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缘起长相忆》 第一章探寻 “依依杨柳是侬心,清清流水似郎意。怎奈得,春花谢去枯叶生,不见君有情…”天雪楼红木雕镂的戏台上,水袖似一阵阵的波涛,随着戏子的唱词与台旁的曲不停地翻滚着。时而遮住精致的容颜,时而隐现半个面颊。台上,仅是一个白衣的伶人在边唱边舞。台下,看客们却已痴了。天雪楼,这本为天下最大的食肆,此时却好似仅剩下了这么一个华丽的戏台。 “ 锵锵…”突来的一阵锣鼓点后,楼内的看客均是一震,只见刚刚还在咿咿呀呀唱着曲子的戏子,此时却如一只白蝶,脚尖轻点,翩然一跃,落下台去。 一曲终了,天雪楼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 刚刚回过神的小二搓了搓脸,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一抬眼看到不知何时天雪楼的大门旁竟依靠了一位身着缁衣的男子。小二急忙迎了上去,急急招呼道:“客官,里面请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再烦请小哥拿些饭菜进房。”说着男子手掌一伸,一块便出现在了小二的手上。 “客官您随我来,我们这天雪楼都是一等一的好房间好菜色,包您满意。”小二笑嘻嘻地在前面带路,直觉得客人不仅出手大方,而且脾气好,今个儿自己真是走了运了。 “客官,您看这儿怎么样?这可是我们这店里面顶顶好的房间,不是我吹,这皇帝来住这也是不亏的。”不一会儿,小二便推开了一间客房,只见那乌木的桌椅床凳,虽不见有多富丽堂皇,却自有一种沉淀的美感。 “有劳小哥了。”男子说着一笑,向前走了进去。 “客官,我这就出去给您准备饭菜去。”小二说着便关了房门。 “现在这富公子笑起来比那姑娘还好看那”小二一边下楼一边小声嘀咕着,脚下飞快地走着。 “叶公子,近来可好?”只略等了等,房门就再一次被推开。只是此翻走进来的并非刚才的小二,而是这天雪楼的老板--苏眉。 两弯柳叶眉,一双杏核眼,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肤如凝脂白胜雪,杨柳细腰盈盈握。苏眉只是单单站在那便自有一股妩媚妖娆。然而,她能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将这天雪楼打理出这般声色,自然并非只靠这般姿容。 天雪楼日日客似云来,上至王公贵族,下有三教九流,无一不能在这天雪楼中寻到自己的一片天地,找到自己的逍遥自在。天雪楼的名声享誉四海,天雪楼的老板娘自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外界对苏眉多有猜测,有说她是江湖名门之后的,有说她是皇亲国戚的私生女的,零零总总,落在苏眉头上的名头也是不胜枚举。苏眉听到了也多是浅浅一笑,不置可否。没有人知道她身后到底是谁,只是大家都知道,自天雪楼开张之日起,天下间便多了一间热闹的酒楼,酒楼里有一位美艳而聪慧的老板娘 “苏老板,您这是什么意思?”那公子半躺在乌木椅上,笑着说。 “哎哟,这可真是叶公子啊。我这店里的小二眼拙,没认出您这财神爷来,实在该罚。这里是我亲手做的一些点心,还望公子不要嫌弃。这酒菜呀稍后就到。”苏眉一开口便是软软糯糯,清清甜甜的声音,让人听了不觉有些酥了。 “苏老板,您真客气。”叶公子坐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食盒的盖子,脸上仍是浅浅的笑着,只是眼睛微微有些眯了起来。 “绛侯手下地煞七十二,虽厉害但都隐于暗处。有智星三十六,虽显达却无武。纵观天下,侯爷门中,文武兼修的也就是你们几个侯爷亲自**出来的师兄弟了。只是如今你那慕容师妹被逐出师门,下落不明。江师弟因一时与侯爷置气也在江湖之中多年不归,杳无音信。如今风头正盛的可不就数到你和你那大师兄林轩了吗?这绛候代天子统管天下武林,黑白两道皆有势力,我这小小饭馆可得靠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给我背后撑腰那。” “苏老板谬赞了,叶某可是承受不起。” “呵,这点事有什么承受不起的?”苏眉掩嘴一笑道,“叶琛叶大公子,你自从十七岁一剑收服唐门,名动江湖开始,就主动请缨奔波四处。现如今你在绛侯府地位崇高,在外又是瑜州城城主,听说这几年内似乎又要娶镇远大将军之女--云熙郡主为妻。大丈夫如此,夫复何求?” “苏姐,我这不和你开玩笑了。”叶琛忽的直了直身子,“我是想来问问,小婉和江师弟的情况,您这可有线索。这几年我四处奔波,也是为了打探他二人的消息。如今收到的消息零零总总的也不是很多却也辨不得真假,还是想到这天雪楼来再试上一试。” “行了行了,在姐姐这还扮起正经来了。都说了多少回了,你这俩弟妹已然失踪多时了。虽然虽然姐姐我这里天天迎来送往的,可是你想想,这两人可一般人能捉到行踪的?尤其是你那个师妹风光时旁人都难捉到她的踪迹。如今她就真的这么隐姓埋名地过活了,便是她打姐姐面前走过,我都不敢说能认出来。你呢也就收收心,认认命,到姐姐这也好好歇歇神,休养休养。这几日那名动全国的十七公子在我这里唱戏,你就好好听听,别想那些劳神子的事了。人啊,要学着善待自己。”说着,苏眉起身便走。 叶琛听着有些怔怔的发呆。这几年他日日在外,本想着今日来这里能让苏姐给些可靠消息,却得到是如此答案。 苏眉素手微抬,轻轻推开了房门,只听身后一声轻叹,她那一只堪堪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回头道:“阿琛啊你也别太失望。这几日那慕容十七住在后院,每日申时开场,听听戏文不也是极好的吗?你若是感兴趣亦可去他那看看,这唱戏的人总是走南闯北的,说不定你在他那会有些收获……”苏眉话未说尽,便也低低叹了口气,转身关门而去。 第二章我来看看你 天雪楼的后院与前厅相比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所在,这里是一个极安静的地方。走过一条长长的紫藤长廊,便是一间不起眼的青砖小屋。叶琛在几年前是住过这后院的,这里的花草树木,还有这青砖小屋外的一圈栅栏都是他亲手做出来的。这里的第一棵树便是叶琛为着慕容婉失踪而心烦住在这时,百无聊赖地种了下去。 这树应该也长高了些吧。想到这里,叶琛嘴角微微拉出了一个向上的弧度,他笑的很是舒朗。 自昨天苏眉告诉他慕容十七住在这后院,叶琛便莫名有一种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这急迫无关乎美丑,只是在于苏眉的那一声轻叹,和一阵犹疑。是什么人能让苏眉如此上心,又让她欲言又止。这犹犹豫豫的并不似苏老板的一贯做派。 “难不成,她与这伶人还有些什么?”叶琛眉头一动,又不禁笑了一下,“罢了,罢了,来便来了吧。我倒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叶琛将将向前踏了一步,只听“咔”的一声,一柄明晃晃的剑叮在了他一步之前。 这剑没有杀意,它只是阻拦。 “我家公子不见客,还请申时听戏吧。”不远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出来。这少年肤色略黑,然而一双眸子却很亮很亮,如同星辰一般。蜂腰窄臀,一看便知是块练武的好料子。 “公子请回。”少年挺直着腰板看着叶琛,神情是那么坚定。手下一用力,将插在地上的剑拔了起来,横在胸前做了个守势。 “你打不过我的,小兄弟。”叶琛笑着说。他从这少年身上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坚韧而略有冲动。 “我知道,但是我家公子吩咐过早上不见客。”少年坚定地站在那里。他不走,他不退。 叶琛微一挑眉,这么几年他南征北闯,和他没照过面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而且像这种拒而不见的更是少之又少。更别说以武力相抗。放眼天下,谁人不知他武功超群。然而,少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横剑,不退。叶琛笑了,今天就算见不到那慕容十七,能见到这少年也是好的。 但是…… 叶琛又向前踏了一步,少年晃身一动,正要出招,谁知叶琛那一脚只是虚踏,趁着少年一动便要穿过长廊。 他快,少年也快,长剑一指,便直朝叶琛的面门刺来。叶琛腰部一弯堪堪要再踏出一步,少年便以诡异的步伐缠住了他。 收脚,叶琛细瘦却有力的手指攀住了少年的小臂,以一招小折梅手松了少年握剑的力道。少年眼见剑要落地,左手急忙横过接住,右肘顺势像叶琛打来。叶琛左手一撑少年的肩膀越过少年,腰间墨色的剑“叮”地阻止了刺向腰间的剑尖。少年见此急忙追上。叶琛也不回头由着他追,却总是差着那么一步半步。 “小诺,别追了。像这种拦不住的人今后就别拦了。过来给我看看受伤了没。”忽地,前面小屋里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叶琛脚步微钝,小诺一个飞跃如大雁一般冲了过去。 “公子还请门外石凳上稍坐,十七这就出来。” “公子这一大早来这儿做什么?十七这嗓子都没开,想听戏可是没有的。”那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叶琛直觉得这声音似有些许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公子,想什么呢?”恍惚间,一只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在下叶琛,今日冒昧了。只是公子声名满天下,有此机会若不得见公子真颜,在下实觉可惜。” “哦?”白衣素服,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脑后。慕容十七淡淡一笑,将手里的茶盘放在桌上,向叶琛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自斟自饮起来。 “我这里也无甚好茶点,就只能请公子喝点茶了。”慕容十七微笑着说道。 叶琛看着他,亦端起了一只茶杯:“公子师承何处?” 只见慕容十七手微微一抖,一双单凤眼略略抬起,随即又浅笑道:“家父曾钟爱此艺,十七年幼时便时常跟着几位梨园师傅随意唱唱,并未真正拜于谁的门下。如今家道中落,十七只得靠此为生。所幸,这嗓子还算是好的。 “公子过谦了。”叶琛细细地打量着他,两弯细眉,一点绛唇,再配上那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目和尖尖的颔。肤色白皙,犹如上好的白瓷,仿佛能透出光来。还有那不输苏眉的身段,这一样一样组合在一起,若是个女子便当艳绝天下。 可是,那喉间微微的凸起,却又说明了他的男儿身。 “公子。”慕容十七唤了他一声,叶琛醒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放下了茶杯。“公子这大清早的来,也是辛苦的,我为公子弹上一曲可好?” “如此,有劳了。” “小诺,把我的琴拿来。” 不一会儿,小诺本着脸将琴至于石桌不远处的一处石台上。 “公子稍坐。”慕容十七起身,端坐于石台前,一段轻灵的曲调便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 “冉冉日东升,点点照群芳。池水因风皱,孤影为日长。不愿韶华逝,心忧君不识。曾记儿时语,双鬟配霓裳……”叶琛坐在石凳上,轻声唱着。 慕容十七手下一勾,只听“嗡”的一声,琴弦竟然断了。 “叶公子可是有心上人了?”慕容十七一手支头一手抚琴,口气淡淡地说。 “心上人吗?呵,心上人啊。”叶琛心中默默地感慨着。 他浅浅笑着看着慕容十七道:“公子的琴坏了,我替公子修修去吧。” “无妨无妨。”慕容十七低垂着眼睑,头也不抬道。 “叶公子,我家公子累了,还请回吧。”小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到了叶琛的身前,矮身坐了个请的手势。 叶琛见此刚要开口,只听慕容十七道:“公子还请回吧。十七自幼身子不好,怠慢了。申时的戏,还望公子能来捧场。” “这琴……” “还烦请叶公子帮忙修上一修。”慕容十七眼角往上一挑,一股混然天成的风流妩媚便散了开来。 “公子,琴。”小诺端着琴走到了叶琛面前。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的脸似乎较之刚才又黑了些许。 叶琛尴尬地笑了笑,接过琴:“这琴一修好我就送来。” “就一把琴而已,叶公子无需太过介怀。”慕容十七仍就坐在石桌旁柔柔地说道,手一伸却是个送客的手势。 第三章我要走了 申时,戏开场。 今日慕容十七换了装扮,做了个大花脸。 “哇呀呀呀呀~~”一排锣鼓声响,慕容十七嗓子一亮,就这么声势浩大地上台了。掳须,踢腿,身后大刀转瞬间便虎虎生风地舞起。这场戏很热闹,座下连绵不绝的叫好声充斥在了天雪楼的整个大厅。 “这慕容公子真是神了。你看昨天扮的那个小姐,娇滴滴,怯生生。那一字一句一颦一笑,直勾人的魂。你再看这今天的霸王,可真是威风。要不是亲眼所见,老子还真不相信这是一个人扮的呢。” “呵,这就是人家慕容公子的厉害了。要不怎么说请他一个角儿,省了一戏班呢。虽说他贵了点,但是值啊。哪天要是我张全发了财,一定要请他来唱一出。嘻嘻,听说这小子模样还很俊那……” “你就算了吧,听说前几个月那哪个员外做寿要请他去,他都没给人脸。你呀,下辈子吧!”说完,一群人便对着那张全笑了起来。 叶琛坐在一旁,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嘴角一扯,目光又转了回来。 “慕容十七……十七……”叶琛看着台上的戏子,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双埋在厚厚妆容下的眸子。 慕容十七眸子很清,清的让人觉得有些恍惚。这人怕不是个假人吧。 今天整台戏,慕容十七的目光随着唱词与动作,已游走过了天雪楼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却独独避开了正坐台下的叶琛。 “苏姐,明儿一早我就走了。”入夜,叶琛在庭院中对苏眉道。 “这么快?可是因为苏姐这儿提供不了消息就嫌弃了?早知如此,编也给你编些。”苏眉浅浅一笑,两个酒窝便绽了开来。 “那苏姐这话说的。这天雪楼可是一等一的好酒楼,哪有嫌弃的道理。只是,此番出来这本就是散心解闷的,自然要多去几个地方才能够回本。”叶琛喝了口酒,笑着道。 “哎……你叶大公子走了也就算了,怎么我家这小十七也一并要走呢?我可是听说,今儿一大早就有人在后院闹了一大场。你说说,这可是怎么回事?”苏眉素手轻掩,也喝了一口,嘴唇一抿,笑着说,“这慕容公子可是连我这三个月的定金都一并退了回来,我这天雪楼怕也是做不长久咯。” “这……”叶琛略一低头随即道,“他怎么也要走了?苏姐,你可知他这一路是要去哪么?” “他这一路呀……”苏眉眼波一转随即道,“我也不是太清楚。苏姐只是觉得他身子弱,身边那个小诺也就是个孩子。你这位能人若是无事不如护他走上几日。” “护他几日?”叶琛一愣,随即哈哈笑道,“苏姐,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我今儿早可是见着了,那小模样,啧啧,真是俊那。” “苏姐是没那份心思的。他长得俊不俊有与我何干?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姐心里到底有些什么。”苏眉的声音越来越低,说着后来,竟似自语了起来,眉宇间,一抹忧愁越来越浓。 “苏姐放心,我叶琛定当护他周全。”叶琛笑着看着一旁面露愁容的苏眉道,“苏姐,那小子随说不上英武,但是这俊俏二字是绝对称得上的。您不如……收了?” “嘻,苏姐看那是叶大公子想收了人家吧?叶公子可小心点,莫到了这娶亲的当口又落了个好男风的名头。”苏眉重又是一副满面春风,笑靥如花。 酒过三旬,叶琛与苏眉眼中都蒙了些许醉意。 “阿琛啊,你信的过苏姐吗?” “信的过。”叶琛在一旁含糊了一句,“苏姐的百春酿还是……还是如苏姐一般醉人那。“ “你小子…”苏眉抿嘴一笑,“阿琛,苏姐拜托你,这一路呀一定要护好慕容十七,莫要……莫要有半分差池。后悔药啊,世间可是真真没得卖呢。万不要……万不要落得和你苏姐一个下场。”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要护住……护住苏姐的情郎,绝对不让他被山贼抢了去,做压寨夫人。” “你啊,怎么也跟你那师弟学的油嘴滑舌了?小心祸从口出。”苏眉轻轻敲了一下琛,好看的眉毛略略皱了皱。 “知道啦,苏姐。不过,苏姐,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么?比如,那小子到底是谁?家住何处?你看,他和我师妹俩人都复姓慕容,他和婉妹之间就没有什么关系吗?” “你……”方才还一片醉意朦胧的苏眉仿佛被一阵冷风猛然吹醒,一双清亮的眸子紧紧盯着歪斜在一旁的叶琛,道,“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也知道你慕容师妹失踪可是你们侯府的一件大事,当年掀起了多大的波澜。你叶大公子无所谓,可别害了他人。” “知道了,知道了。看苏姐你紧张的,我有分寸,有分寸。”此时,叶琛似乎也较刚才清醒了一些,“明日我也早起些与那慕容十七一同上路,这酒留着下次再喝。”叶琛抹了下脸,起身向苏眉告辞,施施然回房去了。 夜凉如水,苏眉独自坐在庭院中,整了整有些乱的发髻,自言自语道:“十七,望我此翻所为不是在害你。” 第四章我来和你一起走 这一日,正是风和日丽,适宜出行的好日子。 慕容十七与小诺在天雪楼门前收拾好行李与马车,准备离开。 “十七,今儿个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了呢?以往你在苏姐这都要住上一些时日的。可是因着那个叶公子么?”苏眉站在车旁,边指挥着一群伙计把些许衣服吃食,桌椅茶凳之类的用品搬上车子,一边拉着慕容十七道。 “苏姐,十七这次已叨扰多日了。待到下次得了空必定来苏姐这长住,日日为苏姐唱戏可好?”慕容十七微微笑着说。 苏眉看着他,直觉得这人长的是越发的好看了。 今日阳光正好,暖暖地洒在他清丽的眉眼上,虽是一袭略微泛旧的月牙色长衫,但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竟有些出尘的味道。 “阿琛啊,你可要当心了。”苏眉心里想着,眉头微微蹙了一蹙。接着眼光微转,向远处望了望,朱唇微起,幽幽的叹了口气。 “苏姐,我可还是会回来的,你这发什么愁呢。”慕容十七将声音压低了些,悄声在苏眉耳边道,“小子哪敢忘了苏老板呢!” “你啊!”苏眉半嗔半笑着,如水葱般的纤纤玉指在慕容十七好看的额间戳了一下,留了个月牙般的印子。 “苏姐……”慕容十七揉了揉额头。 “行了行了,你个小没良心的别忘了苏姐就成。走吧走吧,路上当心。”苏眉又为理慕容十七理了理衣服笑着道。 “苏姐,那我走了。”慕容十七说完一个翻身跃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里。 “啪”,马鞭在空中一抽,马车便向前缓缓移动了起来。 马车刚走,叶琛便穿着一身青绿色衣服,骑着马来到了苏眉面前。他并未和苏眉说些什么,只是向她笑着点了点头,就提着缰身跟在慕容十七马车的后面慢悠悠地走了。 叶琛坐在马上,远远地看着前面那辆马车也就如欣赏沿路风景那样悠闲地走着。 “这慕容十七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让苏姐如此上心。”这个问题已经在叶琛的脑子里盘桓了一个晚上,却怎么也想不透。 “难不成……”叶琛在马背上狠狠的摇了摇头,“我苏姐眼皮子哪里有那么浅。” 只是这慕容十七确有不寻常之处。且不论慕容十七的容貌与身段,叶琛此番明明是第一次与他相遇,为何这声音却听得有些耳熟? 慕容十七于三年前在江湖上有了些许名声。只是他们这一主一仆脾性古怪,声名大噪后更是对客人是越发的挑三捡四,一般的茶肆酒楼想邀请到他们是愈发的难了。 “那这声音……”叶琛从不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从小在侯府读书时就是一目十行,一览成诵的高手。对声音,他更是有着一种特殊的敏感。这声音他熟悉,他曾听到过。只是……似乎有些久远了。 “阿琛,这一路你可莫与他陷的太深。莫要在大婚前落得个好男风的名声。”苏眉的话如一记重锤在叶琛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下,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苏姐,有些事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我如今就按你所说跟着他走,护着他。可是这万一真着了道,您这责任也是要负点的。”叶琛抬头重又看着那辆不紧不慢的马车。按这个速度若真如苏眉所说他们这第一站往瑜洲城去,正好是赶在他大婚的前几日便能到啊。 叶琛浑身一个机灵,心中不由得有些苦。 自己就是为了躲这婚才出来的。这慕容十七岂不是要把自己往回带?他难道是去瑜洲城么? “苏姐,这账叶某日后可是要与你慢慢算的。” “公子,这阳光正好,何不出来晒晒太阳?也总比你在车厢里围着那小炉子强呀。”小诺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喊他那懒得快散的主子了。只是每次的回答几乎都是一样的。 “小诺,公子我身体孱弱见不得风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车门上就挂着吃食水袋,你要是饿了渴了就自己拿了吃。要是实在累了,咱就停车休息。公子我也不是那虐待人的主。” “公子……”小诺一手拿着鞭子,身子往后一仰靠在门槛上。 都大半天了,这车厢里真真是什么声音也没有。若不是他与里面那位爷还能讲几句话,他便要以为这车厢里面不曾坐人。 “公子,前面有座寺庙,要不我们今天就歇那?天色也不早了,前面的青石镇今日看来是没什么希望能到了。” “小诺这缰绳,鞭子什么的都在你手里,你让这马儿往东它能往西么?其实公子也不是难伺候的人,小诺让我去哪我便去哪,绝不反抗。” “公子,小诺累了。” “唉……你这孩子。”慕容十七叹了口气,一掀门帘走了出来。 此时正是夕阳夕下,满天都是红色。慕容十七一走出来,阳光便在他脸上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红,刹那间便将这个有些虚弱单薄的少年变得神采飞扬。 慕容十七朝着小诺浅浅一笑,足尖一点跃上马身。只见他稍稍拉起缰身,拍了拍马的脖子,给马儿顺了顺毛,那马一阵长嘶后便向着前面的一座寺庙奔去。 “小诺,拉我回去!”慕容十七反坐在马背上向小诺扬了扬手。 小诺见状,一鞭子甩了过去,鞭稍正好落在慕容十七手中。小诺手下再一用力,慕容十七顺势便坐回了车厢外的栏杆处。 “你能回来的。”小诺冷冷的说。 以前慕容十七每次与马说完话后,他总是自己轻飘飘地就飘回来了。这次……这次自从从那个天雪楼出来后他就一直躲在车厢里,在马背上居然还要自己拉回来,“你怎么了?生病了么?” “本公子一向以柔弱示人,怎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飞来飞去呢?” “你……难不成后面有人跟踪?” “应该是吧。这武功废了还是有些损伤的。但这自小练下的童子功可是废不了的。你放心,应该就一个人,且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没有恶意那人跟着我们做甚?”小诺眉头一皱。在他的概念里,只要有人会给他们造成麻烦就必须出去。 “哎呀,你看看你,这样以后怎么找得到媳妇?”慕容十七靠在栏杆上,伸手抹了抹小诺的额头,“说不定人家是来保护我们的呢?跟了很久了,要下手也早该下手了。而且,那人的功夫应该不弱,我们还是少废些心力为妙。公子,还请进屋歇息,奴家已备好了热茶呀~~”说着,慕容十七一掀门帘,拉着小诺进了车厢。 叶琛在后面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从慕容十七出车厢,飞身上马,小诺甩鞭将其拉回,二人一同进车厢。他突然有些愣住了。这情景好熟悉。从前他那慕容师妹闹着玩时分明也是这一般场景。只不过每次甩鞭而出的是他,慕容婉也只是象征性地拽着鞭稍,自己借力便跃回来了。这慕容十七,着实有些意思。见那马儿已然快跑出了视线,叶琛马鞭虚抽,策马而行,绝尘而去。 第五章我来救你了 冷月孤挂,叶琛在迦若寺的门口徘徊着。 刚入夜,慕容十七就带着小诺进寺休息了。叶琛跟在他们后面,等着寺庙前那扇厚重的大门紧紧关起来后才翻身下马走到寺庙门口。 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叶琛摸着下巴在门口犹豫着。 进去也不是不可以。 他已在这等了这么久,且天色已晚,无论怎样都有进去休息的理由。但如果进去了,就必定会让慕容十七他们有所察觉。如若他们察觉了,他叶琛许多的问题必将得不到解答。 叶琛笑了笑,转身走回树林中从马背包裹中取出一件黑色的披风披上,施展轻功飞上了迦若寺的房顶。寺庙里小诺的身影出出进进,将马车上的一些东西放到最西边的两间屋子里。 叶琛眉梢一挑,两间屋子?他跟着这么久,自他们进来之后再没有人进入。且他刚看过寺庙前的脚印,今日应该也就他两人来过这间寺庙。 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方圆百里,居然连户人家也没有。叶琛嘴角扯了扯,立刻轻身飞上了那两间屋子,挑了最西边的那一间,掀开了一片屋瓦。 刚掀开,叶琛便笑了,这间屋子恰好就住着慕容十七,且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小诺应该是住在旁边那间。 此时正有一只鹞鹰哗啦啦地飞进来。 慕容十七自进得小屋就一直坐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窗棱。 窗外月光如洗,这风虽然吹着有些冷,但也多少能让人清醒些。慕容十七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个哨子,朱唇微起,一只鹞鹰就飞到了他的肩头。慕容十七好似受不住力般,肩膀一沉,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鹞鹰的羽毛。 叶琛在趴房顶上看着他,突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真是太像了。 慕容十七似乎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急忙抬手,肩上的鹞鹰重又飞了出去。刚要抬头,叶琛急忙把瓦片盖好,重又隐在了黑暗中。 慕容十七见四下无人便走到床前坐了下来,从布包里取出水囊喝了口水。 今日晨间走的太急,慕容十七也着实有些累了。刚刚坐下来,庙里的方丈和几个僧人便上来问前问后。不一会,便端上来几碟素斋。 桌上的饭菜酒水看着也是着实诱人,但是慕容十七还是相信,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哪里能信得过谁,哪怕是佛祖也有为难的时候。 喝了些水,慕容十七又从一个小布袋里拿出一颗药丸丢进热气腾腾的浴桶里。一阵轻微的“嘶嘶”声过后,慕容十七知道这桶水就算原本有些什么不干不净的,如今也就是一桶普普通通的热水了。 只见他迅速锁紧房门,转身将衣服褪了下来,快速跃进木桶,任一阵阵的水汽在脸上蒸腾。 慕容十七低着头,动也不动地盯着水中自己的身影。很快,一层薄薄的水雾就笼在了他长长的眼睫之上。此时的他,与白日里相比又多了些邪魅之气。慕容十七嘴角轻轻一勾,刚要掬一捧水来洗脸,只听门外骚动了起来。 寺庙的院子里突然项起了熙熙攘攘的人声,似乎还是朝着他这个方向来的。 叶琛躺在屋顶上,斜睨着寺院中的一切。 今晚,那肥头大耳的方丈甚是惹起了叶琛的兴趣。他自出了慕容十七的房门就一路小跑地向着大门而去。 “他这是去哪?”叶琛挺了挺腰杆,目光一步不落地跟着他。 方丈出去了,似乎是向着那边的山头去的。 叶琛笑了笑,重又躺了回来。 赶了大半天的路,现在又要像只猫头鹰一样别人的房顶值夜。若不趁现在休息一会儿,真到了有匪来袭时若因握剑不稳而被人有可趁之机,岂不是一世英明就此毁之殆尽? 过了好一会儿,寺庙外终于有动静了。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在方丈的带领下直直朝迦若寺而来。 “这么多人?”待到这一帮土匪成群结队,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慕容十七与小诺的房门前时,叶琛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真是肯下血本啊。当真是穷疯了么?” 只听下面貌似是首领的大胡子一声咆哮后大声嚷道:“早就听说慕容十七生的比女人还美。今儿大爷就替天下人来验验货!”然后就是大脚一抬,猛地踹开了慕容十七的房门。 “苏姐,你家的小十七果然是被山大王看上了啊。且看我英雄救美。”叶琛心里想着,刚要动身却顿感哪里有些不对,急忙转身看了看隔壁小诺的房间。 “哎,果然还是个孩子。”叶琛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跳下屋顶从后窗跃了进去。 只见小诺已然昏倒在桌子上,满脸潮红,嘴唇歙动,不知在说些什么。未及多想,叶琛背上小诺又从窗子出去,脚下一点,电光火石般向寺外奔去。 待安顿好了小诺,叶琛又火速折回了寺庙。 “砰砰砰”只听房内已是打了起来。 叶琛飞身上房,脚下用力,只见四周一片尘土飞扬,叶琛笔直地站在了慕容十七与匪首之间。 双方都是一愣,匪首手中明晃晃地刀刃硬生生停在叶琛的胸前。慕容十七裹着一件白袍持剑立于叶琛身后。 叶琛见状提剑便刺,招招往匪首的要害送去。 匪首先时一愣,但好歹也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了的人物,很快回过神来,横刀格挡,但早已失了方才的气势,步步退后。 叶琛一手拽着慕容十七一手对敌,紧逼不放。 “快去拿重要的行李。”叶琛说道。 慕容十七清浅一笑,手中长剑在床上一勾一挑,包袱便串了过来。 “有劳叶公子了。”叶琛没有搭话,手下加力,步子便似要飞起来般向门口冲去。 “兄弟们!随我冲!”匪首已被叶琛逼出门外。如今财已到手,人得不到也就罢了,但这面子着实丢不得。 一念及此,匪首钢刀一举,手下便是一拥而上。 叶琛走到门口,一把扯下披风裹在慕容十七身上,狠狠地把他向上一抛,反手使剑,一招梯云纵便欲飞身接了慕容十七离开这里。奈何土匪人数众多,叶琛每每刚要踏上一步身后便有人紧逼上来。空中慕容十七已成下坠之势,若是他再不接上,这岂不就是羊入虎口?叶琛急忙甩出一组钢刀,一枚枚准确而迅速地钉住了身边一群人的咽喉。趁着这个空隙,叶琛抬脚在墙上一蹬,向上一跃,稳稳托住了立马便要落下的慕容十七。然后脚下一旋,施展轻功向着寺庙外跑去。 第六章一起向前走 出了庙门,叶琛没有一丝停留,径直携着慕容十七直至登上了马车,与车厢里的小诺安置在了一起。慕容十七几乎是被叶琛扔进了车厢,但好在里面有厚厚的软垫,否则真的可能要撞出个包来。 叶琛并未对他多说一句话,转身坐在车厢外,一甩鞭子马车便飞快地向前行进。 慕容十七在车厢里适应了一下,光线虽然有些暗,但已足够他看清四周的了。 这车是他来时坐的,只是现在除了几个软垫,其他苏眉送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慕容十七笑了笑,他倒真不在意那些古玩字画,金银细软。如今还能有命坐在车里便已是万幸。慕容十七把软垫稍稍整理了一下,突然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物。他走上前去,微微吸了口气。原来叶琛还是把琴修好了。慕容十七看了一眼躺在车厢里迷迷糊糊的小诺,摇着头把他扶了起来,放到整理好的垫子上让他躺的舒服些。 在车厢里歇了好一会儿,慕容十七换了身衣服后感觉车子渐渐慢了下来,便披着叶琛的披风,掀了帘子走出来随意地坐在了叶琛身旁。 叶琛看了看他也不说话,只自顾自地驾着车。 “多谢叶公子相救。”慕容十七嘴上说着,身子向后一仰,将姿势调整的更舒服了些。 “我也是受人所托罢了。慕容公子不必介怀。”叶琛目不斜视,仍然专注地驾着车。 “以前我总听说叶公子的剑从不轻易杀人。今晚可算是见识着了。”慕容十七抬着头淡淡地说,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叶琛不搭话,眼睛更是瞟也不瞟慕容十七一下,似乎便是想与这周边景色融为一体般。 “从未听说过叶公子会暗器,今天也算是见着了。”慕容十七也不管叶琛是否应声,仍旧在一旁说着话,“叶公子,你那一把小刀可值不少银两啊。就这么扔了,岂不可惜?” “些许银子能换来几条命也算是值了。”叶琛不知是被说烦了还是怎样,微微叹了口气,稍稍缓了缓语气,“慕容公子,这秋寒露重的,您这身子恐是受不了。” “无妨无妨,你看。”说着慕容十七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百合雕花,镏金紫铜暖手炉,“我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叶公子放心。那伙土匪被甩开了吗?” “甩开了。不过我们还是连夜赶往青石镇的好。这野外环境慕容公子恐承受不来。” “是么?”慕容十七伸出右手,迎风吹着,果然是有些冷啊。 慕容十七嘴角向上扯了扯,不知是笑是哭道:“我陪叶公子说说话吧。这赶夜路最怕的就是精神不济,我在这插科打混的,也给叶公子提提精神。”慕容十七仍是坐在一边丝毫没有回去的征兆。 “慕容公子,叶某有一事还望请教。” “但说无妨。”慕容十七懒散地看了一眼叶明澈便转过头去说道,“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叶公子,我听苏老板说过,你这几年一直在打听你师妹和师弟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有听过一些传闻。” “哦。”叶琛平平淡淡地应着,“那不知他们现在可好?” “应是好的吧。这江湖上但凡没有什么坏消息不就是个好消息么。”慕容十七偏着头道。 “说的也是。”叶明澈也不多话,只微微点了点头,但心里已起了波澜。 这人是知道些什么的。这人果然不简单。 但是有些话他叶琛果然还是问不出口。 正如慕容十七所言,没有坏消息,那便是个好消息了。 “罢了罢了。”叶琛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慕容十七,“慕容公子若是乏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更何况你那侍卫还需人照看。” “他?”慕容十七扁了扁嘴,“我去照顾他?我怕他承受不起啊。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叶琛听了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既然慕容公子不愿意进去,那就辛苦些,到了青石镇叶某一定好好招待二位。”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慕容十七顿时来了精神,眼先弯,嘴角跟着翘起,笑得很是好看。 这一晚,慕容十七便在叶琛身边时醒时睡,叶琛偶尔和他说上几句,也就当作为自己解乏了。 车厢里的小诺倒是睡得个酣畅淋漓。 眼见晨曦微露,慕容十七从水囊中取了些来洗漱了一番便算真正的醒了。 只见他掀了帘子往里瞧了一眼便皱着眉头回过身来道:“这孩子昨晚是吃了多少?怎到现在还不醒?” “反正也快到了,一会儿找个店家住下慕容公子也好好休息休息。” “叶公子客气了。这份恩情十七定当报答。”慕容十七说的郑重,叶琛看着他却有些出神。 “叶某昨晚光顾着赶路了,都忘了问慕容公子这是要去哪。”叶琛回了回神笑着问。 “在这月十五之前赶到瑜洲城即可。”慕容十七只是上下嘴皮这么一动,叶琛却有如无雷轰顶般呆住了。 “公子,叶公子。”慕容十七轻声喊了两句,见叶琛没什么动静便一捧水泼了上去,“叶公子,你看点路啊。这都要撞树上了。” “是,是。”叶琛尴尬地一拉缰绳,马儿便向右侧跑了起来,堪堪绕了过去。 “慕容公子可曾去过瑜洲城?” “十七不曾去过。”慕容十七轻浅的笑着,似乎感到有些舌干,慢悠悠地喝起水来。 “公子此番可是要去瑜洲城的绛侯府别苑?” “此番应该是要去的吧。小诺前两天接了帖子好像……好像是你们绛侯府谁来着,要在这个月十六大婚。” “不才正是在下。”叶琛的脑子就仿佛空了一般。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就好像命中注定般,躲是躲不掉的。 慕容十七看着叶琛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噗”的一口将嘴里的水全数喷了出来。 “叶公子,这结婚可是小登科啊。听说那云熙郡主是一等一的漂亮,家室在我大华朝除了皇家,又有谁能胜得过的。这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娶都没门。白白地一个大便宜让你给捡了,你再这么一脸愁闷的样子,当心被人打啊。” “慕容公子可是见过郡主?否则怎知晓她生的如何?” “呵,我一个唱戏的哪里能见过郡主,叶公子可真能开玩笑。但我可是听闻云熙郡主可是与墨玉公主,红袖公主以及天雪楼的苏老板并称天下四美。其他三位我是没见过,可是苏老板的美貌我可是见过的。这云熙郡主既然能与之并称,自然也是不晃多让的。况且她又那么年轻……” “听慕容公子的意思还是觉得苏老板……老了?”叶琛一脸调笑地看着他,嘴唇斜斜地一勾似也要勾了人心神般。 “苏老板的那份成熟风韵岂是那一帮小女子便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慕容十七狠狠地瞪了叶明澈一眼,随即又说道,“其实苏老板是真的好。只是她这般把自己耗下去,便真能等到什么么?莫要误了大好年华。” “有可等之人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叶琛的声音低了低,这话便似只说给他一人听般。 “哟,听叶公子这口气,心里定是有人了。还能向在下透露些许?”慕容十七精神更盛,笑嘻嘻地盯着叶琛,仿佛要从这张俊朗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有的。说不准你还认识。”叶琛也转过头看着慕容十七一双清澈的眸子。 “你师妹么?”慕容十七一扬手脸上又笑开了,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身子往后一仰斜斜地坐在车上,“您还是娶了云熙郡主吧。这么多年了,我猜你那师妹是不会回来的。” “为何?”叶琛剑眉一挑,饶有趣味的看着慕容十七。 “呵,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小子何德何能,哪里能认识她哟。”慕容十七耸了耸肩膀道。 “她不回来?那我去找她便是了。”叶琛也笑眯眯地说,“便是踏遍天涯,能寻到她便也是值得的。”叶明澈这话说的极轻,却字字落入了慕容十七的耳朵里。 “何必呢?”慕容十七听了双眼微眯,但立刻又转了过来。 但这一丝丝的变化并没有逃过叶琛的眼睛。同时他也注意到,就在刚才,慕容十七的身子瞬间就紧了一紧。 “呵,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叶琛的脑子急速转了一下,随即又沉下心来。 管你是什么来头,我叶琛必能将你查个一清二楚。 第七章青石镇 青石镇的早晨来的特别早。 天还只是微微亮时,路边小贩们准备早点的声音早已融进了锅里水汽和灶台烟雾的中。清晨里的一丝丝凉气最后都化为了一阵若有若无,却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最后随着小贩们一声声的叫卖唤醒了大家的耳朵,也让人们一天的生活从这个时辰开始。 叶琛悠悠地赶着马车进了镇子。 慕容十七在进镇子之前就回到车厢里,说是要稍稍变个装束,免得全街的女性拦住马车阻了行程。 叶琛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禁莞尔,不过也只得由他。 穿过主街,叶琛在一处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客官住店么?”客栈的小二永远都是这么机灵,笑嘻嘻地从厅堂里跑了出来。 这青石镇人口不多,这店里的生意便几乎全是依赖这来往的外乡人了。 “住店。劳烦小哥照看一下马车。”叶琛微微笑着说。 小二大声应承这,笑着叫来了一旁的马倌。 “叶公子,可否请你帮忙把小诺抬下去?”慕容十七一掀门帘皱着眉头说。 叶琛别过脸去偷偷笑了笑,轻灵一跃,翻身进了车厢,把小诺背了下去。慕容十七在一旁看着,拿着行囊也跟了下来。 下面的小二和马倌在慕容十七一掀帘子的时候着实愣住了。 方才他们与叶琛打交道时便觉得这人已算得上是一表人才,眉眼深邃俊朗,身上又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人看了便觉得神清气爽,哪里都舒坦。可是这身后的白衣男子较之叶琛似乎又略略更胜了一筹。这男子的五官虽没有叶琛深刻与俊朗,可是这清秀的五官这么和谐地组合到了一起,直觉得不忍错目。只见慕容十七一袭白袍,宽大的袖子下那一双手也是极白,有如玉雕。再看他微微皱起的眉,更为他这一身添了些许生气。 只是,只是这公子着实是有些瘦弱了。 小二摇了摇头,云来客栈怎么说也是这里最大的客栈,什么客人没见过?万万不能失了仪态。他顺手又晃了晃旁边一样呆住的马倌。马倌一个机灵,也醒了神。 走进客栈,叶琛找了张椅子把小诺放了下来。一旁的慕容十七顺势就坐在了小诺的旁边,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叶琛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噙笑走到了掌柜面前。 “客官要几间房?”掌柜笑眯眯地说着。 “要…两间。”叶琛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三间。”慕容十七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过来急匆匆道。 “公子,这……你们二位要不商量商量?”掌柜为难的看着他二人。 “这位公子付钱,就听他的,两间吧。”慕容十七突然又软了下来,“小诺他这样我也确实不放心。” “两间上房。”掌柜收了银子,大声的喊了一声。 一旁的小二得了命令,一溜烟就跑了过来。 叶琛走回椅子旁,把小诺扶了起来。慕容十七见状急忙跑来想要帮忙,叶琛对他笑了笑示意跟上那个小二。 小二把两间厢房都打开后便笑着退了出去。 “慕容公子看中哪间了?”叶琛笑着问。 “您付的银子,您来挑。叶公子您就直接把小诺放在床上,我们主仆二人一间。” “慕容公子说的极是在理。”叶琛一弯腰把小诺放了下去,起身整了整衣服,“慕容公子好生休息,昨晚大家都辛苦了。” “多谢叶公子关心。”慕容十七静静地站在床边,一直看着叶琛转身走了出去,一下子摊坐在了床上。 出了房门,叶琛就给了小二一些散碎银两,吩咐端些早点吃食给慕容十七后便回房了。 进了房间,叶琛把房门一关便也摊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出神。 这一路着实有些累了。 “慕容十七……慕容十七……难不成当真是我想多了?”叶琛右手手指微屈,狠狠扣了扣自己的额头。 如今这一路明摆着就是往瑜洲城去的,他既然答应了苏眉,那便……那便回去吧。 “听说云熙郡主也是个美人儿,我倒也是不亏。”叶琛摸了摸头,这几天真是太累了。 回去看看也好。这一出来也是有些时日了。 “婉儿啊婉儿,你到底在哪里,我这都要结婚了你也不肯来喝杯喜酒吗?”叶琛也着实累了,这几年来他东奔西跑也着实有些累了。 十七岁那年叶琛年轻气盛,不甘只在侯府中做个执事,便请命外出,一探江湖。当时他总想着在江湖中历练一番,一来为自己建些功业,二来也可以增长些见识。最不济与人吹嘘是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十七岁的男儿若有过一次江湖经历又怎肯就此罢手?叶琛他少年成名,未有几年便成为江湖上一时的牛耳人物。朝堂里,因着他的江湖影响与绛侯府的地位,对他也是极为看重。只是这一切也让他对府中的情况了解的越来越少。叶琛恨恨地砸了手边的茶几,只听一声懵响,茶几的身上便多了几处裂痕。 而叶琛却似没有感觉到一般,仍旧看着街道出神,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哎……”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了一阵幽幽的叹息声。 叶琛耳力极好,这一声叹息恰恰落入了他的耳中。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放在茶几上的手刚刚抬起,茶几便“哗啦啦”地倒了下来,碎了一地。 隔壁的房间里慕容十七床上头枕着双臂眼神似乎也有些散。 身边小诺在床上躺的惬意,嘴里一路上就嘀嘀咕咕的没有停过。脸上的潮红已然退了下去,慕容十七也喂了些药给他,想必今晚该醒了。慕容十七现在只觉得脑子里如同一堆乱麻,这前前后后,从小到大许多事情如潮水般肆无忌惮地涌了上来,似乎要把他的脑袋挤破了才甘心。刚才小二端来的早点现在还在桌子上腾腾地冒着热气。可是慕容十七似乎也没什么心思,他盯着那一团团的白雾,呆呆出神。 叶琛,你不是要逃婚的吗?怎的不走了呢? 第八章出来逛就是要花钱的 店里来了两位极好看且出手阔绰的客人。尤其是白衣服的那位,云淡风轻透着一股出尘的味道。 这件事云来客栈的李老板自然是立马知晓的。 李老板身材微胖,面容和善。整天笑眯眯地云来客栈在某个地方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偶尔见到些许重要客人也会弯着眼睛出来迎客。这日这叶琛与慕容十七在他眼里自然就是那一堆非富即贵的主,怠慢不得。 叶琛方才出手爽快,李老板的反应更快。他不仅吩咐小二按着叶琛的指示给慕容十七的房里送了吃食茶水,并且还特特要求他们端了一桶热水进去,以共他休息。而叶琛的房里,老板只是粗粗地备了些饭菜,但细细地选了酒水,并一桶洗澡的热水送了进去。并且一再嘱咐小二,这些备好之后就莫再打扰这两间房的客人了。 叶琛坐在房间里背对着门,任由小二进进出出也不言语。他耳朵极好,听得隔壁也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频频响起。慕容十七似乎还轻声道了句谢。 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小二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不再出现。 叶琛听得房内安静了,便回转过身来看着桌上的酒菜和一旁冒着热气的浴桶,不禁哑然失笑。 难怪这客栈生意好,老板是真真有一套能看出人的心思。 叶琛除去外衣,细细地在屋里洗了起来。 这一晚上的路走的还是有些累了。 洗净一路风尘,叶琛换了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衫,外披一件松垮的鹅黄色水墨对襟长褂,披散着头发拿着酒坐到窗前。茶几上是几只薄体白瓷杯。虽不见有多么名贵但小巧精致也算可爱。叶琛摸了摸老板拿来的酒壶,自斟自饮着,看着外面的街道。 窗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道路也热闹了。 “哎……”喝了几口酒,叶琛将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番,理了理头发来到了慕容十七的门前。 双足刚驻,只见房门“吱呀”着打开了。 只见慕容十七换了身宝蓝色的衣服,头发在身后松松地扎了一道,脸上略带了一丝惊诧瞬间又换成柔和的微笑。 “叶公子,小诺还睡着呢。在下正要向叶公子道谢。” “慕容公子客气了。”叶琛也微微笑着,一伸手道,“若不嫌弃还请陪叶某外出走走。” “好嘞。” 青石镇不大,但人却不少,走南闯北的客商络绎不绝。叶琛与慕容十七随处逛着,在前面路口的转角处渐渐挺了脚步。 “玲珑阁?都城永安貌似也有一家。”叶琛自言自语着。 却见慕容十七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牌匾回头对叶明澈道:“叶公子大婚,在下一介布衣也无甚厚重贺礼可以奉上。叶公子若不嫌弃,在下便选些首饰了表心意吧。”说着抬脚便往里走。 “慕容公子客气了,您这千里迢迢去瑜洲城为叶某唱一出已算是大礼了。”叶琛急忙追了上去,只见慕容十七拿着一支象牙点翠簪正细细看着。 “这支象牙簪虽不难看但若配郡主还是寒碜了点。”慕容十七低头打量着,忽地又唤道,“老板,把你这压箱底的货搬出来给我们瞧瞧。” 随着小二叠声的呼喊,老板急匆匆地从后面跑了过来。 “两位客官想看点什么?” “老板,你这压箱底的,镇店的宝贝就全拿出来吧。我们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这位公子要大婚了。”慕容十七说着伸手一指叶琛笑呵呵地道。 “恭喜恭喜。”老板自然也是笑嘻嘻地,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三层红木匣子,“客官,这对龙凤金镯可还满意?”老板拉出第一层,只见大红色的绒布上躺着两只雕刻精良闪闪发光的金镯,好不夺人眼球。 “老板,这办喜事人人都送龙凤金镯。我与这位公子可是过命的交情,送这个岂不是落了俗套?况且,你这对镯子也万万算不得压箱的宝贝吧?你看,者雕功也就是中上的水平吧。再说了,这金子的成色……老板,换一样来看看,免得砸了招牌。”慕容十七拿过镯子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摇着头又放了回去。 “是,是。”老板上前关了门,急忙又打开了下面一层抽屉,只见里面放着几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客官,这些如何?这可都是老朽攒了半辈子的东西,平常的店铺可是真真看不到的。” “哦?”慕容十七好奇地拈起一颗观赏着,随即又放在手心里半捂着欣赏,“老板,你这夜明珠虽也可以称得上是稀罕货,但是小子不才,也有一颗,你看。”说着,慕容十七从衣服里掏出一颗夜明珠,足有婴儿拳头般大小,“老板,你要是有东西能和了小可心意,我这颗珠子便送你了,如何?” “使不得,使不得。”老板满脸惊讶又有些尴尬地笑着,拉开了最后一层,“公子,这支羊脂白玉点翠镏金凤凰钗,泊来金刚石项链,和这一对墨玉镶红蓝宝石的耳坠,如何?” “这些?”慕容十七纤细的手仔细指抚摩过一件件首饰,嘴角微微翘了翘,“老板还有其他的存货么?” “公子,小老儿,小老儿这半辈子的存货都在这了,再无一点隐瞒。” “真的?”慕容十七将信将疑。 “公子,小老儿开门做生意,自然是有一说一,不敢欺瞒。” “这样啊……”慕容十七思索了一番,嘴角微微向上一斜“有劳老板,把这些全都包了吧。” “这……”老板犹疑着看着慕容十七。 如此年轻的公子,身上能有多少银钱。不过,他若是真肯拿出那颗夜明珠,到也不需再出许多银两了。想到这,老板的脸色又缓和了些许。 “老板是怕在下没钱么?”慕容十七仍旧笑嘻嘻地看着老板,手里把玩着凤钗,“这五千两的银票可还使得?”说着从怀里掏出张银票摊在老板面前,“这可是汇通钱庄的银票,全天下都有汇点的。” “使得,使得。”老板急忙收了银票,“阿宝,快出来帮这位公子把东西包上。公子,这找零……” “老板还有些其他清爽些的货色么?合我这朋友的气质便好。” “慕容公子,如此太破费了。叶某担当不起。”叶琛快步走到老板面前,“老板,这一共多少钱?叶某付了便是。” “一共……一共四千七百两银子。不过这些都是小老儿珍藏多年的宝贝,这位公子一并都给搬走了,在下这店的门脸以后可就难撑了。” “老板打的好算盘,这银子收了,夜明珠给你也不是不可。你到后面再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看不出来,慕容公子还挺富足的。这一出手就是五千两的银票,随身带的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相比之下,叶某实在寒酸了许多。”叶琛嘴角眉梢仍是弯着,眼里带笑地看着慕容十七,似乎要看看他还能做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叶公子贵为瑜州城城主,这区区几千两银子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还有我那颗珠子,在叶公子眼里还不就是个普通的玩物?叶公子说笑了。” “呵,天下间一出手便如此大方的也着实不多。”叶琛笑着上前也拿起了一件首饰细细看着,“慕容公子当真要把那颗珠子给了老板?那夜明珠可是差不多能买下这店的,公子当真豪爽。只是不知这颗珠子公子从何得来?” “在下走南闯北的,早就不记得这珠子的来历了。”慕容十七浅笑着,眼神却不自然地向玲珑阁的内间看去。 “慕容公子勿需着急。您给的价钱如此之高,便是买了这店也是绰绰有余,还怕老板不尽心相待么?”果然,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小斯满面堆笑地跑了过来:“二位爷,老板内堂有请。” 慕容十七转头看了一眼叶琛,轻轻放下首饰,关上盒子,让小斯抱着并随其走了进去。 内堂里老板早已斟好了茶水恭恭敬敬地放在茶几之上。 叶琛与慕容十七双双落座,看也不看两只茶碗,只笑眯眯地一同盯着老板。 玲珑阁老板的手里捧了一只墨色小盒:“公子,小老儿这里也着实没有什么东西了。这支墨玉钗公子可喜欢?” “叶兄,你看如何?”慕容十七转头猛地将不知觉中被叶琛微微覆上的手抽了回来。 “老板,叶某很喜欢这支钗。连同前面一些账目全由叶某付了便是。还请……” “我说我来就我来,老板你快结了账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慕容十七甩了甩袖子,狠狠瞪了一眼叶琛。 “是,是,只是……” “那,珠子给你。”说着,慕容十七“啪”的一声把夜明珠放在桌子上。 那一声响直震的老板心肝儿颤。老板急忙吩咐小斯把东西装好送进来,自己也迅速去取了银两交给慕容十七。 出了玲珑阁,慕容十七将首饰珠宝一骨碌全塞到叶琛手中就板着脸快速地向前走去。 “慕容公子,你这是和谁赌气呢?”叶琛也不着急,只是拿着提盒慢悠悠却步步紧随地在慕容十七身后说道,“是在生叶某的气么?”叶琛步子不快,但趁着慕容十七微一愣神的功夫也就走到了他的身后,一口气呼出来,直吹的慕容十七脖子一麻。 慕容十七耸了耸肩膀,调整了脸部有些僵硬的肌肉露出了一个亲和的微笑。 “叶公子,我这……”慕容十七刚一开口,叶琛一个转身走到他面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慕容公子是生气云熙郡主白白便宜了我个粗人?还是……” “哎,叶公子你可别多想。这贺礼我都送了,你爱娶谁娶谁,只要我能在你绛侯府的别苑里把钱捞回来就好。都是上街做买卖的,谁在乎这些那些。”慕容十七说着打开了叶琛树在嘴前的手掌,脸上不曾有一丝愠色。 “这人脾气当真怪异。”叶琛心里默叹了一声,却也莫名的一阵欣喜。 第九章看个热闹接单生意 青石镇虽不大,但因着是商业重镇,却有着许多商铺。 叶琛与慕容十七边走边说,一间间的店铺也尽逛了,手里也多了些许零散物件。 日上三竿时,叶琛与慕容十七一前一后地从一间店铺走了出来。 “咦?”慕容十七稍稍眯了眯眼睛,只见另一边的街道上一圈一圈挤满了人,甚是热闹。 “兄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叶琛站在路边伸手挡下一位正往那里奔跑的路人道。 “别挡路,张家小姐今天抛绣球。如若错过了机会,你赔我个夫人吗?”那路人只略略停了停就跑开了。 “抛绣球?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慕容十七低声说了一句。 “慕容公子不去试试吗?公子往那一站,那张家小姐还抛什么绣球,肯定一眼就急急定下来以身相许了。” “叶公子说笑了。”慕容十七笑容未变,眉梢稍稍挑起,眼中掠过一丝凌厉之色,转瞬即逝,“中午了,在下有些饿了。那边一家酒楼位置甚是不错。不如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看看这张家小姐到底花落谁家?” 叶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座两层高的酒楼正好面对着那一边的人群。 叶琛笑了笑,走了过去。 “两位客官里面请,请问……” “楼上还有位子么?要一对儿靠窗的,僻静些的。”叶明澈伸手在小二手里一擦,落了些许散碎银两。 “有的,有的。”小二喜笑颜开地跑了上去,打开了一个包厢的房门,“客官,你看这里可好?” 叶琛看了看,回身对小二点了点头:“沏壶茶,在端些清淡的点心饭菜。”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转身便跑下楼去了。 “这位置果然好。”慕容十七见小二走了,便懒散地倚坐在椅子上,眼睛斜斜的向下看着。 “这么好的位置怎么能只看下面的粗人呢?你看,张小姐出来了。” “张小姐?”慕容十七闻声略略抬头。 对面青色的帘子被一双素手轻轻挽了起来。只听下面一阵喝彩,张小姐便莲步轻移地走到露台上。这张小姐也算得上是个娇花般的美人。面若满月,肤如凝脂,一身穿花牡丹广袖绫罗长裙更显出一份华丽之气。只见她就这般慢慢走到台上的一位老人身边,俯身向下仔细地看着。老人的神色很淡,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他一手扶着张小姐,一边也偶尔低头看一眼楼下的众人。 “哎……”就在张小姐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绣球时,慕容十七幽幽叹了口气,“如此女子,竟也要抛绣球么?家中父母如何舍得?” “她家父母舍不舍得我是不知道,我看慕容公子舍不得了。这张家小姐的确有几分姿色,不过也只能算得上是个中上。”叶琛笑着看着慕容十七,话未说完小二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你那师妹才是人间绝色是吗?”这一次,慕容十七也只是淡淡微笑着看着叶琛,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小二,这张家小姐看起来真是雍容华贵啊。”慕容十七看着小二说道。 “二位公子是从外乡来的吧?这张家可是我们青石镇上的大户。你看我们镇子上这么多商铺,十成中有八九成都是他们张家的,剩下的一二成这张家也是有参了股的。说他们家是我们这里最富有的人家也不为过。这张家小姐本就是个大美人且又知书达理,再加上如此家势,我们这有些头脸的人都追求过她,只是从未有成的。只是前几日张家突然宣布张小姐要抛绣球定亲,全镇的单身汉子可要高兴坏了。”小二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说着,手里的活却没有一丝耽误。 “你怎么不去?”慕容十七饶有兴趣地问。 “我?公子还是不要取笑小的了。我这等身份去接那个绣球,莫不是要辱没了张小姐么?” “辱没?呵,我看你就挺好啊,强过那些纨绔子弟。既然对这张小姐有仰慕之心,就把东西放下,我们这不用你伺候了,你也去楼下抢上一抢。为自己争取一下岂不是好?你也说了,这机会难得的很。老板要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我便好。”慕容十七向小二摆了摆手,示意他快些出去。 “公子……” “怎么了?”慕容十七拿过茶杯斟了些茶水喝了一口,双眉一挑不再言语。 小二也是个懂眼色的人,看着慕容十七的神色,又瞟了一眼另一边笑眯眯的叶琛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当然,那边的绣球他还是不敢去抢的,万一被老板发现了可不仅仅扣了银子便能了事的。 “慕容公子似乎对张小姐抛绣球一事颇为上心啊。” “呵,我一跑江湖的哪那么多心去上呀。我呀只是觉得奇怪,是何人想出抛绣球定亲这一招的。亲由天定,难道就管不得这人是否愿意,不论人品好坏了么?看这张小姐应是个温柔善良之人,若是真砸了个粗鲁无理,卑鄙下流的人岂不是如羊入虎口一般?她父母如何就能狠心?” “看不出慕容公子居然有如此心思。“叶琛笑着抿了口茶,“看慕容公子也是一表人才,算得上是个温润如玉的佳公子。何不下去参与一下。若实在看到有粗鄙之人欲抢绣球,你也可以出手救张小姐于虎口,免得入了狼窝。” “叶公子说笑了。”慕容十七拿起筷子夹了份茶点,“不想听听你师妹的事情么?” “慕容师妹?”叶琛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溅出了些许茶水,随即又浅浅一笑,“叶某相信与慕容公子相处越多自然就能得到更多关于师妹的消息。叶某现在对慕容公子更感兴趣些。不知公子家乡何处?令尊为何人?年方几何?师从何处?” “如叶公子这般对在下刨根问底的着实没有几人。在下已随梨园师父四处漂泊许久,家乡为何早已记不清楚。师父也是众多,要是一一说出来恐叶公子也是不耐烦的。在下今年十七。叶公子还想知道什么?”慕容十七脸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地说着。 叶琛也不说话,眼角带笑地看这慕容十七。 慕容十七,或许除了年纪其他全都是假的,更或者连年纪也是假的也未尝不可。 “慕容公子此番前来瑜州城,可否来我府上一叙?” “城主府么?”慕容十七的口气略带了些惊讶,他着实没想到叶琛会在这当口邀请他去,“好啊。本来就是去瑜洲城的侯府别苑给您唱戏。这城主还邀我去府上,莫不是要加演几场,也令小子在大开眼界的同时也多赚些银两傍身么?你们城主府开的价总得和绛侯府开的价差不多吧?没得以后别人说你叶大公子小气,蹭了绛侯的好处。” “慕容公子赏脸那便好。价格您随便开,这钱我还是付的起的。”叶琛也吃了些东西,再往下一看,只见张小姐的绣球此时已有了主人。 “愿他们能白头携老,长相厮守。”慕容十七看着楼下一个青衣长衫的青年捧着绣球走进楼里,“这公子看着到也斯斯文文,与小姐般配。”慕容十七仿佛松了口气般。 叶琛坐在对面,直觉得这慕容十七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慕容公子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叶琛拍了拍手,门外的小二急忙跑了进来。 结了茶钱,二人便一同向客栈走去。 第十章这是一辆进城的马车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师兄,你看我这一身行头好看么?” “女孩子家整天这样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 “你这是什么话?再说了,这可不是黑色是藏蓝色。你看,有的地方还有羽毛呢。”说着,慕容婉转了个身,脚下一点跃上了墙头,“师兄,明儿就见不到你了,听你说句好话可真难。”接着,又是几个鱼跃,慕容婉娇小的身影便完全隐在黑夜中了。 “婉儿,你真的很好看。”云来客栈中叶琛孤零零地一人坐在大堂内,手中摆弄着酒杯。 慕容婉去刺杀李丞相的那一晚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这之后……这之后你怎么就不见了呢?你去哪里了?”叶琛眉头紧锁,杯子被重重地锤在桌上。 “怎么了?”趴在柜台上已快要见周公的小二猛然被惊醒,一路小跑着过来,“公子有什么吩咐么?” “再拿一坛酒来。” “公子,酒多伤身。”不知何时,李老板笑眯眯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老板是怕我付不起酒钱么?”叶琛一挑眉,嘴角斜斜一勾。 “公子误会了。我看公子心事重重,不知……” “老板,酒。“叶琛低吼一声。 李老板见状向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点点头向后院跑去。 不一会儿,小二端了一只白玉酒壶并一只酒杯上桌。 “公子喝惯了烈酒,可还有兴趣品品在下的私酿?” “哦?”叶琛饶有兴趣地抬起头,“老板居然也是爱酒之人。叶某却之不恭。” “这是在下酿的青梅酒。叶公子尝尝。”说着斟了两杯,自己一饮而尽。 叶琛笑了笑,也端起了酒杯。 这青梅酒清香怡人,还未入口便问到一股淡淡的酸甜味,待到入了口,酸甜更甚,再加上些许酒香竟让人精神一阵。 “这水可是无根水?” “是。”李老板仍旧笑着,“公子,其实这酒有另一种喝法。”说话间,小二将一个盛着白色粉末的小碟端了上来。 “这是?” “这是盐。”李老板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沾了些抹在杯口,然后又是一杯。 叶琛笑着也学着老板斟酒,抹盐。 酒入口已没了方才的顺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苦涩。待到盐味淡了,酸味充斥口腔但甜味也稍稍显了出来。再到最后,满嘴清甜更胜刚才。 “叶公子,你莫闲老朽唠叨,人生在世便是如此有苦有甜,只是定会有个过程。若把自己就这么束缚于苦味与酸味之中,不肯再往后走,这一世也着实无趣。”叶琛抬头醉眼朦胧的看了一眼老板,起身抱拳上楼去了。 “老板……”小二不解地看着李老板,李老板只是笑着摇了摇手,“我们做生意的看人要有一套。这公子看来是大有来头……再说,任谁喝坏了身子都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在我这出了人命官司,我这以后可怎么做生意。” 翻过一夜,叶琛起了个大早。 这一晚他睡得异常安稳。 “公子早。”小二看到他着实有些惊奇。昨夜那么晚才回房,今儿个起这么早的公子哥还真不多见。 “有早点么?”叶琛笑着说。 “有的有的。”小二转身就要向厨房跑去。 “再劳烦小哥那些干粮吃食,我们今天就走,打算买些路上吃。”叶琛朗声道。 “好的客官,您稍等。” “把隔壁房间的早餐也拿来。” “是。”小二边跑边答应着。 “叶公子这是要给我们送早点么?”慕容十七不知什么时候推开包厢门,笑盈盈地站在走廊上。 “慕容公子早。”叶明澈眼角一弯笑着说。 “这大清早的走也好,趁着清凉。东西就放那吧,我和小诺一会儿就下去。”慕容十七几乎是与早餐一块儿到的饭桌。 叶琛付了账,一回头慕容十七早就毫不客气地吃开了。但是一旁的小诺并不如他主子般,仍旧黑着脸,看着他二人。 “小兄弟,怎么了?不合胃口么?” “小诺,吃饭了。人家叶公子又是救你又是赶车,还请我们住店吃饭,马上又要带我们去他的地盘玩,你还犟什么?一会儿可是你赶车啊,饿了可不一定有东西吃。”慕容十七头也不抬的吃着,嘴里却不忘教训小诺。 “公子……”小诺在一旁欲言又止。 “吃饭了,这虾饺可好吃了,趁热趁热。”慕容十七迅速夹了些东西放到小诺面前。 小诺看了眼慕容十七,慢慢地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三人将行李物品放上车便要走了。 “叶公子。”小二见叶琛站在门外,急急地喊了一声,“老板说这酒送您了。” 叶琛接过瓶子闻了闻道:“替我谢过你们老板。果然是一壶好酒。” 这一路果然是小诺赶车。 叶琛本想替小诺一会儿,却被慕容十七硬生生地拉住在车厢里。 “叶公子,你那瑜州城我也没去过,有什么特别新奇好玩的吗?” “慕容公子游历丰富,见识广阔,若论城中有什么能让公子觉得新奇的恐怕不多。” “叶公子太谦虚了。你是城主,宅子定然很大吧?” “还好还好。叶某保证绝不会让二位露宿街头的。” “叶公子,这琴你修的真快。” “手艺粗糙,慕容公子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本想着送给您了,叶公子修的这么好我又舍不得了。在下收回了啊。” “我去看看小诺,慕容公子还请好好休息。” “哎……”慕容十七叫着想要去拉住叶琛,却被叶琛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你叫……小诺?”叶琛坐在小诺身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小诺目不斜视,若有似无的答应了一声。 “小兄弟……” “叶公子叫我小诺便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诺毫不客气的插了句嘴。 “小诺,你貌似对我很有意见啊。”叶琛仰靠在门栏处笑着说。 “你们汉人坏心思太多。” “你们汉人?”叶挑了挑眉,“你家公子难道不是汉人?你们……” “公子是汉人,小诺不是。公子的坏心思也很多。”小诺语气很平淡,只是声音轻了些许。 “敢问这位好汉家乡何处?”叶琛抱拳道。 “你又没去过,问那么多干什么。”小诺瞟了叶琛一眼道。 叶琛碰了个钉子干笑了两声。 其实这个钉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沉默了好一阵,小诺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这句话到着实让叶琛有些措手不及。 “举手之劳,不必介怀。”叶琛半躺在车厢前着说了句四海通用的客气话。 “公子,小诺知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得着我小诺的地方,只要不伤着我家公子,小诺在所不辞。” 这一番话说的叶琛又是一愣。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你这些话都是你家公子教你的?你不怕我让你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公子这么厉害,伤天害理的事情恐怕早就做完了。”小诺的声音很平也很轻,但落在叶琛的耳朵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你……”叶琛一时语塞。 的确,现在也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会指派他去做了。 “小诺,你也不问问叶公子这去瑜州城的路怎么走么?净在这说些不着四六的话,当我是聋了吗?” “我们不是有地图么?”小诺的声音软了下来,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旁边这么大一张活地图你不问,看那个做甚?”慕容十七掀开帘子横倚在车厢里,忽地瞪了小诺一眼。 “是。” “呵,一直向东穿过这个树林,然后往东北走上了官道便好走了。”叶琛也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这一路也得有个两三天。不如我俩交替着驾车。” “公子放宽心,小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叶公子尽可放心。您可进来歇着吧。”慕容十七狡黠一笑便不再言语。 第十一章我就是那个故事 已经走了两天一夜,三人的精神却仍是不错。小诺对叶琛渐渐也没有了前几日的冷淡,只是仍然有着戒备。叶琛也不管他,时而说几句话给他提提神。慕容十七则一路都懒懒散散的,但不时能挑些话头,说笑解闷。 “叶公子,我们快到了吧。”慕容十七撑了撑腰道。 “是。慕容公子要是累了,我们就找个地方歇息。”叶琛说。 “这都到城门外了。小诺你就辛苦下,连夜赶过去吧。” “是,公子。”小诺扬了扬鞭子,前面的马又快了些许。 “慕容公子,就冲您这姓氏,我这也得把您安顿的舒舒服服。您还知不知道什么我师妹的消息了?”叶琛忽的掀开帘子走进车厢里,坐在了慕容十七身旁,直直的望着他。 “这……”慕容十七抬头望了一眼小诺,随即又垂下眼帘,“这我不是清楚的。我也只是听到了些传闻,我知道的这两天都与你说了,再多也是没有了的。” “慕容公子既不愿说那也就罢了。”叶明澈微微低头,整张脸整个隐在暗处,“我这回回去即刻就要结婚,恐是日后也不能像如今这般到处去寻她了。” “唉,这话可别这么说。人生何处不相逢,说不定哪天她就跑回来了呢。”慕容十七笑了笑,只是这笑的有些僵硬。 “慕容公子你不知道,想当年婉儿还小,稚嫩单薄。光看她的外表能有几人相信她是从那座死人塔,乱葬岗里一路拼杀的五个生还者之一?你看过她的剑么?一柄锋利的软剑鱼肠,这剑可绕于腰身可藏于鱼腹。传说第一个使用它的人是一个叫专诸的勇绝汉子,他将这剑藏于鱼腹中刺杀王僚。所以这剑便命名为鱼肠,虽冠以勇绝之命,但自古以来也是臣以弑君,子以杀父,逆理不顺不可服的刺客之剑。更有人说凡是得到它的人都是当世顶尖刺客的不二人选。在我们绛侯府每个人的配剑都是自己到剑阁选取。说是人选剑,还不如说是剑挑人。午夜时分由各自的师父带着来到剑阁,然后独自站在众多兵器前,就看是哪一把与你的缘分大了。我想当时小婉的师父看到鱼肠剑出来的时候定然是万分惊讶的吧。”叶琛看着慕容十七,嘴角带笑的说道。 慕容十七先起还低下头去,直听到鱼肠剑时一张俏脸猛然抬起,一双凤眼直迎着叶琛的目光,仿佛任他审视,自己也要看清面前这个人一般。 “公子定然喜欢梅花凤鲚炙。”慕容十七眼睛又弯了起来,“可惜这还是秋天。待得入冬折些梅花,留些雪水。只是这凤鲚只在炎夏。” “叶某家中正有几尾。想当年婉儿的手艺可是侯府一绝。”叶琛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公子总是心心念念你那个师妹,可曾想过你们若是见面会是个什么情形?若是两厢敌对你又会如何?” “就算势同水火叶某也绝不伤她半根毫毛。”叶琛眼睛微眯,淡然说道。 “她自失踪之日起,绛侯府上下便将这人匿了,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你可知她所犯何事?为何无故失踪?如若有朝一日她与绛侯敌对,只怕你也护不得她。”慕容十七一改前几日嬉笑的语气,冷冷说道。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叶琛一挑眉瞪了他一眼。 “小诺停车!”慕容十七低喊一声,随即拿了个包袱跳下车来,“叶公子请跟我来。” “公子!”小诺一拉缰绳,回头只见慕容十七引着叶琛往一旁的树林里窜去。 有些事你真的想好了吗? 叶琛紧跟着慕容十七进了树林。 走了约有一会,刚才还在疾行的慕容十七忽然停了下来。 “看得出来叶公子十分在意你的师妹。”慕容十七回头长梳了一口气。 叶琛也不答话,只浅笑着看着他。 慕容十七随手在腰间一抹,眨眼间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就赫然出现在手上。 “不如我俩比试一场,若我输了,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还请叶公子不要再追问此事。” “慕容……”叶琛眉头皱了皱,右手也轻轻抚上了剑柄。 几乎就在同时,慕容十七挺剑刺了过来,直冲咽喉。叶琛一个侧身,右手拔剑横剑一挑,往慕容十七腰间送去。慕容十七见状急忙收手,几个腾挪跃到叶琛身后。 “呵!”只听慕容十七一声娇叱,叶琛直感脑后一阵冰冷。顾不得多想,叶琛也不转身反手倒刺。他脑后仿佛生了眼睛般,这一剑不闪不避直刺胸膛。紧接着叶琛身子一矮,躲过一剑,手中剑锋也跟着移到慕容十七心口。慕容十七贝齿一咬,腰身一晃,转身跃到一旁的树上。身形未稳,便是一排飞刀齐射而出,一射眉心,一取心脏,二夺双目,周身还有数把钢刀。叶琛落于树下,眼见飞刀迎面而来,举剑相挡。只听叮叮几声,已有几枚飞刀颓然落下。紧接着叶琛一个鱼跃向前,犹如蜻蜓点水般,踩着飞刀提剑逼近。叶琛一身黑衣劲服,慕容十七一袭白衫广袖。身后月光如洗练,两人便如两只黑白猛禽,穿梭于树林之间。一个宛若游龙,一个翩若惊鸿。小诺在林子外的官道上停车听着身后的动静。他知道今天他那个不靠谱的主子真的要真真正正的不靠谱的赌一把了。他不同意,可是也没办法。 这一番打斗至少对于慕容十七而言是十分惊险的。他要斗的不仅仅是叶琛还有他自己。这一场或许也是给自己的一个台阶。 “公子,你输了。”一棵参天的古木上叶琛的剑尖顶在了慕容十七的咽喉上。 慕容十七笑了,果然还是输了。 高手过招本就本就容不得有丝毫疏忽,更何况他与他着实差了许多。慕容十七也不多话,从贴身衣服里取出个纸包,沾了些粉细细涂在脸上。叶琛站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眼前原本清瘦略有棱角的青年在一双素手的揉搓下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然后只见他用力在胸前一拍又摸了摸脖子,咽喉的凸起便不见了。 “喉核……”叶琛心中默念了一句,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东西,又抬头对上了面前人儿巧笑的眼。 “在下年方二十,曾居永安,现入苗疆。当下可是要急着去瑜洲城唱曲赚钱呢。” “婉儿?”叶琛拿剑的手不禁微微抖了起来。 倏地收剑入鞘,移步上前,封了她的穴道。 “这下你可跑不掉了。”叶琛嘴角一撇,双眼中流露出一股难掩的欣喜。 “带我下去吧,这样真走不了。慕容婉半撒娇着对叶琛说道。 “好。”叶明澈也不客气,一个横抱带着慕容婉跃了下去。 第十二章故事的故事 “你这几年怎么还跑去了苗疆?可真是让让为兄好找。怎的,我不结婚你还不来了吗?”叶琛将慕容婉带到树下笑着道,“我看你这几年是光顾着唱戏了,这功夫怎么到不如从前了呢?” “我若不好好唱戏,怎么能让你们这些富贵人高价请我,怎么能好好搜刮你们一番呢?”慕容婉笑着拢了拢头发,“师兄你还是快点将我的穴道解开,小诺还在外面等着呢。这孩子性子急,脾气怪,若是等急了,说不准他就驾车走了。我可不想一路走到瑜洲城,累也累死了,哪还有力气给各位老爷表演呢?” “呵,就这种简单的封穴手法还能难得到你?”叶琛顺手搭上了慕容婉的手腕,面色倏地一沉,“你这是怎么了?是被谁伤成了这样?你这内家功夫怎的一点不剩了?” “没事没事,我这天天唱着戏呢,要那劳什子的内家功夫也没什么大用,不如这外家功夫好,既能保命又能赚钱。”慕容婉“嘿嘿”笑了两声,“你快解开,我也好靠着这大树歇会,刚才着实是太累了。师兄你功夫又精进了啊。” “不知你在胡说些什么。”叶琛嘴上嘟囔了两句,一抬手解开了穴道。 慕容婉抬了抬手致了个谢,便毫无形象,四仰八叉的依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坐了下去。   “婉儿。”叶琛坐在慕容婉的旁边笑着看着她。 此时慕容婉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旁,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她虽然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但周身似乎都流动着一层温润的光彩,让人不能错目。 “婉儿。”叶琛又低唤了一声,把手穿过她的长发。青丝滑过,这触感是那么真实。 “师兄,你招魂呢?”慕容婉一侧头,一头青丝随意散落。黑白相映,动人心魄。“有什么想问的就快点问吧。小诺还在那边等着呢。” “婉儿,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过得很好。”慕容婉笑了笑,头却别了过去。 “当年你走的突然……”叶琛叹了口气,有些话他当真不知该如何说。 “呦,师兄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慕容婉笑得更开了,只是一双清亮的眸子却让人有些看不清楚。 “你当年为什么要走?”叶琛斟酌了半天,问了个他多年不解的问题。 “师兄,我好看么?”慕容婉看着他轻声问着。 “好看。”叶琛不假思索的答道。 “当年在侯府的时候师兄也觉得我好看么?”慕容婉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几不可闻。 “好看。”叶琛眉头一皱,慕容婉这种神情并不常有。 “侯爷也曾夸赞过我我好看呢。”慕容婉似有似无地说了一句,“师兄,你还记得李贤李丞相吗?” “记得。只是他家满门一夜之间都暴毙而亡了。” “暴毙而亡?侯爷原来是这么说的么?我怕不是个瘟神。”慕容婉捋了捋头发,自顾自讲了起来,“李丞相一家是我杀的。还记得那天去李丞相家之前侯爷曾对我说过,若此事成了便将调配七十二地煞的令符完全交给我。当时年轻气盛,又有几项任务完成的极是漂亮,正是自负得很的时候。侯爷既如是说,我当下便想着如若七十二地煞日后交由我管理,那在江湖上还不是横着走也可以?”慕容婉轻笑了一声,旋即又道,“当夜我悄悄潜入李丞相家,出乎意料的是丞相家仿佛早就有了防备。当然了,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普通防备只要没有你们这些高手在,还没有哪里我是去不得的?进院后一切都还算顺利,直到到了李丞相的书房。李丞相正在看书,身边只有一个青衣书童在旁侍候。我也没多想,既已到此,便如往常般杀了个丫鬟换上她的衣服进屋。进屋时,李丞相倒是没有如何,那书童却抬头看了我一眼。当时就是不仔细,忽略了这人。就因这他,这一次刺杀当真不容易。正当焦灼之际,那书童却突然收手,并忽然间就跃出窗外引走了大部分闻风而来的兵士。得益于此,我虽重伤,但仍然拎了丞相的人头回来。回府后很意外地遇到了本该熟睡的侯爷,他就站在我那院子里,似乎专门在等我。我那一脸的血腥简直就如修罗地狱回来的恶鬼,哪里能让侯爷看见?匆匆行了礼,便进屋想要休整一下。洗了脸,刚要换上件干净衣服,侯爷便进来了。你也知道,做我这一行的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便会谨觉。我随手摸了把钢针,但当分辨出来是侯爷的时候我便安心了。但是这么衣衫不整的实在难堪。更何况你也知道我当时在府中是个什么情况。因着我那风流师父刘景卿,当时多少风言风雨的。若让人看见我和侯爷如此情形,日后我就真真不用回府了。”慕容婉轻声一笑,嘴角向上扯了扯,“侯爷进了屋,我急忙束好衣带希望侯爷稍等。可谁知……谁知……”慕容婉贝齿轻咬,两只本已弯起的眼眶里渐渐升起了一层雾气。 “侯爷不是……”叶琛一惊,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慕容婉没有回答,稍稍平复了下心情接着道:“当时我确实已经精疲力竭,如若用强我必然逃脱不得。不过侯爷是极爱面子之人,恰巧此时江师兄不知从哪听说我会接管七十二地煞的事情,提了两壶好酒来我这庆祝,正好撞破此事。那晚侯爷也与我们痛饮了一番,然后便与江师兄一同走了。没几日江师兄便无故失踪。我知道我若不从下场只怕也与江师兄一般,但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想着江师兄恐怕就是因为我才失踪,我几次三番想要找出些蛛丝马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能让江师兄流落街头甚至曝尸荒野。三个月后侯爷命我去他的荣华堂,说是有了江师兄的消息。我知道此行必然凶险,匆匆收拾了行囊求师父带到城外,自己带了鱼肠和一把沾了毒的钢针去了。不出所料,那一天堂内只有我和侯爷两人。侯爷在酒里下了药,我这一身功夫啊当时也就被散的七七八八的了。那天逃走时我连鱼肠都没能拔出来,幸亏还有那些针算是缓住了侯爷,我也得以逃脱。再后来我凭着师父给我准备好的东西来到城外,拿了行李便走了。这件事,料想师父也受了很多罪。我这个徒儿着实是对不起他。” 这之后的事情叶琛是都清楚的。 侯爷进行了一年的全国搜捕,范围之广,力度之狠,叶琛如今想起来也是一阵胆寒。只是每当他问起侯爷这是为何时侯爷总说是有强人虏走了慕容婉。试想当时能虏走慕容婉的必然都是武功超群,心狠手辣之人。他当年已在外建府,得知此事心中焦灼,便也配合了这场绛侯一手指挥的搜捕中。她逃走了,或许也是一种幸运。若落入当时他的手中…… “师兄,师兄。”慕容婉看着一旁发呆的叶琛心中有些不忍。还有件事她没有告诉叶琛。这几年来她四处奔走,竟打探到她慕容一家一夜颓败也是拜绛侯所赐。想当年慕容一族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名号,只因不愿臣服于绛侯,一夜之间就被屠杀殆尽。新仇旧恨,此仇必报。 听到此处,叶琛不再说话,他心里已经天崩地裂。 叶琛苦笑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慕容婉道:“那你此番前来可是为了侯爷?” “师兄,你说什么胡话?”慕容婉忽的一笑,“自然是为了赚你们的银钱。打也打不过,难不成打劫你们点银子也不成吗?我这日日在外奔波也是辛苦得很呐。” 叶琛看着慕容婉忽然起身长啸。那声音就好似夜枭撕裂夜空,听着让人毛骨悚然,脊后一凉。 “师兄!师兄!”慕容婉一看便急了,立刻拽住了叶琛的衣角,“这大晚上的你这是做什么。” “好好,慕容公子,你们这次打算要多少,我叶某一定如数奉上。日后若有需要也尽管开口,便是刀山火海也去得。”叶琛回过身来也瘫坐在一旁。他深知慕容婉此番来绝非只是来唱这一出戏,她怕是要在他的婚宴上演上一出大戏,“这里已到瑜州城外,我们连夜进城,也让叶某一进地主之宜。” “多谢叶城主。”话音未落,慕容婉便起身拍拍泥土,大步走了出去。 第十三章进城了 树林外的小诺倒坐在车上,远远地看着两人缓缓走来。 “当真有这么多话好说么?”小诺嘴巴一撇,原本叼在嘴里的草便落了下来。 小诺在跟随慕容婉之前从未蹋足中原,但绛侯府三个字他却如雷贯耳,熟悉得很。在他的印象中中原人一向都很惧怕他们苗家的巫蛊,总觉得那邪得很。听族长说,这中原的皇帝一直想平了苗疆,将他们也纳入大华的领土。小诺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嘲笑,就凭大华的虾兵蟹将,怎么可能收了南疆丛林里的勇士呢?只是族长却总是担心。 族长的嘴里总是提到绛侯府,提到绛侯。似乎那个藏在大华皇帝背后的绛侯才是南疆真正的威胁。尤其是近几年,大华对苗疆的活动似乎愈加多了。每一次陪着慕容婉走过边境,都能看到这里多了关卡,那里多了哨兵。两边虽都按兵不动,但大家都知道已经是剑拔虏张的时候了。如若此时再有个藕断丝连,不清不楚的……小诺摇了摇头,看着两人一眼又低下了头。 慕容婉是绛侯府出来的,组长说她是当今顶尖的刺客,甚至可以说是一时无两。但是如今她背叛绛侯府,要回去刺杀侯爷,他心里还是没底。这女人的决心他不怀疑,虽然他肯定慕容婉背叛的原因绝不会如她告诉族长那般的简单,但既然她不想说那也就罢了,苗家人从不强迫别人什么。只是她此番真的能成功么?还是族长只是当她是个引子,借她引出两方势力,一决雌雄? “绛侯,绛侯……”小诺默念着这两个字,似乎每一次中原与苗疆有异动便都会与这两个字相关,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呢? “小兄弟,你去陪陪你家主子,这车我来驾。”叶琛拍了拍在车旁发呆到失神的小诺,不由得笑了。 这孩子一个人站在这发呆,只怕是累了吧。 小诺一个机灵,抬头看了看慕容婉,只见她对自己笑着点了点头,便就着话不客气地钻进了车厢。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叶琛驾车一向很稳,坐在车里像极了在一间厢房中。 车厢中小诺抬看了一眼慕容婉,眉头不由得一皱。只见这女人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惬意得很。小诺不禁有些讶异,如今老底都接了,这叶琛若有个三心二意,两面三刀的,你这女人如何得脱?慕容婉看着小诺一脸愁容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小诺是苗家子弟,心里对大华朝多少有些芥蒂,期初对她也是多有防备。可是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相扶相持,若说一点情谊也没积下,那两人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不过现在这个小诺居然担心起自己的安危,让她觉得有些惊诧的同时也感到一阵安慰。 “我信他,你信我。”慕容婉悄悄对小诺说着。 小诺的嘴角艰难的扯了扯,算是笑了一笑,如此境况他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随她去吧。“小诺默默瞟了慕容婉一眼,便靠在车厢壁上休息。 叶琛坐在车厢外一番心情也由翻江倒海渐渐趋于平静。只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久久不散。这一晚上得到的消息实在太多,一时他也难以分辨何为真何为假,是信还是不信。然而如今小婉实实在在地站在他面前,多少也让他欣喜许久。 前面瑜州城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个轮廓,叶琛的嘴角不禁向上扬了个弧度。进了那座城便可说是他叶琛的地盘。虽说很快他回来的消息便会传到侯爷的耳朵里,但是在这城内他便能保证无人能伤慕容婉分毫。她既然执意要来,那今后一切风霜刀剑他便一并替她挡了。 叶琛摸了摸自己的配剑,这把湛泸已经很久没有沾上血腥了。若为了婉儿再染上些血迹,又有何妨?叶琛忽然感到一股久违了的少年豪情突然犹如潮水般涌了回来,心头一阵激荡。 细雨蒙蒙,瑜洲城仿佛就要被这细柔的雨丝晕染开一般。小诺悄悄拉开一角窗帘,直觉一阵凉风带着股说不出的舒爽扑面而来。再看车前,叶琛也比前几日放松了些许,身子略略有些松地靠在门栏上,鞭子也收了起来,任马匹随意在安静的街道上踏着步子,敲出一串不规则的“哒哒”声。街道静谧,偶尔几处幽幽地闪出些许带着暖意地灯光来,似也在同时暖了他们这一路几经风尘的心。城主府位于整座城的正中,但三面环水,只有正门连着一条宽阔的街道。 叶琛一行人这日是从西门进的城。 这里住的多是瑜州城的百姓,大多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所以一路走来并不见有什么人。但是在另一头却仍是灯火通明,一片喧嚣。叶琛抬头看了看,嘴角一撇。刚才进城的时候他已看到有一个人影向着那个方向跑走了。 “侯爷对叶公子还真是看重啊。”慕容婉在车厢里轻叹一声道。 “叶公子,我们跟着你安全么?”小诺双眉微蹙,帘子一掀,紧紧盯着叶琛。 “二位放心。这里再怎么说也是我叶某的地盘,在下必定会保证二位安全。” 第十四章回家事真多 “爷,快进屋歇息。”马车刚停下,一个青衣小帽的仆人就跑来牵住马。 身后另一个人立刻又端出一个小凳放在车下,然后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旁。能让自己家主子驾车的必定是个有些来头的主。 叶琛笑了笑,一个翻身下了车,转身说道:“小北,你去叫几个人准备两间客房。这儿有平安就行了。” “是。”身后的小厮答应着跑进了府。 “下来吧,不是真的要我上去请吧?”叶琛倚在车旁笑着说。 话音未落,小诺从车上跳下,然后定定地站在车旁,把重又换回男装的慕容婉接了下来。 平安站在车旁有些发怔。这从车上跳下的黑面小兄弟也太宝贝他家的主子了。刚才他只是习惯性地向前迈了一步,这位便警觉地挡在了他前面,看着还有些要拔刀相向的意思。平安有些委屈的望了一眼自家的主子,只见他也正望着自己。 叶琛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又呶了呶嘴。平安叹了口气待慕容婉下来便拉着车向后院走去。 “那是你府上的管家么?”慕容婉秀眉一挑,巧笑嫣然。 “嗯,算算跟了我也有七年了。自我离开建府他便跟着我,还没给他长过工钱。”叶琛笑呵呵地说。 “你也当真是个抠门的主。以后郡主嫁进来怕不是要受委屈。”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最不济她自己拿银子给他们涨工钱好了。我这里的人可不是什么钱都收的。”叶琛突然打断了慕容婉的话,牵着她便往府里走。 慕容婉一愣,小诺也未反映过来,刚安顿好马匹急忙跑回来的平安看到此景更是一头雾水。自己家的公子牵着另一个公子急急地走着。那一脸的神色,就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若真有了断袖之癖……平安不敢再往下想,目光不由得转向了慕容婉。这公子也长得忒俊俏了。若是个姑娘……平安猛然摇了摇头,恨不得再抽自己两个巴掌。再怎么说这位也是个爷,自己这莫非是魔障了么?回去得给各路神仙上个香去。 “平安,你既然来了就带个路吧。我也许久没回来了。”叶琛笑着在平安后脑袋上敲了一下。 “是,是。”平安揉着脑袋回过神来。 叶琛这一下虽说打得不重但也着实不轻。 平安略带着小跑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张黑脸的小诺,而自家的公子似乎满心满眼的全是那个漂亮公子,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存在。平安不由得默叹了一声,心里的担忧愈发的重了。 小北得了命令一溜烟地跑到下人住的院子,招呼了些仆人婢女,麻利地准备起来。这几日府里没少来人。不是绛侯府的就是将军府的。自己主子不在家,平安管家虽说已尽力了可是毕竟还是个下人,有些事情着实应付不来。小北一直想不明白,爷为什么不愿意娶郡主呢?好好的一桩婚事,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又是侯爷亲定,有什么不好的?好好的又跑了,虽说大家都习以为常,但这几日终究是有些麻烦的。还有,今天那马车上的人物到底是谁呢?小北想的多了,手上的活计不由得慢了下来。 “小北哥,你想什么呢?”这声音很是清脆又带着股甜甜的味道,让人听了便觉得舒服。 “哈,没事没事。果子,你去厨房弄些早点吧。爷和客人应是没吃什么。” “嗯。”果子乖巧地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爷,两间客房已经收拾好了。这位……”平安看了一眼慕容婉踌躇着不知该如何称呼。 “哦,这位是你经常念叨的慕容十七,那位是他的侍卫小诺。”叶琛淡淡的说着。 慕容十七?平安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这公子果然生的有些女相,看身段也能想象到唱戏时必然是出彩的。 “这大晚上的,劳烦平安大哥了。若大管家您哪天得闲不如就让十七为你唱一段解解闷。”慕容婉道。 “慕容公子真是抬举我了。小的……” “嗯哼。”叶琛站在一旁闷咳了一声,“平安,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近来已很久没看到你这么礼数周全的时候了。两位公子也都累了,让他们歇息吧。”平安转头尴尬地向叶琛笑了笑,随即道:“两位公子还请回房休息,一会儿热水早点就到。” “爷……”平安看着叶琛欲言又止。 “嗯,我回房去了。十七,你自己多注意些。”说完叶琛对着慕容婉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最近辛苦你了。”叶琛坐在房里靠着椅背对平安道。 “爷这话客气了,不如多加点工钱。”平安两眼一眯,笑嘻嘻地说。他看得出今儿个主子心情很好,而且也清楚了那跟来的公子是慕容十七,不自觉的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些。爷就算与那位传出些什么也是些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大家饭后嚼嚼舌根子也就算了。更何况自己偶尔也可以听到那一位唱个一句两句,也算是有些油水的。 “平安啊,我知道跟着我这个主子也着实苦了你了。但我平日里对你也不错啊,怎么你就一门心思想着长工钱呢?”叶琛捏了捏眉心,嘴角向上翘着。平安定是瞧出自己心情不错才敢和自己开这种玩笑。不过……是该多给他些了。 “爷您早些休息。我让小北他们给您端些热水和吃食来。这辛苦一天了,总该休息休息。这临近大婚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您亲自准备的。”平安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似乎要把这几日的事情一股脑的全部说完。 “平安,明儿去帐房多领二两银子。我累了,让他们端热水进来就好。”叶琛懒散地倒在床上,头一偏不再说话。 平安乖乖地闭上了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终于安静了。”叶琛低声默念了一句。 平安什么都好,就是嘴有些碎。 仆从端进了一大桶热水,叶琛好好洗了个澡拿了件宽松的家常衣服,让人端走热水,重又躺了回去。还没躺稳,门又被敲响。 “平安呐,有事明儿再说吧。”叶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门并没有锁,只是须掩着。只听“吱呀”一声,门口那人便不请自来了。叶琛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听脚步,来人并不是平安。 “叶公子。” “小诺?你怎么来了?”叶琛眉梢一挑有些好奇。 “我跟着那些仆从来的。”小诺倒也实诚,毫不隐瞒。 叶琛笑了笑。这孩子也学会耍聪明避重就轻地说话了。 “找我什么事情?住的不舒服吗?”叶琛起身坐到桌旁倒了两杯茶水。 “叶公子,我们家公子虽然看着机灵,但是对你可是实实在在不参半分假。”小诺面色凝重,叶琛也不由得跟着严肃了起来,“我家公子既然已经和公子摊牌,公子还打算和我们一路么?” 叶琛看着他,知道慕容婉果然还是和他少说了些什么。比如,此行的目的。 “你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小诺一惊,难道她并没有合盘托出?那自己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看来你们此行并不简单呐。”叶琛笑着拍了拍小诺的肩膀,“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过问,只是莫要做的太过分编号。我叶某人处事也是有些原则的。” 小诺看着叶琛,眉头皱的有些深:“叶公子,在您心看来是侯爷重要还是我家公子重要?” “这……”叶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沉默了好一会儿,小诺开口道:“叶公子,我小诺自知武功比不过你,但是为了我家公子我便是拼上性命也无妨。” “赶了一夜的路,你回去休息吧。放心,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动你家公子分毫,就算侯爷也不行。”叶琛撑着头,这下头是真的有些疼了。 小诺见此双手抱拳行了个大礼转身告辞。小诺走了,叶琛却再也睡不着了。披了件衣服站在窗前。窗外宸熙薇露,夜色还未散去,只在天际微微透出一点光亮。侯爷,婉儿。 我是不是该去查一查了。 第十五章京城的人来了 一连几天慕容婉在叶琛的府里过得很是舒坦。每天吊吊嗓子,唱唱戏,弹弹琴,偶尔和叶琛下盘棋甚或比试两下武艺,到似乎比平日里更繁忙了一些。如若偶尔实在是闷的慌了,就跑到平安的住处给他唱上一段,也落得个和善的名声。全府上下因着叶琛的吩咐,对她服侍的也是极好。当真是无一处不舒心,无一刻不逍遥。只是这边厢,叶琛却是有些头大。 这天一大早平安就带来了个令他有些不愉快的消息。刘景卿来了。刘景卿字明远,他不是别人,正是绛侯府的大管家,也是慕容婉的师父。刘景卿的剑很快,据说与他敌对的人几乎只要一招便败了,败的再无还手之力,号称一字快剑。同时他的易容术也堪称一绝,装扮成各色人等也就罢了,但他经常做的却是顶着一张能让人过目便忘,视而不见的脸不知在哪一个犄角旮旯看着需要看的人。慕容婉的易容术便是自小和他学来的,虽只是个皮毛,但也在江湖上小有名头了。 叶琛坐在书房里,远远地就看着一身淡青色的刘景卿在平安的身后踱着步子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再离着近点,似乎能看到他嘴角微微噙着笑意。叶琛看着他,虽心中有事,但眉眼却不自觉的舒朗起来。细细想来自己与刘景卿也算是私交不错,刘景卿平日里对他也算是坦诚相待。看他如此神情地走过来,必然不会有什么坏事。至少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关于婉儿的消息。 叶琛起身走上前去迎接到:“这是哪阵风把刘管家您给吹来了,小子的事情居然劳驾到了您?” “你这小子也当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刘景卿拍了拍叶琛的肩膀又瞟了眼一旁的平安。 “平安你退下吧。我和刘管家可有好些事要好好叙叙。”叶琛笑眯眯地说道。 平安这几年在府里摸爬滚打也算得是个机灵人,叶琛给他打了个眼色他便一溜烟跑向慕容婉的住处跑去。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刘管家来的消息告诉慕容十七,但是主子让做的事情身为仆人照做便是。 “侯爷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回来的?”四下无人,叶琛叹了口气道。 从帝都到瑜州城最少也要四天时间。来回便是八天。这……莫非有人在途中便发现了他的行踪?刚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叶城主你可放下心,最早给侯爷报信的那小子已被我拦下了。自你出走侯爷便派了包括我在内的好几路人马外出找你。我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天天东奔西跑的我也是不太愿意,所以自打接了命令后我就在你这瑜洲城里住上了,仔细算来也是有好些日子了。反正侯爷也不是就派我这一路,只要有你的消息便好。”刘景卿眼睛一眯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了下去,“阿琛啊,你也别嫌我唠叨,这有些事情该放就得放下,太过执着反而会事得其反。” “呵,明远兄教训的是。”叶琛倒了两杯茶端过来,身子一侧坐到对面,脸微微隐在暗处。 “你这次还走吗?侯爷和将军可是都在那里盯着呢。算算日子,如若今天他们就从京城动身,这婚期还是不用改的。还是……”刘景卿结果茶水喝了口润润喉咙,却并没有把话说完。 他刘景卿也就是昨天得到的消息,因怕叶琛又跑了便匆匆赶来。刘景卿看着叶琛,嘴角微微扯了扯。他长叶琛几岁,有很多事他也是经历过的,如若是在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怕不是行事比他还要冲动。只不过在世间摸爬滚打的时间长了,许多的棱角被磨平了。刘景卿把玩着手里的紫砂茶杯,这一粒粒的沙石,原来也该是有自己的形状吧。 “阿琛啊,你也从我这儿学过些东西,算起来我也可以是你个半调子的师父。现在你又称我一声明远兄,我也就不把你当外人。”刘景卿一双桃花眼忽然正色了起来,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神色仿佛如一层皮就那么不知不觉地退掉了,“侯爷的脾气你是清楚的。我也不瞒你,当年小婉就是一步踏错从而招至杀身之祸,至今生死不明,我是她师父,我心里的痛一点不比你少。只是我清楚,当年她出了府,我便就当她是死了。活着也是死了。”刘景卿看了看窗外,也是这样的秋日,小婉匆匆地跑来找他,他便知道出事了。 “明远兄……” 刘景卿摇了摇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道:“阿琛啊,我早知你对小婉一片情深。只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绑你在这。自然啦,我现在的身手绑你恐也是不易。但你也要清楚,你若走了不仅仅是你失去了前程,这一屋子的人也要跟着你遭殃甚或丢掉性命。离开的路是要用血铺成的,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你若走了,叶琛便就也是死了。我不想你重蹈小婉的复辙,我亦不想再失去个朋友。这事间已经够苦的了,我也着实有些累了。但是说到底,人各有志,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刘景卿说完便倚在椅背上,一双桃花眼重又眯了起来。 刘景卿今天来没有戴着他外出惯常戴的人皮面具。他对他叶琛一片坦诚,也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叶琛低头喝了口茶。刘景卿就这么在旁边看着自己,虽说他眯着眼,但是他这看人的功夫也可以说数一数二,稍有破绽便能察觉出异样。有时候叶琛自己也搞不清楚,交了个这样的朋友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他说……他说自慕容婉出府他便认定她死了?”叶琛喝着茶水突然心中一惊,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听说大婚那天侯爷为我订的戏班是慕容十七那主仆二人。这十七公子二人脾气古怪,此番因着侯爷的面子来我瑜洲城,想必也能让明远兄一饱眼福吧。” “这话倒是不假。我还没看过这小子呢。这几年光听别人吹了,神的跟什么似的。”刘景卿点了点头,他对慕容十七也着实感兴趣。 小婉走后没多久江湖上便横空出现了这号人物。巧的是,他也复姓慕容。前几年侯爷私下里可没少调查他,只是不知这小子是隐瞒的本事极好还是本来就与慕容婉无半分关系,硬是没让侯爷查出什么东西。此番相邀慕容十七,想来也并不简单。 叶琛打量着刘景卿,见他有几分心动便道:“正巧前几日小弟散心到苏姐处见到了这位小哥,便带他回府了。明远兄,他俩似乎有……” “什么?”刘景卿不由得一惊,但也只是一瞬。他惊的不是慕容十七现在府上,而是苏眉居然也掺和到这些事情历来。 “阿眉啊阿眉,我好不容易把你从侯爷的眼里摘出去,你怎么……怎么又搅和进来了?还是……”刘景卿低头不再看叶琛,右手摊开,默默地看着。一道长长的疤痕在瘦长的手掌上狰狞地扭曲着。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躲不掉,那携手相伴想来也是美事一桩。阿眉,有我在你便安心吧。”刘景卿的手掌缓缓握了起来,脸上恢复了来时浅浅的笑容,“阿琛,不知今日我可否有幸去见见这位十七公子?” 第十六章见一面谈一谈 慕容婉坐在院子里,微微低着头,十根如葱段般的手指在琴弦上吟捻揉挑着。 一首曲子便如山间清流般缓缓而下,沁入心田。 师父来了。 不管刘景卿还能不能认出她,不管刘景卿还认不认她,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她仍然谨记于心。 “师父还有认不出来的人么?”想到此处,慕容婉浅笑了一声,手下的音符随即蹦地快了些许。 她今天较之从前改了装容,描深了眉,虚裁了鬓,脸廓上也稍稍做了些手脚。若是平常人见了便只会当她是个面容姣好的清瘦少年。她还是希望能够瞒上一瞒的。只是他刘景卿并非一般等闲人士,要欺瞒过他又谈何容易呢。不过此番所为也也仅仅是试一试罢了。若不能识破定然很好。如若识破了,这里是叶琛的地盘,就算要出什么事情也会被他压一压有个缓冲的余地。如果再幸运些,刘景卿肯在之后帮她一把,那此番的任务就一帆风顺了。正想着,慕容婉手下的琴声渐渐缓和了下来,好似微风抚面,波澜不惊。小诺站在身后,顶着一张砖块脸不动声色。他贴身带了一圈暗器,右手一直按着佩剑的剑柄。如若真闹翻了便杀将出去,大不了回苗疆。族长吩咐过,若未踏入侯府大门,慕容婉不得有半点损伤。 最过伤怀莫过物是人非。叶琛与刘景卿两人并排走着,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慕容婉住的地方。 “从来只听说慕容公子戏唱得好,原来这琴也是不错的。今天真是赚到了。”刘景卿笑着道。 “若只单单唱得好戏,又如何能入得了苏姐的眼?” “呵,那我可得好好看看这小子。”说着刘景卿抬腿迈进了院落。 青松巨石间,小诺一身灰色布袍如一杆枪般站在慕容婉的身旁。再看那边白衣清瘦的公子。刘景卿第一眼望去直觉得这公子似乎身子有些弱,便似一阵稍大些的就会吹走他。但是,又似乎他那一身骨头却是异常地硬与重。就算是一身皮肉吹走了,那一根根骨头还会留在原地。就算是散也只会散在那一块。刘景卿看着,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 难道是…… 刘景卿面色不改,脚下却快了些许。 “明远兄,这位便是慕容公子。十七,这是侯府的刘大管家”叶琛见此快步上前,抢先半步挡在了慕容婉与刘景卿之间。 “十七见过刘公子。”慕容婉起身低头,极快地斜瞟了一眼小诺让他把将要拔出的剑收回去。 刘景卿的身手她还是清楚的。 “慕容公子果然名不虚传,风华绝代。”刘景卿笑着看了一眼小诺,“在下对慕容公子早有耳闻,只是阁下鲜少踏足都城,在下这几年又总是有俗事缠身不得脱,今日一见果然天人之资。” “刘公子过讲了。”慕容婉抬起头,一双凤目迎着刘景卿看了上去,眼波流转,流光溢彩。 刘景卿忽的伸出手拉住慕容婉,微一用力把她从琴后牵了出来。这一下突如其来,慕容婉身子一长又随即缓和了回来。刘景卿皱了皱眉头,盯着慕容婉一言不发。 “平安,吩咐下去今个午饭就在这里吃了。”叶琛也是一惊,又强作淡定的转身吩咐道。 “是。”平安一直守在院门口,得了这个命令立刻跑走了。 “明远兄,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会儿。慕容公子身子弱。”叶琛手一抬,指着前面一幽静处道。 “呵,还是阿琛你想的周到。愚兄疏忽了。”刘景卿顺着叶明澈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拉着慕容婉的手并不松开,甚至更紧了些。 叶琛走在二人身后皱了皱眉头,轻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宾主落座,慕容婉随即让小诺回房拿一壶碧螺春出来。 “刘公子若不嫌弃十七愿献唱一段,为二位解解闷。”慕容婉说着就要起身。 刘景卿却将拉她拉的更紧,嘴角带笑道:“不忙,已打定主意,在这呆上几天。而且就算这几日没有听着,过段时间阿琛大婚的宴会上亦是可以欣赏的。”说着刘景卿终于松开了慕容婉的手,起身斟了杯茶递给她,“慕容公子润润喉咙,当心身子。”慕容婉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抖,茶水稍稍溅出了些许。 “小诺,回屋拿件衣服给我。一大早就坐在这也着实有些冷了。” “是。”小诺看了一眼叶琛,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立即转身回房了。 “让公子见笑了。在下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日后还请多多关照。”慕容婉说着举杯饮尽,叶刘二人笑着各饮了一杯,一顿饭间,鸦雀无声。 用完午膳,慕容婉借口身子不舒服便送客回房了。叶琛顺势便带着刘景卿向自己住的地方走去,也随即将他安顿下来。 叶琛住的地方极是明丽。屋宇白墙黑瓦,四周小桥流水映着青松红叶,翠竹**。 “在这等五颜六色的地方住着也难怪你看不上屋外的色彩了。”刘景卿坐在屋内,捧着一杯仆人斟好的龙井细品了一口,眯着眼道。 叶琛对下人使了个眼色,一干人等便逐一退下。 “纸包不住火,她那样的人自来便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岂是自己想压抑克制便能压抑克制的了的?”刘景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叶琛,一双桃花眼忽然升起了一层雾气让人有些看不透的同时还隐隐流露着一股邪媚。 “明远兄话阿琛听得不甚明白,还望明示。”叶琛揭开茶碗吹了口气,原本还有些飘在水面上的叶子便打着旋沉下去了。 “你知道慕容十七就是是慕容婉么?” “明远兄觉得呢?” “呵,想慕容公子从来不进京,原来还有这番道理。此次她既然答应来唱这一出必然不会简单了事。侯爷那边我也不瞒你,对这慕容丸的调查虽不如前几年般紧了,但从未有过停止。你自己当心,切莫引火上身。” “侯爷眼下是当她在还是不在?”叶琛问到。 “慕容婉三年前就死了。就算这慕容十七撕了面具也叫慕容婉也不过只是个同名同姓的巧合之人而已。”刘景卿低着头道。 “如若他日见到侯爷,明远兄可否保她平安?” “我刘景卿向来只求保全自己。” “明远兄的意思我明白了。还望到时能高抬贵手。”叶琛亦是低这头说道。 刘景卿没有答话,笑着喝了口已然温了的茶水。 人走茶凉,只是幸而这杯还有些温度。 第十七章我是刘景卿我很累 “边境大将赵曦叛逃于匈奴,数日后便帅匈奴数万铁骑围我边境重镇天水。当是时我朝天子御驾亲征正是受困于此,进退不得。再次危难之际,忽有一白袍将领奋勇而出,为当朝天子拼杀出一条血路。圣上突围后,此人并未随军而去,反是折身而回帅亲兵留守天水镇与赵曦鏖战七天七夜,直至后援前来,一战方休。话说当时那白袍将领浑身浴血,一袭白袍银甲早已满是血迹难见真颜。经此一役匈奴至今不敢来犯,那白袍将领便是我大华军魂当今绛侯。” 刘景卿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不知不觉回想到了京城中那位时异之先生。 这位时异之可谓是京城里的一位奇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博古通今,似乎这大华朝上上下下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也难为他这么一个人能知道那么多东西。 时异之在京城的翡翠楼里说书,最常讲的便是绛侯的事迹。这几年侯爷在朝堂江湖上如日中天的声势恐怕有一半眼归功于他那张嘴上。绛侯便如大华的一座山,皇帝因着有他而觉得江山安稳,四海升平。百姓因着有他而觉得生活安康,心怀希望。可是绛侯这座山也是许多人想争取来的靠山。近年来刘景卿经常看到皇后与云贵妃的人来往出入于侯府。上达天听,下安江湖,如此之人若能得之必定是如虎添翼。 “当年你若听了绛侯的话,那七十二地煞便尽在你手,如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不过……”刘景卿自嘲的嗤笑了一声。 若她从了便也不是那个他从小宠溺教导的慕容婉了。 “你们几个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刘景卿暗骂了一句,随手拿起身旁的酒壶灌了起来。 这是他刚刚吩咐平安拿来的女儿红,二十年的,双十年华正是一个姑娘的大好时光。品着酒,好似看到佳人正当年。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早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刘景卿放下杯子,双肘在身后一撑缓缓起身,嘴里轻唱着,脚下信步走到慕容婉的院门前。 “自古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不知娘娘你酒性如何?”说着一伸手推开门,笑盈盈地看着白衣少年挺挺地站在门口。 慕容婉穿着男装,脸上却未做修饰,亦是笑盈盈地看着刘景卿:“刘公子安好。” 刘景卿看着她忽又叹了口气,摇着头把她让了来。 “慕容公子天生一副好嗓子,若因刘某出了差池,刘某真真担当不起。”刘景卿转身斟了杯酒端了过来,“还请慕容公子喝了这杯,也可暖暖身子。” 慕容婉伸手接过,略抬头四目相交:“刘公子客气了。小子早就听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谢公子赐酒。” “慕容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做为,想来人生百态该是都见识了一番了吧?” “刘公子说笑了。小子年方二十如何经历过这许多?只是我们做这一行的只有装着尝过人间酸苦才能让世人相信唱出这世态炎凉。小子年轻,有些事情还是要靠他人指点。”慕容婉欠了欠身道。 “呵,慕容公子过谦了。” “人生在世不过讨一二杯浊酒暖胃便可。公子这二十年的女儿红当真稀罕。”慕容婉眼角一勾,自有一股风流妩媚于眉宇间流转开去。 刘景卿看着她微微有些愣神,这才几年功夫,这孩子便出落成这般,日后那还了得?刘景卿不禁哑然失笑,随即道:“如若慕容公子日后入侯府表演一番,刘某自当好生招待。” “多谢刘公子,日后还请多多照抚。”慕容婉端着已然空了的酒杯向刘景卿拜了拜。 刘景卿斜瞟了一眼,回身径直走了回去。 青丝散乱,刘景卿无精打采地歪斜在床榻上。 外面院子的门吱呀着响了两声,刘景卿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慕容婉走了。只见 刘景卿嘴角一撇,染了雾气的桃花眼闭了起来。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灯光微弱,斑斑驳驳地映在他的脸上,竟显得这位无限风光的侯府大管家有些凄凉。 “祸水!”刘景卿嘴唇歙动,轻声骂道。 一手握拳,狠狠砸着一旁的矮桌,静白的手背青筋直暴。 “明远兄。”不知何时叶琛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刚才看到那人在这道上,想来是特意找你来的吧?” “你们这一对!”刘景卿猛然跳了起来,一拳打在叶琛身上,“今日是故意下了套让我钻么?” “明远兄可出了气了?”叶琛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住这一下。 “主子。”门外的平安闻声急忙跑了进来,一脸的担心。 “平安,去吩咐厨房蒸些冰糖燕窝给刘管家败败火气。”叶琛急忙对平安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出去。 “是,是。”平安看着主子暂时没事,连声应着跑开了。 “阿琛,我自问待你们不薄。此番为何要拉苏眉趟这淌回水?她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当今之世你让她如何自保?”刘景卿压低嗓子看也不看叶琛道。 “明远兄,这你可错怪在下了,若论起先后来苏姐可是比我先找到十七。” “什么?”刘景卿眉峰一挑,脸色着实有些难看。 小婉,你做这些难道是要逼着师父就犯么? 刘景卿转头看了眼一旁的叶琛道:“你知道的,原本她若出了事我但凡知晓了就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还牵扯到阿眉。”刘景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了许多,“到时你做好你的本分便好。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她也是我费了一番心血教出来的一个,我自会尽力护着她。” “明远兄,你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吗?” “你知道她此番所为何事吗?你知道她为何突然回来吗?你知道她去苗疆到底为何吗?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安安心心的去成亲。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便好,你不要插手。”刘景卿惨然一笑,那笑容直能拧出一堆苦汁来。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