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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难半生孤》


 序

三年没写小说了，想看看自己的文字有没有进步，这个人物是我想象了很久的积累，她的一生很难，人羡慕，人嫉妒，人人不知她的难，愿她来世姓独孤，不孤独。



 起始

吴兴二十三年，皇帝昏庸民不聊生。天下大元帅李翊以清君侧的名义兵临王都覆灭了六百多年的大辰王朝，以君王之名坐镇天下改国号为大华。时永昌元年，北方的北翟国、南方的南梁国、西方的西夜国虎视眈眈，前朝余孽退居东境，新生的大华被团团包围，却在夹缝中站稳脚跟觅得了生机。
永昌六年，定华侯独孤剑的三姑娘出生，正逢天降大雨大退西夜之际，钦天监预言此女可兴天下，陛下因而赐名独孤玥铭。从此便开始了她艰难的一生。
永昌十二年，定华侯夫人南宫氏在生下双生子五公子和六姑娘后撒手人寰，那时独孤剑刚被派往南境战场，陛下特旨将独孤家六个子女接进皇宫由皇后陈氏亲自抚养。
这场仗打了三年才结束，定华侯大胜连下南梁十五城，才终于回到王都。
永昌十五年，独孤玥铭和一家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定华侯府。
“这里。。和三年前竟完全没有变化，一草一木都还是从前的模样。”
“可惜，春光依旧物是人非，如今的好，母亲却是再也享受不了了”
交谈的便是独孤家的大姑娘独孤璇桦和三姑娘独孤玥铭。五弟和六妹太小不熟悉母亲，可璇桦和玥铭确实知道的，父亲不在的大半年里，母亲怀着身孕还要照顾四个孩子，亲戚朋友来往恭贺，加上父亲从来没有书信，那段日子母亲难熬极了。她们哪怕知道父亲是为了大华天下，心中也不可能没有怨。母亲本就只是温婉的后宅女子，哪里撑得住，所以几个孩子都颇为自强，可那语气中还是隐隐有些埋怨。
独孤剑当然听出了其中的情绪，可也说不得什么，与孩子们的情分尚可弥补，可亡妻却是再也回不来了，他的娟娘终究不在了。
“你们收拾一下安顿下来吧，明日还要觐见陛下，我。。。我去一趟祠堂。”他疾步走进，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璇桦便带着弟妹回了各屋安顿，玥铭走进了属于自己的竹林阁，阔别已久，宫里的床当然华丽，却永远不如母亲曾陪伴过自己的家。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母亲，若你在，才是真的团聚。”
她忍住了眼泪，她有太多要做的事，为了母亲为了独孤氏一族，她必要付出太多，无论日后如何至少此刻，她要去找父亲，她要保证独孤家内部没有矛盾，才能继续她“可兴天下”的计划。
“去一趟祠堂吧，我有事情与父亲说”她对身边的侍女说着，便起了身。玥铭身边有四位侍女春诗、夏蝉、秋华、冬月。留下了秋华和冬月收拾竹林阁，其他两个人便簇拥着她走去了祠堂。


 谋算

“娟娘，是我的错，我。。我回来晚了。。”
“父亲此刻的忏悔母亲真的能听到么？哪怕是这几年我们在宫中的日子，父亲也未曾有过一封书信送来，如今哭的死去活来又能如何，这些年的舐犊之情只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给了我们，你和路人有什么区别？”
玥铭知道这些话实在太重，可是此刻兄弟姐妹若想安稳，必须牢牢抓住父亲的心，陛下选择将独孤家的子女接进宫固然有与独孤剑的兄弟私交之情，但不见得就没有借家眷稳定臣子之心的考量，母亲去世若父亲离开前线势必影响战局，留家眷在手也是为了一重保障。
“铭。。铭儿，你这话。。太重了。。”独孤剑不是没有悔恨，若不是君命上阵，又怎会妻离子散，孩子们都如此疏离。
“话是难听了些，但说完该是父女仍是父女，血脉这事总不能真断了。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在此怨怼，父亲也该想想日后了！”
“日后？”
“南边的战事就算大胜，善后之事也是少不了的，况且大华也不止这一个隐患，陛下未来用独孤家的地方还有很多，此刻父亲该是在王都留些根基的时候了”
独孤剑疑惑的看着玥铭“你一个九岁的姑娘竟对政事有见解？”
独孤玥铭不以为然地说“那又如何？就算陛下皇后待我如亲女，后宫的人这么多，我不留个心眼，难不成等父亲来帮我？我出生时的预言就算陛下封口不提，这宫里的嘴也要传得满天飞了，自然要有万全之策保护自己以图来日。”
独孤剑脸色越来越不好，感觉因为自己不在，逼得一个本来天真烂漫的九岁孩子不得不工于心计，实在愧疚。为今之计必要用尽全力保护好孩子们。
“我想想，你给你母亲上柱香吧。”
“是，父亲”她确实要上柱香，不只是对母亲的思念，更是愧疚，因为她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借母亲之名将独孤氏的根基稳稳的扎在王都。虽然不情愿，可是此刻独孤家正炙手可热，不仅要让陛下放心，更要看看王都勋贵世家的态度。只是这个计划还是不要与父亲说得好，与大姐二哥商量吧。
这柱香过后“父亲好好思量吧，我能帮父亲的时间只有一年，一年过后我会离家缘由，及笄之日自会回来。”
“你？你要离家？为什么？”
“我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要做的事，大姐姐与定北侯世子指腹为婚，弟弟妹妹们太小，能在这王都扶住独孤家的只有我和二哥，女儿有志向，不靠嫁人夫家的帮衬，女儿要用自己的力量让百年独孤氏继续延续下去，父亲若仍心存愧疚，就为了我们努力撑下去吧”
说完，玥铭就离开了祠堂，这一刻背后的父亲很痛心，她也很想流泪，可是没有机会，世家大族的子女没有时间感伤，不论是为了利益还是家人，都必须带上面具咬牙撑下去。


 玥铭:入宫之始(上)

“哇。。。哇。。。”
“好了好了，长城乖，溪儿乖，不哭了不哭了，哥哥姐姐会保护你们的”璇桦和长安哄着弟弟妹妹们不哭，玥铭牵着叶璃，几个孩子就这样进了宫门。
“陛下特旨，独孤家的孩子们能入宫由陛下娘娘亲自抚养，这可是上上恩典啊，可不能哭才是”这声音是陛下身边贴身的刘公公，此刻心里可是苦极了，就怕这几个孩子哭泣扰了宫里的贵人。
“哭便哭了，莫不是刘公公你觉得出生不过两日的小婴儿能让人管住了哭不成？”
几个孩子和刘公公听到这声音怔了一怔，循声望去，便看着一个穿着凤袍的妇人站在了前方。
“见过皇后娘娘！”
“快起来快起来！外面那么冷，若冻着孩子可怎么好？你看看他们小脸冻得，你是怎么办的事？自去刑房领罚去！苏嬷嬷快把披风给孩子们披上，赶紧的回去多备着热水姜汤，快去！！”
一群人赶着就忙乱起来，总算是最快的速度将孩子们送到了凤仪宫，又折腾一番，两个新生儿总算是安稳的在偏殿睡着了。
“皇后娘娘不顾严寒亲至大宫门迎接我们，臣女领情，若是旁人怕是都不会在意我们兄弟姐妹的死活了。”玥铭一句话打破了寂静。
“铭儿，皇后娘娘面前不许胡说，这样的话可不许再说了。”璇桦到底年长几岁，这话实在不合时宜，若让旁人听去势必要引人注意的。独孤家现在要低调。
“哈哈哈，你这性子和娟娘真是不像，倒是像极了我娘家的妹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后倒是吃了一惊。
“娘娘，母亲性格温婉，妹妹便是怕母亲吃亏，从小便这样强势的性子，母亲也不拘着她，倒让娘娘笑话了。”
“无妨，我与娟娘是从小的姐妹情意，如今她不在了，我能做的也就是照顾好你们了。”皇后是陈氏嫡女，从小与南宫家的姑娘十分投契，哪怕是嫁人也时不时凑在一起，也就是进了皇宫后才少了来往，但情分却没有淡过。
“你们安心住在凤仪宫，在你们父亲回来之前，我必会将你们视如己出。”
“臣女信娘娘，只是臣女的外家南宫氏那边。。。”玥铭再次出声，确实说中了要点，按规矩总还是要南宫氏点头的，只是外祖母张氏是个是个势利眼，哪怕此刻独孤氏没倒，玥铭也确实不想交往太深。
“这你们放心，陛下已向南宫家下旨，他们不会也不敢有意见。”皇后又岂不知三姑娘话中的意思，皇室派定华侯出征，娟娘生产后又去世，此刻皇家对独孤氏有愧，南宫家那老太太可不就想把孩子们接去顺便谋求点什么，南宫大人就是想说什么也不能直接撅自己的母亲。
话说这老太太委实是个不省心的，净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若不是子女都有出息谁愿意理会她。不过这话却也不能对孩子们直说。
“行了，你们歇着吧，我这便要出宫去安排你们母亲的身后事，布置好了明日就来接你们你们若是有事就和苏嬷嬷说便是。”
“是，娘娘！”


 玥铭:入宫之始(中)

玥铭心中始终是有一丝犹豫的，她不像哥哥姐姐那样相信皇后，若是真心，怎么样也要让他们给母亲守完孝再进宫，可如今却是转日立刻进宫，必定有一些缘由，若不弄清楚被人算计了，那独孤家就真的有麻烦了，于是她唬过了大姐二哥，偷偷躲进了皇后出宫的马车座下，也亏得皇后回自己屋中更衣，才没让人发现。
就这样玥铭竟顺利的混出了宫回到了独孤府。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啊？？？皇后娘娘发现了她？
“出来吧，我知道你必定是想你母亲的。玥铭，果然是你这孩子，我就知道你这孩子的性子，必是不肯睡下的。”皇后似乎完全都知道的样子，从车里带出了看起来一脸懵的玥铭。
“你既然已经跟过来，就去给你母亲磕个头吧。”
“是，娘娘”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人走进灵堂静静的守着。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吧？”皇后先开口说了一句。
“不是啊，娘娘，我只是想来看看母亲。”玥铭脸上仿佛是天真烂漫一般，掩去了她心底的另一面。
“若你只是想来看娟娘，方才自可与我明说，不必偷偷藏在车中跟我来，说吧，有些话有些事情你们早晚都要知道。”
“陛下为何这般急得将我们接进宫？还请娘娘为玥铭解惑。”玥铭正了正脸色问道。
“接你们进宫这件事是陛下的私心，定华侯是陛下的战场兄弟，他不希望你们无人照顾，更不希望你们成为某些人的工具。这么急接你们是陛下的考量，前线南境战场如火如荼，定华侯是决计不可以临阵回朝，徒增变数的。不过朝政之事你这个小姑娘自是不懂的，你只要记得我或者陛下，绝不会置你们于水火而不顾，更不会利用你们做坏事，你可相信我？”
“五分信五分不信，我与娘娘一面之缘，无论说法再合理，我也不会就这么相信您，父亲从小用兵书教我识字，朝政的事我也不是完全不明，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必急到连守灵都不容得下，定是有其他原因，不过娘娘既然不肯讲，必定有所缘由，那就请娘娘在到了合适时机的时候言无不尽吧。”
皇后愣了一愣，倒真没想到这孩子如此聪慧，六岁年纪竟能想到这一层，不过她自然也不会驳了她这句话。“好，我们一言为定，可要拉钩？”
“自然要拉钩！”也知道此刻，玥铭的脸上才露出一个普通女孩天真烂漫的模样。
此女前途不可限量，真应了那句可兴天下！！



 玥铭:入宫之始(下)

就这样，独孤家的丧礼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前来吊唁的人家极多，勋贵人家的英国公陈家、齐国公吴家、沛国公张家、南诏王府、北诏王府、各个伯爵府、六部尚书府等等。
可能也是皇后主持的缘故，无论是真心前来还是有意为之，来来往往人多的很。
“平常的时候倒是没有多真心，如今倒是哭的死去活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独孤家多近的亲戚朋友呢”
二哥从来未曾说过人的不是，冷不丁一句话，倒是让玥铭吃了一惊。说来奇怪，独孤家的兄弟姐妹倒是一样的心直，看不惯便要说出来。不过除了大姐姐，璇桦是长女，这些年照顾弟妹却是更加稳重了许多，如她所说，如今的时候，有些话搁在心里也就罢了，总不好说出来，独孤氏正在没有对应之策的风口浪尖，只是皇后娘娘顾着总不是长久之计。
“二弟，如今母亲不在了，若你再妄言，我这个姐姐可是要好好管管你了”
“我错了，璇桦姐姐，你莫恼，我只是看不惯许多人罢了。”
“你已经十岁了，总不是孩子了，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人情冷暖你心中有个衡量就够了，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把他们放在眼里，男儿之志，在乎战场，幼时读书明理，长大前线披荆斩棘，站在众人之上，下面人的算计只是浮毛不值一提！”
玥铭听过是极为同意的，更是知道，她这个姐姐看起来极为小心，实际上同样有着不输男儿的格局，只是情愿留在后方为弟妹庇护，是个很好很好的姐姐。
这一个丧礼，独孤家的孩子们除了太小的叶璃、长城和溪儿哭了几声，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人人倒是惊讶。
除了对母亲的思念，这一场丧礼于他们并无关系，只觉得人多喧闹嘈杂，母亲喜静自有静的好处。
黄昏渐至，皇后娘娘决定守在这里，让孩子们回各自的院落休息一下再来守着，尤其刚出生的孩子更是不必守在这里了。
“玥铭，你回去睡么？”璇桦叫住了玥铭。
“姐姐，我不太想，我想去走走。”
“我和你一同去吧，此刻也睡不下”
两人走着相顾无言，直到玥铭说了一句
“姐姐觉得如今的独孤氏是否要做些什么部署，毕竟过这几日我们就要入宫了，再想出来怕是要父亲归来之时，到时独孤氏若无根基便如浮萍，终归是碍了一些人的。。。”
“如今的独孤氏该把眼睛放在皇城。”璇桦这般说道“我们不过几个孩子，没有长辈出面很难在王都重新站稳，南宫氏一个人都没来可见一斑，与其费心于外面的人脉，不如在皇城中留下我们的痕迹，日后出来仍然能第一时间得知该知道的一切。
“该知道的。。。天下太平皇帝知道的是真相，如今天下四方皆有乱子，底下人的心思，皇帝大体能知道的咱们能打听到的，未必就是完全真的，宫里的耳目要留下，外面的线也不能放。”
“铭儿你的意思是？”
“侯府里留下的人丁，与其看着宅子，不如找着些机灵的在外面做些个生意，首饰铺、脂粉铺、茶楼酒楼的，既可知道消息，又可做些无影无踪的布置，祖辈的人脉大抵是老油条，我们终究要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这时从他们的后方传出来一道声音
“不止这些，盐帮、码头也是不可少的！”
这声音来的突然吓了两姐妹一跳。



 回想与如今

这一夜玥铭梦到了给母亲守灵之后的那个晚上，被二哥哥突然的一句话吓醒了，即使过了三年，那晚的紧张和无措还是能切身感受到的。
玥铭起来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之后对着窗外的月亮望了许久。“母亲，其实我本不必做这许多事的吧，若我此刻便离开王都安稳度日，也能好好的过完这一生。或许我不是为了独孤氏，不是为了报答陛下皇后的养育，而是为了利用那句可兴天下吧。女儿要做人上之人，因为从我姓独孤的那一刻，自由原就于我遥不可及了，这是命，我能做的就是在这王都谋求算计，真希望没有那预言就好了。”
“母亲，我要借用你的追思仪将独孤家扎进王都的核心，你会怪我的吧，我竟是如此自私不堪的人，我既以入泥潭，便不会回头，他们想用那句可兴天下绑住我为他们的江山付出，我便要让他们的江山掌握在我独孤玥铭的手里。母亲，我绝不做任何人的棋子！绝不！”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这一个九岁的女孩，不得不为了自己、为了家族什么都不顾了。
不知不觉，日升月落，新的一日，定华侯府仿佛被白色吞没一样，这里的情景让璇桦和玥铭长安都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晚。。。
“二哥哥(二弟)！”
“想在王都有消息来源，盐帮码头是勋贵常常想不到的，这样的消息来源被干扰的机会少了些。”独孤长安向来没有勋贵中瞧不起人的做派，这样说倒是不奇怪。
璇桦见状便道“如今要紧的是，明日我们还要守在母亲灵前，何时挑人选人分派差事，况且我们把人散出去还要有名目，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我们的时间只有这一夜了，明日晚间皇后娘娘必回将我们带回宫，我们现在在宫里没有势力，是没法子把消息传出来的。”
“有法子的。”玥铭思索一会儿有了主意，“姐姐，你今晚想法子理清可用的后院之人。二哥哥，父亲从小便带你在前院，前院可用的小厮管家之类的，也整理个名册，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你有了什么主意快与姐姐说，莫要独行惹人注意，尤其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璇桦很是担心
“姐姐放心，此时我已有周全的打算，只不过明日守灵之事怕是要对不住母亲了。明日我会装病一天来安排这些事，姐姐只要说我今晚哭狠了早起不舒服怕是撑不住一整天，也说请了大夫来瞧不必皇后娘娘来看，这样就无事了。”
“你确定要这样？给母亲守灵这事皇后娘娘终究在场，你那边的动静怕是瞒不过的，若一个弄不好会把你搭进去的啊。”长安心里是不同意这般的。
“若是不能装病的话，便只能。。。”玥铭有犹豫，但是此刻没有办法了。她不是不能相信皇后，只是一切来的太快，独孤家从前就算是有什么暗线之类的他们从前从未接触过，如今自然是不能碰的，皇上的旨意实在来不及长久之策，只能瞒下来冒险一番，才能留下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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