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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开纪录:奇普·哈里森系列01》
第一章
01
“我甚至都不该在这儿。”她说。
“噢,你应该在这儿。”我说。我看着她,然后我的喉咙里就一下子有种紧张的感觉,就好像我在很吃力地吞咽某样体积很大的东西。我又使劲咽了一下,这种紧张感穿过我的胸腔向下直达胃部,它就在那儿生根发芽申请了永久居留。
现在,你一定得冷静,我对自己说。因为她就在这儿,而你也在,如果你能保持冷静并且打出正确的牌,一切都会顺利解决。
但是对自己说话这件事有个很麻烦的地方,我早就发现了,那就是那个被告知的你总是能隐约意识到那个在说话的自己正在说谎,老天爷作证。我的意思是,这就像你的左手和右手在掰手腕或者试图通过屏住呼吸来自杀。如果你真那么做,你会最终昏过去,然后立马又开始呼吸了。
我是这么理解的。我大概十三岁的时候试过一次,我当时突发奇想觉得这可能只是大伙说说的,如果你是个意志力超强的人,你真的可能用这种方法干掉自己。而我认为自己的意志力属于比较强的,如果真这么做,的确会让我面临一定的风险,所以我所做的就是假装昏了过去,优雅地倒在了卧室的地毯上。我当时在自己的卧室里,一个人,所以你也许会问为什么我要费神演这么一出,而不是就那样自然地重新开始呼吸。这问题确实很难回答,但不管怎样,这些都跟现在我和弗朗辛之间的事没什么关系。)我和弗朗辛之间的事就是我们俩坐在我的房间里,不是那间我屏住呼吸昏过去的卧室,而是我现在租的房间,一家理发店的阁楼上。弗朗辛认为她甚至都不该在这儿,而我认为她应该。我现在真的感到有块硬块,或者说是紧张感在我胃的最下面。算了,我也不抠字眼了,实际上,就在我的腹股沟这里。
“我现在该回家了。”她说。
“你才刚来呢。”
“我抽完这根烟就走。”
她吸了口香烟,让烟径自从嘴里飘出来。她坐在我的床上,一只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放在身后撑在床上,双唇微微张开,尺度正好能让烟从中间流淌出来。这个整体效果就像她身体里面有什么在燃烧。我相信这一点。
我挨着她坐在床上。这听上去比实际情况要性感得多。因为我们俩并排坐在床沿上,就像并排坐在一张长椅上一样,在看着一场棒球赛,看在老天爷的分上。这其实很不舒服。
别这样,我对自己说。(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自言自语的好处吗。)别这样,做点什么。至少说点什么。像个男人。主动出击。行动。
“你真美。”我说。
“噢,别来这一套。”
“不,我是说真的。你是很美。”
“哦,当然。”她说,但她的眼睛和嘴角流露出别的意思。她抬起一只手拨了拨头发。她的头发是柔和的红棕色,就是橡树叶子从树上掉下前的颜色。我伸出手去碰她的头发,她摇了摇头,我立刻把手拿开。这一来一去之间我确实碰到了她的头发。它就像看上去的那么柔软。
她拿起烟,吸了一口,再次让烟慢慢飘向天花板。
“那说起来容易,奇普。”她说。
“不,我是真心的。”
“我肯定你对每个女孩都这么说。”
“没有。”
“好吧,你怎么证明你是真心的?”
“嗯?”她向我这边转过来一点,把一条腿放到另一条腿上(也许顺序是反一反的)。
“你为什么说我很美?”她问道。
“我是说,我哪里美了?”
“哦,好吧——99lib?”
“就当是没话找话吧。”
我马上点了点头,这个条件反射的姿势意在说明我懂你的意思了。我记得在哪里读到过说美女们都很自恋,就是说她们爱上了自己,要成功搞上她们的秘诀就是让她们知道你认为她们跟她们自己想象的一样美。我是在一本教你如何成功泡妞的书里读到的,那里面甚至还列出了一些诗句让你在那些温柔时刻对女孩子说,但我没费心思去记这些句子,因为它们在我看来都够肉麻的。而且,我觉得如果那作者真的对泡妞那么在行,他应该忙着去泡妞而不是浪费时间来写书。这就跟那些教你怎么赌马,或者怎么用一根鞋带赚一百万美元的书一样。如果真有人能做到这些,为什么还要写书呢?为什么不直接去做呢?
“你的眼睛,”我说。有另一本书说每个女人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很美。
“带着一星绿色的棕色眼睛,那么大,那么深。”
“深?”
“你会思考,弗朗辛。你有很多深刻、智慧的想法。”
“说得很对。”
“而这都体现在你的眼睛里。”
“真的吗?”
“真的。”
“所以你喜欢我的眼睛。”她说,鼓励着我继续。还露出一丝微笑来让我知道我所做的是正确的。
“你还有一双美丽的手。”我说。
“你这么认为?”
我伸出手,试着不让自己的手颤抖,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移开手。这说到底并不能算是过关了。这是按目录逐项分析弗朗辛魅力的一部分。她把香烟交到了另一只手上,让我的行动更容易了,我坐在床上慢慢向她靠近,直到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热度才停下。我们并没有真的碰到,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热度。我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这手有多美。事实上,这是一只非常精致的手,柔软度刚刚好。手指长而敏感。手背上有一层最最细致的绒毛。它没有普通人手上常有的那些缺点。它不冷,没有汗津津的,不黏糊。
当然,我没有这么说。我坚定地相信应该突出优点。出于同样的理由我没有提到这只手唯一的缺陷,就是食指和中指间的尼古丁印迹。我想如果我自己也抽烟的话就不会在意这个,但我不抽烟。我觉得这是个坏习惯,而且我看不出有任何必要保持一个坏习惯。事实上,我自己的确有个坏习惯,但说干那种事会让你疯掉或者瞎掉真的全是胡说八道,而且不管怎样,我已经在尽力把这件事控制在最低限度。而且当然,我打算在找到替代品之后立刻就戒掉它,实际上这也就是弗朗辛在我房间里的全部意义,尽管从她的表现来看你会认为这是她最不想做的事。
“还有你的头发,”我说,伸出手碰了碰它。
“你那小巧婀娜的脚,以及线条优美的双腿……”
我就像这样不停地说下去。这些话乍听起来真的很恶心,但同时你又必须承认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弗朗辛美得能让你心跳停止。她有一张温柔、美丽、纯真的脸,还有这纤柔的双肩,纤细的手臂,以及她的胸——只是光想到她的胸我都会双腿发软。你会觉得这对胸应该属于那些更丰满的女孩,但当你的眼睛从这对胸上往下移(如果你真能移开眼睛的话;反正我的眼睛可经常做不到,只能盯在那儿像两只蜜蜂叮着两朵盛开的花),你会看见她的腰非常细,而臀部宽度则恰到好处,屁股形成两个漂亮的圆,还有她的双腿就像是直接从丝袜广告里走出来的一样。我可以继续这样说下去,但有什么意义呢?即使我在这里贴上一张她的照片,也不能把她描绘清楚,因为我们每个人看出来的事物都不一样。所以这样吧:请想象一个绝对完美的女孩(除了右手手指上一小块尼古丁印迹,还有左大腿内侧的一条半英寸长月牙形状的伤疤),这样你想象中的那个女孩就是弗朗辛。
我继续对她说着她有多美,没有提那两个瑕疵(我当时只知道其中的一个)并且注意着赞美的措辞来让我显得更像个艺术家而不是个十足的色情狂,还有自始至终我始终看着她的眼睛,然后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她开始进入了催眠状态。
我不知道你还能把这叫做别的什么。
她随着我话语的节奏适时地鼓励性地点着头,时不时地还会附和着说“你真这么认为?”或者“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或者只是一声“是”和“嗯哼”或“噢”这样的语气词,这就好像她完全被我讲述她有多完美的声音所吸引。我说的时候紧握住她的手,而她也有节奏地捏着我的手作为回应。
你泡上她了,我心想。现在赶快,在咒语失灵之前。
但我猜我很怕把事情搞砸。事情进展得这么好,看见吗,而我不想破坏我的有利形势。因为我好像这辈子就在等着这一刻,如果不赶快搞定,我不知道我还想干什么,也许除非是彻底疯掉。
所以我继续说下去,她左手手指间的香烟无人照看地燃烧着……我一直都握着她的右手。我非常顺溜地滔滔不绝,并伸出手把她的香烟从指间拔出,轻轻弹进房间另一边的水槽里。这很容易做到,因为房间的另一边并没有听上去那么远,这间房间很小,但即便如此这也属于我整个行动中最顺溜的几个动作。
这鼓励了我,接着,我也意识到对弗朗辛的赞美就快要用完了。于是我伸出一只手抱住她,让她的脸仰倒下来吻了她。
一开始这就好像是在吻……好吧,我要说的是一具冒着热气的尸体,但那样说真的挺恶心的,而且也根本不是那样子。应该说像是在吻某个睡着的人。
但接着她开始醒过来了。她也开始回吻我,有点试探性的,我把她抱得更紧一点,更用力地吻她,她像一朵花一样地打开了。她用双臂环绕着我把我抱住,她的胸紧紧贴住我的胸口,她美丽地叹息着张开双唇。我听见一声短促的嘶声,是那漏水的水龙头滴下了几滴水浇灭了她的烟头,在那嘶的一声消失的一刻,我让我的舌头前所未有地谨慎地滑入她的双唇之间,进入了她那如湿润黑暗的洞穴一样的嘴。
她嘴里混合着蜂蜜烟草和麝香的味道。她把这一吻变成了一种非常急迫饥渴的体验,把她自己的嘴也放了进来,并用她那双小手猛抓着我的肩膀。
进入一垒,我在心中默念。
我告诫自己忘记这些棒球术语,因为这种想法很可能成为陷阱。我以前也曾到过一垒,尽管不是和弗朗辛。我还有几次到过二垒,甚至还到过三垒。
但,正如你现在可能已经猜到的一样,我还从没到过本垒。
好吧。让我们面对现实说出来吧,让我们白纸黑字写下来吧。我是个雏儿。多蠢的一个词。
我是说这是个属于女孩的词,不是吗?雏儿,老天爷啊。你还真找不出比雏儿更女性化的词了。你听见这么个词你脑子里会出现一个头戴鲜花的女孩,穿着褶边裙子。但我不知道还有其它什么词可用,所以只能用这个词。我,奇普·哈里森,是个十七岁的雏儿。我不会永远十七岁。
(虽然有时候看上去好像是这样。)我也不会永远是个雏儿,如果我能做点什么的话。(虽然有时候,该死的,看上去我好像做不了什么。)实话实说,这两件事,年龄和性,在我看来像是以某种紧密的方式互相联系着的。如果我在十八岁之前得分了(就是说到达本垒,也就是说不再是个雏儿了),那我就赢了。99lib.t>而如果我没能做到,我就输了。
但问题就在于这种进垒的比喻方式可能是个圈套或假象,或者至少我发现是这样,因为它们让你感觉你和这个女孩的关系正在发展,每一次你和她在一起你都更靠近一点得分线(说错运动项目了,抱歉),而这样看上去就像照此发展下去你迟早会得分的。事实不一定是这样。而且,实际上,你和女孩越是进入这种模式,她越是会让你在某个时刻停下。你不是在无限接近而是在无限不接近你想要到的地方,而这一切不仅让人感到受挫(是非常受挫),而且还让她知道她可以控制你,而这一点从任何角度来讲都不是一件好事。
并不是说我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说老实话,有一些是我从那些教你泡妞的书里看来的,有一些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但最终的结论是如果你想做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去做,最好的泡妞方法就是上去泡。不是分阶段一步步来,而是一次全部搞定。
特别是因为,在眼前这件事上,我跟弗朗辛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她比我大两岁,跟某个读大学的家伙好着,所以我能让她坐在这间屋子里简直就是碰上狗屎运了。所以很有可能今天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这一点实在太糟了,但在一个假如的前提下,我可以接受这一点。
那就是假如我能第一棒就把球打飞出公园,接着在弗朗辛明白是怎么回事前跑完所有的垒回到本垒。
所以我们继续吻着,她紧紧抓住我,紧得就跟同她的毛衣裹着她那样,我的舌头在她的嘴里探索,她的舌头碰上了它并跟它混熟了。我们吻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分开喘了口气,互相深情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当她的眼睛有点失神时我再次吻了她,这次跟上次一样,只有更好。
我们这次吻好分开后她说道,“噢,奇普——”
“弗朗辛——”
“我必须得走了。”
“弗朗辛——”
“求你,我不能——”
“你是这么美。”我绝望地说。
“噢,奇普。”
“我喜欢吻你。”
“噢。”
“这么美。你是女神。”
“噢,上帝啊——”
我把她拉过来。她抗拒着,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她身子有点僵,我把她拉近了再次用嘴封住了她的嘴,然后她又进入了状态,似乎刚才抗拒的表演秀让她现在可以心安理得地投降了。而在拉近她的同时,我的另一只手成功地放到了她的胸上。
跑过一垒正向二垒狂奔。
02
要把她的毛衣脱掉可是件绝对难搞的烂事。真的是这样。我猜是因为没有一种自然的方式能把一件紧身的黄色毛衣从一个女孩头上弄下来。你不能假装它是自动脱下来的。你也许可以顺势吻上她,或者把手碰巧放在女孩身体上某个更诱人的部位,但脱掉毛衣实在明显得变态。即使你们两个都想干这事,你也很难假装不知道在发生什么。或者说假装在高潮里,我想。
把她的毛衣从裙子的腰带里拉出来没有费我多大的劲。但接着我开始用一只手伸到她毛衣的里层时,她中断了接吻,抓住我的手推开了我。
“求你了,奇普。”
“弗朗辛,你太美了。”
“奇普,我不想你做那件事。”
“我觉得你有全世界最美的胸部。”
“我没有——你真这么想?”
“是的。”
“你只是说说而已。奇普——”
又接了个吻,但不是很成功。
“你很会说话,奇普。我的天,你的嘴真甜。”
“我不是在念台词。”
“噢,你的手就不能安分点。求你别这样。”
“弗朗辛,我要看看你。”
“噢,算了吧。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我必须看着你。”
“当然,你只是一定要看着我的身体。”
“你的胸部美极了,弗朗辛。”
“你不该这么说。我都不怎么认识你。我是说,毕竟——”
“美啊。”
“噢。”
“美啊。”
“要是我能相信你——”
“你能相信我,弗朗辛。”
“我是说如果不是这么纯粹为了身体——”
“你知道我不是只为了你的身体,弗朗辛。”
“我的意思是——”
“弗朗辛——”
“噢。”她说道,终于,挣脱开我,而正当我准备再次扑向她重新开始时,她轻轻叹了口气把毛衣套过头脱了下来。有一刻毛衣整个包住了她的头,只留下她的胸毫无遮挡(当然除了胸罩之外)地暴露在我面前,这个形象深深印进了我的记忆中。这真是恰到好处的一幕,弗朗辛的整个形象,露出她身体最好的部分而盖住了她愚蠢的嘴。如果我是个画家我会画下这个场面。我觉得如果画得对,这幅画就能告诉你需要知道的关于弗朗辛的一切。但她那样子只持续了一秒钟,接着毛衣就脱了下来,她双臂张开,双唇开启,双目迷离,就是在这一刻,我确切地知道我可以完全忘掉现在是进垒和球门线了,我可以不用再在自己脑子里胡思乱想给自己作半场演说了,因为一切都已经准备就位,奇普·哈里森即将告别处男的身份而正式成为男人了。
我吻了她。
我们一起扑倒在床上。
她的皮肤真是柔软得要命。女孩子的这种柔软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我用手环绕着她并打开了她的胸罩,尽管我不是这世上身手最灵敏的人,但这个动作做得很顺利,我把它从她肩膀上褪下来,让她的双乳裸露了出来。就在我这么做的时候我们的目光相交,我看着她的眼睛和她的嘴,她脸上的整个表情,她很满意,愉悦而平静,她的眼睛在说她知道正在发生什么并且喜欢这样,一切都会很好。
她是这么美。
我完全陷在她那对乳房里。我抚摸亲吻着它们,停也停不下来。事情要一件一件来,一点一点得到她,这些现在都不是问题了,因为基调已经定下了,我们要把整件事做完,现在唯一重要的就是做得尽可能的好。所以我并不急于扑在她身上,我在尽可能地刺激她以及做那些让我也感到享受的事,这个举动很显然是成功的。
“噢,奇普。那感觉真棒——”
她的皮肤尝起来混合着糖、香料和神秘的女孩子味道。我喜欢她的乳房,就像小孩子在吃冰淇淋,想要一口吃掉但又想永远吃下去。我小口小口地咬,大口大口地吞,而她则发出那些勾魂的沉重呼吸声,并开始在我身子底下蠕动起来。
“脱掉衬衫,奇普。我要你贴着我。”
如果我脱掉衬衫,你不会马上想起希腊雕塑。我不是个九十七磅的瘦排骨,可我也绝不是查尔斯·阿特拉斯。我看上去骨头有一点凸出,营养不是很好。但我还是脱掉了衬衫,我瞥向弗朗辛的眼睛,她看上去对我衬衫后面的货色也不是那么失望。事实上,她看上去很饥渴。
“噢,奇普……”
我吻了她,我们的舌头重修旧好,我们的胸紧贴在一起。在这件事上我的胸占了便宜。她的乳头硬得像两个玫瑰花苞,我前后移动着身体刷着她的乳头,她呻吟着扭动着回应我。
在长时间的接吻爱抚和感受之后,在我对她说她的胸有多美,身体尝起来和感觉有多美味之后,在她对我说了我让她感觉有多棒我有多贴心她有多在乎我之后,在这一切之后,她躺下闭上了眼睛,把屁股向上抬了一点让我能把她的裙子脱了。
这一点都不难。我只是打开那个钮扣拉开了拉链把裙子拉了下来……这是条绿色的格子裙,这是说给那些没有彩电的观众们听的。裙子从她身上脱了下来,她就穿着内裤躺在那里,我发现她大腿内侧有道半英寸的新月状伤疤,我认为这根本不是什么缺陷。实际上,我认为弗朗辛没有任何缺陷。只有优点,数不清的优点。
我的手摸过她的腿。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腿有多重要。女孩的腿,我是说。腿长得好看有多重要。我总是注意脸蛋,胸部和屁股,我知道好看的腿和不好看的腿之间的区别,但我从来没对腿感到兴奋过。
你总是一边生活一边学习。弗朗辛有一双好看的腿,就那样摊开着,赤裸着,只有内裤,我真正能看见一整个女孩。我的意思是,作为一个整体。我意识到了腿的重要性。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说得很清楚了。
就叫它是灵感爆发吧,一个突然迸发的洞察,说到底大多数伟大的发现都是这样来的。伟大的突破从来不是因为某人坐下来慢慢想出来的。它们都来自电光火石。比如说,牛顿和他的苹果。保罗在去大马士革的路上。阿基米德在浴缸里的时候。奇普·哈里森和弗朗辛在床上的时候。)
“奇普?”
她的眼睛闭着,我看不出她现在脸上有任何表情。她好像很平静,完全放松,但我能看见她身体里面在颤抖。
“你可以把它脱掉。”
我把手放在她肩上,很慢地向下抚过她的乳房,肚子,掠过她的内裤,然后沿着她的腿一路往下到达她的脚。
“我的内裤。你可以把它脱掉。”
“好的。”
“你可以……做任何事。”
“好的。”
“任何你想做的事。”她的嗓音跟之前的不一样,变得既老成又年轻了,同时发生。最主要是变得更柔和了。这好像是第一次,我听见弗朗辛说话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装模作样。
我想要说点什么,但我不能。我的喉咙堵住了,打了结。
我脱下了她的裤子。我脱下了她那质地轻薄的尼龙内裤,并把它捏成一团紧握在两只手里。我想要把它作为战利品钉在床头的墙上。我想要把它压在枕头底下入睡。我想要把它放进嘴里嚼然后吞下去。
“奇普——”
我把内裤放到一边。双手放到她大腿上,她打开了它们,分开双腿,我看着她。我能闻到她。
我伸出一只手,摸着她。她湿了。我把手指伸进去一点,我感觉到了她。她又湿又热又黏。
突然间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要上的不是一个有着魔鬼身材的蠢女孩。我想到她远远不止是这个。我突然想到,就在我伏在她身上手指伸进她体内的时候,我爱这个女孩。她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一个美丽的、充满激情的女人,我可以永远爱她尊重她珍视她。
但首先,对上帝发誓,我要干她。
我双手并用和她在玩。我把玩着她、她的身体构造、她感受的方式以及由此引发的效果都绝对让我陶醉。她躺在那儿,屁股翻滚着,这么漂亮,这么甜蜜,这么优雅,她一直闭着眼睛双手放在身子两侧,话语不断地冒出来。
“噢奇普,这真棒,这真棒,我喜欢这样,我爱这样。我太热了,我喜欢这样,我爱这样,奇普,这真棒——”
我一只手在她里面,另一只手在脱我自己的衣服。要做好这件事也许需要极好的身体协调能力和技巧,这就像一边揉肚子一边拍头顶一样。我用力扯着皮带想把它解开,结果差点没把我勒死。但我确实把裤子脱掉了,双腿扭动着直到它全脱掉,还有我的短裤。我之前就已经把鞋子从脚上踢掉了。我没有脱掉袜子。我本来可能会脱的,但我在脱短裤的时候另一只手滑了一下,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我发现了弗朗辛的阴蒂。
(我没有打算要提这个。毕竟,这很学术性,也许就这么脱口而出谈论阴蒂不是什么有品味的事。倒并不是阴蒂有什么不对,看在老天分上。但提到阴蒂可能不对。事实是,我从书里读到过女孩的这个部分,知道它的重要性,但还没想到要去找它,多少还沉浸在其他的好东西上。但现在只是碰巧我发现了它,这可确实是个好东西。)
“噢,哇欧!哦,上帝,对!哦,耶稣基督,干呀!哦,永远干下去!”
我在她身上。我一直在摸她,我压在了她身上,我想这就是了,这真的就是了。
我现在还是十七岁,再过一秒钟我就不再是处男了,这真他妈棒,因为如果你到了能为国家而战的年龄当然也就是时候有性生活了,再加上现在社会上的性革命,一个人到十八岁还是处男是件很荒谬的事,而我现在在这儿,准备好了不再做处男了,还有弗朗辛,湿透了开放着等着我,我爱她,对上帝发誓,我会永远爱她,我难道不是个幸运的劲量小子吗?我说,“我爱你,弗朗辛。”
“快上吧!”
“我爱你。”
“上帝,上帝,插进来!”
这让我想到,尽管只是一瞬间,女孩子这么说话好像太生动了,也许不是最好的品味,但接着我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好事,说到底弗朗辛是被激情点燃着,这绝对是个好兆头,一个像弗朗辛这样的女孩,外表这么端庄,也会被激情点燃,接着我完全停止了思考,准备好了开始行动,一劳永逸地改变自己的人生,我盲目地向前一插,没插上,再次瞄准,再——暂停,因为好像有一群大象正在冲上楼来冲过走廊,有人在高声喊叫,弗朗辛在对我吼着,乞求我干她,插进来,躺在那里,瘫痪了一般,我房间的门被一脚踢开,一个身材像座山一样的男人闯了进来。
他的手臂跟羊腿差不多粗,而就是这只手上握着把像大炮一样的枪。
“你个婊子养的!”他咆哮着。
接着他把枪对准了我,扣下了扳机。
第二章
01
我想你此时正在猜想我是谁,以及我是怎么落到这堆麻烦里的。至少我希望你在随着那些文字猜想,因为如果你没有,这就意味着你没有产生兴趣,这反过来说明我在前面那几页里没能勾起你的兴趣,抓住你的注意力。而如果我没能在勾起兴趣和抓住注意力这两项上得到高分,那么也许这本书写完之后会很难卖出去,这样的话我就不知道我接下来该干什么了。过去两个星期里我一直都住在一间像侏儒的手提箱这么小的房间里,吃着缅因州的沙丁鱼和过期的面包。沙丁鱼十七美分一罐,面包是免费的,但就算它们全都是免费的,这也谈不上是什么好交易,因为就算你很久没吃过沙丁鱼三明治了,你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这沙丁鱼还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种,面包还是过期的,而且菜单永远不变,好吧,我不会再对食物说三道四了,但我可以想想我更想要的东西。
抱歉。我完全跑题了。重点在于上一章应该勾住你让你看进去。既然我已经引起了你的注意(如果我没有因为跑题而让你走神的话),现在我真的应该告诉你我是谁和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了。
我的名字叫奇普·哈里森。我不是从一开始就叫这个,尽管人们一直管我叫奇普,就像绰号一样,因为我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我说出的第一个词是“奇布”。
(只有上帝知道我想说什么。妈妈,也许吧。)不管怎么说,奇布可不会让人想起是小孩子的名字,但奇普就很好,就像人们常说的“这小子就跟他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这就成了我的小名了。
然后到1963年底我开始只用这个做名字了,我的真实名字不再出现在学校成绩单这样的东西上面。因为我的名字,你看,是两个姓氏的组合。雷,是我母亲的娘家姓,哈维,是我父亲的母亲的娘家姓。
所以我的名字叫雷·哈维·哈里森,而从1963年底起,名字叫雷·哈维什么的人都非常愿意换个叫法。
“纯属巧合,”我父亲对我母亲这么说。
“可能是最巧的巧合。但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巧合总会一再发生的。我小时候学校里有个犹太小孩叫阿道夫·基特勒。他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完全是无辜的,你知道,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好吧,我的意思很清楚了。这个男孩后来把名字改成阿诺德·基丁。这也没给他带来什么改变。老师们叫他阿诺德,但我们都叫他阿道夫。或者是元首。又或者是我军必胜。”
“男孩子都这么残忍。”我母亲说。
“雷·哈维,”我父亲说。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一夜之间变得可怕了。我们把它改成奇普吧。反正大伙都这么叫他。很可能也没人真知道他的全名。等他年纪大点,如果他想要个更别致的名字,他可以自己选一个。”
如果我想的话,我想我会的。
02
我昨天浪费了一整天时间来写我童年的故事,我在哪里出生在哪里长大,我上的学校这类事,我用掉了一大九九藏书把时间和纸张,我刚读了一遍,然后把它们都撕了。
因为首先我无法想象有谁会对这些感兴趣,因为里面没有一点点非同寻常或抓人眼球的东西。其次我不是那种清楚记得出娘胎以来所有事情的人。我只有部分记忆,而这部分还是模糊的。
所以我就不直接告诉你我的父母很富有但不诚实,我读过几所不同的私立寄宿学校,直到那个令人震惊的日子,我父亲对我母亲脑后开了一枪,然后又对自己脑门开了一枪,让我,在一瞬间,成了孤儿。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打篮球。
我长得挺高的,这让很多人都觉得我应该很会打篮球,直到后来他们发现我缺乏身体协调性,完全抵消了我的身高优势,因为我也不是像巨人般的高,只是比同龄人略高而已。而当时的教练还没发现这一点,那是我到这所预科学校的第一年,所以我那时正在球场上忙着投失打板球和错失篮板,某个小子带着张纸条走进场子叫我去校长办公室。
我们学校的头儿……人们一直这么叫他,尽管很多学校的校长都被人这么称呼,但这个说法在他身上特别贴切,因为他的头大概有篮球那么大,趴在皮包骨头的脖子上,下面是一具微不足道的身体。这个头上面毛发的浓密程度和门把手差不多,有模糊的凹陷和凸出部位显示出眼睛鼻子嘴巴及其他一切。话说回来,那天头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不少步,告诉我家里发生了什么,含含糊糊的,接着又含含糊糊地告诉了我为什么我父亲会做出这件史无前例的事。他说的事总结起来说,去掉头儿的咳嗽清嗓和若干语气助词之后,就是奇普·哈里森的父母以欺诈为生(好吧,是一对欺诈夫妇),很多年来靠这个过得富裕而惊险,他们始终进行着一项又一项欺诈,最近他们又从事了一项大型股票欺诈活动,结果突然间事情败露天塌了下来,让我那不怎么穷也不怎么诚实的父母陷入a)铁定破产和b)牢狱之灾。很显然我父亲觉得已经无路可走,于是他就选择了一了百了。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是说,在我看来他一定还有其他选择。逃亡巴西或者加入外籍大军或其他什么。但我猜他只是觉得整个天都压在了他身上,用砰砰两声立马解决看起来比较简单。
“我从来不了解他,”我说,一片茫然。
“我很少在家,我不在学校的时候,呃,我通常都会在夏令营里,又或者我和他们在一起旅行。他们好像总是在赶着去什么地方。”
“赶在法律发现他们之前。”头儿阴郁地说道。
“嗯,我想是的。我想我从来不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其他小孩问起我总是说他是做投资的。我想他也许是这样,但我一点都不清楚里面的道道。”
“都是非常见不得光的投资。”头儿说。
“我觉得我也没想太多。我觉得那些是理所当然的,从我长大开始想这些事的时候开始,因为小孩子不会去想这类问题,或者至少我是直到最近才开始——”
“你要喝杯水吗,哈里森?”
“我不想。我的意思是,我以为我们家很富。我们一直拥有一切,在这样的学校读书,我只是觉得我们是富人。”
“啊,是的,呃恩,”头儿说。
“这的确,呃恩,带来一个头痛的问题,哈里森。”
“是吗?”
是的。问题是钱,头痛的地方是实际上我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我不只是个孤儿。我还是个身无分文的孤儿,一个十七岁的奥利佛·退斯特。如果我的父母看上去很富有的话,那是因为他们把每一分不义之财一到手就花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们花了大笔大笔不属于他们的钱,所有这一切滚雪球一样达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所以我不仅仅没有一分钱遗产,我还欠了上谷预科学校几千块钱的学费和住宿费。
“我肯定你明白问题所在,哈里森。”
头儿说。有道光在他头顶最亮的地方闪耀着。他把他书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拿起来——烟斗,烟斗清洁工具,铅笔,烟灰缸,文件夹,随你说。他摆弄着每一样东西,他看着自己这么做,我也看着他,这样子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然后他对我说我必须做些安排,去找能收留我的亲戚帮我重新规划人生。也许,他提议道,去找某个能在财政上提供资助的亲戚。我告诉他据我所知我没有任何亲戚。他承认他应该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我真不知道毕业后我会做什么,”
我说。
“我想上大学是不可能的了,至少目前是这样,也没有哪所大学急着要招我,但……”
我瞥见他脸上的表情,这让我乱了阵脚。我停了下来等待着。
“恐怕你没完全理解我的意思,”他说。
“学校没有办法让你待到毕业,哈里森。你明白……”
“可现在已经是二月了。”
“是的。”
“差不多快三月了。”
“呃嗯。”
“我是说,这是我毕业前最后一个学期了。我到六月就毕业了。”
“事实上,你从九月开始就欠着我们学费,住宿费和餐费,哈里森。”
“我迟早会还的。毕业后我会去打工,我能付……”他在摇头,这件事他做起来要比平常人更费力。我看着他这样做。我感到,噢,非常奇怪。怪异。我的意思是,现在想想所有这一切,用你所谓的回顾历史的角度来看,我明白了当时没有明白的所有意思。
比如头儿这个人是怎样的一坨烂屎,抱歉讲粗话了。还有类似的事。
但在那时候,我的整个世界不仅仅是被上下颠倒了,而且是从里到外翻了个个,我被震得有点麻木了。我不知道我当时对所有这一切有什么感觉,因为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无法做到。根本没有时间去反应,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那个头停止了摇晃又开始说话了。
“不,不,不,”它——也就是他——说。
“不,我觉得不行。不,恐怕我们只能一笔勾销你的欠费,就当是买了个经验。如果有缓和的余地的话,但不,不,不,我想没有。你的成绩不差,但也谈不上非常出色。李普斯科特教练告诉我你在篮球场上的表现总体而言令人失望。还有,当然,就是社会上的不利舆论,你一定理解的。谋杀加自杀再加欺诈,不,不,不,我想不行,哈里森,我想不行。”
03
我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在发抖。我不认为我受到了斥责或是吓坏了或有任何特别的原因,但我在发抖。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回到寝室。我的室友正躺在他的床铺上,读着一本色情杂志,我走进来后他装模作样地表示a)他是以一个未来心理学家的眼光在看这种杂志,b)他的两只手一直都好端端地拿着杂志。我并不是讨厌他打飞机。令我讨厌的是他的态度。
(事实上,在这种事情上人们的恶心态度还并不少见。要么他们像哈斯科尔一样,花大力气假装他们根本没有生殖器,更不要说用手去碰那玩意儿了,又或者他们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想要谈论这件事,或者讨论具体的姿势,甚至公开干这勾当。或者更恶心。这两种都让我想吐。我觉得这应该是件私人的事,好像宗教或者挤黑头一样。)不管怎么说,看见老哈斯科尔用色情杂志遮盖住他勃起的器官已经足够让我打消跟他说话的念头了,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念头,绝不是。他又开始唠叨些别的什么,我在想如果我告诉他发生的一切他会说些什么,我最终决定这不值得我去寻找答案。我转过身走到我的衣柜那里拉开那些抽屉。我觉得我是在试图决定该带走什么留下什么,但我想实际上我是在寻找某个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某样能让一切都连起来变得,噢,有意义的东西。如果真有那样的东西存在,它肯定不在我的抽屉或者衣橱里。事实上,我越是看着它就越是意识到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我想要再看到的。要决定把什么东西放进行李箱什么留下这本身就是个大麻烦。更容易的是丢下所有这一切。
离开老哈斯科尔是件特别容易的事。
我甚至都没有说再见。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说呢?我想过问他借点钱……他总是有足够的钱;上谷的每个人都有钱。那个头会摇晃着说他就知道我会在走之前借点钱,有其父必有其子么,像这样的话。
所以我没有。没有向哈斯科尔借也没有向任何其他人借,而疯狂的是如果我就这么出去告诉人们发生了什么,甚至都不需要讲得很具体,只要说我家破产了也没有人能投靠等等,我很可能就能得到一笔资助。不是借款,而是纯粹的赠送,或者是那种“等你有钱时再还我”的大方借助。
因为尽管在上谷上学的伙计们不是什么王子,但他们绝对不坏。而我虽然算不上人见人爱,也不是他们鄙视的对象。他们都不错,我和所有人都处得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看,这些人在上谷读书都是有原因的。他们都在这里是因为a)他们有钱,b)他们都有某个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不然的话他们会去更好的学校。要么他们学东西比较慢要么是轻度酗酒者要么他们的家庭名声不太好,类似这样的事。他们有足够多的钱而且他们知道钱有多重要以及它的极限在哪里,而这一切加起来就形成了一种温和而扭曲的同情心。
所以他们可能甚至会为我搞个捐款,而款项甚至可能足够让我继续待在这所烂学校直到毕业。至少能让我离开学校时有钱坐巴士或火车。
但我是,这么说吧,骄傲的。不愿意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或者从任何人那里得到任何东西。实际上我甚至不能和任何人谈谈,尽管我有这个需要。实际上光在校园里游荡我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试图找个能谈谈的人。我无法提起热情去跟任何学生或老师们谈。我会和他们中某些人在我自己的脑子里小聊一下,这帮我把自己的一些想法理清了,但每次我做出一个决定,我就会立刻在脑子里和这些人谈起来而不是去和真人谈。我当然不想和我的篮球教练谈。我确实和他进行了一次想象中的谈话。不是很长,但这次谈话主要是他在对我解释我只要把那些打板投篮投得更有力一点更努力地去抢篮板,只要能把投失球的比例降到足够低,我的学业可能还是很有前途的。
“你有高度和臂展,奇普,孩子,”他在我的脑子里说道。
“你还不足以能引起大学球探的兴趣。一两年后其他人会追上你。但在预科学校这个水平线上……这么说吧,你有机会,孩子。这里是适合你的地方,而我也给了你所有的机会,99lib?但你就是没有给我一切,孩子;你就这样让我和球队失望了。成功者从不退缩,奇普,孩子,退缩者也绝不会成功。”
我坐在一棵树下翻了我的皮夹。我有一张家人的快照,还有一张我母亲的更正式的照片。我看了这些照片一小会儿。在皮夹的纸币夹层里我还有七张一美元的纸币,零钱夹层里有四十六美分。在秘密夹层里我有一张折起来的二十美元和一个带润滑效果的特洛伊牌避孕套。这两样东西是有联系的;我曾经计划过,在将来某个未定的日子,搭便车去五十英里外的城里,据说那里有无数妓女从事着她们的古老职业。那张二十元纸币是用来找个妓女的,特洛伊是用来确保这次经历所留下的伤疤将只限于心理层面。而那个秘密夹层,顺便说一下,根本就不是个秘密了。我长时间把那个橡胶套子带在身边,你能从皮夹的表面看出它透出来的一圈圆形的形状。
(但是我想它起到了作用。不是指那个秘密夹层。而是说特洛伊。我带着它的时间里,我从来没得过一次病。)
我从树下站起来把皮夹放回了口袋。
我有27.46美元和一个旧橡胶套子。我没地方可去没人可找而且我甚至不能继续待在我所在的地方。
我回到寝室。哈斯科尔,感谢上帝,不在那儿。我想他可能在吃晚饭。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我可以去食堂也给自己弄点吃的,但我根本没考虑过这个。我冲了个澡把自己好好洗了几遍,我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刷了牙梳了头还擦了鞋子。我把梳子牙刷和一块肥皂放进口袋。我想过带一套备用的袜子和内衣裤,但我最终没有带。我想要让双手没有负担。我脑子里闪过“赤手空拳走天涯”这个说法,好像我很适合这么做,而且是按照字面的意思做。
我站在公路上,穿戴干净整齐,把大拇指竖在空中。有几辆车开过来又开走了,正如汽车会做的那样,接着有一辆林肯慢慢开过来,我预感不错,于是整了整衣服,脸上堆出一个清新孩子气的微笑。
汽车又慢了一点下来,司机看着我,然后重重踩在油门上呼啸着开走了。
我所能想到的就是一个笑话。你可能知道。我想这也许是全世界最老套的笑话。
有个家伙加入了伞兵部队,在经受过所有的培训之后他要做第一次真实的跳伞练习。不是从那些塔上跳下去而是从一架货真价实的正在飞行的飞机上。飞行教官或者跳伞教官或者不管是什么,总之是那个管事的家伙跟他过了一遍流程。
“你跳下去以后,心里数到十。然后拉动那根拉绳打开降落伞。万一伞打不开,就拉那根紧急拉绳。伞就会打开,你会缓缓着陆的。那里会有辆卡车带你回基地。”
所以这个家伙就跳了下去,他拉动拉绳,没反应,他拉动另一根拉绳,没反应。
他对自己说,“我敢打赌那辆操蛋的卡车也不会在那儿。”
世界上最老套的笑话。
而我刚刚辍学。彻底破产。我在路边转着圈,笑得比我这辈子笑过的都厉害。
“那辆操蛋的卡车。”
我从来不哭。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从来不哭。那天我也没有,我觉得我永远都不会哭。那辆捎上我的车,在我大笑完之后很久才来,是一辆大庞蒂亚克敞篷车,有着深陷的塑料皮座椅和有力的一切。司机大概四十或四十五岁,面色苍白像是常年在室内工作的人。他说他是个推销员,他卖的是工业卫生间设备。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是工业卫生间,后来我没问他自己想出来了,我脑子里出现一幅画面,一长条望不到头的小便器延伸到视线尽头,还有一长条穿着丹宁布工装的工人,站到小便器前,放下他们手中的午餐盒,工业化地小着便。
而这个画面让我突然想到我自己就做过同样的举动也许有一百万次了,除了我没有拿午餐盒也没有穿工装,但在那些时刻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真的有人到处跑以推销小便器为生,还有另外一部分人以购买小便器为生。我只是从来没真正考虑过人们谋生的方式。但现在,作为一个只有二十七块加点零钱的孤儿,工作这件事变得更重要了。
我想出大概一千个问题问他。比如工业卫生间设备的不同型号,它们的颜色,你是怎么进入这一行的,还有,噢,我能想到的一切。时不时地我会看见他怪怪地看着我,好像他觉得我是在哄骗他,假装对这么一个愚蠢话题感兴趣。但我想对他来说相信我是真的感兴趣比接受他的工作是真的无聊透了要更容易,所以他告诉了我很多有关他所在的行业的信息,比任何内行或外行真正想要知道的都多。而他也乐此不疲。我想,也许是因为从没有人觉得他是个有意思的人。他的妻子,他在某一刻告诉我,她压根就不在乎他毕生的工作。事实上,他说,她好像感到这份工作很羞耻,虽说洗手池,马桶,小便器这些东西有时候有点脏,但就事实而言,如果没有它们的话这个世界会变得脏得多得多得多。
我没有在假装。我当时是真的感兴趣。
说真的。
他在学校所在的宾夕法尼亚西部捎上我的。我们走的是宾夕法尼亚公路。然后上了俄亥俄公路,我们穿过了半个俄亥俄州然后他必须走另一条路了。他在公路上让我下车。我跟他说过我要去藏书网芝加哥,尽管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要去那里,但我得圆这个谎。
在放下我之前,他在加油站停车加油并在餐厅里请我吃了顿午饭。他去了次洗手间,回到餐桌上之后,他兴奋地带我去了洗手间给我看那些排水设备并解释了很多细节问题。我这么告诉你吧,其他人都奇怪地看着我们。
从俄亥俄到印第安纳到伊利诺斯我和好几个人一路聊着,总共又搭了六次车。
那些对话都有点类似我和那个推销员所说的。我不会浪费你的时间向你详细描述这几个司机是干什么的在哪里捎上我又在哪里把我放下,或者那些汽车的造型和司机的长相。说真的,我也记不得那么清楚。
他们在我脑子里都合在一起了。不管怎么说,没有一个人像那个推销员那么引人注意。
我是在正午前不到一点到达芝加哥的。捎上我的最后一个司机把我放在市镇北部靠近湖的地方,我花了几乎一个小时试图再搭车开回市中心。我想实际上一定少于一小时。但是在那风里,感觉几乎是永远。最后一辆警车开过来,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从车窗里伸出脑袋说了点有关搭便车的事。我没听清他的话,但不需要天才的智商我也能猜到他的意思,那就是搭便车是不允许的。如果他没告诉我这个,我可能会到现在还在那里,冻成一座雕像,大拇指朝上伸着。
但是,现在,我想到了去搭公车,这花了我两毛半,这也是我离开学校之后第一笔支出。
坐在公车上,我脑子里想的全是那该死的两毛半。我的意思是,毕竟,我走了大概一千两百英里吃了三顿饭,而我到目前为止只用了两毛五。你会以为我会为此佩服自己,看在老天爷的分上。但我一直在想的却是我的27.46美元现在只剩下27.21美元了。这点钱能让我再多坐一百零八次公车,那样我还剩下二十一美分,能买两杯咖啡和一颗球形糖。我想要说的是我没有收入,所以任何支出都让我心事重重。
我一直在计划着开口要求司机在到了市中心后叫我下车,但我想不出怎样才能在提出这个要求的同时又能不像个乡巴佬,出于某种愚蠢的理由我不想被人看成是乡巴佬。所以我只是不停地到处看并等待着。我和我父母以前来过芝加哥,但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除了我们去马歇尔菲尔德百货公司买过东西,住在,我想是,帕尔默之家旅馆……尽管我到那里看过之后,并没有感觉任何熟悉的地方。我想我上次来应该是八岁或十岁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车刚开到环区我就认出来了,当我们到达国家街的时候,我想起来这里是主要的休闲区,或者我只是把那首歌里唱的内容掺进了记忆。路牌上写着“国家街”,下面写着“伟大的街”。
我注意到这个时可高兴坏了。终于有个地方是认识的,就好像这个路牌是某个老朋友一样。后来,在我走完这条该死的街之后,我开始意识到他们把那样的话写到这可笑的路牌上简直头脑简单得叫人难以相信。如果每个来芝加哥的人只看到一次这样的路牌,那还好。但想想这样的东西一直在那儿,住在那里的人必须天天看着它……
我在国家街下了车,开始在那里转悠。
大多数时间我都待在这条街上,因为它有个漂亮熟悉的名字,我担心一旦离开它我就再也找不到它了。我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看着橱窗里那些我不需要也买不起的东西。我一直能看见一些突然间很想要的东西。比如说一个指甲钳和小刀的组合套装,这玩意对我来说就像手套之于维纳斯一样。还有尽管有人几小时前刚请我吃过早饭,我还是始终对食物有种愚蠢的渴望藏书网。
每次经过任何一个卖吃的地方我都会忍不住流口水。我站在一家饭店前面,那里的菜单上最便宜的菜也要超过四美元,而我还真的站在那里读完了整本菜单,就好像我能走进去啃上一块牛排一样。我是说,即使我蠢到愿意把钱都浪费在这个上面,我的穿着打扮也不符合这家店的要求。
最后,我有点发火了,就买了一块巧克力来解决掉我的胃口。他们竟然有脸把一块五美分的巧克力卖到六美分。
27
.15美元两个小时之后,我躺在老鹰旅馆(3.5美元一晚)的床上,读着芝加哥论坛报晚费,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上的招聘版面。
我用一支黄色的已经用坏了的铅笔头(路边找到的)把看上去有希望的工作划下来。
工作到处都是。只要看看这些目录,你就不敢相信这个国家竟然还有人没有工作。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一个登广告的主愿意招聘一个有三年高中学历,没有任何经验也没多大能耐的十七岁小孩。
并不是说他们都很在意能力。主要问题是工作经验。我敢说一百个广告里有九十八个都要找有经验的人,而且他们真正想要找的还是那些在同一领域里干过重要得多的工作、赚的钱也更多的人。我不怪他们,但一个人必须先有经验才能找到工作,那他到底怎样才能得到工作经验呢?除了经验你还需要一样东西,就是教育。从这些广告上来判断,如果这份工作会要求你每周接触一次一个双音节的词,大学文凭是最低标准,硕士文凭才能让他们高兴一点。至于那些智力要求更低一点的工作,比如给马抓虱子,如果你有高中文凭的话,他们也许会愿意将就着用你。
我这么说吧,这些该死的广告可真打击人。我把报纸折起来放下,从床上坐起来——3.5美元一晚上的旅馆碰巧不会给你什么像样的床——大声地说道:“我打赌那辆操蛋的卡车也不会在那儿。”
这一次我一点都没有崩溃。我重新打开报纸寻找那百分之二的我还勉强能胜任的工作。比如在街上发传单,在杂货店里拖地板,那些暂时性的或者兼职的工作,报酬也不是很好的。
我完成之后,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这家旅馆一定是用二手的装鸡蛋的纸箱做的。你绝对什么都听得见,整幢楼里不管是哪个马桶在抽水,你都会感觉像在尼亚加拉大瀑布旁边一样。我能听见人们的对话,要么是两个人在一起说话,声音低到每五个字能听清一个,要么是喝醉酒的扯着嗓子大声喊叫。我不知道哪个更糟。但躺在那里我意识到我该做什么。
我要成功。
当然你不会就这么成功。你必须在某样事情上成功,而我现在还不太清楚这会是哪样事情。但我从一路开车带我来的那些人身上发现做什么工作其实没什么大区别。只要当你熬过做牛做马的阶段,生意做到一定的程度后,核心概念就是拿一些东西去卖给别人。不管你卖的是广告位,蛇油还是工业厕所设备,这都没什么区别。
卖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最终都要给你带来比开始时更多的钱。
我从床上坐起来。我想到我的父母,他们选择的生活,以及生活反过来给他们的选择。我要规划一个不同的人生。我要诚实,努力,稳定。我每天的个人目标一定要和99lib?那些给我搭车的人一样,也是这个目标让他们都成为一样的人……每一天结束的时候我要挣到比这一天开始的时候更多的钱。如果我必须去派发传单,拖地或者给马抓虱子,眼下我就会去做的,我要百分百确保每一天的工作至少能支付我的饭费和房租。
同时我还要找一份工作能提供真正的发展机会。许多招聘广告里都用了这个词,他们不可能都在忽悠人。我要找一份有发展机会的工作,我会每天工作很长时间并且报名去读夜校拿到高中文凭然后继续读大学的夜校让自己完成大学学业,通过优良传统的美国方式在企业架构里一级一级往上爬。用卖力工作,勇气,运气以及出色的常识和拼命的精神走出一条通向顶峰的道路。
而这一路上的每一步都会有女人相伴。
我的脑子绕着这个想法不停地转。当然会有女人,我意识到。那些便宜但重要的女人会用她们粗糙的手臂教会我爱情的入门原理。那些秘书和职业女性会和我共享短暂但热烈的闲暇时光。然后,我会找到她,我的梦中情人,她会和我分享我的希望和梦想,我会和她手牵着手一级一级在长长的阶梯上向上爬,直到我们一起享受到戴着真爱的皇冠的成功果实。
我想到真爱的欢乐,被这个想法照亮。
接着我想到不真的爱会先来,和那些职业女性,秘书以及便宜但重要的女人,我开始被这些想法感动了。这些想法非常生动,事实上,非常令人感动。
但是接着大厅那头的一间房里有人开始不停地咳嗽和吐痰,这完全把情绪给破坏了。
我蜷缩进被子里面。一只蟑螂从电热器底下钻出来,电热器发出丁丁当当的响声。它发出的噪音好像比热量还多。电热器,我说的是。不是蟑螂。好吧,也许蟑螂也是,这是我唯一知道的。也是唯一在乎的。
我把头放在枕头上,那也算是个枕头。
如果这枕头里面有超过三十五根羽毛,它们一定都是很小的羽毛。那个结核病患者(我的诊断)又登场了。
我睡着了。这应该可以说明我有多累了。
第三章
01
这个男人一眼看上去全是肩膀。他不是真的很大个,我比他要高,但他有一对宽肩膀加上根本没有脖子,还有他戴着一顶叫人瘆得慌的窄边帽子,穿着套黑西装,看上去活像个芝加哥的黑帮。也许他只不过是个绝望的芝加哥共同基金推销员,但我并不真这么想。我认为他是个芝加哥黑帮。如果不是的话,那他真是入错了行。在这一点上我完全了解他的感受。
他向我走来,我跟上他走来的节奏等待着时机。当他到达合适的距离时,我拿起手上一堆宣传纸的最上面一张塞给了他。如果那是把刀的话,再长个几英寸就会刺穿他的左肺。
但这只是一张纸而且也根本没碰到他。令人惊奇的是他也根本没有去碰它。
他只是继续向前走过我身旁,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我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
“注意着点,奇普!”
我转回身。格雷格摁下了快门,我放开手让那张宣传纸飘落到了地上。我的黑帮朋友错过了他的黄金机会,这个机会全都在这张黄色卡片上用墨迹模糊的黑色字体写着:你好!你刚刚被街拍摄影师格雷格抓拍到了!你的照片将在二十四小时内制作完成!将这张卡片连同一美元的非用邮寄到哈斯戴德街一一〇四号,注明街拍摄影师格雷格收!就能知道你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发现世界眼中的你!这是封挺蹩脚的回.99lib?收信,毫无疑问。
即便是去掉那些感叹号,把错别字“非用”
改正成“费用”,字迹清晰地打印在一张不那么低俗的卡片上,它也还是一张大多数人都不想要的废纸。少数的几张会被人瞥上一眼,然后就像现在这样躺在了我身后的人行道上。
直说的话,就是地上到处都是这些黄色小卡片,一些被捏皱了,另一些就是直接被扔掉的样子。大多数人都没怎么看就扔掉了,但我把卡片塞给他们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接了过去。这个黑帮成员很少见。普通人都不大会不接你给他的东西。
这是个反射动作,我想。我不知道这个黑帮是反应比较慢还是真的非常酷,又或者他被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根本就没看见我。我也没时间去多想这个,因为我得把下一张卡塞给下一个人,这个人照例又会加剧芝加哥乱扔垃圾的问题。
这个黑帮经过的时间是四点过一刻,这一天接下去就没再碰到过任何记得住的人了。这是我为格雷格工作的第六天,到目前为止,一个人必须得非常与众不同才能引起我的注意了。每一天我都能看见成百上千的人,我要把黄色卡片塞给路人,这意味着我要把黄色卡片塞给上千个人。
一开始我会觉得不断地有新面孔和身体拥向我,让我头都大了。但是接着情况就变得清楚,变得容易了,这些路人们都失去了个性。他们只是人群的一部分,我发现我已经可以像忽略任何始终在街上的东西一样地忽略他们。我不再真正注意到来往交通的噪声,我不再闻到国家街的味道,同样我也不再注意到人群。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成为不过是又一个人群的影子。
比如这个黑帮的类型,某个瘸子,或者是特别漂亮的姑娘。
六点超过一点,格雷格说道:“哦,去他的,小子,今天就到这儿。”他折叠起他的三脚架把照相机放进盒子里。我们步行走去哈斯戴德街一一零四号,也就是合作摄影社的所在地。合作摄影社实际上就是门上的一个名字而已。门里面是一间塞满了办公桌的大房间和三间小房间,其中两间是暗房,一间是草草搭成的摄影棚,有几盏灯和一些背景布。格雷格一个月交十块钱就能使用一张办公桌,一天两小时的暗房时间,并按照安排使用摄影棚。这里还有一台电话交换机和一个女孩作为大家共用的接线员,但要从这里接电话得另付五美元一个月,格雷格认为这不值得。
所以我们走过那个女孩身边的时候没有问她有谁打过电话来没有,格雷格把一些东西放进办公桌里,又从桌子里拿出一些东西,其中一样是一瓶桃子味的白兰地。
“耶稣婊子养的基督,”他说,条件反射一样。格雷格是一个黑皮肤的矮子,来自巴尔干半岛上几个互相看不惯的民族的混血儿。他眼睛深陷,面颊凹陷,留着一把我见过的最浓密的大胡子。每次他骂脏话我都以为听错了,因为他的语气一点都不疯狂,一点都不显得生气或是有任何语气。他可以说出一连串脏话,那语调就像你在说“我要下楼去小店里买支牙膏”
或者“不知道红袜队今天打得怎么样”一样。要习惯他这么说话可真不容易。
他打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问我要不要也来一口。我说听上去不错。他把瓶子递给我,我喝了一口。他第一次给我喝的时候我曾想擦擦瓶口,但接着我想到像我这样整天站在国家街上干这种活的人早就已经接触到了现代人所知道的所有细菌了,还有这样做有点暗指格雷格有病或其他什么。
我不知道上等的桃子味的白兰地是什么味道,甚至究竟有没有这样的酒也不知道,看在老天爷的分上。这是非常便宜的货色。如果你从来没尝过,那就对了。我想这味道可以通过混合罐装桃子的糖浆和zippo打火机的燃料复制出来,而如果你真用这两样东西混合,那成本要比格雷格付的价钱还要高。
我自己又喝了一口,然后盖上瓶盖把瓶子放进抽屉。另外一个摄影师,一个整天穿着背带的上了年纪的人,信不信由你,走过99lib. 来问他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格雷格反问道。
“拍照,还有看着街上发生的一切。”他从桌上的一堆信里抽出一封信对着灯光,斜着眼充满怀疑地看着。
“所以这里面要么有一美元要么没有,”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而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也许会以为他这套赚钱方式不怎么样。一点都没错。就我看来,格雷格是个还算过得去的摄影师,但你只要抬头看看这间办公室就能知道过得去的摄影师可不如——比如说——过得去的航天工程师抢手。(不管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可不懂这术个语,但论坛报的分类广告里到处都是要雇他们的主顾。)格雷格的生意很直接。他站在国家街上,拍摄走过的人群,他们走过时我就给他们一张带编号的卡片,理论上他们会把这卡片连同一美元寄回来,理论上那卡片上的编号能让格雷格找到正确的底片并把它冲印出来寄给顾客。
“我不总是能寄对照片,”他有一次承认过。
“特别是我找人打下手之前。拍照和发卡片都我一个人来,我有时会把编号搞错,然后我就会收到某个傻帽从丹佛写信告诉我照片错了,我要么把对的照片寄给他要么退回那一美元。我该怎么办?有些傻帽会为了该死的一美元写来三四封信。再想想还有多少次我搞错了但那些人根本没写信来。有时我都在怀疑到底有没有人真的收到过对的照片。但他们其实干吗要这些照片呢,嗯,小子?回答我。我用这种方式挣一美元,我一定得是个杀千刀的才能告诉你谁到底为什么要寄钱来得到这些耶稣婊子养的基督照片。”
今晚他的情绪没有这么怀旧。他好像对信件的数量挺生气,他一边愉快地诅咒着,一边撕开那些信封的口子,甩出那些一美元的票子。有几张是支票,还有个混蛋寄来几张加起来面值一美元的邮票,还有个人根本没有寄钱来。
他把这些要寄照片的单子放在一边,他明天会处理这些,把钱收起来放进钱包。
“那个寄邮票来的家伙,”他说,“应该坐在热锅上等他的照片寄来,婊子养的。我们看看,小子,十一点半到五点半是六个小时,一块五一个小时,一共是多少?九块?”
“是十一点到六点。七小时。”
“十块?”
“十块五。”
他数出十张一块。他说他没有零钱。
我说我有。于是他从口袋里又找出两个两毛五的硬币给了我。
“你是唯一一个赚到钱的人,”他对我说。
“别都用在同一个女孩身上,嗯?”
我礼貌地笑了,又数了一遍钱,然后再数了一下我钱包里的钱。
“嘿,这很不错。”我说。
“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属于洛克菲勒的阶层了?”
“还没到,但至少我能在周末付得起房租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一天一天算的话是三块五一天,但一周一起结算的话只要二十一块,所以我每周有一天相当于免费。”
“耶稣啊。你一周要花二十一块就为了个睡觉的地方?”
“对。”
“小子,这可不对。你住哪儿,丽兹酒店?”
“事实上是个垃圾地方。但这价钱……”
“你付得太多了,奇普。”
“这是芝加哥最便宜的酒店。或者至少在市区。我都找遍了。”
“酒店!”他摇着头重重叹了口气。
“酒店是用来住一晚,两晚,也许一周。酒店不是用来长住的。谁他妈能负担得起?一周二十一块还不管饭和其他任何事,对吗?婊子养的,你知道我付多少吗?一个月八十五块,那可是藏书网两室户带厨卫的。你住的酒店有单独的浴室吗?”
“没有。”
“我的房租跟你的价钱一样,给我和艾琳两个人住,是一套公寓而不是一间房间。这就是你住在酒店里的代价。”他抓了抓头。
“老实说,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过日子的。我今天付给你多少,十一块?”
“十块半。”
“不管是多少。所以三块半要付掉房租剩下七块,我想早饭午饭各一块半那就是三块,还剩下四块,晚上要是吃顿像样的最少也要两块半,你还剩多少?一块半?只够你看场电影的。”他再次摇起了头。
“还要算上下雨不用工作和我用暗房你不用工作的时候。我不知道过去几周里我总共付了你多少钱,但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是没那么多。我在过去九天里工作了六天,我总共挣了五十七块七毛五。但我的开销没他想的那么高。我早餐只用七毛,晚饭在一块到一块八之间。午饭基本上就是一块巧克力,而且我还找到个地方巧克力只卖两毛五。有时我睡前会在酒店隔壁喝一杯咖啡。
所以实际上我在存钱。两周前我刚到芝加哥时口袋里有27.46元,我从格雷格那里挣了57.75元,还有打些别的零工挣的二十块加点零钱,我现在的盈余有三十六块多一点。
尽管如此,以这样的速度要达到你所认为的富裕阶段我还要走很长很长的路。另外我还有一些必要的资本投入,如果你是那么叫它的话。比如晚上洗内裤和袜子的话,早上我就得穿着没干透的内衣去打工,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要是再有一条裤子一件衬衫就好了,还没提国家街的人行道对我鞋子的磨损呢。
“奇普,小子,我有个想法。”
我看着他。
“假设你能付同样的二十一块一周,或者为了方便就算二十块好了,意味着你能立马在总额上省下一块,你能得到一个睡觉的地方,而且是个干净的地方,你只要和两个人而不是三百个人共用一间浴室,另外还包括私房手艺的早饭和晚饭。这听上去怎么样?”
“那地方在哪里?马德里?”
“就在这美丽的芝加哥。离这里才三个街区。”他的一只深陷的眼睛很慢地闭了一下,我才慢慢意识到那是他在向我眨眼。
“是我家,小子,让我们拍拍屁股上路吧。我得告诉艾琳她现在在开旅馆了。”
我对这有点不确定。我是说,听上去很棒,而且从各方面看都挺棒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我是不是想和格雷格捆得这么紧。我的工作是给一个失败的家伙打下手,而这可不怎么符合我所谓的发展机会。我并不是担心如果我去为别人工作格雷格就会把我从家里赶出去。我还不算笨,明白我付的食宿费足以支付他的全部房租,我肯定自己不是第一个意识到这一点的人。
但我不知道我是否愿意在下班后还跟他在一起,我不知道我是否想要成为他家庭的一员,和他以及艾琳共用两间房和一间浴室。
接着我就见到了艾琳。
02
我那天晚上搬了过去。其实也没什么要搬的,我甚至连酒店都不必回。一无所有的好处就是你不必回去拿什么行李。所以我说搬过去的意思就是我去了格雷格的公寓,碰见了艾琳,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并在那儿过了夜。
这里离老鹰酒店有十万八千里,相信我。晚饭是意大利面和肉丸,尽管这并不符合格雷格贴上的私房菜的标签……意大利面是从一个盒子里拿出来的,调味酱是罐装的……但仍然比麦迪逊大街上那家小餐馆里的特价菜要好多了。饭后我们围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聊了一会儿,他们睡觉前艾琳弄了点咖啡(速溶咖啡),拿了点A&P牌果酱面包圈出来,之后她给了我一条被单、一个枕头和一个枕头套,然后他们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沙发留给了我。
我浪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想要搞懂怎么把这沙发变成一张床。其实它根本就没设计成那样。这只是个沙发,等我搞明白的时候我已经累得站在衣橱里都能睡着了。我把被单铺在沙发上,脱掉衣服,把自己卷进被单里。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去买套睡衣之类的。接着我就开始对艾琳胡思乱想,她会不会出来给我个晚安的吻之类的。
她非常令人惊艳,留着淡金色的长发,一对猫一样的眼睛,斯拉夫人的高颧骨和丰满湿润的红唇。她的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最勾人的。她的身体绝对会让你想到欲望农妇的形象:又大又重突出来的奶子,一点点小肚子,宽大的臀部,大而圆的屁股,结实的大腿。她穿的裙子应该是不显身形的宽松式。只有穿在她身上的时候才显出形状来。看着她穿着这个走来走去,那些肉贴着衣服料子那么有趣地动来动去,这真叫人叹为观止。
我一直想着她,并且开始想象。她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肉感的女人。她就这样散发着这种不断的光环。并不是说她有什么试探性的举动或者是让我觉得她想要我,但即使她把自己打扮成修女的样子剃个板刷头,你和她在一起也很难有十秒钟完全不去想她在床上的样子。
我想象着她一定很棒。我想象她会疯了一样地做爱,她会抓住一个男人把他搞到眼冒金星(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格雷格的眼睛总像是要陷进脑袋里去的样子),然后,等她干完你之后你已经爽到半死了,她会用双手双腿和一对奶子裹住你一整晚,像烤吐司一样地温暖着你。
我继续这种想象,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有因就有果。直到有某一刻我意识到不做点有创意的管道疏导工作是没法停下来的,我同样意识到明天早上她会来帮我换被单,也许你能想出比这更尴尬的事,也许我现在也想得出,但当时我一定想不出来,而且也根本不想试一下。
第二天下午,我给自己买了双新袜子。
“现在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格雷格时不时会这么问我。
“你在这儿省下了各种开销,过上了人的日子。我说的对吗?”
他说的对,全对。每天早上我都很早起床喝一杯没冻住的橙汁,一杯速溶咖啡和一碗脆玉米片或吐司三明治之类的东西。有一种不含奶的乳制品可以加在麦片上。那成分表就像氢弹的秘密配方,看在老天爷的分上。反正,根本没有什么私房手艺。
八天里有五天我会和格雷格工作,平均一天干六小时。他要冲印照片的时候,我基本上都在暗房里陪着。他想要问我收取摄影课程的学费。我提出在暗房里帮他打下手,只收一小时一块的工钱而不是在大街上的一小时一块五。我们都退了一步;他不收我钱,他也不必付我钱。这挺有意思的,我明白了各种不同的化学药剂以及它们的作用。我还明白了我绝对不想在暗房里过下半辈子。
不给他打工的日子里,我有时会找份白天的工作,比如散发电视节目的传单或者在一个像橡树公园这样的地方挨家挨户送推销样品,拿着肥皂和洗衣乳液的混合产品(既不是肥皂也不是洗衣乳液,而是全新改良的某某产品)把它们用橡皮筋绑到人家的门把手上。这玩意不是信件,放进信箱是违法的,也不能像传单那样从门缝里塞进去,所以你只能把它绑到门把手上,这很费时。
我拿了一些回家给艾琳。我本不该这样做……管它呢,样品不就是给人做做样子的么,不是吗?但我没有做我真正想做的事,就是把整堆东西塞进下水道然后去看电影。因为其一,我已经见过一个人通过尽全力把工作干好并公平对待雇员而在这个世界里立足前进的。其次,有个来自密苏里的孩子因为扔了他的肥皂被主管抓住打得屁滚尿流的。
剩下的时间,我既不在打工又不在暗房里帮忙的时候,我就分别交给了那间公寓和芝加哥的其他地方。我会在晚上出去,没有任何特定的目标,也许在图书馆停留一会儿,然后在城里游荡。碰到这样或那样的姑娘的想法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转,然后它就一直在那儿,在过去从来没给我带来过任何好处,现在也没有。大多数时间里,实事求是地说,我甚至连个姑娘都没见到过,或者就算我见到了她也总是有伴了。
这个国家应该男人比女人略多一点,但如果你曾经在天黑后在某个大城市里晃悠过,你就会不得不确信,这个市场上每个女人也许有二十到三十个男人争着要。
我不知道姑娘们晚上都去哪了,或者她们在干什么,但她们肯定不在男人们在的地方。
有一次,在鲁什街上一个有点中产阶级嬉皮风的地方,我似乎和一个长头发戴太阳眼镜的姑娘处得不错。她来自某所大学。我告诉她我是个退学生,这也不完全是个谎言。我们俩相处得很好,但接着她的约会对象回来了,就这么结束了。还有一次,在一个小饭馆里有个女人看上了我。
我当时在喝着咖啡,让自己保持暖和,而她也在喝着咖啡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想她是看上了我,但这很不靠谱。她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好像有人拿一个自行车打气筒往她的每个细胞里都打了点气。起初我以为她大概有三十五岁,而我越是靠近就发现她越是老。这就像用记录时间流逝的神奇现代摄影器材在观看一个人年老的过程,像他们在广告里说的那样。
我们起身,一起坐到后面的一个隔间里,她一直在对我呼着气,并说着一目了然的挑逗话。她把手放在我腿上。接着她把手向上移了一点,还给了我一记友好的挤压。这时候她看上去已经大概有一百零八岁了,我感到一股席卷一切的恶心涌上心来。我说我必须得去趟洗手间。我心里有点害怕她会跟着我去。这样我就不能真的甩掉她了。我去了厕所,然后我从后门溜了出去,把她丢下付我的咖啡钱并寻找下一个男孩来猥亵。自那以后我一直故意避开那家餐厅。
而你知道吗,在我离开那女人大概几个街区之后,我已经把自己骂了个遍。我是说我真的觉得很傻。很显然她一点都不漂亮,但关键是她就在那儿,看在老天分上,而且她愿意。而我可不是那种受欢迎到已经要把女人赶走的主。我是个,让我们面对事实吧,非常色的孩子,拼着命地想要摆脱,又是那个该死的词,雏儿的身份。她至少能帮我达成那个目的。我不用非得爱她才能干她。我甚至都不需要喜欢她。
这就是我在芝加哥的街道上最接近得分的一次,我还碰到过几次有些死同性恋向我抛媚眼,有一个还竟然在我使用工业厕所设备时试图抓住我。我对他们所有人说了不,他们也都把这当成了一个回答。
我想没人觉得我不可抗拒。
你可能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会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待在公寓里。我的确很多时候都待在那里,实事求是地说,但是让我一次次都想夺门而出的原因就是艾琳快让我发疯了。
这不只是因为她的样子,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也不只是因为他们卧室的门不是那么结实,他们不管什么时候做爱我都能听见,他们几乎每天都做。(如果他们不做,我就会为格雷格担心,真的。)而且这也不只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身体有着那么清醒的认识和健康的看法,所以她总是完全随意地半裸着在我面前出现,让我不断瞥见她身体的不同部位,让我下身紧张,直到我真的感到痛了。
就是这样,在这一切之上,我真的喜欢上了她和格雷格。这是种奇怪的关系,你看,因为我真不知道这应该是种什么关系。他们两个都比我要大得多。我想格雷格四十多岁了,我觉得她一定也快三十了。
所以有时候他们就感觉像是我的父母,鉴于在我的亲生父母离开我没多久之后他们就进入了我的生活,这的确像是个符合逻辑的角色。
但我从来没有像感受到艾琳这样频繁地感受到我母亲。(或者是我感受到了,我却没有意识到,而我会马上装作现在也没发现这一点,弗洛伊德博士。)如果艾琳是我母亲的话,那我就是那个摔断脚踝的叫谁谁谁的国王。我会为此感到骄傲的。
他们同时还像是我的哥哥和姐姐,他们也像是我的老板和老板娘,他们还像是我的房东太太和她的丈夫,还有,噢,这要是直说就入戏太深了。所以结果就是我呆在公寓里感到非常舒服和安全,读一本书或者看看电视或者和格雷格玩玩牌或者帮艾琳洗洗盘子。几乎所有时间里我都觉得非常舒服,然后突如其来的,我会不得不冲出去,赶在我四肢伏地口嚼地毯之前。
那地毯是块油毡布。
那是星期五的晚上,格雷格接了个电话,然后说他得出去一趟。这样的事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能和艾琳单独相处令我感到暗爽,同时怀着希望和焦急的心情,但接下来什么也没发生,那之后我就习惯了这个,也就什么都不想了。如果有什么感觉的话,我得说跟她单独在一起我感到很放松。我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能和她聊得更自在,格雷格在的时候我就做不到。
聊起我的家里人,比如说,还有我这辈子想要干点什么,以及各种各样当着格雷格的面说会让我感到尴尬的严肃话题。艾琳说得不多,但她的那种倾听方式让一切进行得很顺畅。
格雷格大概是在八点三十分出去的,艾琳和我聊天看电视大概有一个半小时。
然后他很开心地回来了。
“我们有生意了,”他对她说。
“马克要价值五百或者一千块的正点货色。”他转向我。
“一个摄影任务,小子。你以为我整天就只会在街上乱拍,是不是?但有时候有些好事会来的。”他又对着艾琳说,“我订好了摄影棚,从现在到早上四点我随时都可以用。”
“你想去那里?”
“对。还要用那里的暗房,要在早上交货。在那个犹太鬼子改变他婊子养的主意之前把钱放进口袋。你准备好了吗,孩子?”
“我?”
“他是说我。”艾琳说。
“我的御用模特。”
我说,“没开玩笑?你还做模特?”
“我就是这么认识她的,小子。我最好最甜的模特。你看过时尚杂志吗?《时尚》、《哈泼市场》……”
“格雷格,别提了,该死的。”
他对她微笑。
“当然,他们全都拼了命地要给她留个版面,不是吗,孩子?她也给他们留着版面。”
“格雷格,再说一句你就准备好去拍汤罐子的照片吧。”
“开个玩笑嘛。”
“我说的是你的摄影艺术,格雷格,拍摄对象其实不重要,不是吗?你拍的下水道也能裱上画框艺术味十足,博物馆全都排着队等着要。”
“宝贝,我想说的只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各自继续做自己,为什么不呢?”
这样的抬杠持续了一阵子。我有种感觉好像在看某部电影的结尾,你只有看过前面的部分才能明白那些内容。格雷格在整理器材艾琳去换衣服的时候我还在想他们的话。他们都准备好之后,格雷格开始拿器材,我帮他提了起来。
他说,“好吧,当然,我应该……”
她打断了他,提议我应该一起去旁观一堂摄影课。
“你整天在暗房里混,你也许应该对摄影这一行有个全面的了解。这不对吗,格雷格?”
“你真这么想?”
“为什么不呢?”
“好吧,我没问题,孩子。”
“我当然也没问题。”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因为这年头不时兴谦虚谨慎了,我当然这么想。”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而且奇普事实上已经是我们家庭的一员了,不是吗,亲爱的?”
我听着他们说,没有插一句嘴。我想你老早就应该看出来了,但你是坐在那里从头到尾一口气读下来的,而我则是点点滴滴地生活在里面。我知道那些话里有很多我听不懂的内容,但我也就只能这样了。
我迷失了,在等待着有人能找到我。
所以我 们步行了几个街区来到了那套办公套间。那里除了一个小个子在一张办公桌旁赶着记账之外,没有一个人。他查看了一下我们来的时间,接着再次低下了头。我们没理睬他,走进了摄影棚。格雷格锁上了门。
他架起了他的器材,调试各种灯和设备,一边做一边解释给我听。我没有太明白他说的内容,因为我心里还忙着在搞懂他们刚才的对话。
接着他准备好了,艾琳古怪地笑了一笑,然后站到了这张暗绿色的丝绒沙发上。
她把裙子拉起来穿过头顶脱了下来,然后扔出了照相机的取景范围。
除了艾琳的身体其他什么都没有。
噢,我想。裸体照片。芝士蛋糕,是这么说的。现在我明白了。
但还没全明白。
“我们在做的事情是双向的。”艾琳说,张开她的双腿。
“这实际上是种美丽的关系,奇普。你看,格雷格给我拍照,而我也在给他拍。”
我看着格雷格。他埋头在黑布底下看上去好像是照相器材的一部分。我再朝艾琳看去。她把手放在双腿之间,分别放在两侧,正是我盯着看的地方。
“只不过我有一台内在的照相机,”
她说着,“而且我不用那么麻烦地打光或者设置曝光。我只要瞄准拍摄就可以了。笑一笑,格雷格。”
格雷格什么也没说。我想他还在那块布下面。
我没在看着他,实际上。
我的嘴巴干得像一块黄沙三明治,而我的手脚和胳肢窝里全是冷汗。我的呼吸有点跟不上来,我全身没法停止颤抖,我的眼睛没法离开这辈子所见到的最美妙的东西。
快门响起。
“咔嚓!”艾琳说道。
第四章
那一个多小时里我就站在那儿看着格雷格拍他老婆的色情照片,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在幽默风趣的开场白之后,艾琳没有再说话。格雷格一直呆在那块黑布下面,一直很安静。相信我,我一个字也没有说。我脑子里天翻地覆,我承认,但我全都藏着没有说出来。我脑子里一直有个赶不走的想法,就是这一切都是个梦,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必须得非常小心不要轻举妄动,在这个梦变得湿漉漉之前把自己吵醒。因为不管是不是在梦里,我正处在一种你可能会说是极度兴奋的状态中。
这真是棒极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对你说清楚在这间小房间里所发生的事。(我这么说可能挺傻的,看在老天分上,因为我本来就应该把这些写出来,如果我不能说清楚,这就说明我在浪费我们双方的时间,而这段时间里我要消耗掉一大堆缅因州沙丁鱼和不新鲜的面包。)说真的,我能试着记下艾琳摆出来的所有姿势,并说出哪个姿势让我最兴奋,如果我这么做的话,那么,你可能会开始自己想象那里的情景,但我不是那么确定这种想象会有什么意义。
好吧,我就来说一下他们两个干的这个勾当大概是怎么回事,格雷格就是这样拍完了其中一卷胶卷。他拍了几卷单人照,大概有几十张照片,最终会被打包卖出去,它们拼在一起大概能组成个模糊的故事。
这特别的一卷是香蕉系列,一开始你听见一个沉闷的声音隔着黑布说道:“香蕉,孩子。”此时艾琳从沙发上下来,走到格雷格带来的那个变戏法的包那里,从里面找出一对熟透了的香蕉,又回到沙发那里。
我记得我看到过这组照片,这个香蕉系列,是他们冲印出来的成品。如果你是按照顺序看的,而且相信照片上的内容的话,这组照片真的会让人以为老艾琳就是这样得到她的小饼干的。这照片拍得非常写实。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格雷格才探出头来松了口气。他的额头上都渗九九藏书着汗。我猜那块黑布下面一定很热。其实这间房间哪里温度都不低。
“收拾一下。”他说。他从衬衫口袋里摸出烟来,给自己点了一根,然后把香烟盒递给我。我摇了摇头。有些人在生理上就没办法相信还有人不抽烟。他把烟盒和打火机扔给艾琳,她点上一根又扔了回来。这一切都很随意,把烟盒和火柴这么动作幅度很小地投来投去,几乎像运动员一样。你几乎会忘记艾琳正一丝不挂着,在刚过去的一小时里,她打开自己的阴唇,吮吸着自己的乳头,还把香蕉塞进自己的身体里。(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描述得这么图像化,但这些就是她所做的,我觉得如果遮遮掩掩只有更不好,看在老天分上。
我是说如果你要站出来说你亲眼旁观了一个女人搔首弄姿拍了一堆色情照片的话,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对吗?)艾琳吐出一阵烟雾。她说,“这些够了吗?”
“我想是的,够了。”
“我以为你要拍点色情的呢。”
我没对这句话大惊小怪。我只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说,“硬货?不,那个婊子养的计时器坏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年都不到就这样了。没什么东西管用也没什么人在乎。整个文明都快要垮台了。”
我一定是显出了困惑。艾琳对我说,“他说的是快门上的计时自拍装置。他取好景然后有十五秒时间过来跟我一起摆姿势。”
“是十二秒。”格雷格说。她没理睬他的纠正。
“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做很多更有趣的事,奇普。就是那些所谓的硬核色情照。”我点了点头。
“我们今晚拍的叫软核。”
“有什么区别?”
“无视社会价值。”格雷格说。
“嗯?”
“那是最高法院的说法。你知道,你能反驳这是一件艺术作品而不是纯粹的淫秽物品。但如果确实展示了人们互相做爱,那么这就是纯粹的淫秽物品。”
“在硬核色情摄影中,”艾琳说,“男人的核是硬的。”
“这是个旧说法了。”格雷格说。
“职业幽默。”她说。
“但关键是计时器罢工了。”他吸着香烟发出貌似沉思的呼气声。
“我告诉你,你不会相信十二秒有多短,除非你自己试过先取好景然后自己再跑进取景框里。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
“什么?”我成功地问出了口。
“保持状态。你知道,勃起。”他双眼向下看着自己的裤子正面,我强忍着不要跟随他的目光。
“你在用照相机还有各种器材取景的时候,你知道,你的全部注意力都是技术上的事。你甚至不会去想性的事。你可能很难相信这个,但我在拍这些照片的时候,在我脑子里我拍的是艾琳在玩自己还是芝加哥的天际线完全没有区别。在我的眼里这些都一样。”
他说的没错。我很难相信这个。我看见过芝加哥的天际线,我也看见过艾琳玩她自己,我根本不可能把这两者在脑子里搞混了。
“所以我先取个景,”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我得让自己兴奋起来,这样我才能勃起,接着要争分夺秒地抢在那个婊子养的快门咔嚓之前进入正确的位置。这是最最紧张的事。还有就是我喜欢的工作方式是,你知道,尽可能快地拍尽量多的照片,一张接一张。一直看着取景器只要姿势对了就摁快门。同样,艾琳也喜欢拍摄连续一组照片的状态,朝正确的方向不断前进。”
“到达高潮。”她说,还眨了下眼。
“是啊,到达高潮,”他说,眼睛一眨不眨。
“这就跟那什么来着是一样的,方法论表演。进入角色。看,你不懂这一行,但我敢保证如果你把她的照片和一组普通模特的照片比较,你就会知道那简直是天差地别。”要相信这一点我毫无困难。
“普通的女孩,她会摆出那种婊子养的机械的微笑,看上去就像刷在她脸上的一样,或者也许她会撅个嘴,而这毫无自然可言。艾琳,她完全不一样。有时我会以为她来了,你知道,高潮。仅仅通过摆这些姿势。”
“有时候,”她说,“她的确是来了。”
“但没有计时器,”他说,接着他张大了嘴巴打了个响指。
“嘿,”他说,好像脑袋上出现了一个想象的灯泡一样。
“我怎么没早想到呢?”
“什么?”
他指着我。
“你,”他说。
“你可以来拍照。你想要成为摄影师的话,迟早要开始拍。”
我脑子里转过无数的念头,还没等我回答,艾琳说道,“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奇普是个聪明孩子,但他对摄影还一窍不通呢。你不能指望他能拍出你的水平。”
“好吧,是这样。”格雷格说。
“再说,我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厌倦我和你一起拍的老照片了,亲爱的。但如果你来拍我和奇普怎么样?”
他们以前就这么干过,艾琳向我保证。
有两次,事实上,和一个家伙拍,他们俩都跟他不太熟,这是另一个事实。在她看来这完全合法,因为说到底这不是真正的性行为。也就是说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们只是摆个姿势让格雷格拍下来,然后再换个姿势。那个家伙没有真正进入她的身体,格雷格解释说。而这一点,他说,是他的死要求。因为尽管他和艾琳可能在某些方面比普通夫妇要开放,但在另一方面他们又很老派保守,他们老派的一个方面就是他们都不允许婚外性生活。他对艾琳绝对忠诚,同样她也百分百忠于他,这就是必须遵守的规则。
他们两个轮流对我解释并灌输色情摄影的好处,我这么说吧,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古怪的谈话。我也许没有从头到尾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我情愿还是那样比较好。我问了各种白痴问题,他们急着插话回答。难道格雷格看到我和艾琳摆这种姿势不会难受吗?
“不会的,小子,因为我知道这没什么,什么也没发生。”
艾琳和我在她丈夫面前做这种事难道不会感到尴尬吗?
“尴尬,奇普?我有很强的暴露癖。你一定也看出来了。刚才你看着我拍那些软照时就让我很兴奋。而且你知道,亲爱的,我喜欢你,格雷格也喜欢你,我觉得这只会给我们带来,你知道,乐子。”
乐子。
“我们有时间,”格雷格说。
“整晚上这里都是我们的,还有一间暗室,这两间暗室我们也许都可以用,因为我觉得另一间在这个点也不可能有人订。我要是能给马克搞点硬核货色的话,那可大有赚头了。你要是想干的话,好吧,我想我可以付钱给你,我说的可不是什么一个半小时一美元这种价钱。我能给你,哦,去他的,就说二十好了。”
“格雷格,亲爱的,妈的你怎么能这么小气呢?”她转向我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他会付给你五十块,奇普。这听上去怎么样?”
几秒钟过去了,我意识到大家都在等我给个回答。
“听上去不错。”我急促地尖声说。要是我的声音再尖一点,他们可能会觉得我还没到能干这活的年纪。
“行,就这样,”格雷格说。
“五十美元——好吧,当然,我想可以。唯一的问题是,我想除了你自己没人知道答案,小子,如果你了解自己,那就是你能不能在关键时刻有所表现。大多数时候你可以假装,你知道,但有些照片里必须得看到你——”
“硬起来,”艾琳补充说。她恼怒地翻了翻眼睛。
“老天,”她说。
“真是再没有比这更蠢的问题了。在过去一个半小时里他是全美国最硬的家伙,不是吗,亲爱的?所以我觉得他现在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我们有一个很感官很刺激的开始,艾琳穿上了衣服和鞋子。奇怪的是,她穿着衣服的样子真的让我兴奋起来了。我不是在讽刺。我刚巧到了差不多要习惯她的裸体的阶段,现在既然她又把衣服穿上了,我在脑子里又把那形象关上了,又开始想象她脱掉衣服的样子,那要比我记忆里的形象色情得多了。
她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我也坐了下来,她看着我给了我一个像奥哈尔机场那么大的笑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那种感觉,但当她那样对我笑着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会没问题的,眼前的这位是我的母亲兼姐姐兼朋友兼房东太太兼甜心艾琳,我们要一起找点无伤大雅的乐子,不会影响任何人。你可能很难弄清楚她怎么能在一个三秒钟的笑容里包含进这么多内容,但所有意思都在那个笑容里,我清清楚楚地读到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进入角色,”
她说。
“你要告诉你自己你和我疯狂地爱着对方,而且我非常诱人,现在我们单独在一起,我们即将要开始做爱了。现在把照相机彻底忘掉。这只是一些咔嚓咔嚓的噪声;不用去想。别担心摆姿势,或者格雷格从哪个角度拍摄。进入眼前这件事的情境,这样我们就能拍出些正经的照片。”
我心想,正经?接着她邀请般地噘起了嘴,我的身体向前探出去,不太肯定究竟哪个动作在先,我们就这么吻了起来。
这其实说得谦虚了。我们立刻进入了一个深深的灵魂之吻,这并不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我傻乎乎地根本不会去想这个,但在我的脑子还来不及有任何想法的时候,她的舌头已经伸进我半个喉咙里,她的胸已经紧紧贴住了我。
咔嚓!我们继续吻着,她移动了一下,把我的手放到她的乳房上,隔着她的连衣裙。
我轻轻捏了一下,感到她的奶头硬了起来。
咔嚓!她的舌头引诱般地扭动着。我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摸到了她的大腿内侧。她摸上去就像……我想要说丝绸,但其实更像温暖的玻璃,只不过她比玻璃还要滑。我感觉到她大腿肌肉在动。她的吻变得更贪婪。她在吮吸我的舌头,就像要把它吞下去一样。
咔嚓!如果这就是方法派表演,我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他们都要用这方法。也许她喜欢想象我们只是在做一套规定动作,也许格雷格喜欢这样想,但如果他们真这么想的话,他们俩可真是傻得跟个果仁蛋糕一样,因为艾琳已经热得快要烧起来了。我的手向上摸去,我的脑子里全是我刚才看到的景象,粉红的大腿和那一丛卷曲的金毛以及所有一切,我摸着她而她已经热透了湿透了,接着……
咔嚓!耶稣基督。
咔嚓!我让她带领着我。这看上去很自然,因为她从各方面看都是更有经验的那一个。另外,我完全不想结束眼前的姿势开始下一个。但她发出一声不情愿的叹息把我们导向河流的下一个弯,她开始脱衣服,光着上身让我陶醉在她的那对奶子里。
咔嚓!我抚弄着它们。
咔嚓!吻着它们。
咔嚓!继续。
咔嚓!我把这些咔嚓声也记录下来,是为了让你知道当时格雷格在干什么,但不要认为我一直意识到照相机的存在。有些时候它好像根本不存在,而我和艾琳之间的这整件性事都完全像是真的。接着那种感官体验会渐渐淡去,我会一下子意识到照相机在拍摄,我几乎无法忍受它的声音。那些咔嚓声听上去响得能震碎玻璃,我开始感觉自己是台机器,正在和另一台机器做爱。但这样的时候都不长,不足以让我完全冷静下来,每一次我重新回到情绪里之后,我会变得比之前还要热。
没过多久我们俩就把衣服都脱了。艾琳已经时不时地给我的下身带来轻微的感觉,所以暴露自己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了,而至于格雷格,我刚才没怎么注意他。
咔嚓!我脱掉短裤后看见她在看着我,当时我的确有一两秒的顾虑。我猜每个好好活过的男人一定都总有那么一两次多少担心过自己的家伙。尽管我没有过多地想过这个问题,但有时候我也想过它是不是太小了,或者长得太滑稽了,或者太丑了,或者我不知道是什么。鉴于我无从得知你如何分辨这玩意的美丑,或者多大才算够,所以也就没办法完全避免这些怀疑。
所以我有过一瞬间的焦急。但接下去的一秒,艾琳就把目光从那有问题的区域移开了,她再一次给了我一个那样的笑容,和之前的那个一样,她的双唇张开正好能容许她的舌头伸出来,她用舌头急切地舔过嘴唇,眼睛里露出最美丽的欲望眼神……
咔嚓!自从我从牙仙子那里得到人生第一个两毛五的硬币以来,我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骄傲过。
她碰了碰我,我肯定当时快门还在响,但我没有听见。接着她躺倒在沙发上,打开身子,曲着腿。她让我躺在她身上,我们的身体从胸口到下体都贴着,我的家伙很有主见地直冲她的地盘。我一碰到她那地方,她就快速地扭了一下屁股让开了。
“放松,”她小声说。
“别忘了规则,奇普。那门上标着私人领域,记得吗?只有授权人士才准许入内。”
我要失望地哭出来了。我刚才在想,照这么发展下去,所谓我们不能真干的规定,在恰当的时候都会被我们轻易地忘掉的。我把这想法和她的没有真正的性行为的声明放在了一起。
我想着就这么单刀直入把这事给干了。我总是能把这假装成一场事故,我想。
把东西放在该放的地方直到完事,即使她觉得这是强奸,她也不可能跑到街上高喊警察。要是她和格雷格为此而光火,那么,去他们的。不管发生什么,我至少干成了我在这世上真正想干的事。
要有很多运气。我瞄好了向前一冲,快门在我身后响起,艾琳毫不费力地躲开了。
“淘气,”她呻吟着。
“坏孩子。”
我想我可能永远都成不了强奸犯。事情到这一步就真的变得很人工机械和假模假式了。我们不再假装爱着对方,而只是尽快不费力地把动作做完,而这让我们两个都放松了不少(也许我们三个都是,因为我可不觉得格雷格会高兴看到他忠诚的妻子离技术上出轨只差一英寸)。
所以我们所做的就只是快速进入位置,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拍几张照片,然后再进入下一个位置。我在过去几年里做了不少课外阅读——我想这一点很明显,看在老天分上——但即使我翻了那么多遍《爱经》、《爱河行舟》、《爱欲》、《摩羯座》和《变态村庄》,我也从来没真正搞懂男女之间不性交的话究竟能摆出多少种不同的姿势。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到格雷格示意我们都停下抽根烟休息一下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很高兴放松休息一下的状态。并不是说我真的放松了。我是说,老实说吧,这个晚上可不是什么放松。根本就不是。
“拍到一些很棒的照片,”他透过一团蓝灰色的烟雾说道。
“你知道么,小子,你是个天生的演员。我老婆怎么样,嗯?一个伟大的女演员。”他转动了门锁上的钥匙,偷眼望出去。
“没人在家,”他说。
“等我一会儿。”
他走了之后,我轻声对艾琳说我快疯了。
“可怜的孩子。”她说。
“我是说我觉得都走不动路了。”
“你刚才在那里有一刻忘记规则了,奇普。我从来没和格雷格之外的人做过。自从遇见他之后就没有过,到现在已经快六年了。你必须理解这一点。”
“我想是的。”
“你知道,你长得很好看。”
“哦,算了吧。”
“你是说你自己不知道这一点?你是个漂亮的小伙子,而且你还有梦幻的身材。”
“别说了。我骨头都突出来的,看在老天分上。”
“我喜欢你的样子。”
“我是说——”
“我觉得我们俩在一起一定看上去不错。”
她又把我搞得兴奋起来了。我刚准备说什么,上帝知道是什么话,但接着格雷格拿着他的狗屎桃子味白兰地进来了。我当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冲动想要抢过瓶子把他砸个半死。我有种感觉,那就是如果我能把他弄走,他和他该死的照相机,我可以把余下的日子全用来干艾琳,我想不出还有任何其他我愿意打发生命的方式。
他在说他觉得我们都该喝一杯。他把酒精当成是奖赏了。我当时不知道我是否能忍受那劣质酒的味道。
艾琳说,“亲爱的,我想就来一小杯吧,除非你的胶卷都拍完了。”
“胶卷足够,”他说。
“为什么?”
“我想再拍一卷,就这样。我还没做过口交呢。”
“我不知道你还想做这个,”他警惕地问道。
“我根本都没想过这个。”
“好吧,只不过是假装口交,真的。”
“我想也是,”他说。
“他们要是不要这个就是狗娘养的。你肯定你要做?”
“哦,我不介意做。”
我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此时他快速地喝了一口白兰地,接着就消失在那块黑布底下,开始往照相机里装一卷新的胶卷。
艾琳抽完烟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向她伸出手。
“还没好,”格雷格高兴地叫道。
“再过一秒就好,小子。”
“艾琳,”我轻声说,“你会把我弄疯的。”
“可怜的孩子。”
“看着,我……”
她伸出舌头舔过嘴唇。这是她的一个小伎俩,每天早上喝完速溶咖啡吃完冷麦片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动作,总是让我冷静不下来。现在做这个动作绝对是一种犯罪。
“你会喜欢这个的。”她说。
“准备开工。”格雷格说。
“上帝啊。”我说。
“躺下,宝贝。”她的嘴离我耳朵就只有几英寸,像耳语一样吹进我的耳朵。
“可怜的宝贝过了邪恶的一晚,是不是?妈妈会帮你搞定的。”她的手从我的胸口移到肚子。我的胃剧烈地痉挛着。
“怕痒痒,”她喃喃说道,又往我耳朵里吹进去更多的话。她的手继续着愉悦的旅程,然后一把抓住。
“又变小了,”她说。
“但妈妈也会帮你搞定的。”
咔嚓!我真的感觉自己像个孩子了。我像个肉团一样地躺着,感觉自己很小很虚弱很无助并年轻得要死,我真想蜷起身子死掉。
她吻着我的嘴,接着吻到喉咙,接着她的嘴再往下移,她的金色长发抚过我的脸,胸部和腹部。
咔嚓!我闭着眼睛,我的身体伸展开来,像你仰天浮在游泳池的水面上一样。我也有那种漂浮的感觉。
她吻着它,她的手上还有动作,照相机在发出愚蠢的咔嚓咔嚓的噪声,那个硬核变得前所未有的硬。我能感到脑子里的血在上涌,我以为我就要脑溢血而死了。
她用她的嘴做了一百万种挑逗。但没有任何真正的接触。
只是暖洋洋的呼吸。
咔嚓!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湿湿的。
噢上帝,我心里想,噢上帝,不要停,看在基督的分上不要停,不管你做什么,不要停,再多一分钟,再多一秒钟,上帝,不要停……
咔嚓!她停了下来。
从那开始我一定想过一千次,想弄明白既然她不准备干完它干吗要开始呢。我是说,面对现实,她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处女,压根不知道男人一旦开始或者被折磨得痛苦万分的时候是一定要把事干完的。
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任何到了年纪看过安·兰德斯的专栏的人都知道。而艾琳离处女可有十万八千里远。她可能在跟格雷格结婚后没再和别人睡过觉,但我很肯定她在他之前一定睡过几百个男人。
所以她显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为什么不做完呢?她不是个残酷的人。她是个好人,真的,而且她似乎喜欢我。我的意思是,我能理解为什么她感到必须做这些动作却不能真实接触。就像我也能理解为什么我们可以疯了一样地挑逗却不可以让我进入她。这也就是说虽然我不能理解,这也完全没有道理,但至少我知道了这游戏的基本规则。
但如果她最终会把我弄得兴奋得要死却不能出来,为什么最初的时候要开始呢?这有什么意思呢?格雷格已经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我也是。而她还不想做任何实质性的事。我只要躺在那里把一切都交给她就行了,我也确实这么做了,但结局不是我希望的那样。
我像只发条上过头的手表躺在那里,心里怦怦直跳,外面还得该死地紧绷着。
我不能说话、思考,呼吸或者看。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我知道她属于哪里。属于地狱,身后藏着一支火钳。
接着我听见了她的声音,在说话,不是对我,而是越过我,对格雷格在说。
“亲爱的,宝贝,我必须得让他放松一下。他还是个孩子,你知道,我想这一切对他有点过了。这种激动。和我在一起,还有站在照相机前面所有这一切,做这些动作,不同的位置,接着还有最后的这件事。我想这对他已经不是在演戏了,他现在非常兴奋,你现在看看他就知道他有多紧张。”
“所以?”
“我得做点什么。”
“这么说吧,我不想——”
“我不会不忠。”
“因为我不喜欢那样,孩子。”
“我也不会那么做。”
“我应该希望你不会。我应该就他妈婊子养的希望你不会。”
她的手放在我腿上。
“但这只是个按摩。我认识一个在医院里做护士的女孩——”
“那里是做护士最好的地?99lib.方。”
“——她告诉我她们一直以来是怎么给病人们按摩的,如果他们兴奋了就来个按摩,这没什么不对,你觉得呢?”
“我想没什么不对。”
她的手抓住了我。
“当然没什么不对。”她说,此刻她的声音变得从未有过的温柔,现在她更多是在对我说而不是对他说了,她的话随着她温柔坚定的上下移动的手部动作而以一种跳跃的节奏进入我的耳朵,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向上向下。
“当然……这没什么……不对……宝贝……宝贝……这样很好……很好……”
不是这样,我想。不是用你的手,不是在半空中,不是这样。
“这样很好……这样很好……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噢,耶,我想。好吧。当然,当然,噢。
“这样很好!”
这样很好,很好。
第五章
第二天格雷格没有费心去拍他的街边摄影。他要去见那个叫马克的人,把一公文箱的色情照片换成尽量多的钱回来。
“我很快就会回来,小子,”他说,“你就能拿到你的二十五块大洋了。”
“是五十。”我提醒他。
“噢,当然。我的错。”
“当然。”他一出门,我就走进厨房堵住艾琳。
她问我怎么没去打工。我说一个摄影师助理在摄影师不在的时候是没什么事好做的。如果没人在拍照我也没什么必要去散发那些黄色小传单了。
“我是指你其他的工作。”她说。
“好吧,我想今天我不必为这费心。我昨晚挣了五十美元。”
“你得保证让格雷格给足你那五十块,奇普。有时他会坑人。”
“他已经试过了。”
“好吧,你得拿到那五十块。你付出了劳动。”
“是啊。”我想要伸手摸她,可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做。你没法想象这整件事有多该死的尴尬。我是说,前一晚我们刚那么疯狂地缠在一起过,我也许已经告诉你那件事太多的细节了,所以我不会再重复一遍了,而现在是第二天早上,她在厨房里,穿着件围裙在洗咖啡杯,她的整个态度让我觉得好像昨晚的事压根就没发生过,只不过是我的又一个白日梦而已,而当我醒来床上会有一只湿湿黏黏的袜子。我是说,我知道这不是个梦,但它很可能到头来一样是一场空。
“奇普?”
“什么?”
“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看着她。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昨晚引诱了你。”
“应该这么说,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是说,你知道有些事不会发生。”
“可以这么说吧。”
“你真不生我气?”
“不。”
“我真高兴。”她快速地咧开嘴笑了笑。
“因为我很喜欢你,奇普。”
这次我真的扑向了她,她把头一侧,我没亲着。我想几乎任何一个女人都能让几乎任何一个男人感觉像个白痴,但眼前的事让我觉得要么是她特别擅长这一手,要么就是我特别没用。
她说,“昨晚是工作,奇普。”
“是啊,当然。”
“我不会否认我很享受。”
“你很享受?”
“是啊,当然。我觉得一个人享受自己的工作没什么错,你觉得呢?”
“我想没错。”
“我当然希望是这样。”她把洗碗布放在滴水板上走过我身前进了客厅。厨房的空间不大,所以她真是擦着我的身子走过去的,让我好好体验了一回她那圆鼓鼓的屁股。她搞定我了,好吧。我想我是很容易被搞定的,总体而言,但在我看来,老艾琳在这方面很有一套。
我跟着她进了客厅。她走来走去地整理着东西,倒干净烟灰缸,边走边说着。
“享受任何一种工作都没什么错,”她继续说道。
“如果我不能得到一定的快感我就不会去拍这些照片。我喜欢想象那些男人看着我的照片变得兴奋起来。有时我会停下想全国各地都会有男人看着我的裸照自慰。想象着在和我做爱。还有情侣们看着我不同的照片,独处的时候或者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浑身发热心神不宁想要马上做爱。我想着这些时会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当然。”我说。
她把一个烟灰缸放回到桌子上然后转向我。
“你想想看所有那些看着我们俩照片的人。”她说。
“是啊。”
“你喜欢这感觉吗?”
“我不知道。我以前会担心。我是说,我想有人可能会认出我来,但然后我想到其实我也没什么人好在意的。如果有哪个和我一个学校的混蛋看见了,好吧,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你知道,这只会让他羡慕我,让他嫉妒得发疯。如果我有家的话事情会不一样,我想。”
“可怜的孩子。孤苦伶仃。”
“别这么叫我。”
“我昨晚就这么叫你来着。”
“我知道。”
她穿过房间走到电视机旁,打开了电视,利索地瘫倒在沙发上。我睡的沙发。
她拍了拍身边的靠垫,我想起来她昨晚在摄影棚里是怎样用同样的动作发出邀请的。我一时间感到脑袋泛晕浑身发抖。
我假装没有注意到这邀请。
“我想我要再来杯咖啡,”我对她说。
“你要吗?”
“我来烧。”
“不,你别动,”我说。
“我,嗯,我需要动一动。”
我端着两杯咖啡回来的时候她还坐在原位。她说,“你知道,奇普,昨晚很快活。”
“你的咖啡。”
“你也是。”她把杯子放在我身旁的桌上。
“我们能干很多快活事,你知道。像今天早上这样格雷格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以后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如果你不硬来,我们能找好多乐子。”
“怎么样的乐子?”
“像昨晚这样。除了没有人在旁边看着拍照。”
“也像昨天一样不干完那事。”
她瞪了瞪眼睛。
“你干完了,没有么?我花了半小时拖地的。如果那还不算完的话——”
“你知道我指什么。”
她伸出手摸着我的脸颊。
“昨晚你没找到乐子,宝贝?”
“没有什么正确的方式,亲爱的。性可能像一场比赛但不用老想着得分。只要能让你高兴,这才是正确的方式。”
“我这辈子就没干过那事,艾琳。”
我说这话的时候转过了身。我同时感到激动、高兴和悲惨,所有这些都交织在一起。她用双手握着我的手轻抚着。
“我知道,奇普。”
“这很明显,对吗?”
“好吧,是从你的话里听出来的。这对你很重要,是吗?总是对自己还是个处男而耿耿于怀。”
我点了点头。
“处男,你知道,每个人都当过也是每个人迟早都会摆脱的一件事。甚至连我都曾经是个处女。你也许会觉得很难相信……”
“别说了,行吗?”
“嘿。”我转过头看着她。她给了我一个那种充满智慧的微笑,我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现在听我说,宝贝,”她说。
“我们能找点乐子,如果你想的话,或者我们也可以就这样保持友好宽松的关系,如果你情愿那样的话,但有一件事一定不要做,那就是对一切都别太当真,因为那只会扫你的兴。”
我又点了点头。
“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
“因为我们不能。因为那就是我的底线。那就是为了格雷格,不为别人。你看,如果你想要的就是把那家伙塞进来,你可以出去找个专业的。你马上就要从格雷格那里拿到五十美元。你是个有钱人了。如果你想要的就是扑到一头染上梅毒的猪身上摘掉你那珍贵的小樱桃,你要做的就是——”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嗯哼,宝贝,但我也知道我要什么。那就是在我的小宝贝身上尝点温柔的小甜蜜,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耍把戏,我不会让你难受的。你会来高潮的,亲爱的,我也会,这会很好,交给我就行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她从喉咙深处笑出来。
“来这儿,”她说。
“做点让人高兴的事,比如吻我。”
你知道有多少种方法可以不动真刀真枪地干那事吗?我以前也不知道。
有无穷无尽的可能性。这场比赛只有三条规则——或者说只有一条,事实上,这一条就关上了我的三扇门。说到底,真的,就是我不能进入她。(我那个被她叫作硬核的玩意,就是那个。其他东西,可以。)我猜这样的规则是有先例的。在强奸、鸡奸或者其他类似的好事的法律定义里,分界线就是艾琳对我用的同一条线。
进入。如果你没有进入,你总能辩称,你没有真正做错什么。
我们没做错什么。
但我们做了差不多除此之外的一切。
你知道吗?我想到过这一点,并且我得出结论,如果我那时不是个处男,我会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因为从物理学的角度看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点都没有什么令人烦恼的地方。我到了高潮,不是用那晚在摄影棚里治疗式的按摩方式。我们根本就没玩那种小把戏。那只是为了照顾格雷格的面子,现在我们单独相处,我们没有掩饰这场游戏的名字就叫找乐子。
有时我们会在那沙发上一连来上五六个小时,等我们停下的时候我已经出来了那么多次,累得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我那已经不硬的核了。所以简单说起来,我得到的性的数量相当于和某个疯狂欲女一起度蜜月所能达到的级别,看在老天分上。
所以从这种角度而言这真的很棒。我得到的越多就想要的更多,而我想要的更多就得到的更多,而且看上去好像能永远这样下去,每一次还总是更好。
这里有个比喻,如果你很看重宗教信仰的话可能会受不了。我不想冒犯任何人,但我觉得很像。这就像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天堂就在眼前,你想要的一切都在你面前,除了这两棵树你不能接近。你能吃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除了生命之树和智慧之树上的果实,所以很自然地你会想要什么。就是那第一次。好吧,我也是。
只不过这果实是樱桃而不是苹果,还有我想要摘掉那樱桃,而不是咬上一口,但除此之外这两者基本上是同一件事。
(顺便说一下,假设亚当和夏娃偷吃的是生命之树而不是智慧之树的果实。
或者是两棵树都偷吃了。那么他们就会一直活到现在,地球上就会堆满了人。这完全是题外话,但从我是个小孩子起这问题就一直困扰着我,所以我想我要把它在这里提出来。我照理应该直截了当地写,绝不跑题,但我同时又听人说这书应该让读者知道我对事物的看法以及我是怎样一类人,坦白讲,我想如果我必须完全冷静直白地讲述一切发生的事,而不加入任何现在坐在这里时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的话,那这本书可能会像是机器写出来的一样。
我自己在读一本书的时候,我喜欢能感受到这是一个真实的人坐在那里写出来的,读这本书能让我知道一些有关这个人的事。有些书给你的感觉就像是一堆直接从造纸厂出来的原本就印好字的纸,看在老天分上。没经过人类的手,就像收费站餐厅里卖的那种塑料食物。)好吧,说回刚才的事,如果你还在看的话,我有点希望能改变我的人生时间表,让我能在五年之后再遇见艾琳。那就完美了,我想。到那时我已经二十二岁,早就不是处男了,但仍然年轻,这样她就会成为那个年长的女子,向我展示做回最快乐的小男生的新方法。
正如她说的,也许我应该出去把那五十美元(格雷格一次性付给我了,尽管他确实装腔作势地想让我只拿四十)花在某个职业妓女身上。如果我能跨越那道障碍,我也许就不会再去多想了。或者也许我不会。我猜我不会,真的。我猜对任何人来说,不管他脑子好不好使都不可能不想尽办法去上那个女人。
我是在二月底来到芝加哥的,我在老鹰酒店里待了大概两星期,我搬到格雷格和艾琳家里住了大概三星期后我们拍了那套裸照,我离开那里正好是阵亡将士纪念日的那个周末。我刚刚打了草稿,算清楚这之间究竟有多少时间,省了你的麻烦,假设你有兴趣知道,我算出来从我们拍照的那晚到我离开芝加哥的那天早上之间有大概六个星期。
我现在回想起来,有时会觉得那段日子不可能有这么长,而有时又会觉得那一定有六个月那么长。不管你怎么看那都是令人神魂颠倒的六个星期。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没有一次越过她划下的那条该死的底线,格雷格也从没发现我们之间的事,而且我觉得我们间隔的时间从来没超过三十个小时。我们并不总是在沙发上干五个小时(尽管那经常发生),有时只是在厨房洗碗池那里用手指速战速决,或者是在早餐桌前来一次快速的手艺活。但这就像联邦政府的养老金一样稳定持续。
我记得有一晚她在格雷格昏睡过去之后偷偷溜出来。她这样做过好几次,而且鉴于她和格雷格基本上都会在睡前干上一场,所以我得到的货色可不是百分百没人碰过的。肮脏时刻,我想人们是这么说的。
(其实并不是真的肮脏,因为她会先洗一洗,但即使这样我还是一度很在意这个。
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你可能会惊讶人有多容易习惯一件事,不再在意他曾经在意过的事。)那一晚在看晚间电影的时候,她给了我几个眼神和手势,这让我知道今晚我有伴了。所以从她和格雷格关上房门那一刻起我就在等她,他们床的弹簧声音是我想象着要和艾琳干的事时的背景音乐。随着那声音我的想象变得邪恶起来。
然后房门终于开了,她踮着脚走进浴室,我听见了自来水的声音。然后她又踮着脚走了一会儿,从浴室穿过房间来到沙发旁。
我假装睡着了。我们俩都知道这是个非常明显的表演,但她喜欢用各种方法来弄醒我。她一直在找各种方法,它们都很奏效。我敢打赌,她的手指灵巧得可以碰碰绳子就能打出魔术般的结来。
好了,不再跑题了,我醒了,然后她就和我一起躺在沙发上,干了起来。在她的大腿间,手臂下面,手里,两个奶子之间,或者是屁股的缝隙间,或者……好吧,随你想象。我们就这么干了,我摊开身子,她蜷缩在我怀里,我感觉就像是世界之王。
“噢,宝贝,”她说。
“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我说,“嗬嗬。”或者是别的语气词来附和她这句话。
“你知道么?我感觉像个小女孩。”
“你一定是这样。”
“我是认真的。”
我的一只手轻抚过她的身子。
“你感觉像个小女孩,很好。我也很高兴,你知道。我想要是你感觉像个小男孩,我就不能得到现在这么多乐子了。我喜欢这些,看,还有这个,还有……”
过了一会儿,我们停下换一口新鲜空气:
“嘿,我之前是说真的,傻瓜。你让我感觉像是又变成了小女孩。”
“你也没那么老。”
“谢谢你一家。”
“你没比我大多少,看在老天分上。你总是搞得自己像妈妈一样,但其实你并不属于老古董的行列。”
“说下去,宝贝。”
“你几岁了,不管怎么说?”
“一百十岁。”
“该死。”
“你知道为什么你让我感觉这么年轻吗?嘿,是那首歌。不,是因为我们做的事。像两个孩子一样搂抱,亲嘴,乱来一气。这让我回到我还——你知道——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处女的时候。”
“我不知道你曾经也是。”
“别耍嘴皮子狗娘养的,奇普。你的男孩子气质是你最宝贵的财产。别浪费了。”
“我会记着的。”
“请一定记住。”她把手放到我两腿之间让人安心地轻拍了一下。
“耶,我曾经是个处女。是不是很了不起?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又从头到脚变成了处女,而性这件事,我不知道,变得更干净了,更饥渴了,更淫荡了,一切都合成了一样东西。这让我回去了,真的。”
“和我一起在床上。”
“嗯哼。”
“有点像从收音机里听见一首你小时候流行的老歌。一首老歌但却是首好歌。”
在黑暗中我无法看见她的脸,但我猜她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翻了翻眼睛。她声音里的调子变了,说道,“你是在开我玩笑么,奇普?”
“不。”
“我觉得你是的,至少有那么一点,也许。对啊,就像听见一首老歌,某种程度上有点类似。一首歌或者任何类似的东西能让你感受到你曾经的样子。有时我会在夏天快结束的晚上出去走走,吹吹来自湖边的潮湿的风,好像在一个真正的温暖慵懒的晚上,我会绕着这个街区散步,有些东西和这空气会让我感觉像是在佛罗里达。我想也许是温度和湿度都刚刚好吧。那词叫什么来着?闷热?但在脑子里想起这个词之前,我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十七岁,因为我十七岁那年一整个夏天都在佛罗里达。”
“你在佛罗里达?我以为你一直在芝加哥呢。”
“噢,我一直在到处逛。”
“你在佛罗里达干什么?”
“操。”
“那是个直接的问题。”
“好吧,这也是个直接的回答,甜心宝贝。”
“你那时才十七岁?我想我一定属于发育不良。”
“你就担心吧,为什么不呢?”
“我是,我是。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爱的?”
“你当你是谁啊,地区检察官先生?我从来没开始过。我是个处女,小宝贝。小心服侍我。”然后,她哑着嗓子说,“要是我们再这么说下去会吵醒格雷格的,他会很不高兴的。所以我们别再说了。我躺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舔舔我的不同部位看看我是不是会喜欢?有点像是你可能会说的科学实验。”
(我刚才看着那最后一段在想,我敢打赌当时的对话就是这个样子,一字不差。
很明显,我是在那发生后才写到纸上的,我只是在尽可能地还原当时发生的事。我可不是脖子上挂一个录音机过日子的。我也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人。我也不相信有谁是这样的人,有几次我碰到过几个假装是这样的人最后都证明是吹牛。但这次对话非常生动地留在我脑子里。我现在甚至能听见她说每一个字,就好像我自己在放录音一样。)(我想这是因为那次以后我回想过无数次。这次对话让我知道,到现在它还是这样告诉我,艾琳在玩一个非常奇怪的游戏组合。首先是感觉像个女孩子,处女的那部分。而同时她一直在走那条年纪更大但懂的更多的路线并扮演着母亲的形象。
我不明白她怎么能同时既是个处女又是个母亲。就我所知,这种事全世界只发生过一次。)在和艾琳交换性高潮的六个星期里,她那天才的丈夫从来没起过一点疑心。我对此有百分百的把握。我继续在为他工作,每餐饭和晚上我都能看见他,我们两个都没有表现出跟过去有任何不同的地方。我曾经想过一阵子我和艾琳之间的事可能会让我深感内疚。根本没这回事。也许是我根本就不是个会内疚的人,我的道德水准低到能让我住在他家里拿着他的钱吃着他的饭和他老婆上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是,我想可能原因还要更复杂一点。
毕竟,我在他背后对艾琳干过的事以前在他面前都干过,而且还是在他的准许下。(好吧,这么说有点夸张了;我们的确玩了点新花样,说到底是的,而且我们做的时候情绪也要高得多。但你明白我的意思。)以他们对忠贞的理解,她仍然忠实于他。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很清楚我没有让格雷格有任何损失。只要听听他那张床发出的嘎吱声我就知道他从艾琳身上得到的满足从没减少过。
我像是个偷开家里汽车的孩子。老头子要用车的时候我绝对不碰车,而每次我用都尽量做到开出去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油箱里加满油,轮胎打足气。
我想我不说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再出去打零工了。是要把几美分的折价券塞进别人的门缝里还是要把手指塞进艾琳身体里,这是我做过的全世界最容易的选择。我也不再到暗房里去帮忙了。我想格雷格很惊讶,但我让他以为我已经不再想把摄影当作终生事业了。鉴于他并不发我工钱,所以他也没法多说什么屁话。
我也从没抽出时间去上夜校考文凭,当然那段时间里我也不能做什么,当时正是学期的中段,但我曾经计划过先把能做的都做了,比如写信给上谷中学让他们把我的成绩单寄给我,这样我就能赶上夏天的课程。我没有费心去做这些事,当我终于想起夜校的时候,我想的也是到秋天再开始,不要太着急。
我也不像以前那样经常去图书馆了,不再在芝加哥四处闲逛找女人了,最后情况就真的变成了如果我不是在工作,睡觉或和格雷格及艾琳坐在一起,那么我就是和她在床上。这就是我那段时间里仅有的四个选择。
我在衣服上花了点钱,我买了点东西,比如新的鞋带,一把指甲锉这样的东西,但即使不打别的零工我还是在存下钱来。
我给格雷格干活一周能挣四十到五十美元之间,房间和食宿花了我二十,我仍然不吃午饭,从每周的工钱里存下十五到二十块一点都不难,特别是除非万不得已我从来不离开那房子。我真的没什么地方需要花钱的,所以我还是有点积蓄的。
这样算起来到五月底的时候我已经有差不多两百美元了,包括那次做摄影模特的五十块。因为这些钱攒得一点都不吃力,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到了一定的地步而且真的像我在老鹰酒店的第一晚发誓的那样取得了某种进展。
现在回想这些的话我会觉得也许是那些性事在腐蚀我的脑子,因为我唯一没有做的事就是向前进步。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没有。我的意思是,仔细看看我人生的轨迹会让霍拉提奥·阿格尔吐出来的。
我没有找到什么有前途的工作,而是,让我们承认吧,做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得志的摄影师的副手。他就是这么个人,真的。整天偷拍国家街上的傻瓜,每隔几个月贩卖一把他老婆的裸照。最傻的是,他干得比那些修路工人还辛苦,挣得却比他们还少,看在老天分上。他冒着风险整天站在马路上搞这种街拍的生意只能挣几分几毛。那些不雅照才是真正像样的收入,但他也只是每隔几个月等到那个叫马克的打电话给他要求更多时才能进来一笔钱。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他不干脆就投身色情摄影行业,雇几个不同的模特,找一些固定的主顾好好挣一笔。我并不是说做摄影师就是人生最好的归宿了,但如果你一定要做个摄影师,为什么不做个成功点的呢?对我来说这就像如果有个女孩要做妓女,那她最好也要做个价钱贵的。对吗?所以如果格雷格是芝加哥色情摄影界的老大,或者至少他试图当上老大,我会很尊重他。又或者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汉,每天只求花最少的力气混日子的话,那至少也说得通。但他既不懒也没有野心,这就是我为之工作的人,这就是那个教我入行的人。
我是想说,你还能更傻点吗?我曾经想要攒钱,我是在攒钱,但我一周挣五十美元从中可以攒二十元下来,照这个速率,再过二十年我会仍然每周只挣五十攒二十,而如果你每周攒二十美元,你大概要花上一千年稳定的工作才能攒下一百万。
(这不是用储蓄银行广告上说的神奇的复利计算出来的。根据他们的说法,如果你把钱存进账户,你会不知不觉就发财了。我记得看见过一个户外广告牌上说,如果华盛顿当年把他的那些银币存进银行现在会值多少钱。那数字高得离谱,所以我从图书馆里弄了本钱币收藏的书来查看如果他把银币没存进银行保留到今天会值多少,结果发现还要更值钱。但从它给华盛顿带来的好处看,他把它扔到河对岸或者扔进河里情况会更好。这就是复利的奇迹。)问题是,我并没有真正地进步,而且我也没有在寻找真正的机会。我的性生活也一样,如果你停下想一想,其实基本上我没有什么性生活。因为当我在享受这些快感时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处男,我一点也没有接近结束处男身份的目标。事实上我其实把自己锁在任何结束处男身份的机会之外,就像我让自己远离任何有前途的工作机会一样。看,我满足于和艾琳干的事,同样我也满足于这份愚蠢的工作以及其他一切。
霍拉提奥·阿格尔小说里的那些男孩子们都有一个特点。他们从来不会感到满足。不管事情开始变得怎么好,他们都会很有出息地想要更多想要更多。所以他们始终在向前推进,不管什么时候机会来敲门,他们都会跑去开门。如果机会来敲我的门我绝不会听见,因为正忙着把脏兮兮的黄色卡片塞进人们的手里,或者把我脏兮兮的手放到艾琳的身上。
我并不是一直有这些想法。这就是最糟的地方……我没有想到这些。我满足于现在的一切。如果一个人满足于他做的事以及他的生活方式,那你会以为他是怎样一个人?一个决乐的人,很明显。
但这也不完全对,因为我并不是真正满足,因为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我只是在妥协,这就是我在做的事。我和艾琳在做的事就像在藏书网做外野游弋,而我想做的是滑进本垒。我在一份愚蠢的工作里得过且过,而我想要的是向前进。不管和艾琳一起躺在那张沙发上有多舒服,也不管那有多频繁地发生,迟早有一天我会厌倦这种状态的。
阵亡将士纪念日那天,一个老兵卖给我一枝罂粟花。他把那花塞进我手里的利索劲跟我平时把黄色卡片塞进某个蠢货手里时一样,而我也像任何一个蠢货一样接过了花,我只是做不出把它扔在地上然后继续往前走。或者也许我这样做的话,那他就有权拿他的拐杖砸我的脑袋了。我给了他两毛五,他说了些最后的好心人之类的话。我把那支该死的罂粟花插在衣服钮孔里。这样我至少不必再买第二支了。
但我又走了一个街区之后,突然觉得我比那个卖罂粟花的家伙更像个残废。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联想。就是一瞬间的想法,而我一旦想到了就再也赶不走了。
我不断地看见自己只有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整个人生。
我不能整天脑子里都装着这样一个形象。
我一直等到那个周末结束。星期天的报纸上都是招聘广告,我买了一张坐在一家餐厅里一个一个看下来,我找到了我想要的。这也不是什么有前途的工作,但这能带我离开芝加哥,我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我想摆脱眼前这个温柔的陷阱,我就不能再待在芝加哥了。我必须上路,然后我就能集中思考如何向前进以及所有其余的事情了。
星期一要工作,但是我有中午吃饭的一小时空闲,我利用这午餐时间去应聘了那份工作。我得到了。(没什么了不起的——除非你长着两个脑袋他们才会不要你。他们比军队征兵还要容易。那是后来的事了。)星期一晚上,在老格雷格睡过去之后,我尽了一切可能想要在艾琳身上得手。我试图打破她那些愚蠢的规则一次性地把我们之间的事了结。我多多少少给自己定了个游戏规则,如果我今晚睡了她我就留在芝加哥,如果我没成功我就会走。我使出了以前上学打篮球的劲,而当这些都无济于事后,我接受了艾琳母亲般的建议,乖乖地做个好孩子和她来点甜蜜的爱。我躺在她身上摩挲着我们的身体让我们两个最后都得到了满足。我把我甜蜜的爱全都泻在了她的肚子上,她一跳一跳地下了沙发去洗掉了我制造出来的甜蜜的爱,然后她吻了下我的脸颊对我说我是她的甜蜜宝贝,睡个好觉,接着走进了她的卧室回到了国家街摄影狂人的身边。我在黑暗中穿上了衣服,把我多余的衣服塞进了一个纸袋子里。我想过留张纸条,但我想不出怎样才能避免写出绝望的陈词滥调或者小小的恶意。我告诉自己今后有一天我会给她写封信的。你只要想就总能对自己说些这样的话,这不会让你花一分钱。
我在不同的破烂小饭馆里坐了一晚,喝了太多的咖啡,我小便的时候一直在抖。我很早就到了市中心搭上了早上离开的车,我们的车离开芝加哥区域的时候连中午都没到。
所以这就是那三个月,我的27.46美元变成了191.80美元,这比银行复利的奇迹还要好。而且我在三垒呆的时间比朗·桑托还要长。
瞧那座摇摇晃晃的城市。
第六章
我摁下了门铃,铃声是某首赞美诗中的两小节旋律。我不知道那是哪一首赞美诗。我耐心地站在那里,想要再按一次但忍住了,最终我听见了噼里啪啦的老迈的脚步声。我计算着时间,门打开的一刹那我正好摘下头上的蓝色遮阳帽。
她不是我梦见的那种女孩。当你足够年轻又足够色的时候(比如像我,奇普·哈里森)你就连打开一瓶可口可乐都会期待蹦出一个漂亮姑娘。干上这份工作之后,我一直在等待这样一天,出来开门的是一个遭冷落的少妇,或者是一个放荡的放假回家的乡村女学生,或者是一个下了班的妓女。而事实是来开门的总是那些从海耶斯打败提尔顿那时就不再想念性生活的女人。
眼前这位一定和提尔顿的奶奶是同学,从她的外貌上看是这样。她是个长满皱纹的小个子女士,眼睛挺亮,嘴唇的颜色像被霜打过一样。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她抬头看着我说,“是的,年轻人,你来这里拿过募捐的烘烤蛋糕,是吗?”
我说恐怕我没有来过,然后我开始简要地解释我是谁以及我为什么出现在她家门口。我说话的时候把帽子拿在手里捏得都变了形。我这么做并非因为紧张。这就是我想要表现出来的样子,因为根据老弗里克的理论,你越显得紧张和真诚你就越是可信,至少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们是这么看的。
不拿帽子耍点把戏真的很难显得紧张,因为我在说这套说辞的时候其实根本就心不在焉。我可能就像是个录音机。
我的嘴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的脑子在想这个小个子女士和我梦里的那个女孩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啊,而且我之前也猜到会是这样,因为骚女们可不会用赞美诗音乐做门铃……至少她们中的大多数都不会……而尽管我认不出那调子,但它肯定不是那首《把我扑倒在草地上》。
“——无需购买,一样提供免费检查。”我说完了,最后转了一下手里的帽子,稍微抬了抬头,因为你不能演得太过,显得太可怜,否则他们会用一大堆热牛奶和饼干打发了你。
“绕巴扎。”她说。这话任谁说出来都挺好笑的,更何况是提尔顿的奶奶,但接着我就发现这当然不是她说的。是她的猫。它就在她身旁,作为一只猫,它在猫里面一定算是个大个子,就像她在老太太里面一定算是个小个子一样。它看样子像是只暹罗猫,黑棕色的毛配上一对吓人的黄眼睛。我一直都挺喜欢猫的,但我喜欢的猫说起话来都是正常的“喵呜”。这是我头一次听到猫说“绕巴扎”,说不出是啥感觉。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它有点让我不知所措。
“等一下,年轻人,”她说道。这回轮到老太太开腔了。
“你等在这儿,我很快就回来。你等着。”我等着。那只猫也是。现在是个好时机,我可以走到屋子里把纱门在身后关上,这也是游戏规则里的推荐步骤。那个制定出这个步骤的人肯定没碰到过一只会说“绕巴扎”的猫。我待在原地,老绕巴扎也是,那道纱门是我们之间的非武装地带。
接着老太太回来了,我脸上立刻绽出微笑,重新抽打着手里的帽子,然后我就注意到了她满是红褐色斑点的双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她手里拿着一把跟她那只脑筋不正常的猫一样大小的决斗用的手枪。她的手在抖,枪在她手里就像一只红红的鸟在上下跳动着,而且它正对着我,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开火。
我说道:“嗨!嗨,等一下!”
“这把枪子弹上着膛,年轻人。”
“我相信这一点。”
“我可以向你保证它运转良好。它老了,但上了年纪并不总是不管用。这枪好用着呢。”
我肯定是的。我完全愿意相信它的每个部件都好得像阿龙·伯尔跟亚历山大·汉米尔顿决斗的那天一样。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
“你现在立刻离开这个街区,年轻人。你将直接离开。这个区的居民都是好心的基督徒。”
“你不理……”
“除了一百二十一号的那个年轻女人,”她颤抖着说道。
“她是个卫理公会派教徒,而且我相信她丈夫是个酒鬼或者更糟。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去那里。我不会建议你这么做。去年九月一个比你大一点的男孩检查了她家的火炉,把炉子拆开来后就要她付钱,否则他不肯修。我怀疑在那件事之后她还肯不肯让你进她家,但你伯尔想的话可以去试试。我脑子里的事已经够多了,不想再费神去保护这些卫理公会派教徒了,外加他们还是酒鬼。我并不是说她也和她丈夫一起喝,但他们是一伙的,你知道。我原来还以为你是为了卖烤面包的事来的。你有张无辜的面孔,披着羊皮。读读《摩西结书》吧。”
“绕巴扎。”
“凯文不喜欢你,年轻人。动物能觉察到我们只能靠推理才能发现的事。我现在数到十,数到十你还没有离开我的财产的话,我就会对你开枪。我不主张使用暴力,但主保佑那些自我保护的人。去读读《圣经》第二部《撒母耳记》的第三章吧。一,二,三,四——”
我连滚带爬地逃下门廊,在通向马路的两排私家篱笆之间,我随时等待着一颗滑膛枪的子弹把我撕成碎片。这事没有发生的唯一原因就是我在她细小苍老的声音喊到十之前已经逃得远远的了。否则她会对我开枪的。我一点也不怀疑她会想都不想就把我该死的头打飞的。如果凯文对你说了绕巴扎,你在那片地方就算没机会了。
我放弃了那个街区的所有人家。甚至是一二一号的那位女士,那个卫理公会派教徒。我才不在乎她到底是不是太阳崇拜者呢。我没有去碰运气。在街角我差点和吉米·乔撞到了一起。
他开始对我说他刚签了一单生意,但我打断他对他说了凯文,绕巴扎还有提尔顿奶奶的事。
“噢,那不算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
“指过我的枪比我的手指还多。他们从来不会真的开枪。”
“这个会。”
“一百次里有九十九次那枪根本就没上子弹。这些人家里总放着把没子弹的枪专门用来吓唬你我这样的人。而普通人,特别是女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准星。”
“那枪上了子弹,她会开枪的,而且她不会打偏的。”
“是的,那当然。证明给我看。”
“好的,”我说。我仍然上气不接下气。
“好的,你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上那家去给她说上一段,看看她会不会对你开枪。我赌十块钱你会中枪的。”
“你这打的什么赌。如果她打中了我,你问谁要钱去?”
“我愿意试试运气。”
他笑了。他笑的时候总是让我想起在康涅狄格州上的那所学校里一个硕士生养的斗牛犬。那狗叫起来就那样子。
“算了,”
吉米·乔说。
“重要的是她有没有打电话报警。”
“我想她不会。连威胁都没有。她是那种自发维持治安的人。”
“那就万事大吉。”
“但我不能再去那个街区了,因为那儿都是这些敬畏上帝的基督徒。还有一个卫理公会派教徒。”
“卫理公会派教徒就是基督徒。”
“你想去告诉她吗?如果弗里克一定要我做的话,我会去下一个街区翻个底朝天。”
“他们都是新住户。”
“那再下一个呢?”
“好一点。”
“那我就去那儿。好运。”
“随你,”他同意了。
“当心碰上那些基督徒。”
“没错,你也当心着点,别碰上狮子。”
那天下午,我没再碰上拿着决斗手枪的老太太,或者名字叫凯文说话古怪的猫。
但我的确碰上了很多狠心的人,在我讲了一半的时候就把门关上了。
我一直认为这是我们这些走家串户的推销员能碰到的最让人愤怒的事,当着你的面把门甩上。刚开始的时候这会很伤人,但我跟你说实话吧,一旦你习惯了,你就会学着去乐于接受这种事。并不是说你整天就在盼望发生这种事,但如果不管怎样你都要离开那家人家的话,就算这世上最伟大的推销员一百次里也会碰上九十九次这样的情况,那你最好还是尽快离开。
你在那些肯定不会买你东西的人身上浪费的时间越少,你在规定时间里能去的人家就越多。你去的人家越多,你就能卖掉越多东西,这就是这一行的真理。老弗里克说过他宁愿要一只黑猩猩每天敲开一百家人家也不要一个每天只能敲开五十家的天才。老弗里克是个聪明人。
“我干这行已经超过三十年了,孩子,如果说我从中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摁别人的门铃不会带来任何损失。而如果我能给你什么建议的话,那就是绝不要在签字前和任何女人搞上。一旦你拿到签好的订单,那就另当别论了。东西卖出去了,你就可以在她的床上花上半小时,如果你喜欢她房间的风格你甚至可以待上一个小时。但你要是搞不定订单就拿不到回扣。
“你就是在浪费你浪费不起的时间,然后她脑子里想的就是什么都不买地把你打发走,又或者她用可能会买的希望吊住你,而你最终会在那床上再干上一轮,就这样你浪费了一整个下午,什么订单都拿不到。
“现在也许你会给她一个吻或者给她一个所谓的免费样品,但仅此而已了。如果我能给你什么建议,就是这个。”
这个老弗里克。我第一次听到这段小演讲的时候脑子里想象着自己温文尔雅地在一个又一个女人面前屈服,由于我在床上干得如此出色,我得到了一个又一个订单,而且……好吧,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悬念,因为弗朗辛那时还没有出现,你知道我后来遇见她的时候还贞洁得像一块象牙肥皂,所以这么说吧,这个挨家挨户上门推销的行业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至少对我来说,虽然弗里克的建议可能很有用,但我根本没有机会去用它。
就像我说的,别人经常在我面前甩上门,当然我也跟别人一样碰到过一些傻瓜蛋感到很内疚让我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但并不因为内疚而买我的东西。然后就在我快要辞职的时候,我碰上了一位白头发的女士,一个人住在一栋维多利亚时期的房子里,里面一定有一百多间房。她有一只猫,但这只猫叫起来和普通的猫一样。
她说猫的名字叫毛脚,是个男孩,但她把它的毛病改了。她说得那么委婉,我几乎要问她它到底有什么毛病。她还把它的爪子剁了,这样它就不能损坏家具了。她很可能会一直这么发展下去把它的屁眼也塞住,这样它就不用上厕所也节省了喂它的开支。要是我有一只猫,我可能永远不会有,因为那些沙丁鱼连我一个人都喂不饱,更别说我们两个了,但要是我有只猫的话,我会保留它的爪子也不会去动它的蛋蛋。
我是说,如果你不想要一个完整的动物,你就压根不应该养它们。我的意思是,要是你是那只猫,他们这么对你,你会怎么想?这跑题了,但那个老太太就是这个样子。她不停地从一件事说到另一件事。她丈夫一年前没了,她告诉我。我当时差不多只去听她说出来的第三个词,所以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在那一百间房间里把他弄丢了。但当然她是说他死了。我讨厌人们不把话说明白,他们说把猫的毛病改了其实是说把它阉了,或者说她们的丈夫没了其实是说他死翘翘了。
她不停地说着,我绕着房子看了一圈,她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孤身女人要维持这么一栋房子有多难。我知道我已经差不多要搞定她了。我在房子后面转来转去直到我发现一个地方水泥地上有锯屑的痕迹,我立刻甩出我的放大镜嘴巴,一边发出咯咯的声音。
“噢,我的天,”她说。
“噢,看在土地的分上。”
我指着那锯屑。
“看见那个了吗?”
我说。
她看见了并开始道歉说之前从来没注意到这个。我假装突然口渴了,问她我是否可以喝一杯水。当她拿着杯水回来的时候,我给她看了半试管的小虫子。她差点把水都翻了。
“噢,天啊。你是在我去房间里倒水的时候抓到这些的?”
“没错。我还漏掉了一些。看,它们在那儿。”
她看着,一边发出很不愉快的呲呲的声音,一边看着这些小魔鬼疯狂地冲过护墙板的边线。那总是最真实有力的证据。
就算是最容易上当的人如果只看试管里的东西也会认为他的家还是安全的。他们脑子里总存有一线希望我把所有的虫子都抓掉了。而那些疑心重的人可能还会指出我随身带着这些装满虫子的试管。但当他们看到这些白蚁真的在啃噬他们的房子,他们当场就相信了。不开玩笑,是真的。
我们走进屋里,我填好了服务条款让她签了字。她甚至都没问这工作要收费多少,直到我把订单折好拿走她才想起来问。
我说价格将取决于房子受害的程度,我们的费用只是名义上的,我们的工作质量是有保证的。这其实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她没有再问下去,所以我想她觉得很满意。
在我离开那里之前她要求再看一看那些白蚁。我把试管给了她。
“恶心恶心的坏东西,”她说道,声音里透着她在这个世界里全部的恨。你不知道她是怎样坚持把试管拿到外面把这些恶魔全都倒在走道上,接着用一罐杀虫剂对着它们一阵猛喷。
“去死去死去死。”她说着,而这些可怜的小畜生就如她说的那样死翘翘了。
这算是个小小的损失,但没什么大不了的。弗里克有个五加仑的酸果盅,里面爬满了这些小杂种,要再装上一试管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小菜一碟,就是这样。
那晚我在重新装满试管后就坐在汽车旅馆里,吉米·乔和基冈在看一部我不想看的电影。莱斯特没有说去哪里了,也许是去公车站找同性恋去了。他喜欢女孩子,他的行李箱里有一半都放着裸体女人的照片,但同性恋要容易找得多,即使是在印第安纳州的第五大城市里,我们当时正好就活动到那里。你从印第安纳州第五大城市最高的建筑上跳下去也伤不了脚踝,但对我们这帮人来说已经算是够大了。我们去过的那些小镇说实话你肯定不相信。我们走遍了伊利诺斯和印第安纳,有些镇子小得只有莱斯特一个同性恋,或者你可以说这镇上的同性恋都住校没回来。但他好像总是有办法能找到人。
我能忍受老莱斯特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对他干的事所抱的态度还算不错。他不会整天说个没完也不会用那些你根本不想听的细节来恶心你,但同时他又不是那种偷偷摸摸地干这种事的混蛋,就好像我以前的室友哈斯科尔总要假装他的小鸡鸡和他的手从来没认识过一样,老天啊。如果你问他,他就会回答你,如果你不说他也保持安静。这让他比较容易相处。
在莱斯特看九九藏书来跟同性恋搞根本没什么恶心的。唯一可耻的事情是要是跟女孩子搞这件事会变得美妙和令人满足得多。但他并没想到整天和同性恋搞会让他也渐渐变成同性恋的。这并不是说莱斯特是头一个让我有这个想法的人。但在我看来,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如果两个男人都是同性恋那他们在一起性交时谁跪着其实没多大区别。莱斯特在这方面好像不是在装。但不管你是否认为他是同性恋(如果是的话我劝你也不要告诉他),我和他都处得不错。你看,这就是挨家挨户销售灭白蚁服务的好处。你变得非常能容忍别人。
但不管怎么样,比起陪莱斯特去公车站找同性恋,我还是宁愿跟基冈和吉米·乔一起看电影。我们这队还有一个成员,一个离了婚的前海军陆战队队员,名叫索利,他比我们都更有女人缘。他现在就在他的房间里享受这份幸运。而队长弗里克,正在做每次太阳下山后都会做的事。他做的事离不开瓶子和杯子。他从来不介意有没有人陪,但如果你要和他坐在一起他就要你一起喝上一杯,而就算不用跟他一杯碰一杯地干我也有大麻烦了,因为即使他每喝三大杯我才喝一小杯的话,一个小时后我就会醉倒,而且在接下来的一天半里都在犯恶心。以前喝一杯格雷格的劣质白兰地还能凑合,但我可受不了一晚上不停地喝。
另外,我陪弗里克喝过两次酒,第二次后我就发现他第二天早上对前一天晚上的事啥也不记得了。这两次他都没有说什么胡话,他表现得就像他清醒的时候一样正常……太阳下山前他绝不碰酒,下山之后他也不会错过任何一杯酒……但问题是他忘记了前一晚已经跟你讲过那些故事和奇闻了,而听第二次的感觉就不那么新鲜了。
而且如果你告诉弗里克你之前已经听过这个或那个故事了,他还会和你争论。
所以我没去弗里克的房间,当然我也没去索利的房间,另外三个家伙都出去了,我手边又没什么东西可读,只有弗里克有一辆车,还给吉米·乔和基冈借走了,我从来没坐过那辆车,因为我也根本就不会开车。好吧,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怎么开,但那些人如果抓住你无照驾驶就会变得很暴躁,而我从九九藏书来就没有过驾照。
所以没事可做也没地方可去,这个晚上和我离开芝加哥之后度过的大多数晚上都没什么差别。
除非你碰巧在这种旅行销售团队里干过,否则你不太可能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样的。我自己在真正干上这份活之前也什么都不知道。整个安排很简单。整个团队由五个来自各地的年满十八岁(好吧,我在年龄上说谎了)的男性组成。你们会被分派到一个区域,我们这队就是伊利诺斯东部和印第安纳西部,在这个区域里,去哪里,待多久都由队长说了算,只要他认为值得就行。队长负责你所有的日常开销——旅馆,餐费,车费,等等——由公司报销。
每做成一笔生意,销售员拿二十五美元,队长能拿十五。队长自己也推销,而且他自己生意所得的四十块全归他。(弗里克的回扣比例名义上是个秘密,但你和他喝上一杯后他告诉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这事的重点在于如果你做成一笔生意你就能净赚二十五美元,因为你的日常开销都有人付了。如果你一天做成一笔消灭白蚁的生意,一个月你就能攒下五百多块。
另一方面如果你一天,一星期,或者整整一个月都运气不好,你也从不需要担心没饭吃或被人锁在门外,因为你的基本开销都有人搞定。
我只是读了那最后一段,我第一次听见这个的感觉跟现在一样好。因为我还没有提他们没有强调的一点。那就是你和一队人出去走三个月,在结束旅行之前一分钱都拿不到。不难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安排。你看,这个系统是以五个人和一个队长为基础,这是最经济的团队人数。要是团队在那些偏远地带推销的时候有两三个队员要退出的话,这整个团队对公司而言就无利可图了。但如果你必须在行程全部结束后才拿到钱,这就能让你打消辞职的想法。
当然不管你辞不辞职,那份工资还是在你名下。但在你名下并不意味着就一定会有人把钱交到你手上。
或者,用弗里克的话说,“你们中有谁不做满三个月就辞职的话,你就是在跟钱说拜拜。而如果你再被我抓住的话,你就要跟你的屁股说拜拜了,因为我会把它踢到沃索镇去。”
我根本不知道该死的沃索镇到底在哪里。
据基冈说,他在这个被他称作是虫子把戏的行业里干了差不多五年了,他们一定要在你完成旅程后再给钱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们必须确认那些签字的订单是真的。否则的话推销员可以每天就写上一堆假订单,一周搞上几百美金,然后整天舒舒服服看电视就行了。
“而且还真有人会那么干,”他对我说,还眨了眨眼。
“你不会相信在这样正直的行业里会有这种事,奇普伙计,但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不诚实的人。”
我相信了这一点。
并不是说我曾经对这个判断有过严重的怀疑。但在我给那些可怜的寡妇们看我那装满白蚁的小塑料试管的时候,我学到的不用坐牢的骗人方法比我以前知道得还多。我脑子里一直赶不走的一件事就是我意识到我父母一定是一对货真价实的罪犯。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一辈子都没被抓过,肯定坏不到哪去,但现在我明白了我想错了。如果他们真的把自己搞到非要去坐牢不可的话,那他们很显然一定是一对犯罪高手,我的老爸老妈,因为光是骗人的话,你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办到而且根本不用担心惹上警察。
我早就知道没人真的把法律当回事,或至少是法律自以为应该被重视的程度。
比如说,在芝加哥,你不能在街上从事商业摄影,你甚至不能那样分发传单,因为这隐含了制造垃圾的可能性,意味着你在制造麻烦。所有这些都说明格雷格每周要给巡警十美元来搞定一切。
(我其实一直知道这样的事情在发生,但我以为,你知道的,这种贿赂警察的事只有真正的大盗才能干。不是什么像格雷格这样吃力不讨好的笨蛋能干的,看在老天分上。而且我也知道有些警察会贪污,那得是多大的诱惑才能让他们贪污啊,但就拿十美元?一张破十美元钞票,还是格雷格这样的蠢货给的?)好吧,这种事在芝加哥之外的更多的地方都有。在我们团队去过的每个城市或小镇,总有个人,弗里克称作是“修理工”。修理工可以是警察局或者当地治安长官办公室里的某个人,或者是个政客,也可能是某个律师或和当地政府有关系的生意人。弗里克会对他说他会带一组上门推销的人过来,他要事先搞定所有的公文手续,比如所有必需的许可证或执照之类的,不用去烦心填各种表格。然后弗里克会塞给修理工一个信封,修理工就会去关照该关照的人,他会收取信封里的一部分钱,把剩下的分给其他人,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警察的骚扰了。我说的可不光是他们不会来找我们没有执照的麻烦。除了这个之外,总会有一部分不肯成为我们客户的人打电话给警察投诉我们这个那个的。
但早就有人传过话了,所以那些投诉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接起来的警察会说“是的”
和“当然,女士”然后听着所有从电话线里传过来的信息,但他不会烦心记下来,我们也从不会听到什么,除非也许有人会私底下打电话给弗里克叫他看在基督分上让他的小伙子们跟当地人打交道时多少守点规矩。
别问我那信封里有多少钱。弗里克能每单生意多拿十五美元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知道该给每个修理工具体多少钱。
我走到大堂里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罐可乐。我靠在墙上喝着的时候索利拿着个塑料大水壶从房间里出来。他拿到冰柜前往里面装满冰。
我说,“今晚不轻松啊?”
“她要的就是喝酒和干那事。我不介意这个,只不过她喝酒的功夫比床上功夫要好。”
“你问过她有没有朋友么?”
“如果她有朋友的话我就会选她的朋友,把她踢出去了。她是头母猪。你,奇普,你的口味不错。”
“是吗?”
“真他妈不错。”
他看上去真不是一点点醉了。我说:
“什么不错?你指可口可乐?”
“不是操他妈的可口可乐。这对你的牙不好,你知道吗?”
“你要是用普通的开瓶器就不会对牙不好。”
“什么?”他翻了翻眼睛。
“你个滑头。但你口味不错。我看见过和你出去的那些女孩子。”
“哦。”
“什么意思,哦?”索利一喝醉就变得很用力。不是说好斗或者脾气不好,而是语气很重。
“正经妞,漂亮妞。而且我从来没见过你和同一个妞约会两次。聪明。口味不错。”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重新钻进他的房间和女人那里,而我还在试图想出怎么回答他。倒并不是说这问题值得我花这功夫。
好吧,他看见的和我出去的女孩子都是正经好姑娘。而且还都挺漂亮。我猜我现在多少知道该怎么跟她们搭讪消磨时间了,因为没人给我介绍认识这些女孩,她们也不是那种出来等着被人带走的女孩。她们是那种普通的小镇女孩,我在工作的时候或者某个餐厅里认识了她们,带出去看个电影喝杯咖啡或做点类似的事。
如果你能说服人们在一张合约上签字同意让动力除蚁公司来清除他家里的白蚁和其他穴居害虫(他们签字的那张纸上就是这么写的,你可以到百科全书里去查)并支付动力除蚁公司开出的任何费用的话,如果你能做到这些事,你就能说服某些小镇女孩陪你去看场电影。
但事情也就只能发展到看电影为止了。
我喝了第二瓶软饮料,但这次我喝的是非可乐,也许是因为我被索利洗了脑了,真以为喝可乐会弄坏牙齿。也许真会的,但非可乐的软饮料也可能会。
因为我开始慢慢得出一个结论:这世上的一切都是骗人的。
这可真是个该死的结论,看在老天分上,特别是你碰巧还出生在一个骗子之家。
好吧,家里也就出了两个骗子吧。而且你还决定要合法地获得成功,努力工作,存钱,娶了老板的女儿,也把其他所有事情都做好。
如果某个说话利索的小兔崽子能跑到你家门前,站在门口手里捏一顶帽子就骗你花几百块钱去除掉那些根本就没有,或者就算有也不会损坏你房子的白蚁的话,你为什么还要指望能老老实实致富呢?(因为也许你从来没想到过,我现在告诉你可以省下你不少钱,因为我们所有人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一百栋房子里也许有九十九栋会有白蚁,而即使你什么都不做这些房子还能好好地用上几百年。你看,一只白蚁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吃掉一栋房子。甚至一群白蚁都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吃掉一栋房子。但你只要向那些平常的白痴展示一只白蚁在咬他的房子,他就会以为再过一星期房子就会连根都不剩了。
(还有既然我已经说到这个话题了,我们知道的第二件事就是你不可能给那些住在砖造的房子里的人推销除蚁。弗里克说你也不可能给他们推销防火保护,而弗里克知道该怎么推销;他可以卖掉任何东西,如果那包括他妈和他姐,我也不会惊讶。但那些有砖房的人好像都以为他们的房子就是用砖头搭起来的,所以……
(你知道,我有种感觉我可能对你们说了太多关于白蚁的事了。也许等书出版的时候这些话都会被砍掉的,或者也许这本书根本不会出版,那对奇普·哈里森来说可是个大灾难,但不管怎样,我现在就会打住,不再谈这些白蚁行业的内部消息了。我保证。
(实际上,我连这个难忘的夜晚都不会再说什么了,就这样吧,因为这不是什么你会感兴趣的晚上。我后来和莱斯特扯了几句,还听吉米·乔说了他和基冈一起看的那部电影的情节。我编了个故事说我和一个女孩在我的房间里,他们看电影的时候我正在干那个妞,而吉米·乔编了个故事说看完电影他搞上了个妞。我们也都知99lib?道我们在吹牛,但这多少打破了一点这个晚上的单调气氛。然后我又出去喝了几瓶软饮料看了一份印第安纳州的报纸……看过这个你会觉得《芝加哥论坛报》简直就像是工人日报,至少接近那样子……这就是那晚发生的一切,所以没必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其实是第二天晚上更可能吸引你,索利从汽车旅馆带回来一个红头发妞组织了一场集体活动。我必须承认这比可乐和非可乐要有趣得多。也比任何我见过的白蚁都要有破坏性。)
第七章
白天的时候我一直在前一天做成一笔单子的那个区域转悠。到那天之前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员一直在说这个七月中的天气反季节的凉爽,这就意味着在外面走相当的舒服。但那天老天决定回归原有的季节特点。
我是在一个寒冷潮湿腐烂的早晨写下这些的。我的取暖器是贫民窟房子里的装饰品,完全没有功用。但我只要想想那一天发生的事就能让自己热起来。那天我没有做成一笔单子。没人做成。也没有人想要做成。我想我工作的时间和大家都差不多,我是在三点三十分回到我的空调房间的。弗里克甚至没有象征性地抱怨。这毫无意义。我们本可以去推销空调,干冰,或者日本电扇,但这就是极限了。那天热得我们都不想说天有多热,如果这还算有意思的话。
我省掉了晚饭,穿着短裤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让空调的风对着我吹。我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发抖,反应过来的时候听见莱斯特在狂敲我的房门。我打开门让他进来,他砰的一声坐倒在椅子里,等着自己喘过气来。他刚才出去吃饭,在那么热的天里走着,看着他现在这样子我很庆幸自己选择了呆在房间里。
我们东拉西扯着,这个那个的,最终谈到了话题A。我开始说一个漫长的故事,粗略地取材于我和艾琳的事,除了在这一版故事里我们不用担心要忠于格雷格,他在最新的故事里是一个古巴逃难来的牙医。我不知道莱斯特有没有相信。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在乎这是不是真的。当你们坐下来通过交换性爱故事来避免闷死的时候,没人把故事的真实性当回事。就这样这些故事已经足够有趣或者色情来让你不打瞌睡了。
“你知道吗?”他突然问道,当时我正说到我和卡梅莉塔达到了狂喜的顶峰。
“说到底,没有一个女人真正懂得口交这件事。”
我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声音。
“你同意,奇普?”
我的回答类似绕巴扎。因为这个问题就像“你现在还手淫吗”,不管你回答什么,你给人的印象要么是你太无知要么是你对这件事知道得太多了。
莱斯特说了一会儿,有点像是在说又像是没在说他担心自己跟同性恋搞得太多了,暗示说如果他真的有个稳定的女人的话他可能会想念灰狗车站,以及膝盖下面的水塘等等那一切的。我只是发出些象声词来应和着他,这种情况下我也只需要这样做就可以了。我注意到一点,那就是当你想要说说某件事,理清自己的思路的时候,你真正想要听你说的那个人做的就是在那儿呆着闭上嘴。这种方式有点像你对自己说话但又不会感觉很怪。
吉米·乔走进房间的时候他不再说这个话题了,吉米把头直接伸到空调出风口前吹着风。
“嘿,”他想要知道,“我有没有打断什么?”
“我们在谈性。”莱斯特说。
“这就是麻烦所在。大家都在谈它但没人真正去做。”他坐在地毯上加入了我们的派对。
慢慢地,我们这些人都进来了。先是基冈,然后是弗里克他自己,站在门口一脸傻样,左右手各拿一瓶杜松子酒。他走进来说他想找人陪陪他,为什么我们不和他一起喝一杯呢?大家都觉得没什么不好。我们用平底玻璃杯喝着加冰块的杜松子酒。基冈抿着嘴唇,皱着鼻子和眉毛,说下一轮他要少放一点苦艾酒。
这让弗里克想起一个故事来。我就知道会这样,因为我已经听过两遍了,就是我和他喝醉的那两次。我们每个人都听过这个该死的故事,但没人想扫他的兴。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一定有一个弗里克的酒友,和他有着同样的记忆。我简直能想象出他们两个每晚都坐在一起,咪着小酒向对方述说着每一晚都要说的同一个故事。而每一次弗里克都会以为他是第一次讲这故事,而每一次那另一个酒鬼会以为他是头一回听到这个故事,而这两个人会一直这样下去,像十进制的数字一样无穷重复下去直到世界末日。
弗里克讲完了他的故事,终于,然后他给每个人又都倒了一杯,不管他们要不要,脸上又露出他要再讲一个故事的表情。
就在他要开口之前,基冈说道:“索利怎么没来我们的小派对?”
他不是在寻求答案。他只是想扔个问题出来堵住弗里克的嘴。但他话刚出口房门就被踹开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比我们五个加起来都更醉,正是索利本人。
“好吧,现在是时候了,”他说。
“我还在想你们都到哪去了呢。敲这个门再敲那个门,以为你们全出去了,原来你们都在这儿。真他妈的好。要是你们知道自己错过了这个你们绝不会原谅自己的。”
“谁给他一杯酒。”莱斯特建议道。
“给你们这帮小子带来一样礼物。”
索利说。他伸出手悬在半空,等着有人像莱斯特建议的那样给他一杯酒,但这就是指令含糊的麻烦;我们都等着别人去给索利倒杯酒,而索利的手就那样悬在半空直到他自己想起来把手收了回来。
“一样礼物。”他重说了一遍,把手收回去,又向走廊里伸出去,又收回来,只是现在他的手里多了一个女孩子的手,还连着一个女孩子。是个红头发,穿着一件无袖的透视上衣和一条惹人注意的白色迷你裙,那长度比不雅的尺度还要短一寸。
“这是樱桃,”他说,接着大笑起来。
“万宝路世界的耶稣基督,但如果这个是樱桃,那么我就是那个试吃樱桃的主。”
他试图说下去,但又停下,忍不住大笑起来。然后他又从头开始说。
“这位是樱桃,”他说。
“是她的名字。她想来看看穴居昆虫。不,她想要的其实是被干了又干再接着干。想要大搞一场,搞到爽,爽到忘不掉。只要你有种她就想上,而我就想到了我这些老伙计们,我想,该死,像这种树荫底下都一百十度的天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可以玩呢?”
樱桃就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单纯的微笑。我猜这是她唯一做得出的表情。她确实看上去很单纯。没什么不好的。她看上去很棒,脸蛋挺漂亮,尽管你不会心跳停止地爱上她,她的身材是那种就算她脸蛋奇丑你也愿意上的类型。但就是她那张脸上有点什么不太对,有种一半是蠢一半是空洞的东西,感觉上就像如果你打开她的头你会发现里面有个标牌告诉你她脑子的一部分正在欧洲休假或者类似的什么。所以她站在那儿看上去傻傻的又很让人流口水,这就是她给人的感觉。
我们都在说一些鼓励性的话,类似“嗨”、“哇哦”、“听上去很棒”和“不错”。索利一只手伸到樱桃的小屁股后面推了一把,她向前小跑了四五步进入了房间。索利跟着她进来关上了门。
“现在给伙计们看看你有些什么,”
他说。
“脱掉衣服,樱桃。赶快。你们这帮混蛋有谁有扑克牌吗?谁牌大就谁先来,以此排序,第二第三轮也照这个次序,那之后我们再说。”
“第二第三轮?”
“看看她。你们多久才能跟这样的打上一炮?伙计们,我不知道,你们平时能碰到谁的屁股,以至于你们打飞机的时候都要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打飞机。你以为在这里跟樱桃打上一炮就满足了?上帝,看看她!”
我不知道他在对谁说,因为我很肯定我们都在盯着她看。在我看来她实在是年轻,但这就是单纯的人的特点。他们好像什么都不担心。
她把衣服脱光了,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和刚才一样的微笑,我心里想,好吧,好好看看这个,奇普,因为你将永远无法忘记这个,你的第一个女孩,现在什么都阻挡不了你了。
“A最大。花色是黑桃最大,接着红桃,接着方块,最后是梅花。和打桥牌一样,但你们这帮混蛋也打不来桥牌。拿牌,该死的。”
基冈想要先翻张牌来决定拿牌的顺序。吉米·乔叫他看在基督分上就省省吧。
弗里克,人生中第一次没有想起一个故事。
莱斯特看上去好像就算所有灰狗车站都倒了所有同性恋都被烧死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索利抽出一张梅花七嘴里骂了一句。
基冈拿到了红桃J。吉米·乔的牌是梅花J,他还硬说他该排在基冈前面。基冈叫他滚蛋。索利说红桃比梅花大。吉米·乔叫索利滚蛋。弗里克坐在樱桃身边。他的一只手放在她屁股上,另一只正沿着她大腿摸上去。
我会拿到A。我知道。我能感觉到,有时你会有感觉的。
莱斯特抽到一张九,管他是什么花色。
弗里克正忙着弄樱桃很难集中注意力,但最终他抽到了红桃Q。
索利说,“狗娘养的,他第一个。我们每做成一笔生意他都要抽十五块,现在他还要第一个上她。”
“等等,”有人说。
“现在该那个小子抽牌了。”
“弗里克还是会第一个来。Q已经够大了。”
“A比Q大。”我说。我说这话的语气像迪恩·马丁一样不紧不慢,因为我感到自己很酷很有信心。我把手伸向牌堆,抽出一张,是一张操他妈的梅花四。
他们都笑疯掉了,除了老弗里克,他正忙着脱裤子呢。
莱斯特往我手里放了一杯杜松子酒。
“没什么,”他说。
“总得有人排最后一个。你前面也就只有五个人。照每个人的状态来看,你再过十五分钟就能跨马上阵了。如果真有那么长的话。”
“该死。”我说。我一口喝掉了那杯杜松子酒。我通常不这样,就算是普通尺寸的酒我都不这样喝,而这是一整杯杜松子酒。我全喝下去之后才意识到我干了什么,就算这样我也根本不在乎了。
“像这样的妞,等轮到你的时候她才刚热身呢。”
“我敢打赌。”
“看看她的脸。耶稣啊,看看那条老狗冲向她的样子,她就躺在那儿脸上还带着那微笑。好像她在自我享受而那个根本还没什么感觉呢。像这样的妞都有得搞呢,你觉得她基本上比较热了,是吗?但看看她。跟冰一样冷。就是这个。得有三四个男人才能让她进入状态。万能的主啊,但你能不能看看弗里克。我以前还不知道他这么能干。像匹种马一样。要是这样她还不能感觉到什么那她一定是吃过麻醉药了。他要是还不赶快结束会把我们的好事都毁了的。”
“他会毁了整个人类的好事,”旁边有人说。
“只有驴和马才能配得上她。放轻松,弗里克!”
“快下来,弗里克,操你妈!”
弗里克终于下来了,他差不多把自己弄残了。他停止了嚎叫,瘫倒在那女孩子身上,到底是因为性事还是酒精造成的我不清楚,但他像盏灯一样的灭了。我们不得不把他从她身上翻下来,基冈一直在说他可能死了,但他没有。我们把他搬到一把椅子里让他自己坐着,那时候基冈接替他上阵了。
有人递给我一瓶酒。这一次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还是喝了一口。尽管只有一小口。我并不是担心自己干不了那事。我知道我能干任何我想干的事。但我担心的是我可能会像弗里克一样脑子一片空白。如果这次我终于干成了但事后却记不起来,看在老天分上,我宁愿自杀算了。
我在想弗里克是否会记得刚才的事。也许他只是不记得给人讲过什么。我环顾四周确保他没事。他现在恢复意识了,但他的呼吸非常不稳定。
当基冈发出慢节奏的一击后,我们接下来的所有人都开始自动脱衣服。我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开始行动。我猜大家的想法都是随时做好准备,不要浪费哪怕一点时间,但这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我是说,干吗要这么急吼吼地脱掉衣服呢,前面还排着四个人呢。
实际上,我猜想,是我们都被这整个场景里的热度、气温和对性的兴奋感给击倒了,平常的克制都没了,这个晚上越是淫荡我们就越是喜欢。当我事后回想起来,比如说,我不记得当时有人真的说过我们每个人在干樱桃的时候其他人就围在旁边观看。从来没人宣布过这条规则,但一旦事情开始启动,我们都多多少少把这看成是理所应当的。
通常我会觉得这样做有点恶心。我会同意这么做,也许吧,但我至少会质疑一下。
你会觉得一群男人应该更想和这个女孩在私底下干,而不是一起干。也许是我们都想要互相看怎么干樱桃,也许是我们想要被人观看,但那天晚上那种特别的情绪让这一切都公开化了,并且完全得到了我们六个人的认可。
基冈突然加快了节奏,我们都跟着他的节奏点着头看着他达到高潮然后结束。
他一离开吉米·乔就顶上了他的位置,弓着身子扑在樱桃身上,这样他抽动的时候双手可以始终捏着她的奶子。我看了看她的脸。她的眼睛半闭着,她的下巴耷拉着,嘴角还有点流口水。这就是她参与这件事的程度。她甚至不怎么动,只是每隔一会扭动一下屁股,也许是以此向我们让明她还没有昏过去或死掉。
吉米·乔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只过了十几秒钟他就开始破口大骂,接着给出他的最后一击达到了高潮。他整个过程中都在骂脏话,退下来之后还在继续骂,他一路穿过房间的时候还在喘着气不断地骂。
“嘿,”基冈说道,语气挺欢快的,“你干吗不加把劲,嗯?冷静点。”
“操他妈的婊子养的——”
“谁都碰到过这种情况。”基冈说。
“老子竟然像只该死的野兔,可真是时候。”
“你太兴奋了,”我说。全世界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奇普·哈里森开始提供免费建议了。
“到第二轮的时候你就会轻松得多。”
“或者第三轮。”基冈说。
吉米·乔停止了诅咒。现在轮到了莱斯特,他没有躺在她身上而是站着。也许在巴士车站厕所里的那些时光让他以为只有站着才能享受性爱。他让樱桃调整了位置,她的双腿跨出床沿,他站过去抬起她的腿,从膝盖处对折起来,然后他上身弯倒在她身上开始真枪实弹地干起来。这是个有趣的姿势,我们都评论着它的优点,就像体育评论员在评论一匹良种赛马一样。
“他这样干还真有效果,”索利评论道。
“你这样对折起来,正好能挠到她的扁桃体。”
旁边有人说他宁愿躺下干这事,讨论就这样继续着,莱斯特抬起头叫我们都闭嘴,一边说着身体的节奏一点都不乱。
但我注意到樱桃有点变化了。她开始对眼前的事发生兴趣了。莱斯特对我说过这个,但我当时并不真信他。可这的确是真的。她的额头和上嘴唇上已经都冒出汗来,还有她两个奶子中间。她在很用力地呼吸,她的屁股震颤抽动,刚才她一直就那么躺着,现在她渐渐开始彻底进入状态了。
这也就意味着我将是那个幸运儿,我心想,伸手拿过酒瓶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我是说,他们都只是帮我在跟她热身。而我将享受到最好的那一部分。
我猜她的兴奋劲对我们所有人都产生了影响。讨论渐渐少下去直到完全安静。
我们五个人在沉默中观看着,眼睛紧盯着床上的这两个人。
莱斯特完事了。他拖着身体从女孩身上下来,蹒跚着走去洗手间。索利上去替了他的位置,站在那里停了一分钟,向下看着那女孩。我想问他该死的到底在等什么,但我没有打破沉默。
他叹了口气,然后伸出一只手摸到她的两腿之间。
她呻吟了。我想这是我听到她发出的第一个声音。
他抬起手看了看。
“都湿透了,”他对自己说。
“在滴水,这小骚货在滴水。而且很热。”
拜托,我想。拜托别已经到了。他慢慢地进入她,非常慢,她又开始呻吟,颤抖着呻吟,跟我之前听到的任何声音都不同。现在我有点担心索利会是那个让她达到高潮的幸运儿了。现在回想起来可能会觉得很傻,但当时这似乎是我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所以我站在那儿双手握拳,希望索利会和吉米·乔一样跟只野兔一样快。
他一开始干得很慢,进去,出来,非常慢,我整个脑子里全99lib?t>是他们俩躺在我床上滚来滚去,紧紧扣住对方,慢慢地思考般地操着。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人操人更荒谬愚蠢的。我是说,如果你停下想一下你在干这事时的样子、面部表情、姿势以及相关的一切,你可能就不太会想做这件事了。这些看上去都很傻,但同样也像是他们在享受无穷的乐趣。
接着一点一点节奏快了起来,他们俩处在同一个步调上。她第一次开口说话了,求他再用力点再快点。她不停地说,而且她用的词总共没超过五个单词,其中三个还很淫秽,如果你以此为基础扩展想象她的词汇量,这可是个不错的平均分。她乞求他继续干,他干了,她两条腿紧扣住他,手指甲都掐进他身体里面,完全放开自己了,像疯了一样踢着叫着。
索利发出一声介于吼叫和咆哮之间的声音。他像弗里克先前那样瘫倒在她身上。但樱桃没有停止踢打和尖叫,仍在扭动着屁股,好像她还没意识到游戏结束了。
索利就那么躺了几秒钟任由她的屁股拖动着。接着他嘟囔着抬起身子离开了她。她试图抓住他。他把她的双臂从脖子上解开,把她扔在了床上。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他没有对特定哪个人在说话。我准备走向她,可他挡在中间,摇着头说她是个不知道收手的疯狂小婊子。
她在床上扭动着,发出满月时候野猫发情的叫声。
“噢,我就要到了,.99lib?”她说。
“噢,我这次一定能到,那谁,帮忙啊,求你了,来人啊,我这次一定能到。”基冈准备走过去。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得转了一圈。
“轮到我了。”我说。
“噢,”他撒谎说,“我忘了还有你。”
“当然你会忘了。”
“放松,伙计。如果你想站在这里争论,有人会顶替你的位置的。这是你想要的么?”
“你知道么,基冈?我以前从来没意识到过,但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小子……”
“你是个狗娘养的,基冈。”
“放松,现在。”基冈说。
“求你们了,”樱桃说。
“求求求求求你们了——”
“快开门。”有个声音在说。
“求求求求你们——”
“把门打开。”
房间又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已经把基冈挤在一边正走向那女孩。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臂。我一把甩开。
他们把门踢开闯了进来。四个身材像绿湾包装工人橄榄球队员一样的警察。其中一个手里挥舞着警徽,另一只手举着枪对准我们所有人,另外三个人把我从樱桃身边拖走了。
我咬了他们一个人的腿,一拳揍在了一个人的脸上,还一脚踢中了其中一个人的命根子。如果他们一共只有三个人,我想我已经搞定他们了。我是说真的。但那第四个人来到我身后用枪柄敲在了我头上。
“噢,你们这帮混蛋,”我听见樱桃在嚎叫。
“我就要到了。再给我一分钟我就能到了,你们这帮混蛋。我再也不会让你们这帮脏警察混蛋干我了。再也不了,去死吧你们。噢,我就快要到了——”
那个枪柄又敲了我一下。光全灭了,我也是。
你知道,我现在能理解有人为什么会有疑心病了。这不难理解。当事情以某种特定的方式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错的时候,很自然你会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针对你的阴谋。
就拿我做例子吧。(把我拿去!我是你的了!)不,说真的。我就在这儿,看在老天分上,我就只想做一件事,每一次我都受到打击没法成功。我是在扮演该死的多丽丝·戴的角色,最大的悬疑是在电影结束前她能不能保住处女之身,而谜底总是肯定的。
你已经认识弗朗辛了——还记得吗?为了抓住你注意力的那个?那枪叩响了——而现在我在一场性爱狂欢里排在最后,就在轮到我的时候警察冲进来了。
为什么我不该有疑心病呢?很显然这些警察就是埋伏在走廊里等着轮到我的那一刻。很显然有人换了牌,所以我抽的那副牌里每一张牌都是操他妈的梅花四。很显然那房间墙上有个洞,或者有面双面镜,老格雷格在那后面拍着照,老哈斯科尔在以社会生物学调查的名义边看边打飞机,校长在笑,篮球教练在说赢家从不放弃,放弃者从来不会赢,而樱桃正在拿下她的红色假发,露出艾琳的真面目,仍然以她自己特有的方式对格雷格保持忠贞,而凯文在叫着绕巴扎,在猫语里意思是抬起你的屁股,而我的父母也没有真的死掉,他们只不过在试图摆脱养孩子的糟心事。
我不可能昏迷很久,因为我睁开眼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条满是口袋的裤子。我看着这条裤子从我脸上被拿起来穿在了弗里克的身上,这是他的裤子。我躺在床旁边,弗里克正坐在床上,拉起他的裤子。
我待在原地没动。房间里有人在对话,但我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所以对他们的对话我根本没怎么听进去,就像你看意大利电影的感觉一样。我所知道的就是房间里有四个警察,和我们这个组的五个人。
我没看见也没听见樱桃。我想当时我一定是模模糊糊意识到没人注意到我,这样正好。所以我非常小心地躺在原地,又闭上了眼睛,我发现眼睛闭起来之后我的耳朵又管用了,这样我就听着他们说话。
先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声音,一个警察腔的声音在说,“小子们,你们完蛋了。你们会被送进监狱度过余生。我只希望你们好好享受了刚才和那小姑娘干的事,因为接下来的二十年里你们都不会有第二次了。印第安纳州现在不喜欢法定强奸罪。印第安纳州对所有这些都不喜欢。”
“开始的时候她的确像是定格了,”
弗里克说。
“但到后来她可一点都不定。你们这帮家伙要是不冲进来的话她现在正波涛起伏着呢。”
“现在我要告知你们的权利,”那个警察说道。或者是另一个警察。如果你听见过一个警察的声音,你就等于听见过所有警察的声音了。
“还有你们律师的权利,你们现在所有的话都可能成为指控你们的呈堂证供。你们记住我警告过你们这一点。”
“少废话了。”弗里克说。
“因为你们说话只会让自己死得更惨,孩子,我要确保你们知道自己面临的情况。”
“就是所谓强奸了一座雕像。”基冈说。
他听上去和弗里克一样不在意,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些警察也不明白。
这些家伙都有点醉了,但他们不可能醉到这个程度。
索利说,“那不是雕像,那是我老婆。”
“这一点都不好玩,小子。那位年轻女士还不到法定年龄。”
“那不是什么年轻女士,”莱斯特插嘴说。
“那是我的雕像。”
“法定年龄是几岁?”
“十八岁,和大多数地方一样。”
“那你是说这妞才十七岁?”
“不,先生。”警察说道。他听上去很像杰克·韦伯。
“我的意思是她只有十五岁。”
“好吧,我声明,”莱斯特说。
“哎呀,这小骗子对天发誓说她有三十五岁。”
房间爆发出一阵笑声。我没有笑,那些警察也没有。他们警告着这帮家伙说要把他们带到局里去。吉米·乔哼了句“咚—搭—咚—咚”又引起一阵笑声。弗里克站了起来,跨过我,用他那“玩够了”的口气粗声粗气地开腔说话了。他这套总是在关键场合使用,让人印象非常深刻。他告诉那些警察他们可以省掉那套宣布权利的狗屁,因为同样是那些权利根本不允许他们在没有逮捕令的情况下踢门闯入,鉴于我们是在一间私人房间里门关着锁着,他们根本立不了案,而且……
“我们有逮捕令。”那警察说。
“啊?”
“先报报你们六个的名字。”他念出了我们的名字。
“这是你们,是吗?”弗里克承认了这就是我们,好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当他念出奇普·哈里森的时候我松了口气。他在一个一个念名单时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会念出李·哈维·哈里森,而现在这个结果就是我想要的一切。
“你们被指控欺诈,欺诈未遂,无证推销,多次擅自进入和非法进入私人领地,藏书网以及各项违反民事法规的举动……”他念了一堆数字出来。
“就一分钟。”弗里克说。他听上去还是一点都不担心,我觉得他是疯了。我一点都不知道那些数字意味着什么,但这听上去好像足够让我们坐上几百年牢了。
而最糟的就是这些事发生在我得到樱桃之前。不管他们把我送去什么监狱,那里面都不太可能会有女人,这意味着我的处男身份将保持到我老得没人要为止。
想到这我都颤抖了起来,接着就听见弗里克又说话了。
“你们犯了个错误,”他在说,“你们来这之前没去跟警长核查。现在如果你们能做一下这件事的话我们就不会有麻烦了。现在你们应该拿起电话告诉警长发生了什么,你可以让我和他说上几句,这里的事只要一分钟就能弄清楚了。”
“你和警长很熟,对吗?”
“熟得不能再熟了。你们听了可别不高兴,证明这一点你们也能拿到点。多少能弥补你们来这里浪费的时间。”
“这是在试图贿赂执行逮捕任务的警官,”那警察说道。
“把这记下来,肯。”
“你得跟他明说,”基冈说,接着我听见一声“呃欧”,好像有人(像是那个肯)往什么人(比如说,基冈)的肚子揍了一拳。
“警官,”弗里克说,在第一个音节上加重了音,“我想我得跟你明说。修理费已经付了。”
“是这样吗?”
“你去跟警长谈谈……”
“我和他一小时前刚谈过。逮捕证上就有他的签字。”
“还真他妈有。”
长长的停顿。然后弗里克说,“这上面写的是哈罗德·M·鲍维斯。谁他妈的是哈罗德M妈的鲍维斯?”
警察都笑开花了。他们真的笑得很开心。我猜当警察很少有机会放松大笑吧,他们可真是没浪费这次机会。
“谁他妈的是,”一个警察开始重复道,他们又笑了一会儿,另一个接了下去,“哈罗德M妈的鲍维斯?”他们全都又笑趴下了。
终于其中一个说,“哎,我对你说,伙计,你要是跟他那么熟,你怎么会不认识警长的名字?”
“巴内特·兰西去哪了?”
“哦,六个或八个月前我们进行了选举,老巴尼输了。”
“他输了选举。”弗里克说道,语气沉重。
“这么多年了。是啊,这让很多本地人都大吃一惊。”
“天大的狗屎,”弗里克说。
“耶稣该死的敲手鼓的基督。天杀的压扁分尸的瞎了眼的珍珠贝。”
“这我从来没听说过。”一个警察轻声说道。
“真他妈的狗屎堆成山,”弗里克说道。
“我贿赂错对象了。”
所有人都开始说话了。我深呼吸了一口,快速念了句祈祷词,翻身滚到了床底下。
第八章
我没指望能脱身。但刚才他们一直很尽职地忽略了我的存在,让我觉得我应该尽可能给他们鼓励。我越让他们轻松情况就会越好。
所以我翻身滚到床底下,由于我本来就紧靠着床,躺在地板上,多少还是脸朝下,所以这个动作并不难。从某种角度而言,翻滚这个词用得并不正确。我基本上是肚子贴地像条蚯蚓一样地偷偷蠕动到床底下去的。只不过是侧向蠕动。蚯蚓,你也许知道,喜欢来来回回地动。我不知道从蚯蚓的一头怎样判断哪头是头哪头是尾。这对我从来就不重要。我甚至都不喜欢钓鱼,看在老天分上。但我的确知道蚯蚓是一头雄的一头雌的,所以你知道它们能干什么。
躺在床底,我想到印第安纳州第五大城市的警力能对我做的事就跟蚯蚓差不多。因为我突然想到他们不仅要让我吃警棍,而且还要我为了我没有做过的事而吃警棍。首先我自己才十七岁,所以我对樱桃做的事根本不是法定强奸,第二我压根都还没做任何事呢。
看上去好像要是我跟他们说了这情况,他们就会放了我。
但我不觉得他们会这么做。所以我一直呆在床底下,听着弗里克对大家说要把事情搞定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他知道一切都会搞定的,因为你们无法否认的一点是他的伙计们代表着动力灭蚁公司,动力灭蚁公司可不是什么不靠谱的服装牌子,而是一家在这个行业里领导了实打实二十二年的大公司,看在上帝分上这可真是该死的好多年啊。
(这看在上帝分上是真的,是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我自己也很难相信,但的确是的。公司从来没做过一件非法的事。
如果领队在经营方面手脚不是很干净,他们不想知道这情况。如果领队诚实守法,动力灭蚁公司对此更没有问题。当然一个诚实的领队一个月十五美分都不可能赚到。即使这公司的所有雇员都有欺诈行为,你也不能说这家公司有欺诈行为,是吗?)
“我们很快就能出去,”弗里克说。
“你们只要相信我就行了,不要头脑发昏惊慌失措。好吧,我们要去见一见警长,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就这些。”
他们穿好了衣服,说着话,他们问警察樱桃是不是真的只有十五岁,警察说是的,莱斯特问其中一个警察樱桃基本上多久被人强奸一次,警察说频繁到她能承受的地步,莱斯特问那为什么大家还要操心这事,警察说因为这个城市就是放不下这种事,莱斯特说如果樱桃自己都能放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城市不能。警察笑了,说这么讲倒也没错。我想警察这么说应该算是通敌行为。
我一直在等着谁想起来说,“ 嘿,那个被我们敲昏头的小子上哪去了?”
或者是我们这边的几个家伙说,“奇普到底上哪去了?”
或者有谁,任何人都可以,大声叫出来,“看谁藏在床底下!”
但他们都在说别的东西,门打开了,他们一个个走了出去,让门就这么半开着。
我到今天都不知道这期间樱桃上哪去了。
我没看见她或听见她,也没听见任何人对她说话,或者说任何话让人感觉她还在这间屋子里。但我也没看见她是怎么被带离这间屋子的,因为所有的警察都在,到底是谁带走她的呢?我想要么是他们让她自己回家了,要么是他们在我昏迷的时候叫了个保姆来接她的。又或者她是那种所谓的诱饵,警察派她过来引诱我们上钩,然后他们才能冲进来抓我们。(我一点都不信这最后一点。但我写下来就为了让你知道一个人在适当的情况底下会变得有多么疑神疑鬼。毕竟,我那老室友哈斯科尔也可能看到这本书,我要确保这本书有一定的心理学内容,这样他在用一只手翻着读它的时候就不会感到负疚了。嗨,哈斯科尔,你这个装逼的手淫狂!)他们离开了房间,如我刚才所说的,在我逃离这一切之前。他们走了出去,我听见他们在走廊里,我从床底下爬出来,仍然等着他们问那小子怎么了。我走到窗口,猛拉开窗。一定有人想到我了,尽管他们已经走远了,我听不见他们这么说,但我听见有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还有一个人的声音……吉米·乔,上帝保佑他……
高喊着我的名字。
我跨出窗子。这是底楼,这是那晚发生的第一件好事。而且这房间正好位于汽车旅馆的背面,远离停车场和其他警察走去的方向。这是那晚发生的第二件好事,这让我像只尾巴着了火的猫一样飞奔着逃跑却没人看见。
这非常好。
但原本还可以更好。我是说,即使考虑到我的所有提成都会被动力灭蚁公司扣下这一事实,几个月来我买可乐和看电影用的都是自己的钱,但事实是我钱包里还剩下一百多块,还有几张卡片能证明我的身份,万一我死了他们能确认这具尸体不是科莱特法官或安布罗斯·比尔斯。.99lib.
还有一张我比较喜欢的艾琳的照片,我会想念它的。
要是能带上我的钱包就好了。要是我有个口袋能放钱包就更好了。因为尽管这个夜晚热得出奇,在印第安纳州第五大城市一丝不挂地疯狂裸奔绝不是个好主意。
我读过一些书里的男主角,会突然间因为这个或那个原因,就变得一丝不挂。要么他是越狱出来必须换掉身上的囚服。要么他游泳逃生把衣服都弄湿了,等不及弄干。
要么是他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会暴露他的秘密。
在书里,主角通常做的就是从某根无人看管的晾衣绳上扫下一堆衣物。作者们基本上都不会在这种细节上多费笔墨。他们随手扔出一些类似“他从一根没人看管的晾衣绳上偷了些衣服穿上,斯塔德·伯林冷峻地继续追踪那三个卷笔刀留下的线索”。接着他们就立刻投入下一个动作,都不给你时间多想。在电影里,他们甚至表现得更酷。事实上我前天晚上刚看过一幕。这个家伙从监狱里逃出来,事实是从一群苦工里逃出来的,前一秒你还看见他穿着囚服跑过荆棘丛,游过沼泽地摆脱猎狗的追踪,接着下一秒就看见他从一辆巴士上下来,穿着衬衫戴着领带手里拿着个皮质公文箱。他们甚至懒得用一根晾衣绳来骗你。他们就直接略过,大大方方地承认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底斯塔德·伯林是怎么搞到衣服的,他们不会假装弄个桥段糊弄过去。我想你不得不欣赏他们这种态度。
问题是如果你能在半夜里找到一根晾衣绳,不管有没有人看着,你都比我更适合处理这类情况。就算是白天我都不会费神去找什么晾衣绳,因为根据我的亲身查看得出两点结论:a)人们不会把衣服晾在外面过夜,b)大多数人现在根本就没有晾衣绳。我猛冲着穿过各家后院找衣服,而答案就是一个大大的鸭蛋。没有绳子当然也没有衣服。我要不是读了那些书我才不会想到去找晾衣绳呢。看来你一定得对你读到的一切抱着怀疑的态度。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多年前没有人家里拥有干衣机,所以大家洗完衣服都不得不把它们晾出去晒干,既然有那么多人洗衣服,就会有相当数量的人忘记晚上收衣服,或者是因为没空,都忙着烤面包,用手拍打清洗地毯,腌制食品,给马喂水或者其他那些只有旧时代才会做的事。所以在那个时代斯塔德·伯林可以完全公开正大光明地偷晾衣绳上的衣服。(我是说作家可以公开正大光明地那样写。对斯塔德·伯林而言这仍旧是犯法的事。)但现在作99lib?家要是想让老斯塔德摆脱困境,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从别的地方读来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书都是一样的。作家们都互相借用点子。)这也是因为他们从来没半夜在外面裸奔过,他们不知道在现代,他们其实更应该去找一个废弃的干衣机,看在老天分上。
在搞清楚我不可能从晾衣绳上拿到衣服之后,我坐在某个车库的黑暗角落里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我想着去有衣服的地方。我是指广义上的衣服。不是我自己的衣服,它们都在我的房间里,这地方我知道最好还是别回去。而是其他的衣服,我在它们消失之前多少有点可能找到的衣服。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闯入某个地方。某人的家,或者是某家卖衣服的店。
我接着就想到了如果我闯进任何地方我都可能会被抓住,而如果我被抓住我就会比现在还糟糕,因为除了欺诈和强奸他们还能因为入室盗窃而把我抓进牢里。这时我想到最坏的情况是我可能会在欺诈和强奸上获得缓刑(假设弗里克这次搞清楚该贿赂谁),但我会因为入室盗窃而在监狱里待很长时间。我还想到私闯民宅和商店的人很容易被人直接开枪打个脑开花。
接着我想到的是,就那么一闪念,打个埋伏偷袭某个行人,用一块砖或者什么分量重的东西,比如一件传统意义上的钝器,例如一个萨克斯管。由于刚刚自己脑袋上挨过一记,我不想再对陌生人重复同样的动作。除此之外,你可能还记得我的身体素质甚至都不够格帮上谷校篮球队拿到地区冠军,而且我只要一想到暴力就会犯恶心。我刚才对那三个警察已经够暴力的了,但那是另一回事。我是说,那时我是为了某样东西而战的。接着我就被一只沾满泥的鞋子给绊了一下。
为了让你知道我有多聪明,我仔细说一下,我看了看绊我的东西,然后对自己说,噢,是只鞋子,于是就把它踢到一边,这样就不会再被绊倒了。然后我坐在那里又花了五分钟想着下一步的计划,才突然想起来鞋子是用来穿在脚上的,而我此时脚上正好什么也没有,所以,有一只沾满泥的鞋子好过一只也没有,我应该遵循像那个古老的谚语的开始部分所教导的去做:看看鞋子是否合脚。
还有另一句谚语。如果鞋子不合脚,也穿着,因为鞋子和晾衣绳一样难找到。这鞋子有点偏大,脚跟这太空,脚趾那又太紧,有一根鞋带是断掉后又重新系在一起的。要是这鞋子再好一点的话,它的主人不会穿着它来干园艺活,我也不会被它们绊倒,所以我也真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也没有时间抱怨。因为我想到了有些人会穿专门的鞋子做园艺,画画或任何其他后院的活,还有人会有专门的裤子和衬衫,如果我多去几个车库找找我也许能找到一套惹人注目的行头,我承认,但这总比我现在除了一双鞋子其他啥都不穿引起的注意要少吧。
有人会锁上他们的车库,但大多数人不会。大多数人的车库里也没有可以穿的东西,但有些车库里有。而我也不会计较衣服是否合适好看或样式如何,进出车库不太会惹人注意,长话短说(至少尽可能短,在目前这个阶段)我最后穿着一双满是泥的鞋子,一条满是油漆的工装裤,一件红黑格子的猎装还有一顶鸭舌园丁帽。
在我找到那件猎装的车库里我还找到了样东西,这东西闻都不用闻就能知道(或者说不需要知道也能闻出来)是什么,我马上就要说我很明智地带上了它。看,我已经对你说了这么多白痴的事,所以有什么聪明的事我一定要算在自己头上。
这是一根钓鱼竿。我穿成那样子,在这个世界上只可能有两种人会这么穿……一个逃犯或者一个疯子渔夫。所以我拿着鱼竿把自己从一个社会的威胁转变成一个典型的美国男孩,就这样我毫无困难地走出了这个头脑不正常的城镇。
如果这是部电影,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直接切到九月份。不是为了欺骗观众,像他们拒绝告诉你斯塔德·伯林怎么搞到衣服的那样,而是因为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实在没什么有趣的事。如果我直接切到两个月后离这里一千五百英里远的东部地区,你什么也不会错过。
但如果你跟我一样总是想知道这种事情,比如说在这两个月里我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从印第安纳州的第五大城市来到九月份我所在的那个地方,也是我现在待的地方。如果我喜欢一本书来了兴致,我会想要知道一切。说到长篇小说,我喜欢那种老派的手法,他们会告诉你故事结束后那些角色们的命运。你知道的,就是当情节都编完了,故事讲完了,然后在最后一章里作者会告诉你玛丽和哈罗德结了婚生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哈罗德活到六十七岁中风死了,玛丽在他死后又活了二十年没有再婚,乔治回到了他妻子身边但他们三年后又分手了,乔治去了加利福尼亚从此再无音讯,他妻子在他离开后一年得胸膜炎死了。我喜欢这种感觉,这些角色都是那么真实,书讲完了他们的故事但他们还在继续生活,有时候要是作者没有在书里写这些后续的事,我会在脑子里想象出那些人物的命运。这其实就是在写后记。
不管怎么说,自从我开始写这个,事实上自从伯格先生说我真应该把这写下来开始,我就决定我会把读者当成是和我差不多的人。用相似的方式看待事物。每当我要选择是否要说什么的时候,我都会问自己是不是想知道这些事。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之前要写下那堆怎么用白蚁忽悠人的废话。
七月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八月包括九月的第一个星期,我干的大部分都是农活。我离开那个城镇后就一直往东去,一路步行或搭车,一直到了俄亥俄。我想警察也不会为我发出通缉令,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头号公敌。我是说我不是自阿罗·格斯里在马萨诸塞州的斯托克桥上扔下垃圾桶后最需要追捕的罪犯。我一出那个镇子就感到呼吸轻松了,但我仍然想还是最好能越过州界线,不要留任何机会。
我一直搭便车,一次走个几公里,因为这条公路不太有人开长途。我穿着这套行头拿着鱼竿像颗粉刺一样站在大路上。
开过这条路的人以为我是要去某个特定的钓鱼场所,或者当他们问我要去哪里时,我只是说沿这条路往前开一阵,他们会以为我不想透露这个秘密钓鱼地点。钓鱼爱好者总是会做这种疯狂的事。接着我坐在车里直到他们要调头前把我放下。
最后,我再也受不了被迫和那些比我懂得多的人谈论钓鱼。我也受不了拿着那钓竿了。所以在两次搭车之间我碰巧走过一条小溪,就把它扔在了桥上。我想不管是谁捡到它就能马上用它了。
接下来,由于我没有了钓鱼竿,人们以为我是个流浪汉,其实我的确是个流浪汉。有个人说,“我敢打赌你是在找采果子的工作,樱桃已经过季了,但早熟的桃子已经开始了,用不了一周他们就要开始采夏天的苹果了,这是天气造成的。”
我从来都没想到过这一点。说实话,我根本没精力去想除了俄亥俄州际线之外的事了。但摘果子的农活听上去很不错,而且考虑到整个情况,这是个完全正确的选择。
你不需要车子,西装,学历或任何经验。你可以从路边走进去,穿着涂满油漆的工装裤,满是泥的鞋子和一件猎装,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如果他们正好有莓子或者瓜果需要采摘,或者桃子、苹果、嫩玉米或者西红柿,他们才不会在意你有没有上过学,你爸是谁或者你有没有社保卡。
他们唯一在意的就是你是否愿意去田里摘东西。
当然他们也不会付很多钱。他们是真的付不起。你看,举例来说,一品脱蓝莓在超级市场里卖大概半美元,对吧?假设种它的农民能拿到一半,其实他从来拿不到那么多,至少我不这么认为,除非他自己去卖。但不管怎么说,就算他卖一品脱蓝莓能得到两毛五。如果你摘过蓝莓你就知道,要在一品脱的容器里装满那些该死的小东西能耗掉你一辈子。你摘那些蓝莓挣的钱就能有两毛五了,而且这还不是史上最贵的工资,这意味着种蓝莓的农民其实等于在白送蓝莓。
但即使是工资很低,甚至整天都要站着工作,早上一清早就起床一连要干上十二或者十四个小时,即使所有这些加在一起,这工作还是有它好的地方。即使采摘长在地上的水果会伤了你的背,采摘长在树上的水果会从梯子上摔下来搞得满身是伤,这仍然是个熬过两个月时间和一千五百英里路程的好办法。
还有一个好处是,你真的能放开了吃,就好像食物是免费的一样,因为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不管你摘的是什么水果,你能在摘的时候随心所欲地吃。(摘覆盆子可要比摘夏天的苹果让人兴奋多了。)还包一天三顿饭。早饭是三四个刚从鸡窝里拿出来的蛋和东家自己烤的面包配果酱。
午饭和晚饭的所有蔬菜水果都是新鲜的,他们还一直不停地在餐桌上传递着装满各种食物的椭圆形大碗。
我这辈子就没这么吃过。更别说在我母亲那里吃到的东西了,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当厨师的料。我想要是你能二十年行骗江湖不失手,那你一定能搞定让人给你做饭。即便如此,我在家里还是比在学校或者活动营里吃得好,这还包括我最后那所学校的伙食,接着基本上是一下子过渡到艾琳的速溶咖啡配植脂末和电视晚餐,再到伊利诺斯和印第安纳那些小镇上的三流餐馆。经历了这些,我已经对食物没什么要求了,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尝过好吃的吧。比如说,我总是以为自己讨厌蔬菜,因为我吃的蔬菜都是来自罐头或者塑料袋,还都是在炉子上放了几个月的。
除了食物,生活基本上也很健康。他们通常让你睡在谷仓里,除了有几次是睡在纽约州的那些大型苹果园里,那里摘苹果的人比地板的面积更多。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会照顾我们,铺上草垫,用帆布扎在树上让你睡在下面,这不仅仅是因为晚上可能下雨,更是为了不让苹果掉在你身上。
我采的最多的就是苹果。照理说去摘蔬菜会挣更多,但我真的讨厌整天蹲着,而且从来不习惯太阳晒在后脖子上的感觉。在苹果园里干活即使夏天也很凉快,味道也好闻,而且你还是站着干活。当然你免不了有时会从梯子上摔下来。他们说那些没有摔下来过的人都是摘得不够快的家伙。我不是说你摔得多了就会习惯从梯子上摔下来,或者你会渐渐期待从梯子上摔下来,但在我摘苹果的全部经历里,我从来没摔得比一个伤痕更严重,也没见过谁受过比扭伤手腕更严重的伤。在摔过几次之后你就学会怎么摔了,这让我发现,这是我在苹果园里充足的哲学反思时间里想到的,任何人要是想过我这样的生活就应该学会怎样摔倒。
摘苹果的工人基本上都是二十几岁,在乡下长大,很小就退了学,整天闭着嘴,喝过几杯酒喜欢和人干一架。普通摘苹果的工人都是男的,不普通的也是男的。那些树上,谷仓里,帆布屋顶下你见不到一个姑娘。
当然果园主人有女儿,但她和那些玩笑里的样子完全不同。那些玩笑都基本上是说她在教堂里一挖完鼻子就会和一个摘果子工人搞在一起。她的主要人生目标就是找个大学生联谊会的男朋友住在大城市里,在那里,他能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发家致富。
有时我也能见到女孩子。事实上作为一名摘果子工人,如果你对这种事在行的话,你能有不少机会。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有一些特定的小酒馆或保龄球道,采摘工人们只要来到附近都会来光顾。那些小酒馆里通常会有一个小乐队或者一台以乡村音乐为主的点唱机。保龄球道那里有球和瓶子。采摘工人大声叫着,跺脚,醉酒打架,有时候还会有人挨刀子。你不会相信这些家伙对这种事有多随便。有个家伙身上有道从脖子一直到肚脐的伤疤,如果你向他问起这个他会说,“噢,那边的那哥们上次喝酒的时候砍了我一刀。”而他们俩仍旧是哥们,还会对此开玩笑,而最终他们还会再斗一场,还会亮刀子的。
姑娘们也会去酒馆,特别是那些保龄球道——一个女孩子要是到保龄球道这里来会更让人刮目相看,尽管你不会看见她们真的去打球。来这种地方的女孩子都是来给采摘工人勾搭的,她们也知道采摘工只对一件事有兴趣,这件事不是要讨论西方世界的伟大书籍。所以如果一个女孩子愿意跟某个采摘工走的话,那就等于书面确认了她愿意被搞。这给双方都省了许多时间和努力,对我们这种工作地点经常流动的行业来说,这让事情简单了不少。
问题是你必须是某种类型的人才能在那种条件下钓到女孩子。可以说就是那种钓马子的类型。而我显然不是这种类型。
这方面最强的家伙都基本上是那些长得漂亮的蠢家伙,他们能整晚跟女孩子不停地聊却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东西。但他们从来不需要停下想一想。相反他们的这种满嘴跑火车的放松风格我猜可能让女孩子更容易放松下来。不管是什么,反正我没这种本事。每次我试着要在酒馆里钓姑娘的时候,我总得先跟个女孩开始聊天,她一开始会表现得感兴趣,接着她会说她要去趟洗手间。五分钟后我就会看见她和另外一个采摘工回家了。
跟我约会的那些女孩子都是你能聊聊的,你可以和她们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其中一个在弗里多尼亚州立师范学院读书,放假回到这里,她非常讨厌必修的科学课程:她好像就是搞不懂这门课到底在讲什么。还有一个姑娘想要谈谈自由宗教运动。她再也不相信上帝,但她害怕这样她在星期天早上就会无所事事了。她肯定不想把这时间花在床上,除非她有个大的改变,因为等我甩掉她的时候我已经需要处理一下冻疮了。
有些女孩我连一垒都到不了,有些我能到一垒。有些我能到二垒,还有一两个让我到了三垒。也许不止一两个。但无论怎样,最后她们都变成守垒的高手,不管我多少次击中球,那一局最终都会是没有得分的平局,让我的队员们全都搁浅在各个垒上。
我要拿起我的球棒和球回家。
我最后一次摘苹果是在纽约州达奇斯镇上的一个小型果园。那里距离纽约市大概六十或七十英里。当我们在那些树上摘完之后,我突然感觉长时间内都不想再摘苹果了,或者是永远都不想摘了。苹果的丰收季节才刚到,这是采摘工一年中唯一可以挣上一笔的机会,但我已经受够了,准备尝试点新花样了。这件事我已经做到头了,就这么简单。
我有大概三十美元和两套换洗衣服包括一双厚底靴和一双普通鞋子。我还在等一笔来自灭蚁推销的钱。我白痴到给他们拍过几次电报要他们把我的钱寄来。当然我啥也没等来。
这说明以下两件事里至少有一件发生了:(a)弗里克成功地贿赂了警长逃过了一劫,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不会告诉总部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会被当成是个普通的逃跑者,或者(b)他们都在牢里,还没有人上交过那些签字的订单,所以也不会有钱寄给我。
不管是什么,我还有三十美元。这就是说在离开上谷之后我平均一个月赚了一美元。我现在有了很多工作经验,但没有一样可以让我找到一份有前途的工作。而我的贞操,还和冬天的苹果一样,仍然挂在树上。
那个夏天我就是这么度过的。我越想就越觉得那些电影的做法是对的。开始是一个长镜头展示一个穿着泥鞋子和猎装的小子站在灰尘飞扬的印第安纳州的公路上,然后就直接切到这个小子在纽约上州的一家洗车铺里干完了一天的活。在一个我不会透露名字的小镇,因为我现在还在这里,写着这些,也许我永远都会在这儿。
我就是在这个小镇遇见了弗朗辛。
还记得弗朗辛吗?跟你透个底,我自己都有点想不起她来了。好心的老伯格告诉我开始的时候用一些戏剧性的内容勾住读者总是好的,然后再回去填上背景慢慢朝那个方向发展,但我感觉如果我是个懂点写书的人那会更好。要是我能重头来过,我会就从一开始写起一直写到结束,才不管什么勾住你的注意力,让你的眼睛离不开书页。你爱看不看。但是万一你忘了弗朗辛,以及我在倒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再写一遍提醒一下:暂停,因为好像有一群大象正在冲上楼来冲过走廊,有人在高声喊叫,弗朗辛在对我吼着,乞求我干她,插进来,躺在那里,瘫痪了一般,我房间的门向内被踢开,一个身材像座山一样的男人闯了进来。他的手臂跟羊腿差不多粗,而就是这只手上握着把像大炮一样的枪。
“你个婊子养的!”他咆哮着。
接着他把枪对准了我,扣下了扳机。
第九章
枪卡壳了。
第十章
好吧,你本来还想看到什么?血?你看,有个家伙拿着把枪对着我的脸扣下了扳机。如果那枪没有卡壳,那么他就会把我的脑袋轰掉,而你将会在读另一本书,因为我就不会在这里写这本书了。
我是说,我能听见你像只鸡一样的咯咯尖叫着,“现在他到底要怎么死里逃生呢?”接着你看到上一页写着“枪卡壳了”
就会说,“噢,该死,枪卡壳了,这法子真老土。”
九九藏书我可没有这么计划过,看在老天分上。
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上一章我足足写了一整天。一整页上就该死的四个字,而这搭上了我一整天,因为我没想出该怎么告诉你枪卡壳了。而最后我想通了,其实就只有一种方法。
“枪卡壳了”句号,结束这一章。
跟你说实话吧。我本来没想这么写,而是打算编点什么。你知道的,就是骗你,想出一个比枪卡壳了更可信更叫人满意的情节。(我早就在这书里撒了两个谎了。都是百分之百的谎言。它们都在第二章里。
如果你知道是哪两个谎,请写信给我。我很想知道你有没有猜对。)但我不能凭空编一个谎出来。要么我是在坟墓里口述这99lib.些事,要么就是枪卡壳了。好吧,枪卡壳了,就是这样,而且仔细想想,我不知道该死的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解释道歉,因为到最后我其实是在为我还活着道歉,而这一点都没道理。
第十一章
他发现自己的枪卡壳了,就试图用手指把扳机扳回去。扳机没有复位。我想这正是时候操起一把椅子砸在他脑袋上,而他正站在那里摆弄着枪破口大骂,但我没有这种反应能力。我只是坐在床上,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遮住弗朗辛的关键部位等待着他搞定枪之后重新对我开火。接着他看着我说道,“你不是佩夫内克。”他的语气很严厉,就好像在谴责我不是佩夫内克。就好像每个人都应该是佩夫内克,如同每个人都应该干净、忠诚或可信一样。
“不,”我说,“我不是。”
“我肯定就是佩夫内克。我能对天发誓就是佩夫内克。”他皱起眉。接着他又抬起头把眼睛转向弗朗辛。
“你,”他说。
“你不是玛西亚。”
她什么也没有说。
“不,”我替她说了。
“她不是玛西亚。她是弗朗辛。”
“难怪你不是佩夫内克。”他又皱起眉,说话声低了下去,接着有同感地点点头。
“当然,”他说。
“当然。我现在全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你不是佩夫内克。”
“这就是主要的原因。”
“那么我老婆在哪?”
“啊?”
“我老婆,”他吼道。
“玛西亚。我的老婆。”
“噢,玛西亚,”我说。
“好吧,这是很明显的,不是吗?”
“告诉我。”
“她一定和佩夫内克在一起。”
“哈,”他说,好像赢了一样。
“我就知道!我一直就知道。但他们在哪呢?”
他低下头在那里走来走去,接着抬起头叫道。
“这幢楼里还有一套公寓?”
“没有。只有楼下的理发店。”
“这里是南大街一百十八号?”
“是的。”
“真他妈的该死,”他说。
“有人告诉我能在南大街一百十八号抓住他们。有人告诉我就是佩夫内克。但我肯定这都是真的。还有人很确定地告诉我那就是我老婆。他们告诉我能在莱贝克南大街一百十八号找到她。”
“这里不是莱贝克。”
“什么?”
“这里不是莱贝克。”我告诉他。然后我告诉了他这个镇的名字。
“真他妈该死,”他说。
“我一看见不是佩夫内克就知道是搞错了。但这是怎么一个错误啊!多了不起的错误啊!玛西亚绝不会相信这个的!”
他满脸泛光满嘴冒泡。然后他的脸突然冷静下来,好像他突然没电了一样。
“但我差一点杀了你,”他说。
“一个无辜的人。我差一点就把你打得倒在血泊里。而你根本就不是佩夫内克。”
“从来就不是。”
“我的上帝。”他说。他看着手里的枪颤抖着。接着他把枪塞进裤兜,九十度弯腰给我们鞠了一躬,为打断我们表示道歉,然后向门口走去。他走了两步,枪在他口袋里走火了。他右脚的两个脚趾给打掉了,让血止住可还真花了大力气。我当时以为警察一定会赶来放他走而把我抓走,罪名是乱摘苹果。但警察没有来。
“波士顿人。”他说道,无精打采地看着自己的脚。
“你是说玛西亚和佩夫内克?”
“是这鞋子!一百十美元的波士顿人牌皮鞋!”他盯着它们。
“才只穿了七年。那个推销员说保证它们能穿一辈子,波士顿人!”
我想过告诉他另一只鞋还完好无损,就跟他剩下的八个脚趾头一样。但我没有说出口。
弗朗辛拆了一个枕头套出来当绑带。
我给他包扎了一下,对他说他该去医院看一下。他说他得去莱贝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佩夫内克,但如果我是玛西亚,我会从现在起就得该死地非常小心地过日子了。
我们摆脱玛西亚的老公之后,弗朗辛才发现她身上没穿衣服。这真的很滑稽。
在这个傻瓜冲进来之前她还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我们只是在搂着脖子亲嘴,或者不管她怎么假装都行。而当他挥舞着手枪说着佩夫内克的时候,我们都没工夫去想光着身子这件事。但现在他走了,把那扇踢烂的门在身后关上之后,就只剩下我们俩。我转头看着弗朗辛,她扯了块床单罩在她那让人流鼻血的身体上试图避开我。
我爬上床快速钻到她身边。
“我的天,”她说,“我现在真的该回家了,奇普。”
“噢,现在还早着呢,弗朗辛。”
“那人真奇怪!我还以为他要把你打死呢。”
“他的确试过了。”
她谈论着他,就是弗朗辛擅长的那种没头脑的谈话,与此同时我的一只手伸到被单下面一直在试图摸她的身子,而她则一记不差地都躲开了。
然后她说道,“我希望你能穿上衣服,奇普。”
“啊?”
“你没穿衣服。”
“今天晚上很暖和。”
“正经点,奇普。”
“啊?”
她咬着嘴唇说。
“我甚至都不该待在这里。我不知道我脑子是怎么想的。”你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我在心里说。
“但我想我被你说的那些话给打动了,你是个多可爱的男孩啊。你非常可爱,奇普。”
我过去吻她,但她很老练地躲开了。
“好好的。”她说。
“好好的?我以为我们多少应该继续刚才没干完的事。”
“我不知道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他走进这扇门之前的事。”
“我不知道什么……”
“好吧,挑明了说吧,弗朗辛,我们刚才正准备做爱。”
“真的吗,奇普,我不……”
“我是说我正躺在你身上,看在基督的分上,你当时正叫我插进来直捣黄龙。我是说我们就别装着不知道对方是谁了,看在老天分上。我是说这就是我们被那家伙粗鲁地打断之前在做的事,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我们得假装好像刚在某个教堂的野餐会上刚认识一样。”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的意思是这感觉很愚蠢。”我说。
她转头不看我了。
“你是个非常粗鲁的男孩。”她说。
“一分钟前我还非常可爱呢。”
“我刚才的确这么想,但很显然我想错了。我甚至都不应该在这儿。”
“好吧,给我一分钟我就把绳子解开。”
“什么?”
“那些把你绑在床上让你无法逃脱我的魔爪的绳子。我会帮你解开,你就能赶决回家了。”
“奇普……”
“什么?”
她叹了几次。双眼偷瞟了我一眼,从我的身子移到她要我拿床单盖住的部位。
她移开了眼睛,但它们又自愿地看回来了。
她说,“其实你只要能做个绅士,对我再说一些你刚才说过的话,你知道,就是我九九藏书真的很漂亮你喜欢我这个人你尊重我,那么一切就可能回到之前那样。”
我让她再说了一遍。于是她就用差不多同样的话再说了一遍。
“这真是个好主意,”我说。
“那么,你是不是要我们都先把衣服穿好,这样我才能从头来过?”
“这样最好,奇普。”
“这肯定是个好主意。”我说。
“我很高兴你……奇普,你在干什么?”
“你觉得我是在干什么呢?”
“奇普,快停下!”
“这是我的东西,”我说,“要是我想玩它,全世界都没法说不。”
“要是你觉得我会坐在这里看着你干这个,那你就是疯了!”
“你愿意帮我做吗?”
“奇普,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
“回家。”
“但我想……”
“回家。”
“奇普?”
“回家。”
她回家了,我也停止玩弄自己。我干这个只是为了激怒她。我是说,我不想你以为我干这个会有什么乐子,至少在性这方面没有。但这一招一定让老弗朗辛恨得牙痒痒,这就是我的本意。
她走了以后我坐了一会儿。我又穿上衣服看了一下门。要是那理发师看到的话他会气得跳起来的,如果他没看见,我也不会再要他帮我剃头了,因为他要是眼神真差到连这都看不见的话,他很可能错把我的一只耳朵切下来的。我的意思是这门被撞得已经认不出是一扇门了。你不可能再让它变回一扇门。唯一的办法就是挂一幅画挡住它,而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上哪去弄一幅画来。
我做的就是把门从铰链上卸下来,把整堆破烂搬到楼下。我把所有的碎片连同垃圾桶放到了隔壁两个门的药店门口。后来布鲁诺先生问我收租金的时候,我问他什么时候能还我的门。
“门?什么门?我从来没动过你的门。”
“那这门到哪里去了?”
“咦。”他说,又补充了几句意大利语。
第二天他的两个儿子过来给我装了一扇新的门。我后来又碰上老布鲁诺,他对我说他很抱歉他们没通知我就把门拿走了,因为门需要重新刷一下了。我知道了,所以我后来都不太清楚那个家伙当时到底有没有踢过我的门。
这些又都扯远了。我想我是在试图逃避那个很显然的问题,就是我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怎么了?因为弗朗辛本来是打算让我做的。她差不多都已经直说了,只要我按照她想要的那样来一遍,她就会让我做的。她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差不多吧,我也没有那么傻,听不懂她的意思,而我又做了什么?我让她回家,看在老天分上。我坐在那里,一边把我的手一上一下不停地弄,一边叫她拿着那什么回家,还一直不停地说直到她走了为止。
我坐在那儿一连几个小时想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就是我一直在那么努力地想要干成那件事,在试了那么久之后终于憋不住,就是不想再把那套该死的废话重来一遍。如果你停下想一想的话,就会发现自从离开上谷的学校之后,我一直在计划着努力工作,表现自己,做一个直接开朗诚实理智的人,都是以一种英雄主义的典型的美国精神在努力向前。而一次又一次,我得到的结果都是变得不诚实,卑鄙下流,跟人同流合污,没有目标地四处游荡,存不下钱也没有前进,这全都是因为我唯一关心的事就是干成那件事。所以说要是我表现得像个疯子,其实也是很可以理解的,但我这样根本一点前途都没有,这整件事压根就不值得我这么费力。
而弗朗辛也不值得我再费力了,看在老天分上。不管她的身子有多棒,那上面总悬着一层厚厚的愚蠢和自私。不管她两腿之间藏着怎样的秘密,都不值得我再重来一遍她想要的那些游戏和废话。
我就是不再感兴趣了。你可能会不相信。我一点也不会怪你。
说到底,这是我,奇普·哈里森在说话,在对你说真话,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我说的是真的。
我走出去四处转悠,最后找了个地方坐下要了杯咖啡。我就直接走进去坐在吧台边,没有像往常一样仔细又装得不在意地偷眼看看这个地方有没有什么姑娘。我甚至都没想过。我坐在吧台前,那个一直招呼我的女招待过来给了我一个惯常的虚假笑容,她向我前倾着身子,向我传达着惯常的廉价的诱惑,我用跟以前一样的方式和她说着话,中间没有停下一秒钟想过我想要干她。我喝完了我的咖啡,然后又叫了一杯。我对自己说我这辈子可能都是处男了,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我也只能学着适应它,因为不管这事干起来感觉有多棒(说句老实话,我也不觉得真干起来的感觉会比那些我和艾琳一起干过的事好到哪里去),都不值得你把自己搞成个傻逼,或者让你的整个人生都围绕着这件事转。它就是不值得。
我开始喝第三杯咖啡了,我平常不这样,但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平常的夜晚。突然有人对我说道:“这儿有人坐吗?”
我转过头。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有一头棕色长发和一双很大的棕色眼睛。她戴着一副那种老奶奶眼镜:让她的眼睛显得更大了。
“完全没人。”我说。
“我的意思是,你想有人做伴聊聊吗,还是你只想沉浸在一个人的思考中?”
“有个伴很好。”
“你肯定吗?我不想勉强或怎么样。”
“我肯定。反正我也思考得差不多了。”
她在我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来。那女招待走过来对她显摆了她的大胸。这女孩点了咖啡,我说我什么都不要,但还是谢谢。
女招待给了我一个挑逗的眼神,好像她不知道该不该把我的话理解成那个意思。她给女孩端来了咖啡,然后走了。
“我想我以前在这儿见过你。”女孩说。:
“我一直在这儿转悠。”
“你是住在镇上吗?”
“目前是。只是过渡时期,实际上。”
“?99lib?我在这儿住了好多年,不过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了。明天早上我就去读大学了。”
“哦。”
她搅拌了一下咖啡。
“这是我的第一年,我想我也许有点紧张,因为我睡不着。我必须出来走走。我不觉得我很紧张,但我必须出来。”
“也许你只是兴奋。这很有可能。”
“我想也是。你是在上学,还是你已经毕业了?”
“我基本属于退学了。”
“这可真酷。我想我将来可能也会退学的。我认识的大多数上过大学的人里,那些更有趣的人都是在读了一两年后退学的。但我想先看看大学是怎么回事。”
“这也许是个好主意。”
“我是这么想的。”她用手指打鼓一样敲打着吧台。她的指甲被咬得参差不齐,手背的肤色是晒出来的深棕色。
“我是摩羯座的。乐于接受新点子。我相信这个,我想,但我知道的不多。星座,我是说。你是什么星座?”
“哦。处女。”
“我叫哈莉。”
“我叫奇普。”
“听上去很配。我喜欢。”她抿了口咖啡,做了个鬼脸。
“这咖啡挺差的。”我说。
“没法再差了。但别的店都关门了。你是在工作还是怎样?”
“在洗车铺里干活。他们洗车,我负责擦干。”
“听上去不错。”
“我不喜欢,但这好歹是份工作。”
“我想我就是在那里见过你的。你知道,散步的时候。”我又看了看她。
“我也看见过你,我想。和一个壮壮的家伙,肩挺宽的。”
“那是我哥哥。”
“噢。”
“他在服役。步兵。”
“噢。”
“他入伍是想摆脱这里。但现在他后悔了。他讨厌当兵。”
“我能想象。”
“他本来以为基础训练之后情况会好起来。但他说在军队里哪里都一样没意思,现在他估计他们要把他派到海外去。”
“够艰苦的。”
“你说得没错。”我又看了看她。她还真是漂亮,尽管这种漂亮不是第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它不会对你挥手对你叫,但你看多几次之后你就会欣赏它了。她看上去很干净,冷静和随和,而且她说起话来表情丰富。我是说她不会对你抛个媚眼或者微笑,或者挤眉弄眼,完全不是这样。但她脸上的表情总是和她说的话很合拍。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嘴会说着这个,心思却在别的地方。
我们没谈什么很重要的话题。我对她说了一些我认识的摘苹果的人的事,她说了小时候在她叔叔农场过暑假的事。我已经很久没和一个女孩这样交谈过了,我都不知道到底有多久了。我在芝加哥的时候曾经和艾琳交谈过,但那些谈话都被我对她性的渴望给搞砸了。跟哈莉在一起,跟性完全没有关系。并不是说她不吸引我,而是我自己已经改变了,不再是几小时前的那个色鬼小子了。
她又喝了第二杯糟糕的咖啡,我也陪着她喝了第四杯。她喝完咖啡我说我想出去走走,她说外面的新鲜空气也许对她也有好处,能帮她待会儿入睡。我们各自付了咖啡钱,一起走了出去。
我们走了两三个街区都没有说话。但这种沉默很自在,不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沉默,你非得想点话出来说,脑子里不断想着各种句子。这次是完全放松的。我甚至没有迷失在自己的思绪里。我就那么走着,什么也没有想。
然后她说道,“奇普?”我看着她的眼睛,那一秒她的眼睛是那么深,像是有几英里。她垂下了眼帘,把身体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
她说,“我和家里人一起住。”
“我知道。”
“我们可以去你的地方。”
“如果你走累了,当然可以。”
“我的意思是要是你想要干那件事的话。我不是很急着要,但我明天就要去上大学了,没时间让事情慢慢发展了。我想这事迟早九九藏书会发生,因为我差不多知道了你的一切,连我们的星座也很般配,处女和摩羯,至少我觉得很配,但我真的不太懂这个。我是说星象学。”
“我也不懂。”
“所以如果你不想要,就直说。”她用牙齿咬了一下嘴唇。
“你说什么都可以。”
“我住在布鲁诺理发店的楼上。就在下一个路口。”
“我知道在哪。”
“我的房间没有门。它坏了,我不得不把它拆下来,但那地方晚上没有别人,所以有没有门都一样。”
“这门是怎么坏的?”
“有个家伙一脚把它踹开了。要是你不介意没有门的话……”
“要是那栋楼里就我们俩我就不介意,是只有我们吗?”
“是的。”
“所以。”
我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在我的手里感觉上要比你能想到的小得多。我们走到路口,转弯,走进了我住的地方,上了楼。
我打开灯,抱歉说屋子里太乱了。她说这没关系。她说这很浪漫,有倾斜的屋顶和暴露在外的房梁。
“像个阁楼,”她说。
“你是个伟大的但不知名的艺术家,患有肺结核快要死了,而我是你的情人和模特,你会喝醉酒咳嗽吐血还打我。”我吻了她。她用和她的谈吐一样新鲜开放的方式吻了我,毫无保留。我们站在那里吻了很长时间。
接着,她脱掉了她的套头衫,转过身让我可以帮她解开胸罩。她踢掉凉鞋,跨出她的长裤,把她的衣服都扔进屋子的角落里。她站在那里,充满渴望地看着我脱掉衣服扔掉。她伸出手碰了碰我,我们像两片树叶一样飘落到床上。
“噢,哇欧,”她说。她钻到我身边,把头挤在我的臂弯里。
“那真是……”
“嗯哼。”
“难以置信。”
“是啊。”
“我从来没感觉这么棒。”她翻过身仰躺着,双臂交叉放在胸部下面。我看着她。她说,“我希望它们能大点。”
“它们很美丽。”
“但很小。”
“所以?”
“所以我永远也成不了意大利电影里的女演员。”
“我也不会打棒球。”
“啊?”
“这些都不要紧。”
她坐起来,眼睛向下看着我。
“这东西真可爱。”她说。
“我跟它连着。”
“我也是,但是以另一种方式。这真美。要是我吻它一下的话,你觉得它会害羞吗?”
“想知道答案只有一种办法。”
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把头靠在我的两腿之间。她的头发很干净,而且像丝绸一样地铺满了我的腿。
“闭上眼睛。”她说。
我闭上了眼,然后我作弊又睁开了。
看着她是如此美妙的事。她闭着眼睛,脸上泛着满足的表情。她看上去像是在哄小孩子。
她停下来说,“这味道真有趣。”
“就像你。”
“是吗?我想一定是。有趣。”
她又一次抬起头呼吸,说道,“它一定喜欢我。看它变得多大啊。”
“嗯哼。”
“我真的喜欢吮吸你。我是不是很变态啊?”
“除非你只做这个,别的啥都不干。”
“我还该做什么?”
我把她拉上来展示给她看还该干什么。
后来她轻轻地睡着了。我把手放在她手臂上,她的眼睛睁开了。
“我不想吓坏你,哈莉,不过我刚才有没有弄疼你?”
“我没觉得。为什么?”
“好吧,你看。”我指着床单上的血迹。
“这个一定是从我们身上来的,我什么都不会说,但要是我弄疼你了或者……”
“噢。”她说。
“我只是以为……”
“我想我是出了点血。我没有意识到。”
“这正常吗?噢,我是说,你通常都流血吗?”
她转过头。
“嗯,你看……”
“什么?”
“我想我应该事先告诉你的。但一切都那么美妙,我不想让任何事来破坏它。”她的目光和我相交。
“我是个处女。我是说,我曾经是。就到刚才为止。奇普?什么那么好笑?”
“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笑?”
“这不重要。”我把手放到她身上,“看,你明天早上要几点起床?我想要知道的是你还能待多久?”
“我几小时之前就应该去睡觉了。”
“噢。”
“但还有时间,奇普,要是你是这个意思的话。事实上,你根本就不用着急。实际上,时间有的是。”
后记
我跟你说过我喜欢后记,交代角色们在故事结束后的生活。实际上我在这后记里也没有太多好写的,因为那之后到现在也没多久。而我唯一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的角色就是我自己,我还在同一间理发店楼上的同一间房间里。我有了扇新门,但其他东西都差不多没变过。
但我想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能写出来的唯一本书,所以我还有别的机会来写后记吗?哈莉后来回了家,第二天她就离开去上大学了。她说过她会寄张带地址的卡片给我,要是我有机会去威斯康星我就能去找她。我到现在还没收到这张卡。
布鲁诺先生给我换了门。但我想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他没有直接问起天花板上的那个枪眼。
“你是个好小伙,”他有一次这么说,好像要让自己相信这个。
“你不会对别人开99lib?枪,别人也不会对你开枪。”
在那之后他好像有点怕我。
洗车铺冬天关门了。这几乎是紧接着发生的。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有个疯狂的想法,就是他们关门是因为哈莉去念大学了。从某种程度上是有点像这样。不管怎么说,夏天洗车的人比冬天多,而这一点在这个城市又特别明显,有更多的人会从纽约市来这里过夏天。所以当夏天结束,大学生们回去上学,来度假的人们回城里去上班,这里就没有足够的生意支撑这家洗车铺了。我丢掉了一份工作,但鉴于这也不是什么有前途的工作,我并没有你可能会以为的那么沮丧。
然后,我碰巧有机会和伯格先生聊了会。我当时正躺在房间里,读着一本书,想着接下去要去哪里和到了那里该干什么,这时老布鲁诺奔上来对我说他的一个顾客的车胎爆了。
“你帮他换一换,他会付你钱。”他说。
我帮他换了个轮胎,他付了一美元。
这车是辆林肯大陆三代。并不是说我再也没机会给这么贵的车换轮胎了,但就算有,比如说给一辆破别克51换胎,我这么九九藏书跑前跑后地也拿不到这脏兮兮的一块钱。但我当时也没有表现得太高兴。
“唷,”我说,“非常感谢。现在我能去买个汉堡包也许还能点上一份新鲜炸薯条。伙计,我都等不及了。”
“听上去好像你好久没吃东西了。”
伯格先生说。他没明白我的意思,但我也就随他去了。
“我失业了,”我说,“但不是我的错。这工作是临时的,工作性质有季节性。”
“洗车,”他说,打了个响指。
“你就是那个给乘客位擦窗的孩子。”
“我想起你的车来了。你每周五晚上都会来洗车。”
“我一到这就来洗车了。你说的没错。”他给了我一支香烟。尽管我不抽烟我还是拿了,我问他我可不可以把烟留到过会儿吃完晚饭再抽。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当然可以,他不在乎,给自己点上了烟。
“所以你失业了,”他说。
“挺难的。真希望我能帮上忙,可惜我自己也不干洗车这一行。”
“你干哪一行?”
“出版。”
“什么类型?”
“书,”他小心地说道。
“你怎么会问这个?”
“没有原因。”
“因为对没经验的人我也帮不了什么。”
“噢,我有经验,”我说。
“我的经验多得你都不会相信,即使这些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在过去九十个月里我干了好多事……”
“我能想象。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摇了摇头。
“我刚才给了你多少,一块?你为什么不留着它,我请你吃一顿你一直想吃的汉堡包,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对我们各自都有好处。”
所以伯格先生给我的书开了份合同,给了我日常开销的钱,买了台打字机还给我配了位漂亮的金发秘书。
不是这样。
他真正做的是,听我说了我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不时地点点头,抽了许多烟,奇怪我为什么还不抽硬要留到饭后。等我全说完了,他告诉我这是个非常好的故事,这是他想引起广大读者注意的故事。
“你得保证把那些性的部分都放在里面,”他说。
“你要做的就是从一开始就勾住读者的注意力,让他们的眼睛离不开书页,接着你就通过拉扯他们的心弦来让他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但你要是想大卖的话,你得保证写点能让这狗娘养的硬起来的东西。”
他说他会给我个机会。
“我是个赌徒,”他说。
“我愿意冒险。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会怎么做。你把这些全写出来不会要很长时间,但同时你得有收入生活下去。你有打字机吗?”我说没有。
“好吧,你得有台打字机和生活费。我想二十美元你能搞到台很不错的打字机了。还有生活费……假设我总共给你五十美元,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最后找到台三十五块的打字机。不是一台很好的打字机,但由于我只能用两个手指打字,我想再好的打字机对我来说也是浪费。我还剩下十五美元,加上我换轮胎的一块钱,再加上我之前存下的一些钱。
现在伯格先生应该在读这个,要是他还记得我的话。要是他喜欢,他就会出版它,我想我就能拿到一点钱。我不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但我一定会得到些什么。写这些东西让我死去活来的,尽管我觉得你在读的时候看不出来。我也不觉得写得很好。我也许写了太多性又或者根本写得就不够,而且我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属于哪一种。我肯定说了太多你不想知道的事,又对你想知道得更清楚的事说得不够多,但我以前从来没 干过这个。
而这就是我想说的,实际上,我想到了。第一次是最难的。也许还有别的道理,但跟我喜欢后记一样确定的一点是,我讨厌作者在书的最后自己上阵告诉你这书到底讲了什么。要么你自己找到要么这根本就不值得知道。所以我会就简单地说声再见,谢谢你读了这些,我很抱歉它没有比它本来的样子更好。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