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买命人》 第1章爷爷头七 1976年4月,初春却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我出了北京站一路狂奔,跑了四五条街,才搭上了一辆往北开的货车。 手上攥着的信纸早就湿成了一团,可上面还能看到浅浅的两个字迹“去世”! 爷爷走了,就在我即将复员的通知下来的前一天,而手中的这封信,却在我准备踏上回家路程的这一天寄到了我的手里。我拼了命的往家赶,在四天的时间里穿越了大半个中国,终于回到了家里,回到了这已离开了四年,生我养我的土地。今天是爷爷的头七,想起爷爷躺在冰冷的棺材里等了我整整七天,我的心犹如刀绞。 太阳落山已经半晌了,我才在一路颠簸中回到了北河村的村口,村口老树下父亲望着我已经从石台上站了起来,月光里我可以看到父亲苍白的鬓角,我离家四五年,父亲却好像老了十来岁。 “爸!”我看着父亲,手里的信纸攥的更紧。 “唉……”父亲应了一声,从喉咙里蹦出来的这个字显得有些沙哑,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回来就好,还来得及给你爷爷守灵。” “嗯……”我心情一落,眼神已经往家的方向看去。 按家里的规矩这头七夜里是回魂夜,亡魂会在这一天回来,我是独子独孙,这回魂夜只能由我一人来守灵,这也是我拼命带着伤往回赶的原因。 初春的夜里还很有些凉,况且这下了一天的小雨直到此时也没有要停的意思,我独自跪在院子中间的灵棚里,凉风吹过却已经忘了冷。 此时家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供桌上随风摇曳的两根蜡烛,我的心异常的静,就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说不出来是伤心,还是别的什么,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我看着供桌上爷爷的黑白照片,一张张往桌前的火盆里添着纸钱,却没有勇气走到棺材旁看一眼爷爷的遗体。 我怕,我怕看到原本记忆里慈祥开朗的那张脸变成冰冷冷的面容,我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疼,手也跟着一抖,走神间把原本要放到火盆里的一沓纸钱,有一半搭在火盆帮上,另一半掉在了我跪着的布垫上。 眼看搭在火盆里的纸钱已经烧着了,我连忙去捡起掉到外面那半沓纸钱,怕火点着了布垫,可手还没摸到,突然灵棚里就无缘无故的起了一阵穿堂风,那风一吹,就看还带着火花的那沓纸钱被吹出了火盆,往院门口的方向滚去。 纸钱一滚,就落了一路的火花,从灵棚里的火盆前面一直落到院门,本来这灵棚里就摆满了花圈和扎出来的纸人纸马,火花一散开,我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真怕一个不好,在把灵棚点着了,我赶紧拿起布垫就往还带着火花的纸钱上拍,想把火花扑灭了,可这一拍到好,火花飞的更散,好几个火星落到了花圈纸马上,眼看着火花越来越大。 我心里一慌,看着灵棚里也没有能灭火的工具,赶紧往灵棚后面找水。这花圈纸马堆一堆,家里早就有了预防,虽然天上本来就下着小雨,但灵棚后面也还是预备了一水缸的水,水缸旁边的小水桶里也装满了水。 我绕到灵棚后面去取水,其实就等于是出了灵棚,等我提起水桶快步再跑回来时,就只见吹散了的火花纸钱不知道怎么的已经灭了,就连崩到花圈纸马上的火星,也只是点着了几个小黑点,根本没着起来。 看到眼前没出什么大事,我提着的心也重新落了回去,那种茫然的伤感又重新回了来。 看看手腕上临走时连长送我的手表,时针正指向十二点的方向,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半夜。我把水桶随手放在供桌边上,心里觉得更累,刚想拿起布垫边上的纸钱,重新再往火盆里添,可我却猛然间愣住了。 我眼神直勾勾的停在了码在灵棚一角里,整齐摆放着那堆纸人纸马上,突然间觉得那里有些不太对劲。 我家院子里的灵棚是临时搭起来的,铁架子上面搭上厚帆布就算是灵棚了,几乎就是房檐连着房檐把整个院子都遮了起来,也因此这灵棚不算小,虽然处处漏风,但是扎的纸人纸马却也全放进了灵棚下面,没因为这场来的不合时宜的小雨给淋湿了。 按照白事的惯例,多数人家都是扎出一对纸人一匹纸马,再有就是一栋纸房子,再多的会有一头纸牛或者是纸羊,但我在灵棚角落的那堆纸人纸马堆里,却看到了一只非牛非马又非羊的东西,我只看出来那扎的应该是一个动物,花花绿绿的,足有一米多高。 那东西只有两条腿,平平稳稳的立在灵棚下的地面上,在一阵阵小风里,却比四条腿的纸马还稳,而我之所以愣住,却并不是因为一眼没看出来这东西是什么,而是因为在我守在灵棚的这段时间里,我分明记得这堆纸人纸马里原本根本没有这个东西。 我应该没有记错,因为刚刚烧着的纸钱飞出火盆的时候,我就下意识的寻摸这灵棚里有没有能灭火的东西,特地的注意了这堆纸人纸马,也是怕被点着了,所以在我去灵棚后取水桶之前,我分明记得那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四不像的怪东西,可此时那东西摆在角落里却是异常的显眼。 纸糊出来的东西就算手艺再高超,也绝对达不到活灵活现的水平,但这个突兀间出现的两条腿的奇怪东西,虽然看不出来是什么,但却让人看上去好像活起来了一般,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你看着它总觉得它也在盯着你。 我脑袋一阵懵,再次回想了刚才那堆东西堆在那里的场景,还是心里犯嘀咕,确实记得那里并没有这个两条腿的东西。 那东西有点像鸟或者鸡鸭什么的,可不管是鸡还是鸟,也不应该有这么大个的。我犹豫着站起了身,借着灵棚顶上唯一一个灯泡的亮光,往那堆纸人纸马走去。 灵棚里的这盏灯很小,照着那堆东西的地方有很大的阴影,细雨绵绵下月光也是暗蒙蒙的,再加上纸人纸马在风里微微晃动,整个灵棚突然让我觉得有些阴森。 我一边走着,一边眼神不错珠的盯着那个东西。 第2章纸鸡 五六米的距离走过去,我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脑袋里还在快速的转动着,努力回想着那东西到底原本在没在那儿,会不会是我自己恍惚间记错了。 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是我记错了,这东西原本就在那儿的,那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思索间我已经走到了这堆纸人纸马面前,暗光里那对纸人脸上的僵硬表情有些瘆人,似笑非笑,直勾勾的看着我。 要说起来我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个纸人纸马了,每一次见到虽也觉得别扭,但从来没有过心慌的感觉,因为我知道这些东西是假的,是纸糊的,是吓不了人的。 可这一次,我却不知道怎么的,每往前走一步,心也就跟着紧张一分,好像那些东西会突然间活起来一般。 我走近,几乎只是扫了一眼其他东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奇怪东西身上,离近了仔细再看,我几乎瞬间就看出了这东西是什么,尤其是那顶红冠子,虽然也是纸糊的,但却好像是活的一般,在微微的小风中似乎还跟着一颤接着一颤,这分明是一只红冠绿毛的大公鸡吗! 红衣绿裤的一对纸人,边上再放一只红冠绿毛的公鸡,这场景简直是匪夷所思,而我也从来没见过谁家会扎一只公鸡出来的,我不知道这符不符合规矩,至少我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我无奈的苦笑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这几天连轴转的赶路累着了,竟然被一只纸糊的大公鸡吓的差点冒汗。我伸出手,下意识的就想摸一摸那只公鸡的红冠子,心里想着哪家的扎纸店能把这公鸡做的如此活灵活现。 手刚刚往上一探,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分明感觉应该是能摸到那只公鸡了,可却看到那公鸡的脖子似乎微微的一转,手竟然摸空了。 冷汗刷的一下就从我的后背上冒了出来,微光里我总感觉那只公鸡的小眼睛,突然转了一下,好像在从上往下的扫视了我。 我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伸出去的手竟然忘了放下来,就那么伸着,看着那双正斜视的看着我的一双眼睛。 四年间的经历,让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压制着心中的不安,心也跟着瞬间平静了下来,虽然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可已经与恐惧无关了。 我退后一步之后,眼睛依然不错珠的盯着那只纸公鸡,我知道刚才那一刹那并不是错觉,虽然从那以后它再没有动过一下,但它头部那微微错开的角度,还是很明显的能够看出来,尤其是那双黑眼球绝对没有纸张糊出来的暗淡无光,却很像两颗玻璃球,反着微弱的亮光。 如果是活物,那还没听说过谁家养过一米高的大公鸡,而且这鸡除了眼睛不像是纸糊的,身上其他的部位却分明与那些纸人纸马的材质相同,绝对只是一堆纸,风一吹过,还跟着摇晃。 我牙一咬,往前连迈两步,再次伸手往那纸鸡头上摸去,别管是不是真的遇见了怪事,反正这一下也该见个真假了。 手往上一搭,眼看就要摸上去了,突然我的眼前却是一黑,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我身后冒了出来,直接罩在了我的眼睛上,而果然我的手里又是一空,依然是什么也没摸到。 我心头一紧,也管不了眼前那只公鸡了,赶紧转身向后,同时用手去摸开挡在眼前的东西。我手指往下一扒拉,耳朵里就听见撕拉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我扯撕了。 回过身,还没定眼,我就发现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定眼再一看,竟然是那一对纸人中的“女人”。 原本应该是苍白而无表情的纸脸,此时却对我微微笑着,而更加诡异的是,原本应该自然垂下来的两只手臂,此时却平直的向我举着,被我刚刚扯断的一双手掌从手腕处断开。 我的冷汗刷的一下冒了出来,要是说刚刚那些微小的诧异之处还能用恍惚间看错去解释安慰,那现在眼前出现的景象却衬托的更加的匪夷所思。 要是再觉得这里没什么脏东西,那我就是自欺欺人了,我看着眼前这女纸人,再也让自己平静不起来,虽然这些年里,我也面对过生死,也见过不少解释不了的东西和景象,但独自一人面对,还是在自己家里这还是头一回。 我惊恐下微微转头看向了灵棚中间那口黑色的棺材,躺在棺材里的那位老人,此时依然很平静。 “不可能!”我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怎么可能是爷爷!” 虽然我有四年没回家了,可从小到大,爷爷都是最疼我的,父亲在信里不只一次的提到,就算在爷爷弥留之际,他嘴里也时时刻刻念叨着我,还总是阻止父亲给我写信,怕影响到我,耽误了我。 绝对不可能是爷爷! 那这些脏东西的出现就不仅仅是影响到了我,他们还打扰到了爷爷!我心里的不安瞬间变成了愤怒。 “啪!”我抬起手狠狠打在了眼前纸人的脸上,纸人应声倒地。 “我还以为你打不碎,倒不了呢,纸的终归是纸的,你再鬼怪,你也还是纸的!”我接着一脚揣在的纸人身上,把原本鼓立的纸人揣的稀巴烂。 当我再回身去看那只纸鸡,想要像对待纸人一样打碎那顶鸡冠,捏碎那颗鸡头时,却发现背后已经没了那纸鸡的影子。 眼前再是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我也没再有太多的吃惊,只是迅速的转头,在整个灵棚里寻找起来。 过了午夜十二点,原本周围就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而今天更加静的出奇,因为我刚才跺碎纸人的时候,左右邻里家的狗竟然也没有发出一声狗吠声。 我家在北京城北郊的北河村,虽然比不上城里的宅院密集,但除了村外荒凉一些之外,这村里也是院子挨着院子的,左右都住着人。 我走回灵棚中间的供桌前,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根灵烛,举着灵烛在灵棚里寻找了起来。 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爷爷年轻时从事的什么工作,从解放初开始他就没在离开过这个家,我只是听父亲说,我太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在前门外开过金铺,家本来在北新桥,家里早年间也算是富裕,但等我我太爷爷过世,爷爷就把金铺盘了出去,在城北郊现在的北河村买了这块地。 我父亲说,从我家搬来这里开始,我爷爷就长年不在家,具体他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当时就只有我奶奶知道,可直到我奶奶过世,这些事情也没告诉过我父亲,所以没人知道我爷爷那些年都干过什么,可自从那些年我爷爷不在家开始,爷爷的朋友却是越来越多,有的时候我爷爷几个月不回家,可往家送东西送钱的人却从来没断过。 而到了现在,我爷爷去世,来吊唁的人更是络绎不绝,送来的花圈挽联更是数不胜数,也同时带来了巨额的份子钱,而这些送礼送钱的人却没有一个留下姓名,只留下一院子一灵棚的东西。 第3章灵棚鬼影 灵棚再大也有寻遍的时候,可就算我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却再没有了那只纸公鸡的踪影。 我以为那脏东西走了,身体一放松,整个人有种虚脱了的感觉,我回到供桌前重新跪在布垫上,想着为爷爷继续守灵。 这硕大的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想起爷爷生前最爱喝口小酒,看着供桌上正放着爷爷生前用的酒杯,酒壶,那酒壶里还真装着半壶酒。 “爷爷,您活着的时候,不孝孙也没能陪您喝杯酒,今天就咱们爷俩,我好好陪您喝一顿,陪您说说话。” 说着,我就把桌上的酒壶拿起来,往酒杯里轻轻倒了杯酒。 酒香扑鼻,出去这几年我也学会了喝酒,知道酒壶里的酒不错,先往棺材材头前的地上洒了一杯,算是先敬了爷爷一杯酒。 接着我重新拿起了供桌上的酒壶又往酒杯里倒了一杯,酒杯拿起来我刚要往自己嘴边端去,突然就看见本来被我洒在地上的那片酒渍竟然在地上缓缓的流动了起来。 我家院子只是修平整了的土地,没有铺砖,按理说酒水洒在地上应该很快渗进土里,而此时那片酒水好像浮在地面上一般,蜿蜒蜿蜒的正往棺材底下流去。 我手一哆嗦,难道这老讲究里的头七回魂是真的?去世爷爷的灵魂今夜回来了?我从布垫上站起来,手里酒杯的酒也忘了喝了,往供桌上一放,跟着那条酒水流出来的酒线往棺材前走去。 那酒线突然就快了,流过的地上根本没留下水痕,就像一条蜿蜒的小蛇,出溜溜的就往前走。让我没想到的是,那酒线到了棺材底下却并没有停,而是从棺材一侧极快的绕了过去,直直就往灵棚后面的正房而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然间觉得这根本不对,追着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灵棚后面,黑洞洞的正房里。 地上的酒液流到正房台阶前瞬间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似乎能听到熄着灯的正房里,有一阵阵淅淅索索的响声,声音很小,时断时续的。 正房里有东西,但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却一点没感觉到,或许只是只耗子,但耗子是肯定办不到把地上的酒水引到正房去的。 我心里再次紧张了起来,一边看着正房的门,一边慢慢的往后退,直退到供桌边上,悄悄的拿起了桌上的蜡烛。 灵棚里确实太暗了,除了供桌上的两盏灵烛,就只有棚顶上的一个不大的灯泡,能把棚里照个大概就算不错了,更是无论如何照不到正房里的情况的。 地上无缘无故流向正房的酒液和正房里发出来的微弱的响动声,都指明了正房里有情况。 我拿起蜡烛脚步轻轻的往正房走去,一边走一边紧紧盯着那里。随着烛光的拉近,正房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正中的房门两侧各有两扇窗户,窗户里黑洞洞也根本看不清里边有什么。 我眼神几乎看住了全部四扇窗户,因为我知道窗外光线的移动,从房里看出来是很明显的,所以不管房里发出声响的东西是什么,只要发现有光亮移动过来,它就肯定会动,那我就至少能看到它的影子。 随着蜡烛慢慢靠近,正房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玻璃窗反着淡淡的烛光,而我的影子也跟着映在了玻璃上。 我站定在窗前,没有再动,手拿着蜡烛往身前举着,想让自己的身体回到光源后面,影子从玻璃上移开,好能看清楚房子里的景象。 我现在的位置大概距离正房的玻璃窗两三米的距离,当玻璃上不在映着我的影子的时候,房里的景象也能隐隐约约看到了。我下意识的再次扫视了从左到右的四扇窗户,却还没等看完,眼神就愣住了。 按理说,现在的窗户上应该只会反着烛光,不会再有我的影子,因为蜡烛在我身前,我的影子不会投射在玻璃窗上。但我却诧异的发现,在正房最左侧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很像是一双手,并排趴在窗户上,而在两只手的中间,隐约能看到一张人脸,那脸似乎在透过窗户往外看。 嗖嗖的寒意从我的尾椎一直凉到了后脑勺,那感觉比被一把半自动步枪指着脑袋,还让我难受,因为我的第一反应,是那脏东西还没走。 我缓了半天才算冷静下来,先想着是不是家里留了人。但再一想又觉得这绝对不可能,整个院子里的家人都在我回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只有独孙守灵,这规矩不会有人破,而进出这里也只有一道院门,而我守灵这段时间也根本没人来过。 难道是进了贼?趁着头七进家里偷东西?这不是不可能,而且之前也有人家出过这事,总有那缺德的玩意眼里只认钱的。 我想着,先是把蜡烛放在了靠近房门的窗台上,接着顺手就把立在门边的劈柴斧子拿了起来,伸手去推房门。我没拿着蜡烛往里走,因为那样就成了活靶子,不管屋里的东西是什么,我在明它在暗,吃亏的总归是我。 房门吱呀呀的推开,我已经把斧子横在了胸前,屋里一点声响没有。我家的正房左右中一共三间屋子,从房门进去是中间的屋子,而我刚才看见人影的窗户是在左间屋里,中屋和左屋中间还有一道门。 借着月光和灵棚棚顶的灯光,我隐约间能看到左屋的屋门正开着,而果然的,外边月光打进来,左屋地面上正映着一个人影。那人影一动没动,似乎我开门的声音他并没有听见似得,还是站在窗前。 我轻轻活动了一下举着斧子的手腕,迈步就进了正房。哪怕就是我的脚步放的再轻,可总归是不可能一点声音没有的,可我紧盯着的那个人影,依然是一动不动。三五步的距离,我很快就到了左屋门口,探着头先往里看去,因为那人影没动,所以他距离屋门还有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完全够我看清里屋的情况并且做出行动。 “什么!!”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当我看清里屋的情况时,那股寒意瞬间又窜了上来。 在我面前里屋的玻璃窗前,并没有半个人影,而那投射在里屋地面上的人影,竟然出现在了窗户外面,还是同样的一双手,双手之间隐约的出现着一张人脸,好像趴在窗户上在往里望一般。我僵在了原地,眼神颤抖的看着窗户上,手里的斧子不停地抖着。 第4章窒息 我很肯定,在我进入正房的时候,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里屋地上的那个人影,而那人影根本没动过,人影没动过,也就说明本来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的那个东西也根本没动过。那除非那东西是鬼,否则他又怎么穿窗而过,直接跑到外边去了呢。 我手扶着里屋门框,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那映在玻璃窗外面的人影,就好像正趴在窗户上看我。再从房门出去肯定是没用的,我估计八成那东西又会跑到屋里来,可他就这么趴在窗户上望着我又是什么目的呢,总不可能就这么的看我一宿吧?我心里念叨着,轻轻挪了挪紧张的双腿,又把手里的斧子举了起来。 一边轻轻的往窗户前面走,我的眼神一直看着窗外的那个人影。我已经下了决心,别管怎么着,我也得把外面那东西逮到,要不然等不到天亮,我估计得先被那东西整出毛病来不可。 我越走越近,而外面那东西却还是没有动,两张大手和那张模糊的人脸,就那么映在玻璃上。它似乎没想到我会明知道它已经去了外面还往玻璃前走,那双大手中间的人脸明显动了动,而那两只手也似乎要从玻璃上拿开。这要是让它再跑了,还不知道又闹出来什么幺蛾子来,我心里一急,甩手就把手里的斧子往窗外的人影甩了过去。 “啪!”玻璃应声而碎,正被斧刃剁中。 “咕!”随着玻璃碎了之后,从玻璃后面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那声音很闷,不知道是不是跟隔着玻璃有关。 “哗啦啦!”玻璃和斧子掉在外面地上。 我一愣神,接着撒腿就往房门外跑,我知道刚才甩出去的斧子,肯定在打碎玻璃之后打在了那东西身上。我三两步就跑了出去,趁着外面窗台上的烛光赶紧往碎玻璃的方向看。 在破了的窗户外面,暗影里有一团影子在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显然我刚才那一斧子确实打到了它。那并不是一个人,虽然光线确实太暗,我看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但却绝对不是个人,那在两边拼命往地上撑着的,反而像是两对翅膀。 是刚才那个纸公鸡??我脑中一闪,胯下台阶就往那东西跑过去。 果然是那只公鸡,红冠绿羽,只是原本纸糊的身体,此时已经有了真实的感觉。我上去毫不犹豫的就往前一扑,却巧之又巧的被它躲过了,扑棱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朝着我看着。 那公鸡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戏谑的看着我,身上的羽毛平平整整,好像刚才我飞出去的斧子并没有打在它的身上,或者说并没有打伤了它。一双翅膀时不时地打开又合上,看上去与普通的公鸡没什么两样,只是身体出奇的大,一米多高,看着很唬人。 灵棚里虽然光线不亮,但它身上的羽毛却根根反着暗光,与刚才纸糊出来的样子完全就是两样。 我知道,不管是刚才我从房外看到的房里的影子,还是刚才在房里玻璃窗外的影子,应该都是这个绿毛公鸡。我心里一紧,自己明白,这货绝对不是外边看上去普通的公鸡样子,这正房玻璃窗没口没缝的,它不可能一会进去一会又出来,它肯定不简单。 我心里正想着,脚下也就没了动作。只是僵持在原地,对峙着,可就在我心头刚刚一动,眼睛里盯着的那红冠鸡头突然左右晃动了起来,那晃动幅度并不大,可是我的眼神却怎么也挪不开了。眼前越看越晕,就看那鸡头在我眼里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大,本来像两颗煤球般乌黑的鸡眼,不知道怎么的开始变得越来越扁,跟着就连那尖扁的鸡嘴也开始往回收去,渐渐地长出来一张人嘴。 我的心里惊讶不已,眼神却怎么都挪不开,那本来的一张鸡脸逐渐的变成了一张人脸,虽然那人脸看起来极为的古怪,但那却绝对的是一张人脸。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清秀中带着十足的诡异,尤其是那惨白的肤色,好像是一张毫无血色的死人脸。而这张脸上就真的像死人一样,毫无一丝表情,眼睛里也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一张人脸长在一只鸡身上,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似乎有一个念头,这东西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些念头虽然在我的脑袋里不停转动着,但其实我的意识已经趋于模糊,好像那颗鸡冠带有磁力一般,吸引我的眼神的同时,也催眠了我的意识。 我眼看着那只肥鸡向我一步一晃的走过来,可身体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了,我拼命地想举起手,想转身,想躲开,可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双带着绿羽的翅膀盖住了我的脸。 眼前一片黑暗,我甚至不知道是自己已经闭上了眼睛,还是视线被盖住了。我开始感觉有一种憋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鼻腔和嘴钻进了我的喉咙里,憋闷渐渐地变成了窒息。 我听到哐当一声闷响,接着浑身就开始疼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摔倒了。这感觉很不真实,就好像被突然揍了一顿,但被打在了哪里自己却根本说不出来,只知道浑身难受的疼。 我开始发晕,这感觉很不好,联想到刚才憋闷的感觉,我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窒息到晕厥的边缘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可能我连死了都会死的毫无感觉。我心里极度的发慌,没想到这只诡异的公鸡竟然这么厉害,我在心中不停地叫着自己,可意识越来越不清晰。 我感觉自己好像要睡着了,意识刚要模糊,隐隐约约的却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道光亮,那光从暗变亮,渐渐地越来越亮,从下往上渐渐出现了很多层,数也数不清楚,亮的刺眼,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我的头开始疼了起来,意识从眉中间开始,就像融化着我被冻僵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起来。 那种窒息感重新出现,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我开始感觉喉咙痒痒,想要把什么东西吐出来似得,而我的手指也开始有了感觉,迫使我往自己的嘴上抓去。 第5章油灯 我的手抬起来的很慢,但心里很急,我虽然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昏厥,就要活活被憋死,可手上却无论如何也快不了,而就在我的手快要摸到嘴上的时候,我感觉有一个光滑的东西瞬间拍到了我的手上。我的手不由自主的被打到一边,同时钻心的痛从手臂上传来。 疼确实是很疼,但这疼却让我的神经像醒过来一般,我的手上一下就有了力气,我的双手再次向嘴上抓去,这一次却快的多了。 手心里传来一阵柔软的感觉,我似乎抓到了东西,而那东西在被我抓到的同时却更加拼命的往我的嘴里钻去。 我一边抓身体一边往后退,那几乎塞满我整个喉咙和鼻腔的东西瞬间被我拽了出来,我的眼前也开始能看到东西。 是那只公鸡,它正扑棱着巨大的翅膀,作势再次往我扑过来。而刚才塞进我嘴里的,正是它身上绿的发黑的一根根羽毛,我分明还看见那些被我拽出扔在地上的羽毛上还挂着血丝,异常的刺眼,而我的喉咙和鼻腔一阵阵传来钻心的疼,咳嗽声从我的嘴里止不住的发出来,鼻血顺着鼻孔不断地滴到地上。 我来不及去担心自己嘴里的伤,一边咳嗽一边赶紧往后闪,而那公鸡像个幽灵一样瞬间就到了我的眼前。我下意识的就往灵棚里钻去,两三步就跑到了爷爷的棺材旁边,而不知道何时开始,在棺材的棺盖上正立着一盏油灯。 我不知道这油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至少我刚才从正房里出来的时候,这灯还没在这儿,而更加怪的是,这灯的形状很像是一棵树,竟然有九根灯芯从主干上伸出来,并且同时亮着。我从棺材边跑过就只扫了这灯一眼,更多的注意力都在留意着身后的公鸡。 奇怪的是,当我跑到棺材边上的时候,身后却没了那公鸡追过来的声音,我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那公鸡停在距离棺材两米的距离上,并没有追过来。 它好像很急,鸡头昂昂的扬着,左右踱步,却不敢过来,它似乎很害怕爷爷的棺材,或者是棺盖上的油灯。那灯上的九个灯芯虽然每一个都不亮,甚至还没有蜡烛的烛光亮,但幽幽的光亮,却似乎能照的很远,而且非常的有层次感,九个灯芯由低到高,光线映射在周围的物体上,不管是棺材还是公鸡或者是我的身上,仿佛是铺射出了九层灯光,虽然光都是光,却是层次分明,由暗到亮,就仿佛是罩上了九层光衣。 这不就是我刚刚在昏厥之时,弥留之际看到的那片光吗?说不出有多亮,更谈不上温暖,但却能让我的意识清醒,要不是这光的出现,我刚才也不会醒来,不会恢复意识。我可以说就是被这油灯的光救了的。 我能明显的看出来,那鸡很怕这光,他只是绕着棺材左右转圈,却不敢靠近过来,而同时它似乎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依然眼神盯着我,也不知道今天它的出现到底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从我为爷爷守灵开始过了多久,但我上次看表时正好是午夜十二点,这一折腾至少是两三个小时过去了,也就是说再没有几个小时,天也就快亮了,而等天亮之后,想来这公鸡也再做不得怪。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悄悄放松,似乎只要有这油灯在,我撑到天亮并不是不可能。 我正想着,也不知道哪儿来了一股怪风,呼呼的在这灵棚里刮了起来,这风一刮,我心就跟着一紧,果然那油灯上的九根灯芯,也跟着噗噗的抖动起来,而那公鸡竟然不踱步了,也像懂事的人一样,两颗小豆眼突然盯住了那盏油灯。 乱风不停反而吹的更急,吹的周围的花圈跟着左右抖动,而油灯上的九根灯芯一下全部暗了下去。 我心里一紧张,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想赶到棺材前要为那油灯挡风,可我前脚才走到棺材前,那风却猛的一大,就看那九根灯芯齐齐一晃,跟着全部一暗。 还来不及去看那九根灯芯的情况,我就感觉一个黑影从棺材上面飞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在我身上。再想往后躲已经来不及了,我下意识就往棺材盖上一趴,头顶瞬间就有一阵风吹过,直接落在了我的背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已经意识到是那只公鸡冲了过来,还没等我做出应对,我就感觉有东西缠上了我的脖子,接着脖子就是一紧,勒的我舌头都吐了出来,气息跟着就是一窒。我的头被脖子上缠着的东西拽了起来,我赶紧用手去扯,却如何也扯不动。 那似乎是一根绳子,我虽然无法低头瞧见,却用手能够摸的出来,而那公鸡落在了我的身后,我却想不出来它是怎么拽动那绳子的。 我的脖子被越拽越高,好像那股拽力不是来自于我的身后,而是在头顶,我被拖的站了起来,挣扎着想从脖子上的绳子里脱离出来,却发现那绳子好像系了一个扣,像项圈一样,把我的脖子整个套住了。我被拽的越来越高,脖子也被勒的透不过气来了,甚至于我的脚都开始悬空,被勒的眼前直冒金星。 我双脚乱蹬,终于踩在了棺材上,一瞬间脖子上的压力轻了,但只是一瞬间的事,接着我的脖子上又是一紧,双脚蹬的更加剧烈。 “哗啦啦!”我的脚似乎把棺盖上的油灯踢到了,只听一阵金属滚落地面的声音。 “噗!”金属声之后,不知道怎么的,从我的身后传出一阵响声,我虽然眼前已经憋的发黑,但我却突然感觉身后一阵热浪袭来,接着就是一阵呱呱的叫声,而我脖子上的绳子也跟着一松。 我的身子一斜,脚还没踩稳棺盖,接着就往后倒去,直挺挺的摔在了棺材材头前面。这一摔着实不轻,甚至我的后脑勺都磕在了地面上,一阵碎骨般的疼痛之后,我接着感觉头顶上一阵火光,眼前也不发黑了,而是红彤彤的一片火海。 第6章醒来 我赶紧站起来往身后看去,在我身后的是一道火影,地面上油灯的灯油洒在地上,顺着灯芯上的火往前直滚出一条火线,而那火线的尽头就是正在地上打滚,拼命嘶喊的那个火影。 火焰布满了那影子的全身,散落地面的几根绿色羽毛告诉我,眼前这被点着的,正是那只红冠的公鸡。 我想不明白,一盏油灯就算里面装的灯油再多,那又怎么可能那东西整个包裹在火焰里,而且这鸡扑腾了半天,火焰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烧越烈呢? 火光把灵棚照的通红,而那热度更是烤的我脸上有些疼,也是有些巧了,这公鸡烧着了的位置正好在爷爷的棺材和前面的供桌中间,而怪的是那公鸡虽然被烧的扑腾,却像是定在了当地一般,既没有往我的位置靠,也没有往供桌的方向退,这也使得虽然火光冲天,热浪翻滚,却并没有波及到其他任何东西。 火焰之中的公鸡不再动了,想来是已经被烧死,火也跟着渐渐小了,而掉在地上的油灯在火光照耀下,散发着黄铜般的亮光。 我看那公鸡应该再也折腾不起来,而有灵棚遮着,这火光外面也看不到,这一夜过去之后,就似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而我却像做了一场噩梦,或许这梦之后永远也忘不了。 想到这儿,我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油灯,这才有机会看看这灯,也想看看它到底哪有神奇之处。油灯托在手里,压手的感觉原比看上去的要沉的多,而九根灯芯的最下面就该是盛放灯油的托盘,这一看不要紧,我的手跟着一哆嗦,就看本该是托盘的地方光滑的泛着光,那里面哪有一滴灯油,明明是空的,用手再一摸,那里面干燥的仿佛被擦拭过一般,连一丝油迹都没有。 油灯里添加的一般都是煤油,那东西就是都从油灯里洒出来,油盘里也应该会沾上一些油迹,而不可能这么干净利落,而这么干净的油盘一看就是很久没用过,没添过油的,可是如果没添过油,那这油灯又是怎么燃起来的? 我拿着油灯,愣神的想着,而被油灯整个点着了的那只公鸡,此时也就剩下一团小火了,整个形状都没有,就好像被烧成了灰。等火完全熄灭了,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而火焰烧尽之后,地上就剩下一只烧鸡形状的东西,黑的像碳一样。 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感觉肚子里一阵饿,鬼使神差的就用手去拽那地上的烧鸡鸡腿,鸡腿刚拽下来,直接就往自己嘴里塞了进去。鸡腿刚到嘴边,而另一只手里还攥着的油灯,突然自己亮了起来,噗的一声九根灯芯齐亮,只是这次亮起的火苗却发着绿光,就像刚才那只公鸡的绿色羽毛一样。 我刚刚张开的嘴直接顿住了,脑袋里刚想着,这没有煤油的灯是怎么亮起来了,念头刚刚一起,突然耳边就是嗡的一声,眼前的灯光天旋地转的,而我也瞬间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眼前都是刺眼的光,晃的我半天才适应。脑袋至少停了好几秒钟才开始运转,而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屋里的床上,外面已经是白天了。 屋里就我一个人,而屋外院子里传来一阵阵乱糟糟的说话声。我突然想起来前面夜里发生的事,我只记得油灯亮了我就晕过去了,而现在我的身边既没有油灯,也没有那只红冠的公鸡,更没有它烤熟了的身体。 我没有印象在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是怎么躺在床上了。我想着就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床。我前脚刚迈下地,对面的屋门就开了。 “小军,你醒了!”进来的是我母亲,四年没见显得老了很多,只不过那看到我心疼我的样子却是一点没变,我心里瞬间一暖。 “妈!”我作势下床。 “可别动!”母亲紧走到床前:“你正发着烧呢。”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脑袋胀的疼,身上一点力气没有,揉了揉头,说道:“妈。我这是怎么了?我明明记得正给爷爷守灵,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得了。” “唉……你一路奔波,连休息都来不及。又赶上下雨,穿堂风一过,心里的火就发出来了,想是热伤风了。”母亲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把我的额头贴近嘴唇,试了试温度:“烧退了些了,你爸一早赶过来,就看你头枕在布垫上睡着了,怎么叫你都叫不醒,就把你扛屋里来了。” “我睡了多久了?”我问。 “也才刚几个小时。”母亲把我扶着坐起来,让我背靠着床头:“饿了吧,吃口东西吧。” 我接过母亲接过来的馒头,在嘴里咬了几口,一边吃着一边又问:“外边怎么了,我听挺闹腾的。” “昨天守过头七的灵,今天也该出殡了,按你老叔的意思本来想三天的时候就出殡的,就不让你回来了,可你爸说必须等你回来守头七的灵。”母亲话刚说完,我就赶紧挣扎着要起来。 “你别动!”母亲又说:“你爸说待会有话跟你说,说完再让你出去。” “什么话非得……”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屋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进来的是父亲和老叔。 “爸,老叔……”我叫了一声,可进屋的两人都只是对我点点头,没说话。 母亲看着父亲脸色严肃,拍了拍我,起身出去了。 母亲走后,父亲坐到了床边,而老叔手里拿着一个布兜子站在一边。 “好点了吗?”父亲问。 “好多了。”我点点头。 父亲没再说话,却回头跟老叔对望了一眼。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闹得我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真够磨叽的。”老叔看父亲没再说话,直接提起了布兜子,作势要从里面拿东西。 “你等等!”父亲伸手一拦:“小军也不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早上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昏了过去。” 父亲的话让我更加紧张了,我赶紧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看着父亲,急不可耐的问道:“爸,到底怎么了?” “昨天晚上发生没发生什么事?你是怎么昏迷的自己还记不记得?” “是有一个怪事。”我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父亲和老叔说了一遍。 第7章断手 昨晚的事还没讲完,父亲和老叔的脸上已经铁青,甚至老叔拿着布袋的手开始颤抖。 我的话说完很久,父亲和老叔还是在沉默,良久两人才对望了一眼。 “拿出来吧!”父亲轻轻说着:“小军遇到的事,没比里面的东西好多少。” 我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盯住了老叔手里的布袋,老叔一只手伸进布袋,作势着抓到了一个东西,就往布袋外面提了出来。 当那东西只拿出一半的时候,我就跟着吸了一口凉气,就感觉后背上冒出来一股子凉气。 我一口凉气吸到半截,刚想往外嚷,父亲猝不及防的就伸过来一只手捂在了我的嘴上,把我喉咙里的那声脚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别瞎嚷!外边可不只咱家人。”父亲叮嘱了我一句,看我的眼神恢复了正常,这才把我嘴上的手放了下来,而我不由自主的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我并不是一个胆小的怂人,要是真怂我也上不了战场,可是老叔从布袋里拿出来的那个东西,确实有些瘆人而且匪夷所思。 老叔拿出来的是一只手臂,一只人的手臂,惨白惨白的毫无声息,就像刚被冰冻过一样,那手臂上似乎还冒着阴森森的凉气。 “这……这是从哪儿来的?老叔你提着它干嘛?”在我心里想的,这死人手臂肯定是从哪个**的冷冻尸体上拿来的,可老叔为什么把这东西拿给我看,我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东西你真没印象了?”老叔问我,顺手又把冻臂放回了布袋里。 什么叫我没印象了?这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犯着嘀咕,却只是茫然的摇摇头。 “我发现你时,你晕倒在你爷爷的供桌前。”父亲低沉着声音说了一句。 我微微点头:“我听母亲说过了。” “但我没告诉她……”父亲继续说:“我发现你时,你手里正攥着这袋子里的东西。” “什么?!怎么可能?!”我几乎从床上蹦了起来,两只手哆嗦着,使劲攥着被子。 “我没敢跟你妈说,我怕她担心。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父亲继续说着。 我只是摇头,不停的摇头,脑袋里仔细回忆着昨天夜里,或者说今天凌晨发生的一切,我的脑袋一胀一胀的,但脑海里只有那淡淡的绿光和那只公鸡。 我想着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屋外传开了敲门声:“小军他爸,林家大爷要钉棺了,让你出来。” 父亲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眼神却依然看着我,而我也在看着他。 老叔在一边轻咳说道:“我觉得这事跟小军无关,这手臂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血都流干净了,而小军才回来连一天都不到,怎么也不可能跟他有关系。毕竟老爷子的事重要,有什么也等送走了老爷子再说吧。” 父亲依然沉默的看着我,心里似乎盘算了很久,直到身后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老二,你把这东西收好了,这事可非同小可。”父亲转头看向我:“小军你多穿点衣服出来吧,送送你爷爷最后一程。” 等我从屋里出来,整个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头顶的简易灵棚已经拆了,虽然雨已经停了,可天空上还是阴霾霾的,我愣愣的走到供桌前,轻轻的跪下。 爷爷的棺材前站着两个人,邻居家王大爷是木匠出身,不管谁家这最后钉棺他都过来帮忙,给扶着棺钉,而另外一个颤巍巍的人影是我们本家大爷爷,手里举着一把斧子。 盖棺钉棺,这钉棺之人必须是家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而钉棺所用的并不是锤子而是斧子,这也有讲究,叫做金斧封钉,是为了给后世子孙进财的。 “封钉喽!”王大爷一声吼。 “爷爷!躲钉喽!”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我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感情,一瞬间泪如泉涌,眼前的景象完全模糊了。 “当!” 1973年4月7日,是一个永远让我无法忘怀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里我亲手送走了爷爷,看着他被深埋在地下,可是我却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沉默了整整两天,而让我意外的是,这两天里父亲和老叔却没在跟我谈那条冻臂的事情,好像是照顾着我的心情,而我也在整整沉寂两天之后,才稍稍缓解了自己的心情,开始帮着家里收拾。 让我没想到,爷爷生前的故交好友如此的多,而且各个都送了重礼,只是这些人的身份我却几乎每个都不认识,我本来以为这些人都是我离家那四年里爷爷结识的好友,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似乎连父亲以及老叔也都不认识。 “哥,你说老爷子从哪儿认识的这些非富即贵的人,我算了算,这些份子钱加起来,可有好几百块了!”老叔声音放的很低,满脸的带着兴奋。 父亲看了看老叔手里的信封,很明显那里放着厚厚的一叠钱,他只看了一眼,鼻子里却不着痕迹的微微一哼:“有钱有什么用,还不如粮票来的现实。” “你不懂,粮票早晚得成为过去。”老叔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牢牢的把信封揣进了怀里。 我看父亲和老叔谈话,似乎把那条冻臂的事抛在了脑后,我犹豫再三,总觉得这事早晚得弄清楚,要不然我心里总也不踏实,我刚开口要说那事,却看前面母亲抱着个大箱子,快步的走了过来,边走已经喊了出来。 “小军二叔,你给看看这是给咱家送的什么东西,我怎么都没见过呢。”母亲人刚到,箱子直接递到了我们面前。 母亲怀里抱的箱子不大,里边有个黑盒子,方方正正的,看起来不轻。 老叔伸手从母亲的箱子里,把黑盒子拿了出来,左左右右的仔细看着,而我和父亲也凑过去,想看看这黑盒子是什么。 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而老叔眉头也跟着越皱越紧。 “这……好像是个录像机啊……”老叔扣了扣黑盒子前面的长方形的开口:“我也就见过一次。” “录像机?!”我一愣,瞬间知道为什么眼熟了,这东西我在团部见过,整个团就这么一台,团长跟宝贝似得摆在办公室里,只要进了他的办公室认谁都一眼就能看到。 第8章盗尸的人影 录像机这东西听说过的人都少,更别说是见过了,这东西不是价钱贵不贵的问题,问题是再有钱也买不到,可怎么爷爷的丧事上还有人送来一台这东西? 我正思索着,就看老叔一低头,又从母亲怀里的箱子里掏出来个东西,方方正正的还是个黑盒子,可比录像机小的多了。 “这玩意是不是放录像机里的?”父亲随手接过来第二个黑盒子。 “嗯,这是盘录像带……”老叔脸色开始有些难看了:“这里边肯定有东西……难道是想给咱们看的?” 父亲一愣,脸色也跟着不好起来,我发现他们俩看到这台录像机和这盘录像带的时候,不只是吃惊,却怎么脸上显得有点苦涩的味道。 “去!小军,上村大队把电视机借过来。”父亲眼神盯着手里的东西,声音有些急的说道:“如果有人问,就说我让借的,回头我去解释,别说录像机的事,快去!” “……嗯,好!” 等我急急的搬着电视回来的时候,录像机已经摆在了正屋桌上,二叔正在摆弄着红红绿绿的几个线,他是见过录像机,可却不知道那几根线怎么连接电视,而我至少在团部的时候看过录像带,凭着记忆装了半天,电视上的雪花里才开始出现景象。 我一愣,本来以为又插错了,因为雪花之后,电视上只出现一片黑,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在我想要拔下连接线,重新插上的时候,却突然看见电视里出现了个人影。 那人影很不清楚,模模糊糊的似乎穿着的也是一身黑衣服,跟背景几乎融在了一起,要不是人影在动根本就看出图像的中间还有个人影。 图像突然晃动起来了,似乎摄像的人在调试镜头,而图像也开始清晰起来。 那好像是在一片荒地里,晚上,唯一的光源只有头顶上的月光,而这光显然还不是特别的亮,我能看出来那图像中间的人影似乎是在地里刨着东西,镜头再一晃,那人影更加清晰,而他刨的东西竟然是一座坟头。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去看父亲他们,他们的脸上也是一脸的吃惊,眼神却没移开电视,只在仔细的看着。 电视里的人影刨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就看他把手里的铁锹扔在了地上,接着整个人往下一跳,竟然跳进了坟里,我以为这就是个盗坟的,想看看棺材里放着什么值钱的陪葬品,盗出来卖钱,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想都想不到。 那人影跳下去只有短短几分钟时间,接着就又爬了上来,而他的手里空空的似乎什么都没带上来。我以为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却突然看那人影转过身开始从棺材里往外拽东西。他拽的很吃力,但还是把东西拽了上来,而被拽上来的竟然是躺在棺材里的尸体。 盗尸?这我可就实在想不明白了,除非这人与棺材里的人有仇,否则什么人能去盗尸呢? 尸体被拉上来之后,被平放在了坟坑边上,那人影顺手就拿起了地上的铁锹,在尸体上比划着,突然猛的抬起了铁锹狠狠地往尸体上戳了下去。 我心里一紧,身体不由自主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想往前一步仔细去辨认那人影的脸,电视机上的画面却突然消失了,又变成了一片雪花。 “怎么回事?!”老叔走到录像机面前啪啪拍了拍录像机,电视机上的画面一闪,又重新出现了。 那人影似乎正在擦手,脑袋却在四处张望,突然那人影猛的转过了身,正对着镜头一步步走了过来。 电视上的人脸越来越清楚,而我的心脏却似乎停止了跳动,当那人脸清晰的出现在电视上的时候,几乎屋里所有的人都惊的站了起来。 电视上出现的人脸竟然是我的父亲!我绝对不会看错,因为电视上的他显然是发现了录像的设备,已经走到了面前。 我和母亲以及老叔的眼神,齐刷刷的看着父亲,每个人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却没有人问出心里的话。 “不是我!”父亲的样子显然有些急了:“我从来没去过那个坟,更不可能去刨坟!” “那……那这到底怎么回事?”母亲的声音再发颤。 “啪!”父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人已经站了起来:“我哪儿知道怎么回事!” 电视上的画面已经恢复了雪花,我记得最后一个画面,那个录像的东西已经倒了,只照到来人的一双鞋,那是一双解放鞋,绿色帆布橡胶底,再平常不过了,家家都有。 我不相信那人是父亲,虽然我四年没回家了,但是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谱,一个连小便宜都不屑去占的人,怎么会去刨人家的坟。 “那肯定不是大哥。”老叔的眼神从电视上收了回来:“大嫂你别瞎琢磨。” “难道我想那是他吗?可人家这录像机录的清清楚楚,那还能是别人吗?这可是犯法的啊,人家里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得给咱家房子点着了啊!” 老叔眉头一皱就瞪了一眼母亲:“你没看那人的身高足比我哥矮一头呢吗?!” 老叔手指了指电视机,起身又重新把录像带放了一遍,那画面里的人确实显得很矮,最明显的是他举起铁锹的时候,好像自己也没比铁锹高多少。 种地用的木把铁锹足有一米五长,这么一比,画面上的人身高最多一米六五左右,而我父亲的身高是一米八五,而且这次我看的清楚,那人在远处刨坟的时候,显得没什么力气,似乎根本就没干过农活。 “这是有人要栽赃我爸。”我看着电视,肯定的说道:“可这东西寄过来也没人找上门,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昨晚上那东西。” 父亲摇了摇头,脸色铁青,眼神里透着愤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二你把东西都收好,我估计麻烦这两天就得自己找上门,还有你朋友多,这录像机不是普通玩意,你去找人打听打听,咱心里多少有点谱。” 老叔点头:“可是你让我打听什么?” “就打听这东西什么人有,从哪儿能弄来。” 第9章妮娜 其实从电视上的画面,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老叔连着放了两遍录像带,可每一次到那人影举起铁锹的时候,画面上都变成了一片雪花,好像并不是放映出的问题,而是那盘录像带上那一部分本来就没东西,只是那时候我没太在意这个细节,全部的注意力全在那人影的脸上。 我们提心吊胆的等了三天时间,可关于录像带的事情都没了下文,而在这过程中,父亲和老叔也没再提起那条断臂的事,我后来问老叔,他说断臂已经被他找地方埋了,让我别再管了。 我本来以为一切可能只是个恶作剧,或者就算不是恶作剧,那办这些事的人可能也不想再找上我们,可在第四天的夜里,该来的还是来了。 可我没想到是,找上门来的竟然是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比我还小着两三岁的小丫头。 “你们一家人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林老爷子生前是干什么的?”小姑娘人不大,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客气,她的穿着打扮很不像一般人,至少与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而且她身上的那件黑色风衣绝对是外国货。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站在她前面,皱着眉头问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没有家教的人,别说跟我说话,她就是跟我父亲说话的时候,也是质问的口吻。 她坐在椅子上大眼睛眨了眨,抬头看向了我的:“我叫妮娜,是什么人不重要,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林老爷子最后下的那座墓到底在哪儿?” “墓?!”我几乎脱口而出:“什么墓?” “葬人的墓!”小姑娘妮娜瞥了我一眼:“我要知道是什么墓,还来问你们?!” “我们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墓。”父亲冷着脸站了起来:“我们家老爷子种了一辈子的地,是个本分人,我想你是搞错了,还是赶紧走吧。” 妮娜听这话脸上却是一乐:“还说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没说林老爷子干过不本分的事,你急什么?” “别管你要问什么,我们家都不知道。”老叔已经站了起来,手里举着扫地的扫帚:“让你走你就快走,我可打女人。” “噗嗤!”妮娜竟然一笑:“打女人?你可都快能当我爹了,好意思打我吗?废话我也不说了,录像带你们看过了吧?嗯,录像带。” 听到录像带三个字我条件反射的就往前迈了一步:“那些东西是你寄过来的?!” 妮娜点了点头,脸上依然轻松:“对啊!我知道林老爷子最后下的那个墓有很多人盯着,没点东西你们肯定不愿意说,我本来还想送过来一台电视机呢,可那东西太显眼,幸亏你们家里有。” “你陷害我爸,还敢主动上门,不怕我把你送公安?!”我这么一说,是想先占个理。 “眼见为实!那图像那么清晰你们还敢不承认?!好啊,送公安就送公安,带着录像带,看公安同志相信谁!”妮娜脸上怒容一现:“可别跟我说录像带已经毁了,我可还有副本。” “你…!”我刚要再说,父亲一把拦住了我。 “你说的什么墓,我们确实不知道,叫你家大人来吧,我跟他们说。”父亲安慰的拍了拍我,看着妮娜说道。 我没想到,父亲这话一说妮娜的脸上却是一沉,眼神闪了闪才说道:“我问你们墓的事,就是为了找我父亲,我父亲四年前跟林老爷子下了趟墓,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我也是最近才查到这些,本来上门要问林老爷子的,没想到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妮娜说到这儿,语气顿了顿,她这话说的突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只能沉默。接着就听她继续说道:“我知道老爷子或许也不知道我父亲的具体情况,所以其实我跟你们林家是没什么仇的,我只是想知道我父亲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我回头看了看父亲,见他也在发着愣,只能硬着头皮说些安慰的话:“实在抱歉……” “没什么,三年了,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身为子女,我至少也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妮娜淡淡说着,眼睛上罩着一层雾气:“如果真的遇到不幸,我也得让她入土为安。” 很长一阵的沉默,妮娜低着头,默默地扣着手,而我们一家人,也很无奈的互相对望了一眼。 “妮姑娘,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不过我们说的也都是实话,我们家老爷子生前可不就是种地,哪儿去过什么墓,你问的东西我们真不知道。”老叔苦口婆心的说着。 妮娜摇了摇头:“没事,我给你们时间,你们想想清楚,到底告不告诉我,我明天下午还来,不过我可提醒你们一句,盯着你们林家的可不止我,我是为了找我父亲,别人为了什么可就不好说了,我走了。” 这丫头来的快,去的也快,说走就走了。她走了,可我们一家人却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沉默的坐在屋里,只是叹气。 “爸,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爷爷的事,我看妮娜说的话,你们的反应可说不上正常,有什么你们可别瞒我!”我盯着父亲的表情,追问着。 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就还是低头叹气:“唉!我也是前几天才听你老叔说的。” “老叔!”我一惊:“你知道?!” “我能知道什么啊?”老叔一脸无奈:“我是一个多月前去看一个倒腾东西的朋友,他跟我说那两天有个外地的古董贩子打听一个姓林的老头,说是这个老头两年前在外地卖了一件古董。” “姓林的多了,跟我爷爷有什么关系?!”我迫不及待的回了一句。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老叔说到这脸上的无奈没了,却换上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我那朋友说,那古董贩子当时拿着一张照片,那照片里就是你爷爷,我那朋友来过咱家,见过老爷子好几面,不可能看错。” “什么?!”我难以置信,爷爷的照片一个古董贩子怎么会有:“他……有爷爷的照片,那也不能证明爷爷下过墓啊。” “我那朋友当时也奇怪,怎么一个外地人能有你爷爷的照片,所以他也问了问,那人本来还不想说,但因为急于知道你爷爷的住处,所以就简单的提了提,他说你爷爷是倒斗的!” 倒斗也就是盗墓,那古董贩子能说出这个词,可想而知他是干什么的了,我愣在当地,一时间忘了说话,心里却不停盘算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听完这些话,又是叹了口气,却没有太多的吃惊,想来老叔说的事他之前就已经听过了:“今天那叫妮娜的小姑娘一开口,我就想起了你老叔说的事,我看八成这小姑娘跟之前那打听你爷爷的外地古董贩子有关。” “那这么说,她的身份不简单啊。”我说。 “可不是嘛。”老叔点头接道:“你们不知道,最近这几年来了好些外国商人到咱中国高价收老祖宗留下的那些东西,都快把好东西运光了,更有那些有实力的外国人直接养了一批倒斗的能人,还都给弄成了外国人,这样被抓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大不了给赶出国去,等风声一过,他们还回来。我看这妮娜小姑娘的名字就像个外国鬼子的名字,八成也是外国人了。” 第10章爷爷的秘密 妮娜的出现让我的脑子里一直乱的不行,不停地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也回想着在我离开家前与爷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在我的印象里,爷爷就是一个再质朴不过的庄稼人,憨厚而平凡的人,我甚至从来没从他的口中听到过关于他对生活的看法,更加说不上什么对于生活的追求,一件衣服穿破了补,补完了再穿,平常除了爱喝些便宜的小酒,他甚至没有什么爱好,识字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就这么一个平平淡淡的人,怎么会突然跟盗墓扯上关系了呢,而且听妮娜和老叔话里的意思,爷爷似乎还是在这一行里名气不小的人,可是那些他盗出来的东西呢?放在哪了呢?就算都卖了,那钱呢?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他拿来做什么了呢?看看这个家,依然还是屋没增一间,地没增一垄。 这些事情萦绕在我脑子里,直到深夜,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梦里的自己,突然出现在了一座庞大的宫殿里,富丽堂皇却没有一个人,我拼命地跑,却怎么也跑不出来,最后抬头一看,这座宫殿竟然在地底下,随着我一起埋了起来,我一惊,冒着冷汗醒了过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家里只有老叔一个人,在正屋茶桌边上,撑着头打着瞌睡。我老叔在家里的地位,说起来有点怪,几乎从我记事开始,他就整天的在家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但这家里却又绝对不能缺他,因为不管遇到什么大事小情,做主拿主意的最后往往都是他,即便是前几年前爷爷身体还硬朗的时候,也从没出过例外,这情况曾经让我困扰了很久,最后因为想不通,我只能把这种情况归于老叔虽然不务正业,但却脑子很灵。 我进屋的声音瞬间就吵醒了老叔,他睡眼朦胧的看着我,打着哈欠说道:“你可算是醒了,这给我无聊的。行了,你看家吧,我出去转转。” “我爸妈呢老叔?”我问道。 “下地干活去了。”老叔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爸让我告诉你,那叫妮娜的丫头如果再来,你就让她去报公安吧,这马上天就热了,没时间老陪着她,地里的活儿还得干呢,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没干过的事就是没干过,她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嗯,我知道了老叔。”我听着父亲留下来的话,想想也该是这样,没理由让个小姑娘吓得连日子都不过了。 “好,中午自己给自己做点吃的,我和你爸妈都不回来吃。”老叔又回头叮嘱我:“跟那丫头说话的时候,语气重点,别让个黄毛丫头欺负了。” 老叔走了,整个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自从回来这几天,直到这时候才觉得有些静下来的感觉,重新好好观察观察这离开了四年多的家。 桌子板凳还是原来旧的,很多地方都磨得掉了漆,一边看着不自觉间我就抬脚走进了里屋,爷爷生前睡觉的土炕上,还是那床旧被褥,爷爷走的这几天,这床也再没人睡过,现在坐上去有种冰凉的感觉。 我手摸过爷爷曾经枕着的枕头,刚刚要把手拿开,突然感觉枕头有点硬,同时从枕头下面传来哗啦啦的一声响。 我知道爷爷生前爱把随身的一些东西压在枕头下面,也是为了找起来方便,可从来没记得他会把什么硬东西放在下面,这么硬还怎么睡觉,这不硌人吗? 心里想着,我就把枕头掀了起来,那下面的东西被一带,哗啦啦的滚到了中间。 这一看我就觉得有点眼熟,几乎没怎么思索,就想起来了那东西竟然是我头七守夜时见到的那盏油灯台。一根灯柱上,上下前后伸出来九根灯枝的那盏油灯。 我本来以为这盏油灯是爷爷生前用着的,虽然我根本记不起来曾经见过这么一盏油灯,但想来应该是爷爷的陪葬品,但没想到这油灯并没有被放进爷爷的棺材里被埋在地下,反而被谁给拿了回来,但拿回来就拿回来吧,怎么还给压在了枕头下面,再说了,要不是刚才我心里想着事情,这么圆滚滚的一盏油灯压在枕头下,把枕头顶起来老高,任谁都一眼就看了出来了。 我想能干得出来这事的,除了老叔也就没别人了,我无奈的摇着头,随手拿起油灯台,又走回了正屋茶桌前。 这灯台是纯铜打造的肯定无疑,但难得就难得在,这东西显然是一体打出来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焊接的接茬,这至少说明这东西有些年头了,是个老物件。 我从没见过这种灯台,这倒不是因为它能同时点起来九盏灯,这跟数量多少没关系,而是即使有再多的灯芯,也应该在一个平面上,可这盏灯台上的九盏灯却上下、前后的错落着,就像一棵树干上长出来的九根树杈,说它是个灯台,还不如说是个灯树。 我看着这棵“灯树”,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中午,我把灯台放在茶桌上,走到厨房给自己做了些饭。 等我端着饭回了正屋,推开门却把自己吓了一跳,正屋茶桌旁端端正正的坐着个人,还在一口一口喝着我刚刚沏好,还没来得及喝的茶。 我并没有听到院门响,更没注意有人直接走进了正屋。 “我看你正在厨房忙活,就没叫你。”妮娜把茶杯放下,笑呵呵的看着我,而我注意到,她手里正拿着那盏之前放在茶桌上的灯台。 我眉头皱了皱,把饭菜放在茶桌上:“你这可算是私闯民宅,我家要少了东西,这可说不清楚。” “呵呵。”妮娜竟然一笑:“你干脆说你整个家都丢了才好,我正好买下来。” “我们家就这么几片砖瓦,你买来干什么?”我冷着脸坐在了椅子上,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你还知道啊,那你说我能从你家偷走什么?”妮娜把灯台放了下来,看我没理她,皱了皱鼻子,冷哼了一声:“有客上门,你也不说谦让一下,怎么还自己吃上了?” “您一个大小姐,录像机都随手往外送的主,还看得上我家的粗茶淡饭吗?”我没抬头的问道,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出来我在讽刺她。 “看是看不上的,不过我确实还没吃饭。”妮娜话音刚落,直接用手捏起了盘子里的菜,吸溜一下放进了嘴里。 第11章东北来信 我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家的在外人面前这么没有礼数,可再一想老叔分析的她可能都不是中国人了,也马上就跟着泰然了,只能无奈的回到厨房又给她拿了双筷子,盛了碗饭。 我做的饭菜本来就不多,毕竟就一个人的中午饭量,可没想到妮娜吃的津津有味,比我胃口还好,我只能把筷子放下,看着她吃。 她一开始还有些矜持,只是一口一口的不停夹菜,可到了后来,就开始抱着盘子往嘴里扒拉了,整整一盘菜,一大碗饭她竟然连菜汤都拌饭吃了,让我不禁感觉自己是在看着一个饿死鬼吃饭。 “你……是多久没吃饭了?”我收拾着眼前的碗筷,那盘子干净的兴许都不用刷了。 “你不知道吗?现在美利坚流行减肥呢,我都有半个月没好好吃饭了。”妮娜竟然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你从美国来的?”我不禁问道。 “嗯,自从我父亲四年前失踪,我就跟着我爷爷去了美国,上个月有了些消息,我才回国的。”妮娜点着头说道:“你做饭真好吃,谁教的你?” “这还用谁教吗?看都看会了,农村里像我这么大的人有几个不会做饭的?”我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想想自己做的饭自己却没吃几口:“对了,你多大了?怎么一个人跑上跑下的找你父亲,你家里没大人了?” 妮娜看着我的大眼睛眨了眨,低头又把我放在桌上的灯台拿了起来:“我今年二十,家里除了爷爷就没有别的亲人了,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这次回国没跟着我回来。你多大了?” “我二十二,比你大两岁。”我看妮娜漫不经心的跟我说话,眼神却一直盯着手里的灯台看:“你一个人回国,那些录像带都是你准备的?那你人不大,心眼很不少,这么大就会算计人了。” 妮娜嫣然一笑,把灯台放了下来,这才抬头看向我:“你不用套我的话,那录像带怎么来的我才不会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里面录下来的东西,可都是真的,你们家到底商量好没有,林老爷子最后下的那趟墓,你们到底告不告诉我?” 我无奈摇头也跟着一笑:“你不用威胁我,我爸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要报警就赶紧去,可别拖着,我们林家老实本分的在这北河村种地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打听打听去,看看这全村的街坊邻居是信我们还是信你那盘破录像带,看看派出所信谁?” “嘿嘿,你以为现在还是封建社会呢?”妮娜噗嗤一笑:“我手里有证据,证据懂吗?” “随便你,你要是没啥事就赶紧回去吧。”我起身把碗筷端了起来,一副要送客的样子:“怎么着你还想在我这吃晚饭啊?” 妮娜看我的态度强硬,脸上明显一愣:“呵呵,没想到你还挺硬的,行,我也不逼你,咱们走着瞧,但我可得提醒你,你们林家这院子里的一举一动可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妮娜说着嘴角一扬,嘴里冷哼一声,站起来就往屋门走去,走出没两步忽然却一转身,看了眼桌上灯台,语气略带戏谑的突然问道:“喂,桌子上这盏油灯台,是林老爷子留下来的吧?” “啊?”我一愣,没想到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妮娜已经笑着转身出了屋。 妮娜走后,我心里就一直盘算着一件事,我这次见妮娜到底有没有被她欺负了?虽然后来我把今天的事跟老叔讲过之后,他觉得我态度够硬,可我却记得清楚,这天的中午饭我却只吃了两口,就连刚刚沏好的茶也被喝了个光。 那天过后,却没有公安找上门来,我的心仍是七上八下,但父亲和老叔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偶尔看到爷爷的遗照时脸上满是悲伤,其他的时候就像正常人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过就是半个月,妮娜也没在出现,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我本来以为所有关于我爷爷的误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都解开了,所以那些背景深厚的“大”人物们也不在关注我们这个平常家庭了,可就在我的心在稍稍放松的时候,一封信却又突然打破了这份平静。 一封来自东北长白山脚下的信,寄信的人我说不上熟悉,因为我已经有很多年没与之见面了,但他却也是我的亲人。 信出在我的姥爷之手,一个也让我牵挂了多年的人,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我好像有六七年没去东北看望他了。 我家的组成有些戏剧性,我爷爷与我姥爷先是生死之交后来才成的亲家,我姥爷救过我爷爷的命。 要说我爷爷什么时候不像个农民,那只有他二十多岁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我多是听我爷爷和我姥爷讲给我听的。 我爷爷二十多岁的时候,从我太爷爷家跑出去过,去了东北,因为什么去的东北我记不清了,也没印象听我爷爷提起过,我只知道一九三几年的时候他在东北加入了东北人民革命军,后来参加了东北抗日联军,打过日本,打过土匪,和我姥爷在一个部队,曾经中过枪被我姥爷从大雪山里背出来,才捡回了一条命。再后来他在东北娶了我奶奶,解放的时候带我奶奶回了北京,有了我父亲。 我姥爷后来跟我讲,他没想到我爷爷回了北京过了好些年竟然带着我父亲回东北看他,并且让我父亲娶了我母亲,在之后就有了我,而我最近一次见我姥爷还是在我入伍的三年多前,离现在差不多有七年时间了,而我母亲也差不多有三四年没回东北老家,一是我爷爷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家里事多,二也是老家有舅舅照顾,舅舅每年基本都寄信来,姥爷身体一直挺硬朗。 按我妈的话说舅舅最近一次寄信还是在春节前,刚过两个月,这突然又有信寄过来,反而把我妈吓了一跳,以为老家出了什么事。 信一打开,我妈一念,却让我们一家人同时一懵,那信的前边一大段根本不是姥爷写的,更不是舅舅写的,而是我爷爷的遗嘱! 没错,是遗嘱,这一家人都没人知道竟然有这么一封遗嘱存在,而这遗嘱竟然还是从东北我姥爷那里寄过来的! 第12章爷爷遗嘱 说实话,要不是这遗嘱最后附着我姥爷留的字,我甚至都怀疑这遗嘱的真实性。 遗嘱里的内容很简单,是专门写给我的,爷爷告诉我在他生前留了东西给我,就在东北我姥爷那里,让我在他去世之后,到我姥爷那里把东西带回来。 遗嘱里没有说留下的东西是什么,更没有解释为什么把东西留在我姥爷那里,也没有说为什么要让我去取回来。 全家人陷入了沉默,没有人能想的通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目的又是什么,而我老叔却是再三的确认了遗嘱的笔迹,我爷爷本来就没什么学问,所以这一辈子写字的机会也不多,字迹肯定算不上漂亮,但唯一写过的那几次字几乎都是我老叔陪着写的,所以爷爷的笔迹他认得清楚,他倒是觉得那些字迹像是爷爷的,而且本来也没有人有必要仿照爷爷的笔迹写下这篇遗嘱,况且这信还是从姥爷那里寄过来,就更不应该有假了。 “你们说,老爷子让小军去我爹那取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母亲看过遗嘱最后我姥爷的留字就更加不怀疑,皱着眉头问道。 “我觉得和外边那些人说的盗墓有关吧。”我老叔一语中的:“没准那些人说的确实是真的,咱家老爷子生前或许真瞒着咱们,弄出来了值钱东西,怕招风就放在小军姥爷那里,毕竟那里偏僻不容易被人注意。” 父亲听着点头,却是沉着脸一言不发,我明白他的担忧,现在已经有人盯上了我家,如果爷爷留下来的东西真是那些……那无疑是惹火上身,那这东西肯定不能去取。 我想着这些事,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直到我父亲沉默半天说了一句。 “这还没来得及跟小军他姥爷说老爷子过世的事呢……” 父亲的话说到一半,我的汗哗的就冒了下来:“等等!我姥爷按理说还不知道我爷爷过世的事,这封遗嘱怎么正好这时间寄到的呢?!” 我这话说完,父亲和二叔同时一愣,二叔一把拿起了桌上的信封,悠悠然的说道:“4月1号的邮戳……老爷子走的第二天……” 我看到二叔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这有点太巧了。”二叔的话说完,父亲就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而我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爷爷的遗嘱不可能是在他意识迷茫的时候写下来并且寄给我姥爷的,因为那时候我爷爷身边成天有人陪着,而且他意识已经迷糊也根本写不出来遗嘱,那这封遗嘱就肯定是很早之前我爷爷瞒着家里人寄给我姥爷的,或者干脆就是某一次他去东北的时候直接留给我姥爷的。 那这么一来,我姥爷根本没法知道我爷爷什么时候过世,因为我们这一家人还没来得及去通知他,那这封信怎么这么巧在我爷爷去世第二天寄出来呢?难道是我姥爷随便估计个时间就给寄出来了?而巧之又巧的在这个时候寄到我们手里,那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爷爷瞒着家人写下这份遗嘱,明显就不想让我们知道在他生前有东西留在姥爷那里,如果姥爷寄出的时间不对,再晚一些还不打紧,如果早了,那我们肯定得问我爷爷啊! “想这么多也没用。”老叔把遗嘱放回桌子上:“现在要考虑的是要不要让小军去东北拿回老爷子留的东西。” 我也是想的不得其所,只得说道:“要不然我往姥爷家的西凤村打个电话先问问,看看爷爷留在那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姥爷那村里哪有电话啊,估计也就乡里才有电话,别说不知道电话号码了。你就算知道,人家也不管你啊。”我妈听着就摇头,摆摆手告诉我这根本行不通。 一家人愁眉苦脸的互相沉默了半天,每个人心里都有犹豫,也还是怕惹火上身,毕竟那些靠着倒斗过活的人都是一些亡命徒,可如果真不去如,又怕爷爷留下来的东西又与那些倒斗的东西无关,那迟迟不去取却是对过世的人极为的不敬。 老叔说道:“我觉得去是还得去的,要不然小军姥爷那也不可能一辈子避着不去,早去晚去都是去,还不如就按老爷子遗嘱的吩咐,现在就去。你说呢大哥?” 父亲思索着也点头:“那就去吧,不管怎么着,老爷子总没有害自己儿孙的道理。” 按我的想法,既然要去,那就低调的迅速出发,而且就我一个人去,这样或许那些盯着我们的人反应的没有那么快,等他们发现我的离开,再联想到与爷爷有关的时候也没处再找我去了。 但我老叔却出人意料的要跟着我去,他原本是一个极为懒散,好逸恶劳的人,别说让他一路颠簸的去东北受苦受累,就是让他出个家门打个酱油他都得抱怨半天,可这一次却主动的要跟着我去。 “老叔你跟我去干嘛?我也老大不小了,自己还出不了远门?你是放心不下我,还是心里有啥别的事惦记着呢?”我说道。 “你小子别没大没小的,你知道老爷子留的到底是什么?是多是少?万一那些东西你一个人带不回来呢?”老叔这一次脸上难得严肃一回:“况且,盯着咱们家的到底是些什么人,我心里一直也没底,我是真担心你路上有个意外。” 老叔这话说的很是忧心忡忡,说起来这么些年我还头一次听他这么说话,反而让我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 “老二说的对。”母亲一脸的担忧,拉住了我的手:“咱家这几天出的事,我这右眼皮就一直在跳,啥宝贝我都不稀罕,我就担心你,可别再像三年前似的,你要再出点啥事,我可也活不下去了。你要去,就让你二叔跟着,他脑袋灵,真有啥事也能有个照应。”我听着话点头同意了。 接到姥爷信的第三天一大早,我就跟二叔趁着天还没亮,收拾好了行李直奔北京站,打算买票去东北我姥爷家。 等我们到了北京站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们正在排队买票的时候,我却猛的看到售票窗口边上,站着一道熟悉的俏丽身影。 那身影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她的一只手举在身前轻轻甩着,手指间明显的夹着三张火车票。 妮娜!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第13章火车上 从北京到长白山我姥爷家的路程根本不是按天就能来算的,而至少得走一个月的时间,这并不夸张,因为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得消耗在从长春到长白山的这段路上。 我很快就从在北京站遇见妮娜的惊愕当中走了出来,直到此时才相信她的话,她或者她的人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们家。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她是怎么走到我们前面,提前就想到我们会来北京火车站的,甚至提前买好了从北京到吉林长春的火车票的。 我再一细想,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我想到姥爷寄来的那封信,那信封虽然并没有被人提前打开过,但信封上盖着的邮戳却一目了然,吉林省安图县。 妮娜的出现赫然让我想到,这封信在到了我们的手里之前,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这些人里或许就有妮娜。 我们坐在火车上,晃晃荡荡的一路往东行,从最初的互相无言,到后来的渐渐开始彼此有了交谈,这实在是因为旅途太过漫长了,我们初时还饶有兴致的看看沿路的风景,但当风景一成不变,或渐渐变得廖无人烟开始,我们完全被无聊折磨的失去了兴趣。 我和二叔在上火车之前曾经拒绝与妮娜同行,并且有意的想与她分开,但很快我们就得知到长春的票已经售完了,而且除了今天晚上有一列开往长春的火车以外,最近的一趟火车要在十天之后才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如此的凑巧,但事实上我们却不得不接受妮娜的赠票,并且与她同行。 “我知道你们要去哪儿,事实上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你们家的一切人脉和关系,我都很清楚。但我也还是要强调一点,我对你们家是否有什么宝贝并不感兴趣,我跟着你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搞清楚我父亲失踪的情况,如果你们不在今晚离开北京,那么最快明天一早,跟上你们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人了。”在上火车之前,妮娜的这番话说动了我。 她说没错,我之所以和二叔迫不及待的赶往我姥爷家,就是为了甩开像妮娜这样的人,只不过让我没想到,妮娜的反应竟然会这么的迅速。 离开北京的第三天,我和妮娜的话不知不觉间开始多了起来,二叔或许是因为与妮娜不是同一辈的人,所以在火车上他的话很少,只是时不时地与我们说句话,更多的时候只是看着窗外,一反常态的深沉了起来。 妮娜不知道是人很单纯,还是反之城府极深,她几乎跟我没说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家底全部露了出来。她的这种坦诚,反而让我对她的话有所怀疑。 就像二叔之前猜想的一样,这丫头的爷爷果然就是当年被美国人养起来的倒斗行家,凭着自己的手艺给美国人带出来不少好东西,后来就被美国人安排入了美国国籍,只不过他爷爷自己不但手艺厉害,脑袋也聪明的很,自从成了美国人之后就不再给人卖命了,转头做起了生意,开始从国内淘换好玩意转手卖给洋人,并且是哪国的生意都做,渐渐地生意越做越大,开始有了自己的资本。 也许是遗传吧,妮娜的父亲虽然背靠着自己老爹的资本却非常喜欢亲自下墓倒斗,而且因为家传的手艺精通,也在这行里越做名气越大,本来也没出过什么事,却在三年前失踪在了一座墓里。 妮娜终于有机会具体跟我讲起那三年前发生的事,而我因为知道这事或许跟我爷爷有关,所以也特别仔细的去听,希望能从中知道一些我爷爷瞒着我们的那些秘密。 “其实三年前我父亲失踪的详情我也知道的不是特别多。”妮娜扫了一眼窗外黑洞洞的夜空,现在已经到了晚上,然后继续说道:“那次的事情其实出现的比较突然,我们家是突然接到的一个消息,说是有人在凑人手倒腾个新斗。” 新斗就是还没被人下去过的新发现的古墓,这种墓其实并不常见。要说这有下墓倒斗本事的人是少之又少,那会看龙脉寻古墓的人就简直是屈指可数了。 妮娜告诉我,只有精通风水的能人才能在那些无数的山峦起伏中窥探到隐藏在其中的古墓的一些蛛丝马迹,而要想确定这些古墓的具体位置,却是难上加难,甚至需要一些运气。所以能下墓取宝的人虽有,但他们大多下的都是早已找到的墓,只是因为墓中机关冲冲,情况复杂,所以才显得难得。 “那找到新斗的人是谁,你知不知道?”我问道。 “不知道。”妮娜摇头:“虽然倒斗这个圈子说大不大,但说小却也不小,想想就能明白,这事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而且谁要是找到了宝贝也不会大摇大摆的去说,所以当时找到新斗的人是谁,几乎没人知道。” “那没人知道他是谁,他又怎么招人跟他倒斗?”我不明白的问道。 妮娜微微一笑:“这个圈子里,如果你想应招,稍微散布一下消息就行,对方看上了你自然会主动找你。” “所以那人找上了你父亲?” “后来看确实是这样,不过当时我父亲是瞒着家里去的。” “为什么要瞒着家里?” 妮娜摇头:“这点到现在我也不明白。”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事跟我爷爷有关系的?”我再问。 “我查了很久才发现,最早传出新斗消息的就是你爷爷。”妮娜顿了顿:“他或许也是应招者其中之一,或者……他就是找到新斗的人!” “呵呵,这不可能。”我不禁笑了起来:“我爷爷要是会看风水,肯定先给我们家布置布置了,也不会让我们家穷的叮当响了。” “风水可没那么简单,阴宅和阳宅并不一样……” 妮娜还想再说,我却一下打断了她:“总之就是不可能。” 我嘴上说着,心里就想起了三年前我的那次重伤,更加笃定爷爷没有那个本事,妮娜所说的找到新斗的人绝对不会是她。 第14章甩掉 火车在铁轨上一直晃荡了七天,才在一个朦胧的夜里开进了长春火车站,而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站后,毫不犹豫的就住进了一家离着火车站最近的招待所。 环境就先不说了,即使是我这个在原始森林里露过营的人,都觉得这里有些太差了,可更让我们忍受不了的,是我们在招待所里点的三碗面条,清汤寡水不说,还在碗边上挂着一个油乎乎的大拇指印,这碗说不好都根本没刷过。 妮娜拿着筷子挑了挑自己碗里的面条,皱着眉头的脸上满是嫌弃,接着毫不犹豫的把筷子放回了桌子上。 “我还是不吃了,你们吃吧。”妮娜拿起自己的行李转身就要上楼。 “你白天的时候就嫌火车上的饭难吃,一口没吃,现在再不吃点东西,可是一天没进油水了。”我抬头看着妮娜说道:“要不再要点别的吃的,至少喝口热汤啊,这外面那么冷……” 我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二叔的脚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下,我回头去看他的时候,却只见他埋头往嘴里划拉着面条,也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算了吧,我怕吃完这儿的东西,回头再闹肚子,我还是上楼回房间睡觉了,睡着了就不饿了。”妮娜对我摆了摆手:“明天你们可早点起,咱们找个好馆子,补偿补偿我的胃。” 妮娜转身上了楼,我则疑惑的看着二叔问道:“怎么了二叔?” 二叔没回话,而是先抬起头看着楼梯的方向,等了足足有五六秒,直听到妮娜的脚步在楼上响起,才凑近我面前低声说道:“咱们得把这丫头甩了,带着她肯定是个祸害,她嘴上说跟着咱们是为了查他父亲失踪的事,可谁知道她背地里安的什么心。” 二叔说完好像把妮娜甩掉理所当然一般,又埋头划拉起自己碗里的面条。 “可是……这大夜里的人生地不熟,咱把她一人扔这儿,碰到坏人怎么办?”我有些不忍心,从北京出发到现在,不管是火车票,火车上吃的饭,还是现在住招待所,都是妮娜掏的钱,我们再把她扔在这,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担心她碰到坏人?”二叔毫不在意的冷哼一声:“那倒霉的肯定是坏人,我看这丫头比狐狸还精明,要不然她敢这么东奔西跑的,或许她的人生阅历比你还丰富呢。” “你猜归猜,她年岁可比我还小呢,我可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真出点事,我心里过不去。”我坚决的拒绝了,也没心思吃饭了,怎么都觉得二叔这人这么冷血。 二叔听我这么一说,刷的抬起了头,脸色有些冷的说道:“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还是他妈的让那丫头的花言巧语鬼迷了心窍了?” 二叔瞪着我,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我被他骂的一懵,不知道怎么他突然发这么大脾气。他瞪了我好一会儿,一把把我的面条拉了过去,重新拿起筷子戳了戳桌面,刚要去夹碗里的面,突然冷冷的冒出来一句话。 “这招待所是那丫头带着咱们找过来的。”话音一落,吃面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我完全愣住了,初时冷不丁听二叔冒出来这么一句,还不太明白,可这话只在我心里重复了一遍,我就瞬间明白了。 妮娜话里话外都说的是她是第一次来长春,可刚才下了火车,她却左钻右蹿的很快带我们走出了火车站,一点冤枉路没走,而且出了火车站以后也是她一直走在前面,虽然好像是也是左顾右盼的找住的地方,但却阴差阳错的带我们直接到了这里。 妮娜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绝对不是,她虽然有意的掩饰自己对这里的轻车熟路,但只要仔细观察,她的特意掩饰就非常明显。 “你再想想。”二叔很快划拉完我碗里的面条,擦了擦嘴看着我又说道:“自从咱进到这里开始,老板有跟咱们说过,咱们的房间是在楼上吗?” 我刷的转过头,二叔说的没错,这间招待所大厅一层也是有房间的,而从我们的房间号上也根本看不出来我们的房间是在楼上还是楼下。 二叔翘着二郎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你呀,说是离家了四年,可该学的东西还差的远呢,没事的时候多跟二叔学着点,别回头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可是……” “还可是什么,把饭钱给老板,咱俩收拾收拾赶紧走。”二叔话说完,又抬头看了眼上楼的楼梯,看楼上没什么动静,拿起自己的包,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招待所老板收了我们的钱,狐疑的看了眼二叔,虽然明显不明白我们怎么刚来又走了,但却没有多问一句。 长春晚上的天虽然已经即将进入五月,可也还是很冷,寒风瑟瑟,街上行人寥寥,我们走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在一条不太起眼的街道里找到一家小旅馆,环境更加的破,但好在可以挡风挡雨。 我还没吃晚饭,那碗清汤寡水的面刚刚也被二叔吃光了,而我也没有心思再吃些别的,心里总觉得别别扭扭的,还是有些担心妮娜。 妮娜这一夜并没有找过来,我甚至怀疑她根本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 从长春到安图县只有两种方式可以走,一个是坐半个月才有一趟的火车,另外一个就是搭车。而很不巧的是,火车还再等一个星期才有,而这时间我们是耽误不起的,兴许正按妮娜所说的,在北京盯着我们的那些人,已经在赶来长春的路上了,而一个星期的时间也足够妮娜找到我们了,如果她真的神通广大的话。 所以我和二叔都决定搭车,可车也不好找,基本上唯一可以选的只有到安图的货车。 找货车就只有两个地方才有,一个是火车站跑货运的车,另外一个就是火车站周围的货站。 我和二叔分开去找,他留在火车站,而我去找货站。 第15章搭车 其实这时候了还在火车站晃悠有些危险,妮娜找不到我们自然会先去火车站找,因为她肯定也知道坐火车可以到安图,但二叔跟我说他有办法,会小心妮娜。 我几乎跑遍了火车站附近的全部货站,而且因为人生地不熟的,白走了很多冤枉路,但还是没找到一个在两天内会往安图去的货车。这样一来我就只能往市里的货站找,可是这样范围就太大了,往往走了小半天,到了货站就被人两三句话打发出来了。 我们足足在长春滞留了三天,可依然没找到一辆去安图的车,我甚至都想还不如把火车票买了,安安稳稳的等发往安图的火车,省得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窜,还一无所获。 “货站你不用找了。”二叔嘴里抽着烟跟我说道:“明天我在火车站再等一天,如果还没有去安图的货车,那我就把票买了,咱坐火车去安图。” 自打从北京出来,半个月了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等我起床的时候,二叔已经走了,我在床上一直躺到中午,独自在小旅馆外面吃了些饭。 二叔直到天快擦黑了,还没回来,我知道看来是够呛了,一般货站天黑也就下班了,看来我们只能再等三天坐火车去安图了。 我正在房间里想着,房门突然嘭的被打了开,二叔慌张的跑进来,喘着粗气的说道:“快!收拾东西……找到车了。” 二叔说他找到的货车是临时有急事要往安图跑的,人家本来不想捎上我们,主要是不想等,二叔是塞给对方10块钱才让对方等我们半个小时的,而且这钱还是先给的。 10块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了。这在我们身上绝对算一笔巨款。 “再等三天就有火车了,干嘛非得给出去这么多钱?”听说扔出去十块钱,我心里一阵肉疼:“二叔你不挣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小兔崽子,跟谁说话呢这么没大没小的!”二叔头不抬的骂了我一句,手上没停,已经胡乱的把我和他的东西收拾齐了。 “10块钱,你知道能买多少肉吗?!我爸我妈省吃俭用的凑出来30块钱,这还没到安图呢,三分之一就给扔出去了,这要我爸在这儿……” “你爸在这儿怎么着?能抽我?别废话了,快走吧!”二叔一人扛起两个包,一把薅住我的衣服,就把我往外拽。 “我……我都想抽你!!” “去你小兔崽子的!” 我跟二叔一路对骂,一路小跑的到了火车站,就看火车站门前停了一辆货车,车已经启动了,车灯朝着我们照着。看到我们过来,司机急按了两下喇叭,催促我们快点。 我没想到这货车里已经坐着四个人了,除了司机以外,前后排的坐上也坐着人,二叔二话不说挤进了后排坐上,等我再想上车时已经没了地方。 “你不是说就你一个人吗?”司机在前排正驾驶位上回头对我们大喊着:“这咋的又多一个?” “咋了?你们四个大小伙子还怕我俩劫你们啊?我给了10块钱,加个人亏你了?”二叔看着后排没座了,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上前面。 “娘的!你看俺这车挤的了六个人吗?”司机显然已经不耐烦了:“要不你来开来,还往前来?你坐我方向盘上得了。” “那你说咋办?”二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上了车了,也别想把人赶下去。 “坐后面的货斗里吧。”司机显然很无奈。 “去你大爷的,那他妈露天的,你想冻死人啊!”二叔脾气还挺冲,瞪着眼看着司机。 司机啪的一拍方向盘:“爱他妈坐不坐,不坐滚蛋,赶紧了,我没时间给你这耗着。” “你他妈的……”二叔还要说话。 “行了二叔,我坐后面吧。”我鼻子都快气歪了,有心想跟二叔急眼,可当着外人只好咬牙上了后面的车斗。 这刚刚过了春节没多久,尤其又在东北,这晚上的天着实冷的可以,尤其是风一刮,我更是不由得一哆嗦,好在这货车车斗里的货装的不是太严实,我腾了腾货箱,把自己围在中间,好能挡挡风。而且让我意外的是,这些货物中间竟然还有一张厚厚的棉被,我赶紧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埋在了棉被里,这才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从车斗里看不到前面车头里的情景,我也不知道后来二叔跟车上的人再没再起冲突,但看着车开得还算稳,应该也没发生什么口角。 上车之前听二叔说,长春距离安图有三四百公里远,他估计到了那里也得明天下午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初时路还算好走,货车基本都开在柏油马路上,车速也很快,可等天亮之后,路却突然没那么好走了,车多数时候都在羊肠小路上缓慢行驶,甚至穿村过寨的走起了一些泥土路,有些时候车轮还会陷进泥里,我们六个除了司机之外都得下来推车。 到了中午,车停在了一个稍大一些的镇子里,我不知道这是到了哪儿,还以为是到了安图,可二叔下了车却告诉我,中午得在这里凑合一顿,我这才明白原来目的地还没到。 “还得多久能到安图?”我下了车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要是下午能到不如再坚持坚持,别到时候天黑了给咱们憋在路上。” “唉,别提了。”二叔跟我说着话,嘴却朝着司机的方向不出声的骂了两个字,接着又跟我说道:“司机说他走错了路,估计得多耽误一天的时间,得明天晚上到安图了。” “……这他妈10块钱花的!”我本来想发火,可再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货车司机要是给我们扔这,我们可就真没办法了,况且人家四个人,说走错了路我们又能怎么办。 “我他妈就奇了怪了,这四个人火急火燎的要到安图,怎么他妈还能走错了呢。”二叔无奈的直摇头,跟着司机四个人往镇上的小饭馆里走去。 二叔不经意说这句话,我却心里一动,二叔说他有办法在火车站找货车去安图,而且不被妮娜知道,可这会不会是吹牛呢?这帮人…… 我心头忽的一闪,一把拽住了正往饭馆里走的二叔:“二叔,你说这帮人会不会是……妮娜的人?” 二叔一愣,沉思了好一阵,接着就跟拨浪鼓似的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帮人是我找的北京的朋友关系。” “北京朋友?那个二道贩子?”我脱口而出。 “什么二道贩子,人家做大买卖的,这是他东北合伙人货站的车,肯定没问题。”二叔不耐烦的打掉了我的手:“我好说歹说人家才信我。还有,那10块钱别老磨叽了,人家多少钱没见过,能在乎你那点钱。” “不在乎?那让他们还我啊,我爸妈辛苦半个月就挣出来那么点钱。”我听二叔那么一说,心里也松了下来,知道这车里的人应该和妮娜无关。 第16章伐木场 我在车斗里又熬了一宿,在第二日的太阳升起时才被告知再有半日的路程就会到安图县了。 我们又在中途停了一次车,在个小镇子吃了碗热汤面,这时候我冻了一宿的身体,才开始觉得暖和起来。我也感觉出快到目的地了,因为抬头再往远处眺望时,开始能望到朦朦胧胧的山峦在地平线的位置起起伏伏,而道路左右的树木植被也开始茂盛起来。 我们很快又重新启程,我躺在车斗里无所事事的望着头顶上的天空,看着一朵朵白云慢慢飘着。 等天再次开始黑下来的时候,货车重新开进了一个很大的镇子,镇子虽大,却远远较长春近郊的镇子荒僻的多,货车在一家木厂外停了下来,我们终于到了。 我从车斗里跳出来的时候,车头里的几个人也先后走下了车,车却没熄火。 司机跺了跺略微有些发麻的脚,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我和二叔:“你俩今天就住木厂里吧,安图这地方不比大地方,没有旅馆饭馆啥的,我看这天八成还得下雪,我再管你们爷俩一顿饭吧。” “这都啥节气了?还下雪。”二叔听说晚上得下雪,有些不信。 “长白山脚底下,你以为在城里呢,天气多变的很。爱住不住吧,不住拉到,我也不要你俩的钱。”司机说完又上了车,看样子是要把车开进厂院里。 “住!咋能不住呢!”二叔一听免费,赶紧扯了我一把,跟着之前下车的三个人进了厂院,往里面的厂房里走去。 都安顿下来,我才有机会跟同车的几个人交谈,二叔却显然跟他们已经熟识了。 这四个人都是长春火车站边上货站的伙计,这次往安图来却是真的有急事,说是这家木厂里有批货急着拉去长春,再赶着后天的火车运往北京,这货是临时加的,所以司机四人才急着来了安图。 货车司机姓李,四十多岁,叫什么不知道,其他三个伙计都叫他老李,剩下三个伙计两个也是四十来岁,大名都不知道,一个叫张老财,另一个叫豁牙孙,剩下一个也就跟我差不多大,到是报了自己的大名,罗明。 罗明这小子不爱说话,别人聊天他就在边上听着,要是看他一眼,他也就呲牙一笑,算是应了个声。 晚上老李给我们准备的火锅,冷天里吃顿火锅也着实不错,乱七八糟的七八个菜还没等开锅就下进了锅里,老李难得的还切了两斤羊肉片,虽然不多,却能打打牙祭了,这几天里我吃的除了是面条还是面条。 让我奇怪的,自打我们进厂院开始,这木厂没有出来一个人,架锅烧火,切菜切肉,都是我们自己动手。我原本以为这院子里没有人,可我往院里望的时候,却明明看见对面屋子里亮着灯,虽然听不见响动,却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 这木厂有些古怪,本来我和二叔就是在异乡,不得不多个心眼,我指着对面房子问老李:“这木厂里没人吗?我怎么这么半天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咋能没人呢?”老李头都不抬,可说话的语气里却显得有些不满:“那屋不亮着灯呢吗?” “有人?那怎么咱们车都开进来了,却连个出来问一句的人都没有呢?” “都他妈是死人。”接口的是豁牙,他说话有点漏声,嘴里嗡嗡的,我以为听错了,不明白的看了豁牙一眼,他看我正看他,接着又说道:“你头一回来这,还不知道,这木厂算的上是远近闻名了,早几年传言这木厂里闹鬼,一擦黑就没人出屋,甭管你是什么人进这厂里,绝对没人管你。” “可不是嘛。”豁牙孙说完,张老财也说道:“要不然这批货要的这么急,我们几个应该连夜拉着往回赶,反正我们四个都会开车,可这帮孙子都不出来卸货,装货,就靠我们四个干,累死也他妈装不完啊!这倒好,白耽误一晚上。” “你等到夜里那还怪呢。”豁牙又说道:“那帮孙子睡觉不关灯。” 听豁牙两人这么一说,我才弄明白,怪不得刚进镇子就发现,这木厂在整个镇子的最北头,说是在镇子里,还不如说是在镇子外,因为这木厂离着最近的住户人家也得有三四百米远的距离。 什么闹鬼我本来是不太信的,可自从前些日子给爷爷守头七遇到那只绿毛公鸡,这种事就开始让我有些不自在了。 我问道:“那看你们来这里也不是一两次了,那这厂子到底闹不闹鬼。” 我这话一问出,原本对此有些不屑的三个人手上同时一顿,互相对望了一眼却谁也没说话。 司机老李砸吧了下嘴,把举着的筷子放在碗上,拿起桌上的小酒盅一仰脖干了,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闹鬼……应该是没有的,可是……半夜最好还是别出门。” “这话怎么说?”一直没开口的二叔也抿了口酒问道。 “这里离长白山不远了,就算没有鬼,乱七八糟的精怪也会有,比如黄鼠狼什么的,那东西据说会些道法,害人是害不了的,可给你迷晕了让你在野地里躺一宿,你也受不了。” “切!黄鼠狼。”二叔满不在乎的轻哼一声,一仰脖也把酒盅里的酒干了。 要按司机老李的性格,二叔这一哼他早张嘴骂上了,可他这回却头一次没吭声,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二叔一眼。 当夜酒足饭饱之后,几个人却没有了谈性,匆匆铺好床铺,很早就上床睡觉了。这厂房很大,除了我跟二叔床挨着床,其他的人都离得我们很远,我看二叔睁着眼一直看着窗外,轻轻的拍了拍他,他马上转过头看着我。 “二叔,你说有没有问题?”我的声音很轻。 “人没问题。”二叔回答的声音也很轻:“地儿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 “你要不困就等等,我估计一会就知道了,你没看见那三个人很快就睡着了吗?我看他们是有意的。”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从我们躺下来到现在才过去半个小时,房间里面的那四个人已经相继响起了呼噜声,而院子里也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对面那屋木厂里的人也都睡着了。 第17章北厂房 二叔让我等着看这木厂里的怪事,可没过半个小时他自己却响起了呼噜声,屋里黑的看不见墙上的表,但我估计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就刚刚夜里九点多钟。我是有心思等着,看看这传言闹鬼的木厂到底怎么回事,可两夜没怎么睡好,这时候终于有了一张舒服的床,再听着四周响起的鼾声,我的眼皮也跟着打起了架。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周围有响动的声音,我困顿的脑袋瞬间醒了过来,想起来不该睡着的。强撑着睁开了眼,周围一片黑,我的脑袋还有点懵,就只感觉迷迷糊糊的床前不远的位置上站着个人。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马上就醒了,我并没有起身,只是努力往那人影看着。那人正站在我面前大概四五米的位置,背着我,脸朝着外面,从背影上看好像是那四个货站伙计里的罗明。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我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站在那儿在看什么。 响动的声音是从房门的位置传出来的,也就是罗明面朝的位置,他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但听的出来那声音很像是敲门的声音,只不过声音很轻,并不重。 “罗明……”我试着唤了一声,但罗明并没有动,还是那么直愣愣的站着。 我的声音并没有让罗明有所反应,但房门处发出的怪声,却明显停顿了一下,接着声音没变但速度明显快了很多,而就在这时,罗明突然动了,往前迈了一步。 他迈步的动作很怪,就像是一架生锈的机器很久没用了突然被打开,那动作缓慢而僵硬。 罗明往房门走了一步接着一步,速度虽然慢,但眼看也到了门前,他的身影闪开之后,我躺在床上终于能看到房门的情景。 当我看清之后,我下意识的就吸了一口凉气,那房门上的玻璃外面,一只粗壮的手正一下下的拍着门上的玻璃,而那怪声就是拍打下发出来的。让我吃惊的是,那粗壮的手,手掌粗大而手指短,手指与掌根本就不成比例,显然不是人的手。 罗明走到房门之后,两条胳膊还垂在身体两侧,而并没有伸手去开门,而同时他迈步的腿却并没有停,我就看着他的身子一次又一次的撞在房门上,但因为他的迈步速度并不快,所以他撞门发出的声音却并不响,现在的罗明就像是一具毫无意识的尸体。 让我感到很不解的,虽然此时房里的声音并不大,但却一直持续着,可直到此时除了我以外,却并没有一个人醒来,周围的鼾声反而越发的大了起来。 “罗明!你干嘛去!回来!”我又试着叫了一声,可罗明依然没有反应。 敲门的怪声频率更加快了,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听着很是瘆人,好像那只敲门的手已经知道我醒了。 我撑起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刚要穿鞋下地,却突然发现敲门的怪声停了,我抬头往前看,就看两扇对开的房门,其中的一扇不知不觉间被谁从外面推开了,而罗明正抬脚往外迈。 我原本以为是罗明自己打开的,可我看着他呆滞而不协调的动作,却总觉得开门的不像是罗明。 我愣神的时间里,罗明已经迈过房门往外走了好几步了,而那房门正轻轻的往回合。凉风从门外吹进来,吹的我一激灵,头脑瞬时清醒了,我赶紧趿拉上鞋就要往外追,可刚迈出去一步,一只手从边上伸出来拽住了我。 “别管闲事。”拉我的是二叔,他的床跟我并排,离我很近。 “罗明不对劲!”我解释着,还想往外走。 二叔没松手,只是不着痕迹的向我指了指房间里侧的另外三个人。我这时候才注意到,那货站另外三个伙计,老李、老财和豁牙同时面朝外,对着房门的方向躺着,而且原本鼾声如雷,现在却一点声音没有了,我瞬间就明白二叔的意思了,这几个人其实都醒了,只是躺在那装睡,他们肯定注意到了罗明,但是都没有任何动作。 我犹豫着该不该出去,既然那些人都没管,那很可能外面会有危险,可要是不管……罗明要真出点事,谁的心里能过得去? “不行,我还是得出去看看!”我一把扯开二叔拉着我的手,拽起外衣,急跑了几步冲出了房门。 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冷的我一阵哆嗦,这长白山下的温度真跟城里不一样。厂院里比我想的亮堂许多,果然对面的房里还开着灯。 这是间木材加工厂,所以厂里的建筑很简单,中间是一片很大的厂院,因为现在不是雨季,厂院里堆放着一些加工好的木材,围着厂院的北、东、西三面各有一排厂房,南面是厂院大门,我们住的厂房位于西面,对面亮灯的是东厂房。 厂院里已经没有了罗明的身影,我不明白他刚刚明明动作很缓慢,怎么只两三分钟的时间却没了身影。 罗明不可能去了东面厂房,因为那样对面早骚乱有了动静,可那里依然静悄悄的,那他只可能出了厂房,或者进了北面厂房里。 我往厂院大门望去,院门关的严严实实的,而且我记得睡觉前老李说过已经给院门上了锁,我不由得又转头往北面厂房望去。 厂房的门竟然开着,我不禁眉头皱了起来,我虽然记不得进厂院时那边的门是不是开着,可这院里空空荡荡的,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他只可能进了北厂房。 我心里稍稍一犹豫,还是抬脚往北走了过去。我身上什么都没带,只在衣兜里还装着个打火机,走过木材堆的时候,我特意挑了根锯下来的废料,一米五长的四方木条,攥在手里防身用。 走到北面厂房门口,我自然的停下了脚步,仔细聆听里面的声音,可里面一丝声音没有,那敞开的门洞黑洞洞的,像一张大张的兽口,尤其的瘆人。 第18章铁棺 进入北面厂房,我的眼睛适应了半天才在淡淡的月光下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这北侧厂房与我之前住的西厂房不太一样,里面并不是贯通的,而是中间打着隔断,分成了三间,正中间通着房门的这间摆着五六台机器,似乎是切割木材用的,还有一些原木放在机器旁边。与这里相比,西厂房里面空荡的多,更像是存放木材的厂房。 我扫了一圈没发现有罗明的身影,可也看不出来他是往左右哪间房去了,只得小心着先往左间走去。 我右手拿着从厂院捡的方条木,左手就把身上的打火机掏了出来,但却并没有打着,因为房门开着这里的情景我还看的清楚。 这里唯一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的是,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明明知道罗明走进了这里,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可不管怎么着也该有点声音才对,可他就好像消失在了这里似的,却半声响动都没有。 我眼看着到了左间屋门口,那里有月光照在地上,想来也是有玻璃窗的,可当我往里望的时候,里边却黑的吓人,好像那里面的东西都是不反光的东西。 我毫不犹豫的打着了打火机,火苗噗的一闪,眼前有了景象。 这左间屋里摆着的依然像是几台机器,可却与外间的机器很不同,像是一个个漆着黑漆的铁盒子,盒子不大,也就有一米见长,半米多宽,高更是不足半米,一个个并排的摆在地上,铁盒子上面没有齿轮和刀片,但是却明显能从上面掀开,也不知道真正的机器是不是装在了盒子里。 除了这几个铁盒子,更加让我不明白的是,这地面上能看到用黑色颜料画出来的线条,很不规则的把这些盒子包围了起来,而在这间屋子墙上还挂着几张布帘,也和地上的盒子似的呈长条状,而帘子的颜色也是黑色。 我看这屋里没再有其他东西,更加藏不下罗明,正想着转身往回走,去右间屋里看看,可刚刚松开打火机,火苗才灭掉,我却突然听到地上传来“当”的声音,很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铁盒子上。 我赶紧又划了一下打火机,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着的时间太长,火机并没有打着,不过火石却闪了一下,我借着这点闪光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我连着又紧划了两下打火机,火苗终于蹿了起来。 屋里并没有任何东西出现,地上依然是那几个铁盒子,而我守着门口,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从这里出去,我不由得看向了一侧的窗户,玻璃窗紧闭,而我也没听见有开窗的声音。 难道是我幻听了?这氛围弄得我头脑不清醒了?我一边四处看着,一边摇了摇头。当我的视线收回到地面的时候,我下意识的一愣。 地上的线条好像有些不对,我明明记得其中的一个铁盒子是正好压住地上的一条横线的,可此时那线条似乎偏了偏。我并不是观察力有多么的敏锐,只不过这地上的盒子每个都正压着一条横线,角度和位置都相同,此时却有一个盒子明显与下面的横线产生了角度,这才让我一眼就看了出来。 画在地上的线是不会自己涂改变动的,而这里也没有冒出来别的东西,那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那铁盒自身发生了移动,可铁盒也是死的,本身也是不会动的,只不过这铁盒却是能打开的。 打火机因为划亮的时间有些长。火机帽开始发烫,我按住的拇指一疼,条件反射的躲开了,整间屋子也跟着一黑。 火机虽然灭了,但我的眼睛却没有挪开铁盒,依然死死的盯着,而恰在此时地面上又“当”发出一声声响,但这次我看的清楚,地面上确实没有出现任何东西。 我嚓嚓连划了两下,赶忙又把火机划着,眼睛赶紧盯住铁盒,只是那声轻响过后依然没再有任何动静。 我犹豫着往前迈步,慢慢的走到了移动了的铁盒边上,这一靠近了我才看出来,这些铁盒上面竟然也用黑色的颜料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而且这些铁盒子是一头窄一头宽,看上去有些怪,似乎像是什么东西,可我却又说不出来像什么。 我正想着,那铁盒子毫无征兆的刺啦一下扭了一下,动的很细微,要不是这里静的出奇,而我又一门心思在盯着看,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铁盒里肯定装着东西,而且还可能……是活的! 我的手指下意识的握在了一起,把手中的打火机攥的紧紧的,另一只手里的方条木已经缓缓的往铁盒子上捅了过去。 当,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我明显赶紧那铁盒里有东西动了动,可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接着铁盒里再没了反应。 一米长的铁盒里是装不进人的,所以那里面的东西让我心里一紧,我想起了西厂房门玻璃上的那只手。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蹲下了身子,把方条木和打火机放在了地上,腾出来的两只手鬼使神差般的就摸上了那铁盒子上的盖子。 入手冰凉,像摸上了一块冰一般,比外面的气温还冷,我不由得一哆嗦,手也顺势缩了回来,被这一冻脑袋里好像清醒了似得,低头再看这一头宽一头窄的铁盒子,却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小号的棺材…… 我脑袋里嗡的一响,瞬间想起了几年前在南方曾经见过的装夭折小孩的棺材。我半蹲着连往后挪了两步,脑门上已经冒出了汗。 难道……这里装的是个死孩子?诈尸了?不能吧?一个木材厂的厂房里怎么会放这些东西?这里又不是义庄,又不是寺又不是庙的。 我扫了一眼地上的铁“棺材”,一共五个,刚才动的那个在中间,周围围着四个,都是宽面在北,窄面向南。 我越想越不对劲,不但这五个铁棺材不对劲,地上的线和墙上挂着的黑布一样不对劲,我不敢再多待了,只想着赶紧回西厂房把人都叫起来再说。 第19章魔怔 那摆在正中间的铁棺材好像有魔性似得,我刚有了离开的念头,那里就又发出了清脆的叮的一声响,随之而来的,铁棺材开始晃动起来,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就好像要在地上转动起来一般。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左右,月光依然照着,可不知道从哪儿好像突然来了一阵风,墙上的黑布帘竟然抖了起来,随着抖动地上的铁棺材晃得也更加厉害,两者好像互相配合一般,好像那里边的东西就要破盖而出。我再不犹豫,往后紧撵了几步,眼睛却不敢稍有离开的盯着地面。 那里面的东西好像看的到我似得,我每移动一步,它晃动的也跟着更加厉害,当我到了门口的时候,那铁棺材已经像开锅的沸水,像是要从地上弹起来,与地面撞击后发出一连串“哒哒哒”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瘆人。 屋里的“风”似乎越来越大,因为墙上的黑布帘已经抖动的发出“啪啪”的声音,紧接着,我清晰的看到地上的其他四口铁棺材也开始动了,虽然只是微微转了一下,但四口同时转动,我就是想发现不了都难。 我转身就要往门口跑,从这里出去,可才迈出去一步就瞬间像颗钉子定在了地上,外屋的门前不知何时竟直愣愣的立着个人影,而原本被我打开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竟然关上了,而在这之前我一丝声响都没听到。 那人影背靠着房门,后面门上玻璃透过来的月光正好把他的脸隐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罗明,因为他的上身只穿了一件蓝背心,在这么阴冷的厂房里,除了神志不清的罗明还能有谁。 “罗……罗明!”我叫了一声,声音不受控制的有些发颤。 对方的身体晃了晃,但是却没有回应。 “别在这站着了,这地方不对劲!”我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往前走,距离拉近,月光移开,我的腿肚子却跟着一抽,前脚刚迈出去,刷的又收了回来,我看到门前罗明的脸上,那张嘴正像是台机器一样诡异的一张一合,而上下牙轻轻的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咯咯咯”的声音,像是笑声,却越听越让人后脊梁发麻。 罗明的眼睛空洞洞的很是无神,只是直勾勾的往前看,一眨不眨。 “你丫抽什么风!”我壮着胆子骂了一句,一把就推向了罗明,罗明往后退了一步,哐当一声撞在了门上。 “你他妈赶紧跟我出去,这地方太邪门。”我说着又向他推去,可手才刚伸出去,罗明却晃了晃上身,两条胳膊像装了弹簧一般,刷的就弹了起来。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根本没想到罗明会突然攻击我,可他突然掐住我脖子的两只手却像两把铁钳,让我拼了命也不能掰开。 我与罗明挣拧了半天,空气慢慢在我的气管里变得稀薄,而罗明除了掐住我的脖子也再没有其他什么动作。 “你……你丫疯了!!”我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头脑却依然清醒,我知道罗明的神志肯定不正常,从他依然空洞的双眼里就能看的出来,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做出了反应,抬起手里的方木条就戳向了罗明左腋下,同时我的左手一拳打在了他的喉结上。 我这两下看起来简单,但是正常人挨了这两下应该瞬间就会泄劲,从而放开掐住我脖子的双手,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罗明却没有一点反应,那两只手依然狠狠掐着我。我刚才打在罗明脖子上那一下并没有用狠劲,但那一瞬间的疼痛却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了,可罗明毫无表情的脸,却根本让我怀疑打在的不是他的喉咙上。 我的脸上开始有了充血的感觉,憋的我眼睛开始犯迷糊,我再不敢收手,一脚抬起直接扫向了罗明的双脚,他的身体直挺挺的往一侧倒去,可双手依然毫不松动,拽着我也跟着往前扑去,瞬间我和罗明就滚成了一团。 眼睛迷糊着,我心里更憋屈,就算是当年在战场上枪林弹雨的,我也没让人就用两只手掐的动弹不得过,也不知道是自己真的退步了,还是受了这里诡异气氛的影响,但是我心里真急了,手里的方木条在身体被带倒的瞬间直接顶在了罗明的软肋上。 只要他不是死人,就算是被鬼迷了心窍,这一下的疼痛感觉也足以让他的大脑清醒过来了。 果然,在我用力的一棍下去之后,罗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我清楚的看到,他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额头上轻轻皱了一皱,双眼难得的眨了一下。 只是他的手依然还没放开,但我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力气松了一松,趁着这一瞬间,我猛吸了一口气,嗓子里忍不住的想要咳嗽。 可是还没等我来得及咳嗽,我就感觉背上突然一阵凉飕飕的,我的后背一紧,接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蹿了上来,那东西的力气很大,我本来撑住没倒的身体,跟着被往下一压。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袭来,我虽然还没从罗明的双手里挣脱出来,但却依然毫不犹豫的用力拧着脖子想回头一看。 这一看,我的头皮瞬间一麻,根根头发都好像要炸起来一般,我的余光里分明看到一双扁长的发着幽光的血红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还来不及做出动作,接着一股呛鼻子的恶臭钻进了我正缺氧的气管里。 我瞬间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好像被什么重物狠敲了一下,想要努力看清那双血红色双眼的主人,可双眼之前的景象就像罩了一层迷雾,甩也甩不开,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双血红眼睛,在我眼前狠狠凝视着我,紧接着我的脑袋里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还没过两秒钟,我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亮了,我的脑袋还是很晕,胸口里一阵阵的犯恶心,我感觉自己正躺在床上,床边坐着的只有二叔一个人,而他似乎若有所思的正想着事情,等我看了他两眼,他才回过神来,发现我已经醒了。 第20章有古怪 “你小子醒了?”二叔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问道,从床头拿起一根烟,放进嘴里点着了,而他身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埋满了烟蒂,看来他在我床头应该坐了很久。 “我怎么睡着了?”我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左右打量着,整个西厂房里就只有我和二叔两个人,我接着又问道:“罗明呢?” “我昨天晚上就告诉你,别多管闲事!人家都没事,就你差点死过去,人早走了!”二叔狠嘬了一口烟,瞪着眼看着我。 我一愣,不敢置信的往外边指了指:“怎么就走了,他没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那北厂房里有鬼!” “有个屁的鬼!”二叔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昨天夜里你前脚刚走,我后脚穿了衣服就跟了出去,罗明我是没看见,但你小子跟着了魔似的,叫都叫不住,等我追进北厂房,你跟罗明正四脚马叉的抱在一起,躺在地上,人家罗明好歹穿了件外衣,你丫光着个膀子死命的掐着罗明,等他妈我把你掰开,罗明差点没背过气去,你丫跟睡死了似得,人家厂里人说你是中了邪了,整了一大碗鸡崽血给你灌下去,你他妈才算安生!” “我中邪?!”我匪夷所思的吼了一声,瞬间坐了起来:“中邪的是罗明啊!是他掐我,怎么成我掐他了!那北厂房里屋放着五口铁棺材,你们没看见啊!” “他掐你?!”二叔啪的就把摇头捻在了烟灰缸里:“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脖子上有伤吗?罗明那脖子肿的跟大腿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要不是我赶到的及时,你丫早关牢子里等着挨枪子了!一百块的纸票子,我拍了两张出去,人家才肯走,你他妈就给我惹事吧!还他妈的铁棺材呢,那北厂房里就几根烂木头,我就应该给你小兔崽子捆那些木头上!” 我愣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脑袋里一阵阵的犯晕,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中了邪。 “不对啊!老李不是说这厂子里总有怪事发生吗?”我依然不死心。 “有怪事就得是屋子里放棺材啊?闹鬼才叫怪事啊?你都快把人掐死了这不算怪事?”二叔被我气的呼呼喘着粗气。 不应该啊,我明明进到北厂房里足足有五六分钟的时间,怎么在二叔嘴里就只是前后脚的事了,而且我在北厂房里屋看到的那些东西,那五口只有一米长的铁棺材,那些黑线条,黑布帘怎么就根本不存在了?我还是难以相信二叔说的话,这让我更加想再到北厂房里去看看了。 我没再跟二叔分辩什么,只是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趿拉起地上的鞋,一边就要站起来往外走。 “呦!这位小兄弟醒了?” 我刚把鞋穿好,就听屋门被推开了,人还没来进来,一道憨厚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 进来的人至少七十岁往上了,一头银发,佝偻着背,一只眼睛微微闭着,只有一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我,微微的笑着。 “王叔您来了。”二叔回头打着招呼,连忙接过了老头手里端着的小盆,盆里有几个馒头,一小碟咸菜。 姓王的老头依然呵呵笑着,上下打量了我,声音有力的说道:“我估计小子也该醒了,俺们这嘎达也没啥好吃的,给你们整了几个馒头咸菜啥的,凑合吃点。” “谢谢王叔,您别忙了,这小子昨晚上喝了您给弄得鸡崽血,可算是醒了。”二叔背着王老头把小盆递给了我,不着痕迹的瞪了瞪我,让我别再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了。 我故意把目光挪开,假装没看到,问向王老头说道:“王爷爷,您是这厂子里的人吧?那北厂房里有什么您肯定知道,那里面就只有几根木头吗?里屋没有几个一米来长的铁盒子吗?” 王老头的脸上表情还在笑,但我却突然之间感觉周围的空气里一阵冷。“咋的了?把我这木材厂当成啥了?还整出几个铁盒子来。我说你们这些个城里人啊,这人生地不熟的别瞎跑,虽然俺们这镇子里也有几十口子人,但毕竟这周围也是荒山野岭的,遇到个啥怪事也不算啥新鲜事,你小子啊估计就是中了邪了,这周围偶尔的冒出来几只黄皮子也是有的。待会要去哪儿就赶紧的赶路,别整迷了道可没人寻摸你们去。” “不是,王爷爷……” 我刚要说想再去那北厂房里看看去,二叔背对着王老头一把按住了我,对我皱了皱眉,笑呵呵的回头对王老头说道:“王叔您老多受累了,我们吃口东西就走了,打这里到西凤村应该没多远了吧?” “呵呵,现在开始赶路的话,擦黑应该能到,后面的路都是山路,可没车能进的去了,全靠两条腿往里走,可别耽误了。”王老头说完,颤巍巍的转身又出去了。 “二叔,这地儿……” “别说了,吃完了就走,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等我们从木材厂出来的时候,整个厂房里也依然只有王老头一个人送我们出来,而我分明看到,东厂房里影影绰绰的至少还有五六个人,而那几个人我从始至终都没见到过。 这里已经算长白山外最后的一个镇子了,再往里走,就已经是长白山的外围了,根本也就没什么路了,好在木材厂的王老头知道姥爷家的西凤村的位置,而且这里的树木植被还不算太茂盛,只要找准了方向,迷路的几率不大。 我们刚出了镇子,我看前前后后再没半个人影,就立马凑到二叔身边,一边揉着还有些发晕的脑袋,一边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二叔?我可不能看错了的,也不可能中了什么邪,那木材厂就是有问题!” 我话音刚落,二叔马上把手指竖在嘴唇中间,对我摇了摇头让我别说话,随后眼神就往后瞄了瞄。我下意识的刚要回头往后看,二叔瞬间拉住了我,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你知道自己中了邪就好,我早就嘱咐过你,这山峦重叠之地不比咱们城里,鼠虫蛇蚁的就是多,谁让你不自己小心的。” 二叔对我说着话,可眼神却一直再留意着身后,接着也不等我再发问,就随手递过来个打火机,又给了我一根烟。 “抽根烟清醒清醒,脑子就不晕了。”二叔眼神向下一点,指向了我接过去的打火机和烟。 我是从来不抽烟的,这点二叔知道,而且抽烟不是越抽越晕,怎么还能清醒了,我狐疑的看了看手里的烟,一边思索着,一边就把烟放进了嘴里。 很明显,二叔的话不是说给我听的,可是我们身后半个脚步声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跟过来,而且他也一直拽着我,不让我回头看。 第21章鬼打墙? 烟放嘴里,我顺手划了下打火机,火机没着,再划还是没着,我以为是火机坏了,把烟拿下来,低头瞅了瞅打火机。 我看着火机帽,刚要再划,手指不由得抖了一下,心里一惊,我瞬间看出来二叔递给我的这个打火机,正是我昨晚上在北厂房里照亮用的。而让我吃惊的是,火机帽很明显的有些变形,而这种变形不像是磕碰造成的,而却很像是长时间点燃后造成的,这就说明我昨晚上确实用过这个打火机照明,那我在北厂房发生的事就也应该是真的才对。 可是为什么二叔却说他前后脚看到的我呢?他在说谎?可为什么呢?我看到二叔还是在用余光时不时的瞄着身后,虽然他一直拽着我,不让我回头看,但我还是猜到了,我们身后应该有人跟了过来。 我虽然肯定不了身后的是什么人,但除了木材厂的人以外应该也不会有别的人,而眼看前面的路越来越荒凉,那些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再加上既然我昨晚上发生的事都是真的,那就证明那些人肯定心里有鬼,想对我们不利,甚至是杀人灭口也不是没有可能。这让我越来越怀疑,那在北厂房里的那些东西,肯定有着不小的秘密。 二叔虽然时刻留意着身后,但我看他的神情却并没有太紧张,而我估计的木材厂的人应该至少有五六个,就算都是像王老头那样的上了岁数的人,也够我们喝一壶的,再说人家敢跟上来也不可能都是些老头,那要是在这里给我们下了绊子,我们就算死了都没人找得到。 我想开口问问二叔,身后到底怎么回事,但他只是紧紧的拽着我,一门心思的带着我往前走,而且越走越快,眼看就要飞跑起来,而我依然听不出来身后有半声声响。 我们低着头猛走了得有三四公里的路,走的我脑门上一层汗,二叔却突然停下来,松开我的手往身后看去,而我也不由得赶紧转头,跟着往身后看。 我们身后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随着山风微微飘动的一株株的草,和几棵郁郁葱葱,逢春而绿的树。 “二叔,怎么了?人走了?”我提心吊胆的问着,眼神四面八方的飘着。 “走了。”二叔点着头,眼神依然往远处看着。 “几个人啊?怎么突然就走了?”我边问边擦着脑门上的汗。 “一个。” “一个?那怎么不把他按住了?问问跟着咱干什么?” 二叔没回答我,而是往远处一棵老树的方向指了指:“你看看那是哪儿?” 我点起脚尖往远处看,初时还没明白二叔的意思,可再一看却发现老树的再远处隐隐约约的有几栋房子,而那房顶的样式和四周的布局让我有些觉得眼熟,那几处房子分明正是我们一个半小时前刚刚离开的木材厂。 这怎么可能?!我们一路往前走,根本没改变方向足足走出去三四公里,可这么远的距离我却还能看到木材厂,而且木材厂看上去也就千八百米远。 “二叔……咱……遇到鬼打墙了?”我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果然这里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二叔摇头:“没有,大白天哪遇到鬼打墙去,是那个王老头干的。” “跟着咱们得是他?” 二叔又摇头:“没看见,但是上了坡我就觉得不对劲,周围老闻见一股子骚臭味,而这地方应该是之前就有人布置好的。” “那你怎么知道是王老头?”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却除了草木味再没闻到其他怪味。 “那老头我之前见过,是前几年在北京的时候,不过他是肯定不知道我见过他的,他有个外号叫王瞎子,微闭着的那个眼睛是瞎的,据说这老头很厉害,精通什么奇门遁甲,我觉得就是扯淡,也就是好进好出过几处老墓,掏出过几样好东西罢了,要是真厉害那眼珠子怎么会瞎了?不过这怪地方咱绕了好几圈,都没走出去,看来他还是有些道行的,要不是他撤了,咱还有得绕呢。看来咱从北京出来的时候,跟上咱的不只是妮娜那丫头,还有别人。”二叔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木材厂,转头往前走去。 我两步追上他继续问道:“你怎么会见过他?他和妮娜……是一类人?” 二叔嘴角一扬,一副神秘而了不起的拽样:“不该问的别问,你二叔我的道道深着呢,你以为我真像你爸说的那样?不务正业?呵呵!” 我嘴角微微一撇,又问道:“那他怎么又撤了?” “跟着咱们的肯定都是为了你爷爷的东西。”二叔说道:“他也不可能真把咱们怎么样,我看也就是试试咱们,看看咱家里是不是有懂老爷子那套东西的,我也是提前知道了他,又听朋友讲过他的本事,这才有了心理准备,不过耽误这小半天的时间,看来今天擦黑前是到不了你姥爷家了。” 我点了点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里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过夜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怪事呢。 “对了二叔,你早上说昨晚的事是我中了邪,还让王瞎子给我灌了碗鸡崽血也是为了应付他的?”我脚步不停,眼睛看着二叔又问道。 我没想到二叔居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顿了顿似乎想了想才对我摇了摇头:“我那些话说的却都是真的,我确实是前脚穿了衣服跟出去,后脚就进了北厂房,不过当我早上在你床边看到那个打火机的时候,我才想到昨天晚上中了招不对劲的可能不是你,而是我,或许还有罗明。只不过这事已经没法探明真相了,而且也不重要,那木材厂里到底有什么事跟咱也没关系,而且我觉得似乎跟王瞎子和他的人也没关系,王瞎子好像只是帮忙掩饰,似乎不是他干的。” “那这么说,东厂房里的人自始至终没出来见咱们是为了避着咱们,而不是因为北厂房里的怪事?”我分析着说道:“可如果是这样,那把罗明引出去的人是谁呢?为什么又没对我下手呢?而且目的又是什么呢?” 二叔接着摇头:“你这小子老爱钻牛角尖,出门在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咱没关系的事你管他干嘛?我就是心疼我扔出去的那两张百元大票,那能买多少肉啊!唉…别想了,赶紧走吧,耽误这么半天功夫,估计半夜能到你姥爷家就不错了。” 第22章进山 竟然有人截到了我们前面到了木材厂,这就说明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这让我心里更加的忐忑不安了起来,与这相比木材厂里的怪事确实已经微不足道了,我现在心里想的,只是能快点到姥爷家,看看爷爷给我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这东西是个烫手的山芋,我甚至想到把它扔掉,留给那些想要它的人,而让我们一家人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脚下的路越往里走越不好走,虽然这里还只是长白山外围,但植被开始越来越茂密,我望着远处山峦顶端还没有化尽的白雪,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朝圣般的感觉。 姥爷家的西凤村在长白山脚下,在我的记忆里依稀记得是依山而成的村落,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靠伐木糊口,而像我姥爷和舅舅那样还进山打猎的是越来越少了。 我们走了一整天,想在这种地方碰到个人影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当天开始擦黑的时候,脚下的土地开始有了起伏,我们基本上已经算是开始爬山了,这说明西凤村应该也离得不远了。 “二叔,王老头不会诳我们吧,给咱们瞎指了条路吧,我怎么看这周围越来越荒啊,一点人烟都没有。”我抬头往上望着,远处山上依然是郁郁葱葱的。 二叔擦了把头上的汗,气喘的有点粗:“应该不会吧,他们那些人给咱找点麻烦还正常,可总不会希望咱到不了你姥爷那,拿不到你爷爷留的东西,如果那样他们也没的惦记了。可也确实怪了,这眼看天就黑了,怎么还看不到西凤村的影儿?我记得当年跟你爸来接亲的时候,那村子虽然不大,但是村子外面也好赖铺了石头路的,而且印象中也没这么深,过了村才有十来米高的树,可你看前面,那些树可不像是该长在这里的。” 我也擦了擦头上的汗:“会不会走过了?这要是晚上还到不了,咱俩不得冻死在这儿。” “走过了不会,走了多远咱自己还不知道?原本现在该到了的,不过早上耽误小半天的时间,现在没到也正常,我只是觉得这周围的环境有点怪,可就算是王瞎子搞鬼,也不该搞到这地方来。”二叔皱着眉往前看着,说话的功夫也算是歇了歇脚:“接着往前走吧,天再黑点,可就真得迷路了。” 我跟着二叔闷头往前继续走着,虽然天越来越暗,可我们却不敢停下来,眼睛也尽量往远处看着,生怕走错了路。 王瞎子之前给我们指的路,拐过一个山坡,西凤村的位置应该就在那个山坡后面的一小片密林边上,这听起来似乎并不太远,但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当我们过了王瞎子说的山坡之后,就已经到了下午了,而那时候我们还滴水未进,颗米未食,但我们总归是看到他说的那小片密林了,而天擦黑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密林边上,但问题是我们到的这一侧密林位置并没有村落的影子,按照二叔所想的,我们最多是走错了位置,西凤村应该是在密林的另一侧。 我几年前是跟着我妈来过西凤村的,我印象中村子边上也确实是有一片密林的,只是在我眼里根本分不出这山峦起伏之中每一处位置到底有什么区别,所以我也说不好,西凤村在不在另一侧。 从外面绕过去,时间上不允许,我已经开始觉得周围越来越冷,所以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从这片密林中间穿过去,可这一点我也很犹豫,因为在这里借着月光视线尚且看不到太远,如果进了密林里更有可能迷路,到时候或许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西凤村。 “真进去吗二叔,这里不会有什么野兽吧?”我站在密林外面停了脚步。 “有人类生活的地方不会有什么野兽,野兔野鼠的到是会有两三只。走吧,别耽误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兜一晚上圈子,只要别睡在里面,这初春的天还冻不死人。” 当我踏进密林之后,明显感觉头顶上一暗,从外面根本没看出来这林子里这么密,头顶上被遮的死死的,眼前都是看不到头的树影子,随着风摆呀摆的,还真有点瘆人。 这小林子从外面看,树并不高,面积也不大,但不知道怎么的却异常的茂密,树与树之间也长满了没脚高的杂草,我们基本上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走,没走出去多久就看不见身后的来路了,我们算是彻底隐在林子里的,现在就是想往回退都难了。 在这密林里根本辨不出方向,我们只能是遇树躲树,逢草避草,按照自己心里的方向往前走着,还好这林子静静地,除了风声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活动的声音,应该真如二叔所说的,碰不到什么野兽。 “小军,从你回来还没跟你好好聊过呢,在南边当兵这几年,学了不少本事吧?”二叔或许也是不习惯这周围的静,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了起来, “那是当然,当兵最锻炼人,这几年我是什么苦都吃过了,不过要说本事,还是用枪的本事最厉害吧。”我答着话,这一想才发现我和二叔也真是有好几年没见了,我走之前他是个浪荡棒子,可这几年来他还真没准认识了一些人,他这人向来最擅长跟人打交道。 “还怨你爷和你爸不?”二叔的声音突然柔了下来,一边走一边看了我一眼,难得的那眼神中竟有一丝溺爱,这是我多少年没见过的。 我鼻子一酸,不由得又想起了爷爷:“怎么还能怨呢,这几年早想通了,爷爷是为了我好。真让我扛一辈子锄头,那我宁愿扛一辈子枪。” “在部队里没让人欺负吧?”二叔再问。 “没有,我虽然没说过,但是连长应该猜得到,咱家有人跟部队领导的关系,毕竟一个北京孩子到南方入伍参军,也不是谁都能去的。”我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角:“而且我也不怂,要不怎么能受了那么重的伤。” “嗯!”二叔点头,没在说话,我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在林子里走了半个多小时了。 这里周围的景象在我眼里一直重复着,看不出来这一段与前一段有什么不同,恍惚之间让我觉得似乎又开始原地打起了转,我把我的疑虑告诉二叔,他却觉得我太疑神疑鬼了,本来这林子里就处处都是相似的样子,而我们虽然在这里走的不快,但是想来也应该快到林子边缘了。 我继续低头边看脚下边往前走着,而突然间前面却宽敞了起来,我以为走了出去,刚想叫住二叔看看前面有没有村子,却往前一望远处依然是与周围一般高的层层的树,我们并没有走出去,只是走到了一处林中的空地。 第23章吊死鬼 空地中间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两三棵树,形单影只的孤独的立着,也不知道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我第一次来姥爷家的时候也就十几岁,那时候我就问过爷爷,既然这西凤村里的人以伐木为生,为什么偏偏留着这村后的树不动?几百年来看着它冒新芽,看着它长起来,又看着它枯萎?爷爷告诉我,别看这林子不大,却养活了西凤村祖祖辈辈的人,他这话我肯定是不明白的,村里的人又不靠吃树皮过日子,怎么却让林子养活呢。 “这靠山吃山,其实也要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赶上哪年冬天大雪不断,再好的猎人也进不了山,更别说打猎了,每到这样的年月,村外的密林里就总会跑出些野兔,松鸡什么的,断断续续的也让村里的人度过了一个个寒冬,所以村里的人都说这是长白山的山神可怜山下的人,只要有这密林在,村里的人就不会饿死,西凤村就能一直在。所以这密林世世代代长在这儿,一直没人动。” “这是你姥爷告诉你的?” 我点头,一边往空地中间的三棵树影走去,一边跟二叔聊着。当我们越走越近,眼看快到树前的时候,我却感觉二叔在前面突然僵了一下,随后又往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那树根前面的……是个坟头吗?”二叔幽幽的指着前面,回头问我。 我心里突然一凉,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这四周本来就静的出奇,突然听到坟头两个字,身体不自觉的就一紧。我眯着眼借着空场上寥寥无几的月光往前看去,果然在最近的一棵树下,隐隐约约看到地面凸起个鼓包。 那鼓包其实算不上有多大,但是却紧紧挨着树根的位置,只往前大概有一步的位置。 一般死人下葬是不会选在树下的,所谓的树下是包括树冠之下的,这主要是从风水的角度去说的,葬于树下对后世子孙不好,连树冠下都不行,更何况是树根的位置,这谁家会把人葬在这里啊?我也实在是想不明白。 二叔问完我只是停了一停,接着却直接往树下走去了。我看着他走过去,也赶紧跟过去了,就看二叔蹲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对我招了招手。 我心里还是发怵,这大晚上的蹲在人家坟前研究,总归有些不尊敬,可我心里也奇怪,为什么在这林子中间会有坟。 当我走到二叔身边蹲下的时候,就发现二叔竟然正在用手刨着坟头上的土。我以为二叔中了邪,刚要用手去拍他,二叔却皱着眉头说话了。 这坟头有点怪,怎么个怪法呢,就说这是个荒坟吧,可也忒小了点,像是慌忙之中随便埋起来的,可是坟前却还摆着三个白瓷的盘子,盘子里的贡品肯定是早没了,甚至有半个盘子还埋在土里,前后的反差让我有些想不明白。 “这土堆子里怎么还埋着半截树桩子呢?”二叔一只手扒拉着土,另一只把打火机移了过去,好让我能看的清楚。 我凑过头去看,隐隐约约确实在扒拉开的碎土下面看到了有些枯萎腐烂的树桩子。 这还真是挺怪了,这坟头边上的树长得郁郁葱葱的,怎么在树根的旁边却另有一段树桩呢,而且这段树桩却是枯萎腐烂的,显然与边上的树并不是同一根系的,可这么近的距离怎么长出两棵树来,而且又是谁煞有架势的特地把这其中一棵给埋了起来呢。 “咦?!” 我脑袋里思索着,却没注意二叔蹲在地上越刨越深,几乎把个凸起来的坟一眨眼的功夫就刨平了,地面上已经露出来半米多宽的整个树桩,二叔手摸着树桩的断面,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 我赶紧也把脑袋凑了过去,两个打火机的光亮,把个烂树桩照个清清楚楚,我一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只看了两眼也就看明白二叔吃惊的是什么。 这根树桩刨出来之后,几乎与边上那棵树的根部齐整的并排在一起,而树桩虽然烂了,却依然能清晰的看出来其上有平整的断面,是人为砍断的。 “这树长得有点怪,怎么两棵靠着长在一起了?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连理枝?”我的关注点还全在树上。 二叔掸了掸双手上的土,又看了看摆在前面的三个瓷盘:“跟这比起来,我更想知道是什么人把这棵树砍断的,而砍断之后为什么又埋成个假坟出来,这又是为什么?” 这确实是有点怪,虽然说这片林子里的树有村里的人守着应该没人会砍,但就算砍了,也不至于还得埋起来掩人耳目,毕竟也不是十几年前了,早不至于那么迷信了。 二叔若有所思的看着树桩子想了想,接着也没理我却往树后面看去,一边看一边往后走。 这林子中间是个空场,月光下隐隐约约能看到散开的几棵树,而坟头这棵树在最前面,二叔往后走,也就是向里面那几棵树走去。 我以为他又看到了别的坟头,也马上跟了过去。这里的树很稀疏,但即使这样头上的月光也没有打透,周围的树影婆娑,也看不太清前面的景物。 二叔往前走了足有十几米才停下,在我的位置看去,就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背影,只看他站在那一动不动,头似乎抬着,在往上看着。 “二叔,怎么了?” 我走到二叔身后,话刚说完,眼神下意识的也跟着往上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两条腿像被一棍子打了上去,跟着就是一软,强撑着才算站稳。 眼前几步远的地方,又是一棵树,这棵树树粗干密,乍一看去好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只是在其中一根树干上,随风荡荡的微微飘着个东西,直挺挺的分明是个人。 吊死鬼,我的眼睛猛的一睁,鼻孔里紧的吸了一口凉气:“二…二叔,这……” “这人吊了有几天了,你看那身体硬的,早死透了”。二叔的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却有一股冷嗖嗖的感觉。 第24章舅舅 树上吊着的死人应该是个男人,我只是从体型上猜的,因为我和二叔谁都没有过去,只是站在远处看着,这林子里本来就静的人心里发冷,这猛然间冒出个吊了有好几天的死人,更让我浑身上下的不舒服。 二叔的眼神自从看到这个吊死鬼开始就没再离开过,一直抬头看着,从他的表情上看去,也看不出来什么害怕的表情,或者说他的脸上根本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却让我感觉到一种严肃而冷漠的感觉。 “你看那尸体的双手是不是被反绑着?”我正想开口问,二叔却幽幽的开了口,眼睛依然往前看着,根本没回头看我。 二叔这一说,我才重新去看那吊着的尸体,那尸体身体上穿着一身工装服,暗淡的月光里却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有点蓝黑色的感觉。 尸体的双手背在身后,软踏踏垂着,看那个角度,确实有点不自然,如果不是被缚在身后,根本不可能这么垂着,我一边研究着一边就往前走了走,尸体在树上吊着,打火机的光根本照不到那里,我有些后悔出来的时候没带个手电筒。 虽然看不太清,但我走近以后,却更加确定,那尸体的手应该是被反绑着,而那尸体的头却穿过绳子,往下耷拉着,我看不清他的脸,其实就算看得清,我也不太想往那里看,据说上吊而死的人,舌头都是耷拉出来的,死相很难看。 “二叔……”如果这人的手被绑着,那也就证明这人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吊死在这儿的,那可就是凶杀案了,虽然这里荒山野岭的,可遇到这种事,我们也得报案。 “嗯……”二叔似乎猜到我要说什么:“咱们得赶紧走出去,找人过来,这刚到了地方就遇见这种事,可真够背的。” 我点头,随着二叔接着往前走,我也知道这尸体不能动,既然都吊了好几天了也不差再吊一会儿。 我们正往前走着,突然就看空地前面的林子里有一道光闪了一闪,接着就听到有脚步声很急促的往这边赶来。 我们和从林子里的来人脚步同时一停,而三把手电筒的光打在我们的脸上让我们根本看不到来的人是谁。 “你们是干啥的。”对面的人声音很粗犷,听声音似乎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 “我们从山下来的,要去西凤村。”二叔眯着眼淡定的回答。 对面那人把手电往下挪了挪,却更加警惕的问道:“你们来俺们村干啥?” 我用手挡着光接口道:“我姥爷家在这,西凤村李家,我姥爷叫李白山,我舅叫李河。” “你是??”对面人群有人接口,声音有点激动:“你是小军!” 三把手电的光终于移开了,我的眼睛缓了半天才看清对面一共站着五个男人,除了三个人拿着手电,另外两个人各拿了一把铁锹。 五个人里两个站在前面的年龄还稍微大点,剩下三个人也就二十来岁,看上去跟我年龄差不多大,而前面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的模样,另一个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而刚才叫出我名字的人也就是这个三十来岁的人。 这人叫出来我名字之后我跟二叔都一愣,我慢慢恢复视力的眼睛赶紧去看那人的脸,只看着他有些激动,也在打量着我,这人显然认识我,可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河!”二叔哈的一笑:“快,小军还不叫你舅舅。” “舅?!”我终于对眼前这张脸有了眼熟的感觉。 “唉!”舅舅憨憨的咧嘴一笑:“你们咋大晚上的往家赶呢?咋不在山下睡一宿再进山呢?这天黑的,再给你们整迷路了。” 二叔一边笑着一边往前赶紧走了几步,手往领头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伸了过去:“哎,可别提了,倒了霉了,这位大哥是……” “哦,看我,一激动忘了介绍了,这位是俺们村长,李卫国大哥,是俺们本家大哥。大哥,这是林维生,我大姐夫的亲弟弟。”舅舅对着领头的中年人一指,介绍道。 二叔赶紧握住李卫国的手:“李村长你好,这么晚打搅了,这是我侄子林军。” 李村长脸上也是一笑:“大老远的从北京过来,这一路上可辛苦了,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快回家坐。” 李村长招呼着我和二叔,示意着我舅带着我们就回头往回走,可他自己却带着另外三个人站在原地没走,我本来想起来身后不远处那棵树上挂的死尸,话到嘴边上却瞥到二叔正对我使着眼色,我马上就明白了,舅舅他们这大半夜的进林子里,还带着工具,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那吊死鬼的事。 我没说话,跟在二叔和舅舅身后往林子外面走去。我本还以为距离林外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可只随着舅舅往外走了十来分钟,我们就已经走出了林子,外面不远处有两棵老树,树后面是石子铺成的的一条简单的小路,踏上石子路前面虽然还是只有月光照亮,但已经能看到模模糊糊的高低错落的房影。 夜已经很深了,依山而建的村落里看不到一点灯光,显然村里的人几乎都已经睡下了。 舅舅在前面走着,在林子里时还一句接一句的跟我们聊着家常,问着我妈我爸,当知道我爷爷刚刚去世的时候,他脸上明显一愣,只是那一愣却没多少惊讶的表情,给我一种感觉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一切似的,难道他和我姥爷之所以把我爷爷的遗嘱寄给我们真是提前就知道我爷爷去世的时间了??我刚要借着话茬,问问舅舅我爷爷遗嘱的事,可刚要开口,却看舅舅突然神秘兮兮的往我们身后的林子里望了一眼,然后竟然停住了脚步。 “小军,你和你叔是不是在林子里看到啥了??”舅舅眼神瞄着四周,看着我和二叔同时点头,他又叹了口气:“唉,这半个月第五个了……见了鬼了。” “啥……啥第五个人?”二叔一愣:“你说那死人??村里出什么事了?怎么死这么多人?那咋没人报公安呢!” 舅舅又是一叹:“麻烦就是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从哪儿来的,根本不是我们村的,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这附近我们也打听过了,也根本没死人,这些人就好像专门跑我们这儿上吊来的。” 第25章惊 舅舅他们早就报警了,公安也来过了,毕竟死人可不是小事,这半个来月村里就没消停过,起初村长和知道情况的几个人还想瞒下来,怕村里人紧张害怕,可连续发生四起,也没人能瞒得住了,村里人也知道了,在我们发现这第五具尸体之前,就有经过林子的村里人报告了,所以村长和舅舅他们才大夜里的跑出来。 “一点情况都没查出来?”二叔边走边问。 舅舅摇头:“俺估计这回村里得派人站岗巡逻了。” 我看不出来西凤村有没有什么变化,毕竟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我还太小,也就隐隐约约有一点印象,只记得山上山下的跑,围着村子转,而印象里的这里也是砖房盖在山坡上。 我们直顺着村里的路走了三五分钟,在村子里七转八转的才到了一个院子前,这里应该就是姥爷的家,我看院门开着并没有关,正房的里屋燃着淡淡的油灯。院里有一个很高的树,树冠茂密几乎遮住了半个院子,院子西侧靠近院墙的位置有个鸡窝,似乎是听到了人声,从里面走出来几只母鸡,咕咕的对着我们叫着。 我隐隐约约的听到点着灯的正房里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夜里本来就静,所以我们还没到门前我就能听出来那声音清脆,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哦,对了。”舅舅好像也是听到了屋里的说话声,才想起了什么事情:“小娜已经到了,本来我们说等天亮了下山迎你们,谁知道你们半夜上山了,你姥爷可喜欢这闺女了,三句不离的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啊?什么小娜?什么结婚?”我和二叔面面相觑,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舅舅嘿嘿一笑:“你这孩子,怎么还不好意思了?你也老大不小了,男大当婚的。” 舅舅这话说完,我只一愣,接着脑袋里就是嗡的一声,再看二叔也是瞪大了眼睛,我心里嘀咕一声“不会吧”,下意识的就把房门推开了。 房里银铃般的笑声显得那么的天真,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是心里一阵拔凉,等眼神再看到方桌旁支着下巴的那个身影,我的身体一下就僵住了。 房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两道目光同时往房门口看来,我只看到眼前那俏丽身影,脸上的笑依然挂着,却突然有点邪性。 “小军……乖孙子,你可算是来了。” 我脑袋依然晕乎乎沉沉的,虽然听到有人叫我,却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看见媳妇就眼里没你姥爷了,看!还看!咚咚咚!” 我是被一阵拐棍敲地面的声音拉回来的,可还没等我说话,那邪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姥爷,您别瞎说,我跟小军也就是处对象,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呢。” 淡淡的烛光里,那俏脸竟然微微红了起来,眼光波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妮娜?!”我几乎是咆哮着叫了出来,就连院子里的鸡都不叫了。 “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整啥玩意?是没见过媳妇是咋的,有点出息成不!”舅舅从门外头挤了进来,照着我的脑门打了一巴掌:“见着自己姥爷不叫姥爷,先叫媳妇,你可真出息。” 对面,妮娜捂着嘴正笑着,方桌另一边,一张苍老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两只手搭在拐棍上。 我有点不好意思,可心里一万个疑惑,这妮娜明明被我们留在了长春,怎么现在看她一身打扮好像到这里不是一时半会的了,却早早的走到我们前面了。 “亲家爹,打扰了,您老人家身体还好啊?”二叔轻拽了我一下衣角,比我淡定的多,他上前一步走到了桌旁,搀住了刚要起身的姥爷。 “好!好!你可是有年头没来我这里了,你爹的后事……办妥了?唉!我这老弟弟啊,想起来我就难受……不说了,不说了。怎么?听小娜说你还打光棍呢?”姥爷拉住了二叔:“你这可不对啊,老大不小的了,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可不做个懒汉啊。” 二叔嘿嘿一笑,接着脸就沉了下来:“老爹说的是,我爹的后事……办的不错,风风光光的,比他活着的时候还风光。” “唉……那就好,我这老弟弟活着的时候也没享什么福。”姥爷轻轻的抹了抹眼睛:“老二啊,可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和小军到我这里来,带着小娜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把人家小姑娘扔北京,还好人家姑娘聪明,自己能找过来,这要是在路上出点什么事,你们就后悔去吧。” 我和二叔同时看了妮娜一眼,那丫头竟然对我眨了眨眼睛。 “姥爷!”我上前一步也到了桌旁:“她可跟我没有关系,我们没处对象……” “你这叫什么狗屁话。”姥爷咚的一下用拐棍敲了下地面:“人家姑娘对你没意思,能大老远跟到长白山来,你有没有点良心,你妈平常就这么教你的?!这要是你爷爷在非得大嘴巴子扇你!” “不是,姥爷……” “行了,你别说了,小两口吵架那是难免的事,你一个大老爷们就得对人家小姑娘负责,怎么着?提了裤子就不认账了,这不是混蛋畜生玩意吗?!”姥爷真是气急了,竟然把拐棍举了起来,就要往我头上打。 “爹!你这是干啥呢!”舅舅一把拦了下来:“小军难得来一次,人家年轻人的事,你瞎掺和个啥!这大半夜的你这身子骨也不早点休息,都累了,有啥话明天再说吧!” 我稀里糊涂的就被拉到了西厢房,连我爷爷叫我来这里的原因都没来得及问,见了姥爷也什么嘘寒问暖的话都没说,感觉好想妮娜在姥爷面前比我这十几年没来的大外孙子还亲。 二叔也是一阵的无奈,坐在房里的床上直摇头,嘴里一直念叨着厉害,这丫头是真厉害。人家不经风不经雨的就到了姥爷家,竟然还比我们早来了一整天,就在我们在山下的伐木场住下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在我们出现之后,她一句话没说还能让姥爷站在了她那边,而且非常信任她和我的关系,不管我如何解释都没用。 “你说这姑娘她到底要干嘛?”二叔脱了衣服躺在了床上。 我摇头:“她说她要找她父亲失踪的线索,我觉得这肯定是个借口,她应该也是惦记着爷爷留下来的东西。可是,想要那东西,直接抢不就行了,她拐弯抹角的缠着我们干嘛?” 第26章挨泼 第二天的早晨,我养成的早起的习惯迫使我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我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门,刚吸了一口长白山脚下清冽的空气,就一下子愣住了。 我知道山里人起的早,可按照我平常的作息时间,现在应该还不到凌晨五点,我没想到正房东檐下的厨房里竟然已经亮起了火光,初春的天还很凉,而且天也还黑的很,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以为是跑进了贼,可再一想厨房里又有什么好偷的? 四下寻摸了一下,西厢房的窗台下面立着把镰刀,我顺手拿了起来,掂了掂就悄悄往厨房走了过去。 厨房的窗户开着,很浓的水蒸气冒出来,能微微听到切菜的声音,响动有些不对。 我刚走到厨房门前,手还没放上门把手,房门就轻轻被推开了,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我还没出声,一团白雾就往我脸上扑了过来。 “哗!” 我瞬间感觉脸上冰冷冷的,还带着冰碴的一盆水正泼在我头上,冷的我一个激灵!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对面门里到先发出了一声惊呼。 “呸!”我刚想骂一句,却感觉什么东西钻进了嘴里,连吐带扣从喉咙里拽出来一根烂菜叶。 “你这人走路怎么一点声没有啊!”对面,妮娜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的破旧花棉袄,一只手拿着菜盆,另一只手捂着嘴,可我却从她眼神里看出了笑意。 我鼻子都快气歪了,一边甩着头上的水,一边抹着脸:“你看不见有人啊,这刚几点你抽什么疯呢?” “嘿嘿嘿。你不冷啊?还不赶紧进来暖和暖和。”妮娜把门一开,让出来了个缝。 坐在灶台旁边我半天没说话,不是不想说实在是冻得我牙根打架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眼眼的瞪着妮娜,而这丫头就跟没看见一样,依然忙着手里的活,只是嘴角的笑就一直没离开过。 我看了看灶台上两口锅,一口正蒸着白面馒头,另一口熬着棒子面粥,原来她一大早起来竟然在做饭,可我明明记得在北京的时候她说自己根本不会做饭,还把我吃了两口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我的身体暖和了点,头上的水也基本都干了,看着妮娜问道。 妮娜搅了搅粥锅:“女人的话你这么容易相信啊?尤其我还是个漂亮女人。” 我撇了撇嘴:“我不管你目的如何,我姥爷和我舅就是老实的山里人,你最好别对他们使坏。” “我使什么坏了?最多就是蹭了你一顿饭。”妮娜瞪了我一眼:“我说过了,我就是想通过你查出我父亲的下落。” “可不只是一顿饭的事,我父亲的那盘录像带呢?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那可是诬陷。” “那盘录像带里的内容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哼!天亮你就走,你要不走我就给你扔山里。” “切!在长春你就没甩掉我,现在更别想了,我就住在这,你去哪儿我去哪!” “你……” “嗯哼!” 我还要再说话,却听到门外有响声,接着就看门被推开,姥爷叼着烟袋走了进来。 “小娜啊,真是勤快啊,咋这么早就起来做饭呢,难为你了。”姥爷对着妮娜一笑,转头却瞪了我一眼:“歇会吧,让小军干吧,快上大屋坐会去,这天怪冷的。” “姥爷!”小娜甜甜的一叫。 “姥爷您没瞅见我这头上还挂着冰碴呢吗?她一盆水就泼我头上了。”我指着头顶告状。 “你活该!”姥爷戳着拐棍:“你不招人生气,小娜能拿水泼你吗?挺大的男人,咋这么小气。” “不是……” “行了,别说了!”姥爷眉头一皱:“你跟小娜咋处对象我不管,你俩在这闹腾的时候你二叔把话都跟我说了,我的态度是,别管小娜啥意思,她一个小丫头也搞不出个什么风浪来,她不是就为了找她爹吗?也说了跟你爷有关系,那就让她跟这待着,清白也得弄清楚,关于你爷的事,说实话自从他回了北京,也就隔个一年半载来我这一次,他干些啥我还真不知道。” “她说我爷干的是些刨坟盗墓的事,这不是脏我爷呢吗?”我有些不高兴了,姥爷这话有点太不偏向了。 姥爷摆了摆手:“也都起来了,来大屋说吧,你帮着小娜盛几碗粥,人家是客,起个大早给咱家人做饭,你好歹该说声谢谢。” 姥爷转头出了屋,我却是一阵郁闷,看着似笑非笑的妮娜,心里叹了口气,只得默默拿碗盛起了粥。 半晌过后,妮娜穿着花棉袄坐在小板凳上,与我们一起围坐在低矮的饭桌旁,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此时才知道,二叔在我起来没多久就起了床,他也听到了厨房里的响动声,但却是直接去了大屋。他没有把我们在北京发生的事有一丝隐瞒,悉数告诉了姥爷和舅舅,同时也问了姥爷怎么那么巧就把我爷爷的遗嘱这个时候寄到了北京。 “你爷爷是大概半年多前来过一回,在我这里住了也就有个十来天,但在回北京前却进了一次山,当夜没有回来,是第二天一早回来的,回来之后他就给我留了一封信,并且告诉我在半年后把信寄往北京你们家,还点着名让小军收。”姥爷狠嘬了一口烟斗,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我当时问他写的啥,他说是遗嘱,当时我也很吃惊,问他怎么没事写个遗嘱干啥,他只说是以防万一,如果半年后他没来我这,就让我把信寄出去。” “当时我爷爷没说遗嘱的内容吗?”我问道。 “是我主动问的。”姥爷说道:“你爷爷到是没瞒着啥,还让我看了一遍,但遗嘱里只说让你来我这取东西,可怪就怪在他却并没有留东西在我这。我也问他这是啥意思,你爷爷却说只要你过来,东西自然能交到你手上,让我其他的别管,只管把信寄出去。” 我又问道:“那后来呢?您看我爷爷半年没来,就把信寄出去了?” 姥爷点头:“你爷爷这人有的时候挺神叨的,他果然半年没来,我就知道他应该出事了,我急着想知道他的情况,也不敢耽搁,一边把信寄出去,一边想办法联系你们,可等小娜来了把情况一说,我才知道你爷爷果然去世了,唉……” 第27章公安 我本来以为到了姥爷这里很多原本想不明白的事就自然而然的解开了,却反而更加迷惑了,爷爷竟然至少在半年前就知道他自己将要过世的事,知道自己的死期,难道爷爷真的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而妮娜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却表现的非常淡定,就好像早就猜到了似的。 问题是姥爷真的不知道爷爷把我叫到这里是要交给我什么,他也从来没在这里留下什么遗物,按照爷爷之前的交代,只要我留在这里,似乎那该交给我的东西自然会自己出现。 我们一待就是十天,几乎把姥爷和舅舅过冬前储存的粮食吃了个干净,要不是舅舅去找了刚刚回了娘家的舅妈,从丈母娘家借了几十斤粮食,我们估计就快连口热粥都吃不上了。 这么待下去也不是事,原本父亲给了我们些钱以备不时之需,但在这山里,就算是有钱也没人能把过冬的粮食拿出来卖,所以我们的到来纯粹是给姥爷和舅舅带来了不少麻烦。 我原本已经有了走的打算,爷爷留的玄机我是真参悟不透,可就在我和二叔准备动身的前一晚,家里却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而其中的一位我们还算有过一面之缘。 来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们在山下木材厂碰上的那个神神秘秘的王老头——王瞎子。而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五个穿着绿色制服带着大檐帽的公安。 这阵势有些大了,那几个公安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严肃的等着李村长介绍,而当知道我们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时,其中一个公安竟然搭着李村长的肩膀把他请了出去 ,而王瞎子竟然佝偻着身子留了下来。 我一直看着王瞎子,他却只看了我一眼,就把头转过去竟然盯住了站在我们身后的妮娜。我看在眼里,心头就跟着一紧,知道这独眼肯定不简单。 “老人家,您别紧张。”打头的公安竟然从兜里掏出来一支卷烟:“我是县公安大队的丁队长,我们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这公安把卷烟递到姥爷跟前,还把烟给点上了。 “有什么忙可帮的,你就说吧。”姥爷吸了一口说道。 丁队长点了点头:“我知道您是老革命了,年轻的时候干过救国军,二十年前差点还上了抗美援朝的战场,您是老前辈。我也就不拐弯抹角,整那些个没用的了,您看是我单独跟您说?” 姥爷明显一愣,转头看了看我们:“小军留下,河子你带他二叔和小娜先出去。” 姥爷话说完,舅舅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去,对面的几个公安也跟着出去了,可唯独王瞎子却没动。 姥爷瞄了王瞎子一眼:“我看这瞎子来了,八成就猜到你们要干嘛了。可是你们有什么事找那人?先跟我说说。” 我不知道爷爷嘴里的那人是谁,但丁队长却回头看了看王瞎子,看他点头这才开口说道:“咱村外面的林子里死了五个人,李叔您应该听说了吧?” 姥爷点头:“听说身份一直没查出来,怎么就跑我们村的林子里来了。” 丁队长叹了口气:“我们找您就是为了这事,我们这几天忙的是焦头烂额的,别说没在县里查出个丝毫线索,就是上报到了市里,还是毫无头绪,这最近几天根本没有上报失踪的。可连着死了五个人,又这么多天了,再什么都查不到,上下都没法交代。我在县公安大队也十几年了,咱这里那位大仙儿的事也有所耳闻,所以不得已就找到了王老爷子,通过他找上了您,希望您给帮帮忙,让那位大仙儿给断断。” “既然这样,老王应该也跟你说了吧,那白老头只能碰,没法见,你找我也没用啊。” “这……” “咳咳……”丁队长刚要再接话,一直晃晃悠悠站在后面的王瞎子,瞪着唯一的一个眼说话了:“老李啊,你别怪我啊,我是觉得是人就是父母养的,这无缘无故的死了五个人,他们的家里人得多着急啊,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死人也可怜,所以我觉得这事你应该帮,就把你的情况,你和白老头的渊源都给公安同志说了。” 我听着双方的对话,脑袋里是一头雾水,隐隐约约的也说不好听明白多少,但似乎也知道了一些,这些公安似乎是查不出案子,要找个神婆一类的人给帮忙。 这就有点讽刺了,按理说身为公安应该对于生死的事知道的多了,更不该信这些。 “王瞎子我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眼睛瞎,耳朵也瞎,你听说了啥我和白老头的渊源了,他也就是来过我家一次。我跟他非亲非故的能有什么渊源。”姥爷一根烟几乎快抽烟了,两根手指捏着烟蒂,眯着眼睛看着王瞎子说道。 王瞎子也不生气,依然慢慢悠悠的说道:“你说的没错,白老头确实只能碰,可他当年来你家是因为啥你给大家说说。” “因为啥?能因为啥?”姥爷把烟头丢到了地上,用手里的拐棍精确无误的捻了上去:“他又不是我请来的。” “对!就是因为不是你请来的。”王瞎子说道:“那能主动为你外孙子改命,你能跟他没关系。” 外孙子……改命……?我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足足停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我姥爷只有我妈一个女儿,那这外孙子自然说的就是我。 可是改命?改的什么命?我被改过命?我的脑袋一阵晕,此时突然注意到,那王瞎子竟然盯住了我。 “王瞎子,你别满嘴放炮,胡说八道。”姥爷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就连手里的拐棍都是跟着一晃。 王瞎子不为所动,眼神再次瞥了我一眼,表情依然冷淡,却没再接话。那丁队长也没说话。 “我不可能带你们去找白老头,我最多让他来一趟,但能不能成功,只能看白老头愿不愿意管。” 丁队长点头:“李叔您放心,我们找大仙儿只是为了弄清楚那五个人的身份,该上什么供就上什么。” 第28章上山 上供,这个词听的我有些刺耳,堂堂一个公安大队队长,这是要给什么人“上供”?姥爷嘴里的白老头,听起来神神秘秘的,但怎么听着,也不像个能侦查探案的人,怎么丁队长却找上了他? 而且……改命,给我改命?这白老头到底是什么人,我想问,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而王瞎子在说完了话之后就一直看着我,也不知道他自己在看什么,但我也知道这人向来神神叨叨的,而且之前我们上山的时候我和二叔都怀疑,那让我们在山下绕来绕去的原因,就是这王瞎子搞的鬼。 姥爷和丁队长简单的几句话就已经定下来了,姥爷在两天内请白老头来我家,而丁队长会在两天后的晚上再来。 人很快就走了,二叔和舅舅把人送出院门重新回了大屋,而妮娜却很懂事的去了厨房,没有跟进来。 “爹,你真帮着找白老去?”舅舅把姥爷面前的茶杯续满了水,眉头皱的紧紧的。 “亲家爹,这白老头是什么人?”二叔问完话似乎觉得不应该问,因为不管是姥爷还是刚才那些公安或者又是王瞎子,好像不管是谁在提到白老头的时候,语气都有些不自然,可话已经问出来了又收不回去,二叔说完话轻轻咳嗽了一声,眼神看向了别处。 姥爷喝了一口茶,杯子放回桌面却没说话,只是手指轻轻敲着杯沿儿,良久却才开口:“其实也不是不想让你们知道,这白老的身份,方圆几十里的几个村子几乎没人不知道,只是……唉……” 姥爷叹了口气,转头看了我一眼,看我脸上有犹豫,嘴角上扬却是一笑,这才继续说道:“刚才小军在这儿,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见了,没错,这白老说起来还跟小军有过接触。”姥爷说到这,头一转又看向了二叔:“林老二。” “唉,亲家爹您说。”二叔正听的入神,明显一愣,显然没想到姥爷会叫他。 姥爷说道:“那年你嫂子怀孕,跟你哥来我这里住了小半个月,直到快生了才回去,你还记得吧。” “怎么能不记得呢,那次给我妈急坏了,我嫂子这怀着小军,都七个多月了,却怀的一直不稳,老说肚子疼,眼看再两个多月孩子就要生了,她却突然想回娘家,奇怪的是我爸竟然也同意了,为了这事老两口大吵了一架,我嫂子和我哥前脚刚走,我妈就把我爸赶出去了,直到我嫂子平安归来,我爸才得以进家门。这事我可忘不了。” 二叔说这事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妈当时的举动也确实有点怪,哪有眼看孩子要生了,却突然要赶这么大老远的路的。 “当年小军他妈跑回来,就是回来见白老的,她说她感觉这孩子保不住了,如果再不回来,孩子就得没,而这白老的身份我不想跟你们说,就是因为这人是跟死人打交道的,能沟通信仰,这也是公安找他帮忙的原因,我们都管他叫……买命人!” 买命人,替人买命,为人续命延寿,听起来像是神通广大,应该受人敬仰,但却是无法活在阳光下,让人即敬又怕。 “那……”二叔在一片沉默之中说了话:“那当年小军……” 我的心里一紧,低着头却能感觉到有目光看向了我,难道当年我已经保不住了,是这白老为我续了命?我抬头看向了姥爷。 姥爷却在摇头:“实话实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小军他妈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应该只有白老。不过小军他妈说,当年是她独自见的白老,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等在恢复意识之后,白老就走了,这人神神秘秘的,如果他想出现,想见他一面并不难,但如果他不想出现,谁也找不到他。” “那您怎么帮丁队长找到白老,您不是答应了吗?”舅舅问道。 姥爷又看向了我:“其实我也找不到他,但小军却应该可以。” “我?”我一愣:“我连那人见都没见过,我怎么找?” “也不能说是让你去找,而是让白老主动出来见你,有了当年的事,他如果知道你来了,能出来见你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那我怎么让他知道我来了?他住在哪儿?”我问。 姥爷微微一笑:“山上。” 几乎长白山上的人都知道白老住在哪儿,可又都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因为白老就住在这长白山上,可长白山大了去了,山林茂密,沟涧无数,谁如果想在这山上找个人出来,简直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 我们暂时是回不了北京了,而且就算回去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再说爷爷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在我心里一直是个过不去的坎,我自己从心里来讲还是想弄个明白。 上山,这话说的轻松,可如何上,该上到哪儿?却没人知道,我们与丁队长定的是两天,第一天我跟二叔、舅舅整整爬了一天的山,却是连老白的衣服角都没碰到,直到了天擦黑才下山回了家。第二天,又是天刚亮我们就又出了门,这一次妮娜也跟了出来,跟着上山看看风景。 也许是昨天晚上下了小雨的缘故,虽然雨停了,天空也出了太阳,但是山里却渐渐起了雾,使得妮娜自从进了山就一直抱怨,这满眼的白茫茫,还看什么景色。 妮娜心情不好,也就没了什么兴致,这山里的路错综复杂,起雾之后能见度也低,她想一个人回去不迷路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可舅舅也没法送她回去,因为等把她送回去再回来找我们那就半天过去了,所以妮娜只能跟着我们继续往山里走。 我们今天走的路都是昨天没到过的,我还真盼着突然能在某个山石或者大树之后,能看见个老头坐在高石上挥手对我们笑,可是直到中午太阳高挂,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舅,这山里有没有啥人挖的山洞或者盖起来的土房,那白老总得有地方住吧?”我边吃着手里的干粮边问道。 第29章白老的事 舅舅说道:“这么说吧,想找白老的人一直都有,都是这周围村里的人,毕竟生老病死,总是人之常情,白老既然能为人延寿续命,那大夫治不好的病,就会有人找他,可十个进山找他的人,就有九个找不着的,剩下那一个,就是白老主动现身的,这山里大大小小的沟啊洞的,都让人翻遍了,你姥爷也说了,不用特地找,白老要是愿意出来,自己就出来了。” “大河,这白老真能为人买命吗?怎么个买法?传的神乎其神的,可不是个骗子吧?”二叔问道。 “二哥你可别这么说,白老要是骗子早就让人打死了,之所以这么多人信他,那可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第一,白老从来没主动给人买过命,都是别人求他。其次,他给人买命从来不收钱物的。第三……也就是最让人不得不相信的地方,白老给人买完命,说买了多久这人绝对就在多久之后就会去世,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这么厉害?!” 这还是这几天里第一次听舅舅讲白老的事情,虽然听完之后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同时也给了我无法想象的震惊。 舅舅点着头继续说道:“所以也有传言说,这个白老八成是咱长白山的山神,因为老人都说山上有连接阴曹地府的入口,所以有人求上白老的时候,他就去地府给这人求情,如果这人平时还算善良,就多少能增加些阳寿。” “那白老年纪多大了?” “很多人都见过白老,虽然他最近十几年现身的次数不多,但每次为人买命时,都会有很多人来看,前几年他给村头王婶孙女买命,我也去看了,年纪跟你姥爷差不多,也就六七十岁的样子。不过……”舅舅说到这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白老其实只是一个称呼,听你姥爷说,他小时候看见的白老,是一个至少八九十岁的老太太。” “什么?!”我再次吃了一惊:“那也就是说,这买命人在长白山上一直就有?难道还是代代相传的?” “嗯。”舅舅点头:“买命人在这山里一直就流传着,没人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些年代就只有零星的出现,而有些时候出现的就比较频繁,因为一般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所以都称呼他们买命人,像白老的这个称呼,据说还是他自己说的。” 我们说着白老,时间过得很快,只感觉午间原本淡下去的雾气又开始浓了起来,可昨夜的小雨早就停了,这雾又是从哪里来的,我虽然感觉奇怪,但也没有太往心里去,休息之后重新又往山的更深处走去。 从姥爷家的西凤村往山上走,其实山势很是平缓,而且林子茂密,高树林立,平时来的话风景很是不错的,自从走入山里之后,耳边就总能听见水流的声音,舅舅告诉这里不远的地方确实有条小溪,而且溪水的尽头还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湖。 我们是往溪流的传来的方向走的,然后再顺着溪水往上游走,到了湖的位置,就是这一次的目的地,然后再往回走。我估计这一次进山再出山等回到家里应该也差不多是擦黑了,如果那时候没遇到白老,回去之后也只能这么跟丁队长交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水流的声音越来越响,我垫着脚往远处看,但视线的尽头却还是薄薄的雾,却一点也没看到溪水的痕迹。 “这山里的雾怎么还散不开了呢?”妮娜小小的鼻头微微皱着,显得有一些可爱,她从进山开始就一直噘着嘴,因为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美景,有些不高兴。 我笑着说道:“山里本来就潮的很,这再一下雨,有些雾气也是正常的,而且今天还是有些阴天,太阳不足,雾气就散不开,谁让你非要跟来的,我们进山还能跑得了啊。” 妮娜撇嘴说道:“谁要跟着你了,这长白山可是清朝的龙脉,风水宝地,更是景色出众,我在美国的时候就听爷爷提起过,既然都来了,我当然要进山看看了,可这里也没什么稀奇的,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哈哈!”舅舅一笑:“小娜啊,这话可说的不对了,长白山自南向北,是一条长长的山脉,大大小小,算上那些没名的山,至少得有几十座山峰呢,咱们现在的位置也就算是长白山的外围,离内部还远着呢,等你爬到深处去,那真是烟雾缭绕,还能看到天池,好看着呢。” “那咱们往山上爬吧,看看景色多好啊,反正不也都说了吗,那个什么白老如果想出来肯定会出来的。”妮娜一听山顶上景色好,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我说道:“你是在外国都没爬过山吗?这要想爬到山里去,都得后半夜了,你还看得见什么?再说,今天出来又不是为了玩的。” “切!”妮娜不满的噘了噘嘴,两手往兜里一揣,往前走去。 因为雾气的原因,我们几乎看不到特别远之外,但其实这里的雾并不算太浓,只不过树与树之间很密,使得满眼看上去不是雾就是树。 我们几乎能感觉到溪流就在不远的前面,水声越来越大,但听上去这溪流似乎并不是太宽,众人的速度不约而同的加快了。 “大河,这溪怎么这么远,这等到了上面的湖,也不够时间再回去了吧?”二叔问道。 舅舅停下了脚步:“也是怪了,之前走的时候没感觉有这么远啊,天气好的时候能在饭点前到那儿,可这都多走了两个小时的路了,怎么连那条溪都没到呢。” “不能是带错路了吧?”二叔再问。 “不能。”舅舅肯定的点头:“这条路三五天就得走一回,几十年了都没走错过。” “咱们走的也确实慢,估计很快就能到了。” 我说着话,脚底下就加快了,而前面的树也更加密了,左绕右绕的每走几步就得穿过一颗树,而二叔他们在后面紧紧跟着我。 我走的正快,不知道怎么的脚底下就是一松,本来踩的结结实实的泥土地突然身体却向下一沉,接着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双腿就是一冷,针扎一样的冷。 “啪”的一声,接着我就听见后边的妮娜“啊”的一叫,我掉进水里了。 怪不得看不见溪水,原来是被周围树上掉落的树叶密密实实的盖住了,而再往周围看,两边的树确实空出来一条长长的足有七八米宽的空间。 第30章地下 拔凉的溪水直没过我的膝盖,水虽然不算深,甚至有些浅,但河床距离最高处的河岸,垂直高低却几乎超过了一米五,也就是说我等于是掉到了一个被树叶盖住的坑里,坑的最下面就是原本我们要找的溪流,也许是因为到了冬天的缘故,上游的湖水冻住,溪水也变浅了。妮娜一声惊呼之后,二叔和舅舅跟了过来,我站在溪水里足缓了几秒钟这才知道要爬上来。 舅舅探着脚前边的路,站在溪岸上,踩实了之后把手递了过来,想要把我拽上来。我一边伸出手,脚下随着一淌,可脚还没等抬上去,接着突然感觉脚脖上传来一股力量,手还没抓住舅舅,身子就是一斜,后仰着往后倒了下去。 我心里一吃惊,赶紧想要稳住身体,可脚脖子上的那股力量竟然还在,另一只脚往后连挪了两三步依然没能站稳。 “啪”的一声,我整个人都栽进了溪水里,整个头顶瞬间就是一凉,一股冰凉的水流钻进了我的鼻子里,呛的我连咳嗽都咳嗽不出来。 溪水才过膝盖,根本不算深,虽然我瞬间躺平了,可撑着站起来也算不上多难,而且我在南方当兵的时候也学会了游泳,所以一刹那的惊慌之后,我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但让我和后来下水想要搀起我的舅舅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倒地的同时,从上游处突然冲下来了一股奔腾的急流,把才有半米多深的溪水,瞬间涨到了一米五多高,这急流来的突然,谁也没有注意到,等舅舅他们看清冲过来的水流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舅舅不管是要上还是要下都已经来不及,瞬间也被冲倒了,而在水里刚刚要起身的我,也被水流一下子按了回去,身体像是被拖起来一样,跟着就往下游卷了过去。 我在水里翻来覆去的,很快就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了,水的冲力很大,而且深度还在上涨,我虽然想要稳住身体,可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了,只能屏住了呼吸,等到水流缓下来,再想办法起身,或者游到岸上去。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只感觉天旋地转之后,眼前突然一黑,而且竟然能够呼吸了,但我明显能够感觉的出来自己应该还在水里,因为身体还在往前漂。 周围的空气突然间有些冷,我已经在水里立起了身体,但却感觉到脚底下够不到水底,这里的水竟然比刚才在溪里还深,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冲进了地底下似的。 难道地面上的溪水是连接着地下河的?而我不会这么倒霉给冲进了地下河吧,那我怎么出去? 我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东西,心里一慌,努力的往上下左右看,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而水流的速度一点没有减慢,耳边呼呼的划过风声,除了风声就是咕隆隆的水声,这声音很像是水流灌进了什么东西里发出来的响声。 我想往两边游,既然这水是从外面溪水灌进来的,而且深度超过了溪流的深度,那这里的宽度就不可能比外面的溪水宽,往两边游,肯定能碰到岸。 双脚一蹬,我的身子斜着就往边上划了过去,也就换了一口气的时间,等我再往前划水的时候,指尖很快就碰到了什么东西。我心里一喜,以为已经游到了岸边,身体刚往上一立,脚底下竟然还没有蹬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这地方是个通道,正正方方的没有岸?我心里更慌了,赶紧伸手去摸刚才碰到的东西,手慌忙的往前一伸,果然又碰到了那东西。可这一次却结结实实吓了我一跳,我面前的那东西被我一碰,竟然发出“吱”的一声,像极了什么动物的叫声,在这空荡的空间里震耳欲聋。 我下意识的往后一划,接着我就听到面前发出“蹭蹭”两声,好像那东西真是活得,也跟着往后挪动了过去。 嗡嗡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刚才那一下,我也没在保持住在刚才的地方,被水流又往前带了两三米,离开了刚才的地方。我脑袋里彻底蒙了,反反复复的只想着自己是被冲进了地下,一个似乎是人工建造出来的建筑物里,而这里好像好有什么生物,也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被水流冲进来的山里的动物。 如果是山里的动物那还好,毕竟我们本来就在山外围,这里也没什么猛兽,只要那东西不伤人就行。 不对啊!我突然想到个问题,刚才那东西从我面前离开,似乎不是游的水,难道……我想着,又斜着往前划了次水。 果然,这一次我的手又碰到了东西,但这次碰到的东西显然与刚才不一样,仔细摸了摸,冰冷冷的似乎是个石台,我一跃,赶紧翻了上去。 我没想到变故突然就出现了,我前脚刚踩上石台,就感觉身体左侧呼的一声风响。我几乎做不出其他反应,条件反射般的就是向下一蹲,只感觉一个什么东西贴着我的头从上边飞了过去。我依然什么都无法看见,这里几乎没有一点光亮,但却并不觉得憋闷,也就是说这里有与外面联通的地方。 我不知道刚才飞过来的那个物体是不是我第一次摸到的那个东西,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是不是个活物。我心里极度的担心,那个刚刚飞过去的东西会不会再冲回来,再次攻击我。 我转头看向右侧,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但还是希望在危险来临之际能得到一丝丝预警。 很突然,就在我极力目视前方的时候,毫无征兆的。眼前突然一白,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盆白色颜料泼在了我的眼睛上,极为的刺眼,我的眼睛不由得一闭,同时耳边响起了一声惊呼:“林军!小心!” 呼声很熟悉,是妮娜的声音,但我根本来不及想明白妮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接着就感觉脸上一疼,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撞在了我的脸上。 撞击是极猛烈的,我的半边脸在最初疼痛之后,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知觉,紧接着我的身体就控制不住的被脑袋带着往后飞了出去。 “噗通”! 我又重新跌回了水里,水的冰凉把我的头脑从几乎昏厥的边缘拉了回来,我的脸包括整个脑袋都火辣辣的疼,但我依然反应了过来,从水里一个打挺浮了上来。 周围竟然有了光,虽然极为的暗淡,但至少能让我看清了周围的轮廓,我的第一印象,这里似乎真的是一处通道,方方正正的,由砖砌出来的。 第31章怪东西 我根本来不及去想明白更多,淡光之中也才看了一眼,就感觉到一道黑影向我再次扑了过来,那东西不算大,有明显的四肢,虽然看不太清,但我隐约能感觉到,那双爪子上有尖锐的利指,背上又能看出来一对儿肉翅,像鸟不是鸟,像猴不是猴,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 我说什么也躲不开了,就看那东西在我面前渐渐地被放大,眼看就要撞到我的脸上,扑面而来一阵阴风。 “哐!” “哐!” 接连而来的两声巨响,从我身后而来,在这空旷的通道里被放大,震的我耳膜一阵阵疼,脑袋一瞬间有些发晕。 这声音我太熟悉不过了,几乎是我这三四年里听到最多的声音,枪声! 眼前那黑影似的东西显然被声音吓到了,在第一声枪响之后,非常诡异的在半空中扭动了身体,悬空着竟从我的面前飘了过去,一瞬间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里。 “林军,你没事吧?” 枪声还在周围回荡,妮娜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去,她已经上到了对岸,左手倒握着手电,架在右手的手枪上,手电和枪口都朝着那东西消失的方向。 妮娜很让我意外,她虽然在对着我说话,但眼神却一眨不眨的看着远处的黑暗,那身体虽然很自然的站着,但表现出来的素质却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像是一个兵,一个老兵。 “你发什么呆呢?!到底有事没事?”妮娜的声音有些焦急,手电的光从我的位置晃过。 “我没事,你怎么回事?也掉河里了?”我往黑暗里望了一眼,后退着往对岸划水。 “哐!” “吧啦!” 子弹掉在地上,妮娜又往黑暗里开了一枪,除了回声没有其他声响,妮娜手枪放了下来,手电依然照着对面。我很快划上了妮娜站着的石台上,眼神却也没离开黑暗。 妮娜回头望了我一眼,在嘴唇上比划了禁声的动作,我们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一边不停地哆嗦,这里实在太冷了,阴冷阴冷的。 “那东西应该走了?”过了一会儿,妮娜说道,表情放松了下来。 “看清楚是什么了吗?”我问道。 “没有。”妮娜摇头:“像是一只大号的猫。” “猫有翅膀吗?” 妮娜再摇头:“我没看见有翅膀,不过那爪子伸出来足有十几厘米长,这要是划到你的脸上,半张脸都得切下去。你看见它有翅膀了?” 我点头:“爪子都反光,翅膀长在脑后,挺怪的。可没听说这山里有这么个东西。” “最可怕的是,这么黑的环境里它能准确找到你,我看不像是从外面进来的。”妮娜说道。 “咱们得出去。”我说着话,眼神就往后面瞧,这一瞧不打紧,脑袋嗡的就是一响,借着手电的微光,我分明看到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水流的中间漂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没动,似乎也在看着我们,我是从身后的方向被冲过来的,所以我吓了一跳之后,就以为那人是跟我一起冲进来的二叔或者舅舅。 “二叔?”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妮娜的手电光也跟着照了过来。 那人影依然一动不动,我顺着光往前走了一步,模模糊糊的只看到那人影的头顶上似乎束着个发髻,露在水面上的双手交叉着叠在一起。这么看来,这人肯定不是二叔或者舅舅了。 妮娜轻轻拍了我一下,示意我过去看看,而她则站在原地,眼神看着远处的黑暗里,防备着那怪物。 我沿着水岸的窄石条贴着墙往前行,这通道竟然是一块块规格相同的青条石铺成的,足有一米来长,半米多宽,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可什么人会在地底下建造这么一条通道呢,而且建出来又是干什么用的呢。我想着已经往前走了五六米远,手电的光越来越暗了,但我却离那水中的人影越来越近。 那人影依然没有动,我看水流并没有停止,可那人影却能在水里保持着,不浮不沉,就这么漂着,这让我心里开始有了怀疑。 就在我即将走到那人影前时,身后的光亮却是一闪,毫无征兆的灭了,我心里一紧,赶紧往身后看去,就看手电的光亮在青条石台上往远处滚去,而同时,妮娜啊的一声惊呼,手刚向腰里掏去,手电就啪的一声滚进了水流里,周围一瞬间完全黑了下去。紧接着就是哐哐两声枪响,子弹打到周围的墙上,似乎有一道黑影从妮娜的身边蹿了出去。 “妮娜!”我叫了一声,跟着就往回跑,才跑出去两步就感觉迎面扑来一阵风。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身体就是一闪,一只手往前一扫,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我就感觉手背正扫到什么东西上,那阵风跟着一偏,噗通一声掉在了河里。 接着又是两声枪响,两颗子弹射进了水里。 “林军!走!快走!”妮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跟着往前跑了两步,黑暗里一把拉住了妮娜的手,贴着墙根就往前走。 没了光,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几乎就是瞎子,刚才扑过来的那阵风八成还是那怪物,只是没想到它能悄无声息的挨近了妮娜,那东西虽然被我打进了水里,妮娜还补了两枪,但在这种环境下,几乎可以肯定基本上没有打中的可能,而我在进山的时候也没想到会遇见这种状况,身上什么都没带。 我能从妮娜微微颤抖的手上感觉到她很紧张,我虽然直直往前走,但妮娜几乎一直侧着身子往后看。看又有什么用呢?我一手拉着妮娜,另一只手还是向裤兜里掏了过去,这一摸却让我惊喜,我的裤兜里竟然装着一个打火机,就是前两天上山前二叔递给我的那个打火机。 我记得这个打火机已经烧变形了,我也是随手放在的裤兜里,还能不能打着都不一定,但有总比没有强。 我边走边划了下打火机,火石闪烁,打火机竟然瞬间就亮了起来,而在火苗亮起的一瞬间,我身后同时又响起了枪声,哐的一声,接近着身后响起了尖叫声,是一种很诡异的怪叫声。我转身回头,只看到一道黑影在空中被轰了回去,直勾勾的翻滚在地上,嘴里的怪叫声不断,妮娜这一枪总算是打中了,只在火光一闪之下。 那东西挣扎着要起身,可颤巍巍的动了一动,就再也没了动静。 第32章水流尽头 打火机亮起来一瞬间,却不知道怎么的马上又灭了,我赶紧又划了两下,火机重新亮了起来,那东西还趴在地上,而妮娜枪口指着地面已经往前走了过去。 我不敢走的太快,怕火机灭了,但也紧跟住妮娜。那东西应该死了,再没有动过,我们离得近了也终于看清了那东西。 这东西确实并不算大,像妮娜说的,也就是个大号点的猫,快赶上看家护院的柴狗了,只是爪子却极长,那张脸上眼睛紧闭着,能看出嘴上有胡须,长得也像只猫。 唯一让人感到很奇怪的是,这动物的脑袋后面有两只很长很大的耳朵,耳朵横长着,两耳展开的长度几乎与身长相同,我之前看到这怪物的的翅膀,应该就是这两只长耳朵。 妮娜擦了把额头的汗,微微吁了口气:“这是个什么东西?可从来没见过,你看它爪子下面的肉垫,走起路来一丝声响都没有,刚才它竟然贴着墙壁偷袭了我,简直精明的像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确实够悬的,它那爪子锋利的像刀子,这要粘上了就得削下来一块肉。” “对了,刚才河中间的那个人影,你看清楚了吗?”妮娜往前指了指问道。 我摇头:“还没有,但我总觉得那人影不应该是个活人,没人能那么在水里一动不动的。” “回去再看看?”妮娜声音突然低了。 我点了点头,把火机放开,摸了摸机头还不算太热,重新又划着了,走在了前面,而妮娜重新举起了手枪,跟在我后面。 我举着火机往回走,眼神紧盯着水里,足足往回走了几十米,赫然停住了。 “怎么了?”妮娜在后面问我:“怎么不走了。” “不太对。”我把火机往水面上照了照:“刚才好像没往前走这么远,怎么水里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怪了。”妮娜也四处看了看。 “你注意没注意过咱们被冲进这里的时候,那入口的位置什么样?”我再问。 “……”妮娜想了想:“还真的没太注意,可这里不像是与地面连着的。” “所以我才觉得怪,那水里的人影怎么无缘无故消失了,而刚才虽然一阵乱,但我并没觉得水里有什么动静。”我眉头紧锁,虽然知道火机的亮光照不到多远,可依然希望能看到周围黑暗里的环境,我们得出去,这里太诡异了。 水流的两边依然是青条石铺成的岸边,说是岸还不如说是两条甬道,我开始思索,如果除去中间水流,其实这里还真像是建起来的一条地下通道,足够宽,足够高。 光源实在太有限,我不得不在机头发热的时候松开了手指,随着手指的松开,周围一瞬间重新恢复了黑暗。 我听着水流滚滚而过的声音,仔细感受着周围的环境,妮娜站在我身边也没在说话。我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她在警惕着。 能清晰的感觉到有风自后向前流过,很规律,并不乱,和水流的方向相同,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前面的地势更低,而风来的方向应该是连着地面的,那我们就应该往回走,这样才能走出去,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觉得往回走反而更让我提心吊胆,或许是原于水流中消失的人影。 我把心中的疑虑说给了妮娜听,没想到她也有同样的感觉,也对水流而来的方向有些忐忑,主要是这里实在是诡异,往回走了许久却还没找到与地面连接的水流尽头。 我们商量再三,等在原地似乎也等不到有人能来救我们,倒不如往前走走看,而对于我们,最让我们担心的,是那猫一样的怪物。 我和妮娜时刻警惕着,打火机在手里亮起又灭掉,灭掉又亮起,而我们就这么又往水流的方向走了很久,而诡异的事情又出现了,那本来被妮娜一枪打死的动物竟然从青石条台上消失不见了,而我们来来回回找了很久,那地上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我与妮娜互望一眼,从她的眼睛里我能看到震惊。 “难道那东西还懂得装死?”妮娜问我。 我摇头:“那一枪应该打中了,否则它逃掉我们抓不住,可怎么会连丝血迹都没有,它总不会还懂得自己把地面擦干净吧,必须得赶紧出去,这里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仔细小心着留意着周围,这水流边的青石台不宽,还不足以让两人并排通过,但好在宽窄统一,只要贴着墙根前行,不用时时留意着脚下,不至于一脚踩到水里去。 我们足往前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周围的环境并未改变,没想到这通道似的地下建筑竟然这么长,却看不出来修建出来是做什么用,前面是通向哪里。 我一直留意着周围,却没太在意脚下,脚才刚刚往前又踏了一步,身体却突然往下一沉,一脚踩了个空。 这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等我反应过来,再想稳住身体已经不可能了,半边身子几乎都悬在了水面上,可只是一坠,衣领就是一紧,妮娜从身后一把拽住了我,我反应还算是快,借力赶紧往后一收腿,险之又险的停在了崖边上。 眼前已经没有了路,青石台在这里转了弯,向两边展开了过去,火机光亮下,水流突然变宽了,也同时变缓了,就如同溪流汇入了湖泊中。 难道是我想错了?这水流就只是水流,有人在这地下为这地下水还特地修个通道吗?为了什么呢? 我眼神看着下面的水,手上的火机轻轻放开了,周围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周围只剩下了水流动的声音。 “咦?林军你看水里?”妮娜从我身后探过来头,刚才我在思考的时候,她也在观察周围,但我们却都没有注意到这水里的异常,直到此时火光熄灭。 我听了妮娜的话,眼神往水里看去,看了半天才算看明白,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那水面上竟然显现出淡淡粼光。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