的时候给我带早饭,会在我晚饭没有着落的时候悄悄带我去老板娘的店,也会在我缺刷牙杯的时候想要送一个给我,她可能治愈不了很多人,但她能治愈我。 我的姐姐总是觉得自己小金库短缺,自己不节约,但是却一直坚持着在炎热的天气下有时候还会跑步去抄手店打工,却总是在每次饭后尽量买少的东西,连水果也要精心挑选,还会和我一起笑着"吐槽"水果贵,为了省钱还瞒着我"睡"硬座。 我的姐姐总是说我对我的朋友太好,默契地坐在篮球场的地上安慰着那晚寒心的我,说着自己的朋友不会让她住在宿舍的话,还让我以后也要注意。也不知道是谁十二点过还要去南门接朋友,不知道是谁让朋友进来睡在一起,不知道是谁为了找同学顶着大太阳撑伞去川美。 我的姐姐看起来有点拿不定主意,可是她常常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和烦恼,告诉我喜欢的事情要坚持不要给自己留有遗憾,也会下定决心一个人奔赴那么远的地方追寻自己的一道光,也会把买手机的欲望搁置,也会有条不紊的做好很多事情,至少比连选课都会错过的我来说好多了。 我的姐姐有时候有点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生气,莫名其妙地难过,莫名其妙地不说话,所以也会让我不开心。但是我的姐姐还是和我坐在我们跳舞的秘密基地谈天说地,无话不说,她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与想法,对我说着不要做着什么事情不然会被当做理所当然的话,我的姐姐是在为我好,我知道,我喜欢和她一起在操场上散步,和她在小天地乱蹦乱跳。 我的姐姐总说自己没有做什么事也没什么事,其实她有很多事,可是她可以满足我无厘头的撒娇在复习日的早上陪我去二食堂吃我喜欢的东西,可以陪我去取快递,可以和我出去走好久好久,可以陪着我一起寻找"本草纲目"中的仙草,虽然嘴上说着没有没有这个草,但是还是很认真地看。 我的姐姐看起来很活泼,其实她把真实的自己藏匿了起来,有时候她站在我面前,我却看穿了她的脆弱,无力和矛盾,可是,我不想说,我姐姐也是需要面子的生物。 我的姐姐,我知道她很自卑,可是她在我心里要强过好多好多人,她从来没有差劲过,她坚强,努力,隐忍又有原则,善良,勇敢…可能她没被很多人记住,但是我记住了。 我的姐姐,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应该是被遗忘的人,没有人是应该被遗忘的,我的姐姐也会怕生,我的姐姐也会胆怯,我的姐姐也需要保护,如果你认识我的姐姐,请你告诉她 我很喜欢她。 理发店 菜市场的转角入口有一家理发店。 和几乎所有普通理发店一样,有一对转灯,营业的时候就转动,关店的时候就停止,一年四季。 和我尝试过的所有理发店相比,它又很不一样。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撑起的这家店,洗剪吹15元。说起来可能没有什么两样,但你如果亲自去体验过,就会知道,光是舒舒服服睡在躺椅上的时间就可以长达半个小时。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对我们而言,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恰到好处的手法和附加的按摩,而对于她而言,是整日双手在水里浸泡和来不及吃上一口热饭的酸楚。生意称得上好也称不上太好,随着大家第一次的消费之后,理发店的回头客多了许多,但大多数也只是停留于洗发罢了。大点的买卖譬如染发烫发少得可怜。 我去过好多类型的理发店,有时候是认定着去,有时候是随意在街角找一个,它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二十元及以上用以洗头费用,在市中心的更昂贵,甚至有45洗头的收费标准。但其实洗头最多十分钟就可以完成店里试用两次洗发水和一次护发素的工序。 慢慢地,我也开始依赖起去那家菜市场转角入口的洗发店。慢慢地,我也不知道这是人性的贪婪还是利己的私欲,我想要把钱拿给他们赚的想法占比是否超过前两者? 母亲说他们好辛苦,下一次烫发她决定要转移阵地,去这家了。 我说为什么不考虑涨价了,他们完全可以涨五元也不过分。 母亲这一次没有回答我,她讲了一个故事——有一日,她去了我们常去的批发零售超市,照往常一样排在结账队列。 “一辆奔驰跑车突然停在店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穿着一身貂皮外套,走到我的前方,问正在算账的老板-这里一箱最便宜的矿泉水是多少钱?” “然后呢?” “老板回答她说是康师傅,七角一瓶,打一箱算,十六块八。接下来你猜她做了什么样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她走到一旁打电话给那头的人说你们那儿最便宜的是多少?” “她在比价!” “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的价格似乎高于七角,她放下电话,回头告诉老板拿一箱。” “所以那一箱是要拿给谁呢?” “不论那一箱是要拿给谁,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对于金钱的定义都是不一样的,穷人也可以出手大方,富人也可以一毛不拔,所以即使是你觉得不在意的五块钱,放在别人身上,未必愿意去花费。”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提及那家理发店。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