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尚歌行》 大周境边乐安府,铁匠铺前小后生(一) 待入尘寰,与众悲欢,始信丛中另有天。 ——胡乔木 乐安,是大周帝国边关的一个州府,往西三百里是月宛国。在这三百里的范围内,基本全是黄沙,每年的春季和秋季,都会有沙尘暴。对于这样一块土地,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来管辖。 然而正是这样一块土地,成了马匪的天堂。 以前,大周帝国政治清明,为了让大周国与月宛国通商顺利,每年都会不定期来清理这三百里范围内的马匪。那时,马匪在朝廷军队的打击下,也不敢太猖獗,两国通商也很顺利。后来,大周帝国与月宛国断绝商业往来,朝廷就不再派兵来攻打这些马匪,经过几年的发展,马匪队伍日渐强大起来,现如今已经是千余人的队伍。 乐安府,在两国通商时,是一个重要枢纽。那时的乐安府,车水马龙,商人往来,很是热闹。甚至有一些都城的达官贵人每年都会来这游玩一番,买一些月宛国进口的商品,赏一番大周西域的风土人情。 后来,据说是一些月宛国的间谍到京都去打探大周虚实,被京兆尹府发现。一些官员害怕月宛国来攻打大周,于是朝廷就断绝了与月宛国的商业往来。乐安府没有往来的商人,再加上西边马匪的骚扰,自此变得萧条起来。 可是,想来也奇怪,既然大周害怕月宛国来犯,那应该在乐安府布下重兵才是,但好像没有那样做。 这一切,好像没什么逻辑,也可以说是大周君王没有逻辑。 二十年过去,乐安府已经是残垣破壁。‘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竭,曾为歌舞长。’ 现如今的乐安府,只有一些土著居民,他们看天靠地吃饭。而乐安府的土地却又是十分贫瘠,每年他们收到的粮食只够一家人吃个饿不死。 朝廷也不管他们的死活,每年都要让他们上税。这每年收到的粮食本来就只够活命,再给朝廷上税一部分后,一家人就不够吃了。粮食不够吃,那要怎么办?无非只有这样两种情况,要么坐等饿死,要么去抢。 在这里,百姓视粮食如生命,一个人去抢,看来也不是太容易,一群人去抢,估计要简单一些。所以,就这样,西边的马匪越来越多,而这些增多的马匪中又大多都是乐安府的人。 都是为了活命,大家都不容易。 渐渐,乐安府里就只有一些老弱病残和一些年幼的孩提。这些人,不仅要承受朝廷的沉重赋税,还要养活西边的马匪,简直就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今日,天气晴朗,乐安府上的天空很净。一个五尺高的瘦弱少年走进乐安府,少年衣衫褴褛,古铜色的皮肤一大部分露在外边。正值秋季,每当风吹过,脚底还是会涌上一股凉气。可这少年似乎不是太怕冷,在秋风中,身板没有蜷着,看起来倒如一根笔直的翠竹。 少年抬头看了下西边马上就要落下的夕阳,脚步开始变快,他想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落宿处,其实是一个安生处。少年从别的地方来,在途中他听别人说,大周帝国西边的乐安府是一个富裕繁华之地,于是少年就一直朝西走。 现在他看来,好像是路途中遇到的那个人欺骗了他。乐安府,没有车水马龙,没有繁华的街道。看上去,这座城只不过是大了些,可是又都残垣破壁。 “铛铛铛……”一声声敲击声从远处街角传到少年耳朵中。 “是金属的打击声,看来前边有人在打铁,自己以前也在铁匠铺当过学徒,我且去碰碰运气。”少年低声细语道。 他加快步伐,向街角走去,忽然一股热气冲向他的脸庞,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个铁匠铺,开始变得有些失望。铁匠铺很破,陈设简单,里边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破烂茶壶,旁边是几个破碗,实在不知道这些个碗怎么用,装水装不了多少,而且碗的边缘应该是会划伤嘴唇的,如果不小心的话。 老铁匠在用手上的锤敲打着生铁,敲打一阵后,又把生铁拿到炉子中去烧。往复着动作,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站着个人。 少年看到老铁匠的这副光景,心想着老铁匠估计连自己都养不活,是不会收小工的。看着老铁匠注意力完全在那块生铁上,于是他不想打扰,想要悄悄离去。可正在他转身将要离去的这一刻,一个清甜的声音从铁匠铺里传出。 “爹爹,来客人了。” 少年转回身,看着父女二人,一时不知道怎样开口,脸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所幸他古铜的肤色帮他掩盖住了一部分腮红。 老铁匠在少年回身时抬起头,用手臂抹了下额头上的汗,面带微笑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打铁入神了,小哥可要买些什么?” “我,我想要……”少年开始变得语塞起来。 “小哥,你是外地人吧。”老铁匠看着眼前的少年衣衫褴褛,依稀猜到他是从别的地方逃难来的。 “是的……老伯。” “哥哥,你要买锄头还是镰刀。我家爹爹手艺可好了,这乐安府的所有锄头、镰刀都是爹爹打的。”小女孩看上去十来岁的样子,说话时漏着一对小虎牙,很是可爱。 少年看着小女孩,“我……我不买镰刀……也不买锄头。” “要是买别的东西,可以跟爹爹说,爹爹会打好后,送到你府上的,你也可以三天后来自己来取。三天……三天,估计爹爹已经做好了。”小女孩掰着手指继续说道。 老铁匠看出了少年的尴尬,转头看向自己可爱的女儿,“你这小机灵,看这个哥哥站在那儿半天了,你也不给他递一杯水。” 小女孩蹦跳着跑到桌前,拿起碗吹了吹,然后倒满水,双手端着,小步向少年走去。眼睛看着碗里的水,努力保持碗的平衡。可终究倒得太满,再加上碗破,一些水还是洒在了地上。 老铁匠看着女儿的这番模样,开始笑起来。 “哥哥,喝水。” “谢谢。” 少年拿过小女孩递过来的碗,咕噜咕噜喝起来。小女孩瞪着水灵的双眼看着少年上下走动的喉结。少年两边嘴角有水溢出,从喉结两边流下。 少年一碗水喝毕,看着小女孩水灵的双眼,双腮又开始绯红起来。 “小哥,你从何处而来?”老铁匠询问少年道。 “哦,老伯,我从大周南边来。”可能是这一碗水的缘故,让少年说话变得流利起来。 “你小小年纪,这一段路走得也不容易吧?” 少年没有说话,关于这一路上他所承受的,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想象的。 老铁匠观察到少年脸上的细微变化,证实了他的猜想。“小哥,你一个人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应该还没找到留宿的地方吧?” 少年点了点头。 “看天也快黑了,要是你不嫌弃我这破旧铁匠铺,今晚就住在这吧。” 少年激动得泪水都要出来了,这样一对光景不好的父女竟然会收留他,让他很感动。而且似乎这个老铁匠好像知道他的心想一般。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漏着虎牙问道。 “我叫朱祁年。” “朱祁年,好好听。呃……我叫陈豆豆,你可以叫我豆豆。”小女孩激动说道。 “你个小机灵鬼,还不快迎哥哥进来。”老铁匠眼神温暖看着陈豆豆说道。 豆豆拉着朱祁年的手,走进铁匠铺。朱祁年的脸再一次变得绯红。 老铁匠让朱祁年坐下,然后就到厨房准备晚饭去了。豆豆跟着老铁匠忙里忙外,不时的偷看这个端庄坐着的朱祁年一眼。不一会儿,饭菜就被豆豆端上来,老铁匠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小哥,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就凑合一下。” 桌上只有几个馒头和一碗咸菜,但这些已经是老铁匠家中最好的食物了。那几个馒头是老铁匠父女二人为了春节而储备下的半斤面粉做的,本来打算留着过年再吃,但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所以得用最好的去招待。 少年看着桌上的饭菜,口水不停流出,为了避免尴尬,他把口水咽到肚子中。“老伯,这些已经很丰盛,谢谢。” 老铁匠笑了笑,“那就开吃吧。” 三人开始吃起来,老铁匠父女二人的手很少伸向装着馒头的碗,朱祁年注意到了这一幕,吃了个馒头后,就跟父女二人说他已经吃饱了。其实就算桌上所有的馒头下肚,他也只能吃个半饱。但他心里知道,在这样的穷苦年代,能不死就已经是上天眷顾,吃饱,那简直是太奢侈。 老铁匠父女两人又不亏欠他什么,这么一顿饭,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大恩。他知道,老铁匠家的情况也很糟糕,这么几个白馒头,应该已经是家里最好的食物。 朱祁年的泪水在眼睛里边打转,他努力不让它掉下来。三人坐在一起吃晚饭,场面的温馨,让他不禁想起六年前,那时的他六岁,每日与父母亲共进晚餐的场景和现在是那么相似。那时,他觉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后来,一场灾难洗劫了他的家庭,从此他过上了流亡的生活。 在流亡中,他才深刻体会到,这样的晚餐在这样的年代是多么奢侈。 从大周帝国南部到乐安府的这一段行程中,他做过偷鸡摸狗的勾当,他不觉得羞耻,因为他得活着。连肚子都不饱,又何来礼义廉耻之说,那些都得建立在吃饱穿暖的基础上才行。 不管要做什么事,都得要以活着为前提。 老铁匠用余光端详着朱祁年,看到他眉宇之间透漏的英气,在心中忽然就萌生出眼前这个少年不简单的念头。他也说不上来那股英气到底哪里不对劲。 再看他刚才吃饭的姿势,像极了以前乐安府里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但他身上的气质又与那些孩子不同。老铁匠一时也搞不明白朱祁年到底是什么来历,不过他可以确定一点,朱祁年不是一个坏人。 父女二人吃毕,老铁匠给朱祁年倒了一碗水,豆豆则收拾起碗筷,小姑娘动作倒是麻利,不一会儿就收拾得干干净净。 “小哥,来着乐安府,是路过还是?”老铁匠问道。 “老伯,实不相瞒,有人跟我说乐安府富庶繁华,我就想着到这里来谋一个生计。可是……”朱祁年没有往下说,对一个本地人说乐安府不好也实在是不妥。 老铁匠知道朱祁年欲言又止的原因。 “以前乐安府倒是真的车水马龙,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乐安府,只剩残垣破壁,百姓中也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惨了,估计再过个几年,这里就将变成一座空城。”老铁匠哀叹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乐安府成了现在这般?” 老铁匠一一给他讲了一些过往,朱祁年在一旁耐心听着。 “小哥既然是到乐安府来谋生,你看我也年老,豆豆又是个女流,干不了打铁的活计,你看能不能在我这铁匠铺帮我一阵子,价钱好说。” 朱祁年知道老铁匠是要收留他,才说出这些话,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老伯,我愿意帮你打下手,实不相瞒,以前为了生活,我也曾在一家铁匠铺里做过学徒,对于打铁还是知晓一些的。”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这价钱?”老铁匠问道。 “还谈什么价钱不价钱,老伯愿意收留我已经是大恩,管饭就行。” “小哥是个爽快人,今后我父女两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豆豆听到朱祁年要留下来,很是开心,那对虎牙便不自觉地漏出来。 每天,朱祁年白天都会努力干活,晚上则坐在星空下,想念他的故乡,想念他逝去的亲人。有时,豆豆也会坐在他的旁边,听他讲一些故事。每次他讲故事,小姑娘都会瞪着水灵的双眼,杵着下巴认真地听。 豆豆也会给朱祁年讲一些西边马匪和收税官员压榨乐安府百姓的故事。 在铁匠铺里,朱祁年也从老铁匠那里学到了一些手艺,同时也认识了乐安府一部分的人。乐安府的百姓对这个初来乍到的少年没有一丝敌意,毕竟他闲时也会去帮一些行动不便的古稀之人担一桶水,这样的少年,又怎会不惹人欢喜。 在乐安府的这一个月中,朱祁年成了一些孩子闲时的玩伴。那些孩子大多都跟豆豆一样大小,最大的也只有十五岁。这些孩子对新来的朱祁年很是新奇,他们总喜欢围坐在朱祁年身边,听他讲一些外面世界的奇花异草、千奇百事。 九月,是一个收获庄稼的季节,在这个季节里,乐安府会变得很热闹,而这热闹是乐安府百姓最不愿意看到的。每当庄稼收完后,乐安府会一前一后的出现两批人。一批是西边的马匪,另外一批则是朝廷的收税官员。 西边的城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看来,今年先到的是西边的马匪。 大周境边乐安府,铁匠铺前小后生(二) 马匪一行十八人,领头的是一个独眼猛汉。 这独眼猛汉不是别人,正是西边马匪头子天霸的儿子独眼龙,论杀起人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而且,独眼龙十分好色,乐安府里豆蔻年华的少女都被他掳去做夫人,一些女孩忍受不了屈辱,有的跳井自尽,有的撞柱自杀……独眼龙丝毫不会为她们伤心,只要是他碰过的,就不会再稀奇。 独眼龙身后是两个稍微年长一点的壮汉,这两个人是独眼龙的十二叔跟十三叔。早年两人跟着独眼龙的父亲天霸闯荡江湖,出生入死,在他两的刀下,有不少亡魂。 西边黄沙三百里十三太保的名声有一部分是属于他两的。 十三天海勇猛,十二天星沉稳。每次行动,两人都是寸步不离,以前的朝廷军队,听到他两的名声甚至比听到天霸的还害怕。遇上天霸,好歹会给个痛快,而遇到天星和天海,那将会被折磨至痛苦而死。 两个人的折磨手段,甚是千奇百怪。老虎凳、夹手指这些让人听了就毛骨悚然的酷刑是他两的惯用手段。 那时,数百朝廷军队围剿十三太保,天霸被吓得没了办法,以为这次就是他们十三太保的末日。可正当天霸要向朝廷投降时,数百朝廷军队竟然全部撤去。 军队撤走的原因,正是天星和天海两人的阴狠。 两人抓了八名士兵,扒了他们的皮,把血肉模糊的八具尸体和几乎算得上完整的八张人皮挂在军队进攻的必经之路上。数百士兵被这幅景象吓得头皮发麻,士兵们宁愿被将军砍头,也不愿意去讨伐十三太保,将军也没什么办法,只好下令撤退。 而此次讨伐的士兵回去之后,都鼓吹十三太保的厉害,军队中流言四起,都说十三太保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只有阎王能治他们,凡人去了就是自取灭亡。 朝廷不信这些,依旧每年派兵来围剿他们,但是那些被派来的军队,都只是如游玩一般走一圈就回去交差,丝毫没有要与十三太保开战的意思,十三太保也就不理会他们。后来,双方渐渐达成了一种默契,当朝廷派军队来时,他们就安静几个月,甚至小半年。 十八人骑着高马,走进乐安府。百姓们不敢逃跑,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两条腿是跑不过高马的四条腿的。逃跑一但被抓,那就只有死的下场,虽然不跑也有可能会死。 老铁匠听到远处的马蹄声,就早早让豆豆和朱祁年两个人躲进了内屋中,并叮嘱他们千万不要出来。 独眼龙带着十七人走到铁匠铺前。 “哟,臭铁匠,几日不见,离死又更近了一步,看你这,怕是明年就见不到你了。不过,也好,死了好。”独眼龙的嘴,就像是吃了茅坑一般,十分恶臭。 “可怜,可怜啊。你陈铁匠到死了也没有个人给你收尸,你说,要不要我来帮你收一下,顺便每逢清明给你上一柱香?”独眼龙用雪白的大刀使劲拍着铁匠的嘴巴,一股鲜血从嘴角流出来,低落在地上。 老铁匠不敢说半句话,任由着独眼龙的臭嘴谩骂。这些对于老铁匠,对于乐安府的所有百姓来说,都习以为常。 “想的美,还想让老子给你上香,给你烧纸。天霸死了,老子都不会这样孝敬,你算哪根葱?”说罢,他挥动手臂,用刀背把老铁匠砸倒在地。 独眼龙就是这样,想要打你,借口便会无中生有。 老铁匠捂着嘴,鲜血不停流着。 乐安府的百姓害怕地围过来,‘迎接’着独眼龙的到来。人群中,有一个十五岁大的少年,名叫石头,家中的亲人差不多都已经死光,只剩下一位七十多岁的奶奶。由于经常干农活的缘故,石头的身板很结实,手臂上的肌肉轮廓也十分明显。而他在干农活之余,最大的乐趣就是听朱祁年谈天吹地。 石头,也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儿,看到老铁匠被欺负,他的牙齿咯咯作响,拳头攥得老紧。要不是他年迈的奶奶牵着他,他估计早就冲上去跟独眼龙干一架,管他是死是活。 独眼龙扫视了一下人群,当扫到石头时,目光一下子停住。他骑着高马,走到石头跟前。 “小子,身板不错,跟我独眼龙走,保证你吃香喝辣。”独眼龙此刻的嘴倒像是抹上了一层蜂蜜。 “呸。”石头吐了一口唾沫。 “小子,别不识好歹,老子是看你身板结实,给你一条出路,你不但不感谢老子,你还敢侮辱老子,去死吧。” 独眼龙又是手臂一挥,那雪亮的大刀侧面击向石头的腹部。石头被打出去一丈远,在地上滚了几个骨碌,口中顿时冒出鲜血,与黄沙凝结成块。 独眼龙想要上去把他的头砍下来,忽然被一个清甜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爹,您没事吧,你怎么了,爹?”豆豆抱着躺在地上的老铁匠哭道。 “不是让你别出来吗?你怎么……”老铁匠虚弱地说道。 “哟,你陈铁匠竟然藏着这个个水灵的美人,都不孝敬给我,你胆子不小啊。” 独眼龙从马上翻越下来,走到老铁匠父女两面前,捏起豆豆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用饿狼般的眼神看着她,似在打量一匹小马驹一般。豆豆不敢与他对视,长长的睫毛上下浮动着,水灵的大眼睛里多了一些恐惧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咕噜一声,独眼龙咽下垂涎的口水。他用手擦了下豆豆流下的泪水,脸上被刮出红红的一道,豆豆此刻已经被吓得麻木,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独眼龙用他那粗大的手臂搂起豆豆的腰,朝着铁匠铺里边走起,另外一只手把桌上的破罐和几个破碗扫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畜生是要当场行事啊! 老铁匠歇斯底里喊叫着,但是他不敢动,脖子上已经被一把雪亮的大刀架住,他只能看着豆豆在桌子上拼命挣扎。 人群中也发出一些愤怒的声音,其余的马匪抽出雪亮的大刀,人群瞬时噤若寒蝉,脚下也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独眼龙撕扯着豆豆的衣服,忽然,一道黑影快速飞过独眼龙身后。独眼龙后背一凉,转过身来,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人群中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一飞而过的黑影,因为那黑影实在太快。 “独眼龙,速战速决。”天星说道。 天星估计已经感到了那股一闪而过的杀气,开始变得警惕起来。他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便稍稍放松下来。 独眼龙没有理会天星,继续干他的大事。 白色的刀光一瞬间闪过,独眼龙感到脖子上有一股热乎的东西冒出,他用手一抹,嘴里不知道骂了一声什么,然后倒下。巨大的身体砸在地上,发出轰隆的声音,马匪们全都看向铁匠铺。只见独眼龙脖子里冒出一股鲜血,如同一条小河般,流向门外的马匪。 良久,马匪们才反应过来,传出恐慌的声音,“独眼龙死了,独眼龙死了,天霸的儿子独眼龙死了。” 朱祁年脱下外衣,披在豆豆身上,转身走到马匪面前。人们才反应过来独眼龙的死与这个瘦小的少年有关。 一部分百姓们脸上浮现出惊讶,‘一个瘦弱的小黑少年竟然能杀死两百多斤重七尺多高的独眼龙’;也有一部分百姓则表现出疑惑,‘独眼龙是这小子杀的?’ 马匪看到眼前这个拿着锋利匕首的瘦弱少年,开始变得惊慌,连一向最沉稳的天星都开始变得有些慌,因为他能感到眼前少年的沉重杀气,而且这个黑瘦少年刚才出招迅速,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招式。 对于天星来说,眼前的这个少年隐藏着太多,他可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战。 一向勇猛的天海也被少年那快如闪电的一招吓傻,不敢轻举妄动。 “拿上独眼龙的尸体,我们走。”天星命令众人道。 马匪们相互推脱,但又不敢违抗天星的命令,最后两个较为胆大的马匪走进铁匠铺,边看着朱祁年,边颤抖着身体,小步走进铁匠铺,抬起独眼龙的尸体。一群人废了好大功夫才把独眼龙的尸体绑上高马,随后一行十八人离开乐安府,只留下独眼龙的坐骑。 朱祁年看到马匪远去,回去扶起老铁匠,然后再去安慰豆豆。 乐安府的百姓此刻很高兴,因为一直欺负他们的魔头独眼龙死了,终于有人为他们出了口恶气,看到马匪远去,都围到铁匠铺门前,议论着朱祁年的英雄。 石头捂着胸口,踉跄着脚步,挤到人群前,“年哥儿,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你会武功?” 朱祁年由于一直安慰着豆豆,便没有搭理石头。 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头站出来,老头在乐安府百姓中,也算是德高望重之人。他用沉稳的声音说道:“大家先静一静,如今独眼龙死了,这无疑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是,你们可有想过后果?” “吴爷爷,那独眼龙本就罪该万死,如今上天派年哥儿把他收了去,难道我们这些好人还能遭天诛不成?”石头揶揄道。 老头看了一眼石头,“小屁孩,你知道个什么。” 石头摸了下脑袋,漏出委屈的表情。 “吴老哥,你是说,那天霸……”人群中有个老妇说道。 “对,如今天霸唯一的儿子独眼龙死了,他肯定会回来报复,到那时,只怕我们全部都得为独眼龙陪葬。” “吴爷爷,那我们怎么办?”石头问道。 “要是硬拼的话,就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只怕是胜算渺茫,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老头一下子停住说话,眼神瞟向安慰着豆豆的朱祁年。 石头看出了老头的心思,“吴爷爷,年哥儿可是我们的英雄,你总不能把他交给天霸那个混蛋,来换我们的生命吧?再说,你也知道天霸老来得子,对独眼龙甚是宠爱,他会只单单针对年哥儿?只怕到时候会屠城。” 被石头这么一说,人群中一下子炸开锅。 老头被石头说出了心思,脑袋也不自觉耷拉下去。他也知道,这样做是违反道义的,所以他刚才才没有往下说,只是把目光转向朱祁年。而且正如石头说的一样,只怕是用朱祁年一人的头是无法平息天霸的丧子之痛的。 朱祁年看到豆豆已经好转一些,听到外面的议论声,他牵着豆豆走出铁匠铺,众人看到朱祁年走出,一下子变得安静。 “这件事既然是我朱祁年闯下的,那就得我来承担,你们大伙放心,我朱祁年是不会放下大家不管独自逃跑的。” 豆豆看着朱祁年,她一下子才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是那般的魅力,心跳也变得有些加快。 “吴爷爷,我知道你是为了大伙,但是在我看来,你的那个方法只是下策。毕竟你们也了解天霸的脾气,到时候只怕会……”朱祁年对于这个老头,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那年哥儿有什么好的计谋?”吴老头询问道,大伙也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这个黑瘦少年。眼神中同样也包括求生的欲望,活着毕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现在,他们把所有的期望都押在朱祁年身上。 “我现在还没有想出上策。”朱祁年有点失落地说道。众人一下子灰心下来,都在低声议论着。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少年毕竟只有十二岁,而且还黑瘦,他们现在为刚才对少年的信任感到荒唐。 “依我看,天霸他们估计会在七天后来,在这七天里,我们可以想一下对策,要是到天霸来屠城的那天,我们还没有想到更好的方法,那就只能按吴爷爷说的去办,到那时也只愿天霸能放过大家。”朱祁年表现出同龄人所没有的镇定,众人也被他的镇定和大义凛然所折服。 “为什么是七天后?”石头问道。 “独眼龙是天霸唯一的儿子,天霸一定会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而我是杀死独眼龙的凶手,天霸对我恨之入骨,头七一结束,他就会来杀我,用我的人头来祭奠独眼龙。” 石头点头‘哦’了一声,豆豆又偷偷看了一眼朱祁年。 “年哥儿,你不是会武功吗,刚才我们都没看清,独眼龙就被你杀了。”石头忽然说道,众人听到石头的话,又重燃起对朱祁年的信心。 “那会儿,独眼龙放松了警惕,而且豆豆……所以我才能有机会偷袭他,并一招就把他毙命,马匪们那时由于没有看清我的路数,再加上我的动作迅速,以为我是个高手,所以他们才不敢与我对峙。其实要是那时他们十七人一起涌上来的话,我必死无疑。” “我一直对你没有再杀马匪感到奇怪,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这么说,论实力,你是打不过独眼龙的?”石头问道。 朱祁年没有回复,其实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过独眼龙。 “这样,石头、啊明……你们七个留下,与我商量对策。其他人就都散了吧,吴爷爷,你也回家好生歇息着。”朱祁年安排道。他让留下的这些个少年都是喜欢与他一起玩耍的人,又都是乐安府里仅存的年轻一辈。 老铁匠看着朱祁年,确信他当日没有看错,这个少年,不仅拥有高超的武功,而且组织能力上佳,遇事沉着冷静。 “我们应该相信年哥儿,他可是杀了独眼龙的,不管他是靠的什么方法,我们都应该相信他,吴哥,你说是吧?”老铁匠说道。 “对,我们一群老弱病残,想来也不如年哥儿,在这只会影响他们商量对策。铁匠说得对,我们要相信年哥儿,他可是会武功的,大不了到时我们和天霸拼了。石头、啊明你们几个要听年哥儿的。” “其他人都散了吧。” 百姓们听到德高望重的吴老头都这么说,即使心中有些不相信朱祁年,但都选择沉默。随后一一散去。 “年哥儿,有什么需要,你让石头过来跟我说,只要我做得到的,都会尽全力去做。”吴老头回头说了一声。 “谢谢吴爷爷。”朱祁年弯曲前身,给他行了个礼。 空城计威慑天霸,城门外速斩匪首(一)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孙子兵法。 “年哥儿,现在我们要怎么做?”石头问道。 朱祁年看到豆豆也好了一些,老铁匠也能站起来走路,于是心里做下一个决定,他现在必须得想一个办法,让豆豆,让老铁匠,让乐安府的所有百姓都能活下去。而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此刻他不能再去照顾老铁匠,更不能去安抚豆豆。 “这样,我们去巷尾的那棵大杨树下。老伯,你和豆豆在铺子里修养着。” 听到朱祁年这么说,老铁匠似乎一下子变得精神了几分,他不想再让这个少年分心。“年哥儿,你去吧,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豆豆的。” 朱祁年点头应了一声,随后带着石头一行七人去了巷尾的大杨树下。 八人在树下讨论了三四个时辰还是没有一个好的对策,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大家都已经没了精力,朱祁年便让大家散去,等晚饭吃过,再让大家到大杨树下继续商量。 回到铁匠铺,朱祁年没有说一句话,老铁匠知道他心里压力大,所以也就没有多问一句,豆豆看到爹爹和大哥哥不说话,自己也选择了沉默,三人的晚饭因为这,吃得很不自在。朱祁年吃了几口,也就没了胃口,便早早去了巷尾。 到了申时,石头他们还没来,朱祁年还是一个人孤单地坐着。忽然他听到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从脚步声的匆忙程度来看,此人应该不是石头他们中的一个,于是他便朝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悄摸了过去。 朱祁年看到一个跟石头个头差不多,但没有石头强壮的少年偷偷朝北方走去,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于是便悄悄跟上去,看他到底要干什么。由于朱祁年跟得不太紧,少年便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他。 走了一大段,少年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脚步,左右探头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后便推门进去。朱祁年知道,这户是赵爷爷家,那位赵爷爷是个盲人,在村中也没什么亲人,所以他以前不少帮忙这位可怜的老人。 ‘这少年,该不会是要对赵爷爷做什么吧?不行,我得上去看看,要是他真做什么坏事,就教训他。’朱祁年心中想着。他拿出藏在胸前的那把短匕首,朝赵爷爷家摸了过去。 “爷爷,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啊狗,上哪去了,几个月不回来了,我以为你不要爷爷了。” “孙儿不孝。您也知道,我们乐安府常年干旱,每年的庄稼收成都不好,而且土匪横行,朝廷不仅不剿匪还鱼肉百姓。在这里,我们根本就没有活络,所以孙儿在外边谋了份差事,所以几个月才能见你几次。” “谋差事,谋什么差事?” “我……我做生意去了。”少年吞吞吐吐说道,脸变得通红起来。 “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了吗,我遇到了一个商人,他见我可怜,便让我做他的跟班,走南闯北跟到处做生意。爷爷,您总是记不住。”少年有点抱怨地说道。 “哦,你有说过吗?我给忘记了,爷爷老了,记性不好。” “爷爷,这是烤鸡,我特地从外面给你带回来的,可香了,您尝尝。”少年拿开包装烤鸡的纸,扯了一个鸡腿递到老人手里,老人用鼻子嗅了一下,便把它送进口中,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爷爷,我听村里的人说,我们村来了个刀客,您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他的一些事情?” “刀客?什么刀客?” “就是那个一刀就杀死独眼龙的刀客。”少年耐心说道。 “独眼龙死了?老天开眼啊,这畜生终于死了。那刀客真厉害,是个英雄,爷爷最敬佩英雄,你给我说说怎么杀死的,那刀客长什么样子?” 本来是少年询问老头,现在却反过来。少年拍了一下脑门,但仍然耐心地为赵老头描述着刀客杀死的过程,描述得绘声绘色。当然这纯属是他瞎吹的。 朱祁年站在屋外,听着这爷孙两的对话,变得无奈起来。明明今天他杀独眼龙的时候赵老头在场,现在却不记得。不过他也不怪老头,他帮助老头做了很多活,老头到现在都没记住他,老人健忘倒是很正常,不过这健忘的速度倒让他有点吃惊。 忽然,朱祁年一下子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叫啊狗的少年身上。‘看他的打扮,不像是个做生意的货郎,倒像个马匪。而且他刚才跟赵爷爷打听了杀死独眼龙的刀客,难不成他是天霸派来的间谍,要来城中打探我的虚实,要是这样的话,就只能……’ ‘可是要是杀了他,赵爷爷就没了依靠,那我也就跟天霸他们没什么区别。不过,看这小子倒还算有些孝心,本性应该不坏,但愿他能改邪归正。’ 阿狗陪了赵老头差不多一个时辰,看到老头把烤鸡尽数吃去,会心一笑。“爷爷,就我跟你说的那位老板还等着我呢,让我赶紧回去,明天还得到另外一个地方卖货,等货卖完了,我再回来看您。”说完,脸又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 朱祁年观察到啊狗脸上表情的变化,知道他对赵老头说了谎,对他是马匪的身份更加确定了几分。 “什么,才回来就要走,你个不孝子。”赵老头很是生气地说道。 “爷爷,我也没办法,孙儿不孝,请您原谅。”说着,啊狗跪在地上给赵老头磕了几个重重的响头。 “啊狗,爷爷知道留不住你,大丈夫嘛,怎能屈居于一个小小的乐安府,年轻时要行走四方,这样到了晚年才能不后悔,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一把年纪了,也活够了,死了也不可惜。” “谢谢爷爷。”啊狗眼睛里的泪水在打转,听到爷爷的话,他对自己的所做感到无耻,但现在他骑虎难下。 “记住,啊狗,不论做什么,人活一辈子,得对得住自己的良心,要是不能为百姓做一些什么,那你就做一个普通人,千万不要做一些祸害百姓的事情。要是你哪天发达了,就请你为百姓们做一点善事,哪怕微不足道,那也光宗耀祖。”赵老头扶起跪在地上的阿狗,语重心长地说道。 啊狗听到爷爷说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爷爷,我也想做一个你说的那种人,可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年代,活着就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要活得有气节,那就更不容易了。’ “你记住了吗,啊狗?”老头语气很重地说道。 朱祁年听到老头说的话,想起曾经父亲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便有些出神。‘想不到,一个普通的人竟然能有这般大义。父亲,母亲,我想你们了。’ 啊狗楞了一下,“我……我记住了,爷爷。” “你给我跪下,对天起誓。” 啊狗心里纠结住了,他不能骗与他相依为命的爷爷,但他又得活着,他到底该怎么办? 赵老头用拐杖使劲打向啊狗的脚,啊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赶紧对天起誓,不然我不让你走。” ‘哎,活着有千万中方法,想我啊狗的本事,除了做马匪,也定能找到一个适合的方法活着。那我就听爷爷的,堂堂正正地活着。’ “我赵啊狗,对天起誓,今生定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我赵啊狗无能,没有闯出一片天地,那就安心做个普通人。如果我发达了,有钱了,那我不会贪图富贵,一定用我的所得为百姓做一些大事。”啊狗满腔热血地起誓道。 朱祁年听到啊狗的誓言,也顿时感觉热血沸腾。 “啊狗,你走吧,请一定要记住今日的誓言。” 啊狗再次给赵老头磕了三个响头,便走出了门外。朱祁年看到啊狗出来闪身躲进暗处。 “天霸让我来打探那个小刀客,小刀客既然杀了独眼龙,那他就是乐安府的大英雄,如果我帮助了天霸,那我就违背了刚才的誓言。而且,天霸那里,我也不能回去了,得重新谋一条生路,而且得是一条不违背天道的生路。不过,那天霸知道我在乐安府有一位爷爷,他到时候会放过爷爷吗?”啊狗自言自语说道。 朱祁年跟着啊狗,等离赵家的宅子远了,他便找准了机会,用一招惯用的擒拿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啊狗,把他按倒在地上。“赵啊狗,你可知罪。” “我没犯什么事,何罪之有?” “做了马匪,整天祸害百姓,那种不是罪的话要哪种才是最?” “我……我……我只是负责喂马的,我从来没有祸害过百姓。”啊狗辩解道。 “那你吃的粮食还不是从百姓手里抢去的,难道那不算祸害百姓?” “我……我不知道。”啊狗被朱祁年的这一问,瞬间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不是当着你爷爷的面对天起誓,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吗?” “我……可是我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要是我不为天霸卖命,那他是不会放过我爷爷的。” “这个简单,杀了天霸,剿杀了其余马匪就行了。” “好大口气,那天霸是何其厉害,再加上其余的十二位太保,天霸的老窝是你能端的,就算你是小刀客,那也没有胜算?” ‘我把他擒拿按在地上,他竟然不慌,而且还猜出了我的身份,他还是有些聪明的。’朱祁年思虑道。 “那我问你,你刚才所发的誓言都是狗屁吗?”朱祁年询问道。 “我也是一个男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你不用挖苦我,等我找准机会,就不再做马匪。”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啊狗知道小刀客是一个英雄,从他听到小刀客杀死天霸时,心里就由衷的敬佩这个未曾谋面的少年。“你且说来听听。” 朱祁年放开了啊狗,抱着双手站在旁边。啊狗站起来,抖了下身上的灰,看到眼前这个比他还瘦小的少年,开始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就是小刀客?” “什么小刀客大刀客的,我有名字,叫朱祁年。” “我也是听到天星他们这样称呼你,你刚才说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你是天霸派来打探我的虚实的。”朱祁年很是镇定地说道。 “不愧是小刀客,竟然能猜到我的来意。不过,你作为乐安府百姓的英雄,我是不会向天霸出卖你的。” “哈哈,是条汉子。这样,你回去这样告诉天霸。”朱祁年嘴巴凑近啊狗的耳朵,跟他说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是他确定了啊狗改邪归正后才想出来的。 “行了,就这样,你赶紧回去,按我说的做,尽量少漏出马脚,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啊狗对朱祁年的这个怪异的计划很是不理解,愣在原地半天,等他回过神来想要问朱祁年为什么要这么做时,发现他人早已不见,于是他便偷偷摸摸地出城,回去给天霸报信去了。 石头他们在大杨树下等了半天,也不见朱祁年的身影,又去铁匠铺里找,老铁匠跟他们说朱祁年很早就出门了。 他们开始担忧起来,因为没什么好的计策可言,朱祁年独自一人去找天霸也是说不定的。 “年哥儿该不会是跑了吧?” “强子,你胡说什么,年哥儿是那样的人吗?”石头骂道。 强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数着地上的蚂蚁。众人也不怪他,因为他年龄最小,有什么就说什么,所以有时会口无遮拦。 朱祁年给啊狗交待完了计划,害怕石头他们担心,就立马朝大杨树下赶。 “哎,年哥儿来了……年哥儿来了。”石头说道。 “大家久等了。”朱祁年赔罪道。 “年哥儿,你去哪了?刚才我们去铁匠铺里找你,老铁匠说你早就出门了。” “哦,我想到了一个计划,见你们没来,我就一个人去了。” “你去找天霸了?”强子问道,众人也疑惑地看着朱祁年。 “要是去找天霸,我现在还能完整地回来吗?再说了,就算是骑上汗血宝马,现在都赶不回来呢。”朱祁年道。 “强子,你个憨玩意儿,别打岔,让年哥儿说说他的计划。”石头看着偶尔有鼻涕跑出来的强子骂道。 “现在没时间跟大家细细说计划了,等打败了天霸,我再细细与众位说道。现在,你们都过来,按我说的去做。” 七人凑到朱祁年身边,把他围住,场面像极了平日里朱祁年给他们讲外边花花世界的时候。 “石头,你带着啊明、虎子、大宝三人明天一亮就到城外树林里去砍一些树杈,记住树杈越多越好,当然要你们能抬动。” “是,一定完成。”四人齐声说道。 “强子、小发和啊荣,你们三人明早天一亮就到这大杨树下,跟我一起去找一些黄杨木。哦,对了石头你们也到大杨树下集合一下,到时候我们兵分两路,朝城外的树林出发。” 虽然不知道朱祁年要干什么,但是七人还是没有对他的计划产生任何异议。或许因为朱祁年阅历丰富,而且武功高强,让他们对朱祁年产生了一定的崇拜。 “要是没什么事,大家就先回去好生歇息,记住,一定要好好休息。只有好的精神才能打赢这场战役。” 听到战役两个词,七人的胸膛不自觉地往前挺了一下。他们如今也是要跟天霸干上一架的人,他们必将会像朱祁年一样,成为乐安府的大英雄。现在,就算让他们闯马匪窝,他们也不会怂半步。 这就是朱祁年给他们燃起的斗志,同样也得益于朱祁年独特的号召力,即使是年纪比他稍长一些的石头,对他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空城计威慑天霸,城门外速斩匪首(二) 回到铁匠铺,朱祁年看到豆豆已经好转一些,便放下他那悬着的心来。 本来豆豆因为遭遇那样的侮辱,白天就想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死去,但后来因为朱祁年杀了侮辱他的独眼龙,而且对她又是百般照顾,再加上看到老父亲那脸上的沧桑,知道世界还是很美好,人间还是值得,所以便打消了死去的念头。 看到朱祁年回来,她便和往日里一样。朱祁年知道这是她装出来的,遇到那样的事,估计会成为她的梦魇,一辈子跟随着她,又怎么会半天就好了的。她只是不想再让朱祁年分心而已,毕竟这个少年已经承受了他这个年纪所不应该承受的。 老铁匠看到朱祁年回来,晚饭时那愁苦的表情现在已经消去大半,他知道朱祁年已经找到对付天霸的方法。 “年哥儿,回来了,商量得怎么样了?”老铁匠问道。 “老伯,事情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现在我已经有八成把握去战胜天霸。”朱祁年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 豆豆听到朱祁年的话,开始担忧起来。‘只有八成的把握,那剩下的两成呢。’ 朱祁年看着豆豆说道,“豆豆,别担心,大哥哥会努力去战胜天霸的,会很好地活着的,活着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你说是吧。” 豆豆双腮一下子变得绯红。 忽然,一声马叫声传来,朱祁年一下子紧张起来。老铁匠看到朱祁年紧张的表情,笑着说道:“年哥儿,不要担心,马叫声不是天霸的,是天霸他儿子独眼龙的。白天的时候,我见你们都忙着,没心去理会独眼龙留下的那匹马,想着或许会有用,便把它牵到后院里给拴起来。” 朱祁年才一下子才想起来。“有了独眼龙的马,那我便有了九成的把握去战胜天霸了。” “那剩下一成呢。”豆豆一下子脱口而出。 “剩下的一成,就看我能不能驯服这匹马,让它成为我的坐骑。” “那你能驯服它吗?” 朱祁年想了一下早些年父亲让他驯服那匹烈马时的情景,便很是有信心地说道:“能。” “那就是有十成的把握咯?”豆豆瞪着水灵的双眼追问朱祁年道。 这么说虽然没什么毛病,但是毕竟天有不测风云,哪个又能预知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朱祁年深知这一点,但他害怕豆豆担心,还是对豆豆点了一下头。豆豆看到朱祁年点头,开心地漏出那对可爱的虎牙。 “豆豆,你不要再烦你大哥哥了,白天已经够累了,让他好好歇息,这样才会真的有十成的把握。”老铁匠抱怨豆豆道。 豆豆双手的食指在相互戏弄,嘴嘟囔着。 “那老伯,你和豆豆也早些歇息,我到后院中去看一下那批高马。” 老铁匠和豆豆纷纷点头,并让朱祁年也早些歇息。 朱祁年来到后院里,摸着高马的头,高马一下子躲开,左前蹄迅速踹向他。还好朱祁年反应快,不然那一脚要是踢中,命根子就没了,这辈子都做不了男人。 “好烈的马,不过你还是得臣服在我朱祁年的脚下。”朱祁年说道,现在他知道能降服这一匹烈马,独眼龙还是有些本事的。白天他杀独眼龙的时候,只是得益与独眼龙没有防备,不然说不定白天死的就是他。 ‘从这些来看,天霸作为十三太保之首,应该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与他对战时,一定得一招制胜,不然缠得越久,我的缺陷就会暴露,必然会处于下风,等他摸清我的路数,再想战胜他就更加艰难了。’ 老铁匠和豆豆听到马的嘶叫声,跑到后院来,朱祁年看到二人,尴尬地摸了下后脑。 今晚的月色很迷人,朱祁年和石头他们七人的睡眠也像夜空这般美好。 第二天一早,八人便聚集在大杨树下,说了几句闲话,清醒了些便开始行动。 …… 六天已经过去,朱祁年选了一根上好的黄杨木做成弓,从石头家里找了牛皮用来做弦,这牛皮还是石头他爷爷当年留下的。朱祁年也驯服了那匹从独眼龙那里夺来的烈马,石头他们七个也按照朱祁年的指示一遍又一遍演练。 “年哥儿,你的弓箭尚且有些杀伤力。而我们每天都在这用树杈扬尘土,呛得要死,这到底有什么用?”强子抱怨道。 “你们可大有用处,计划的关键之一取决于你们,你说有没有用?” “年哥儿,关键之一跟我们有关,那关键之二呢?”石头问道。 “这关键之二啊,则要看乐安府百姓的心理素质。”朱祁年镇定说道。 “啥是心理素质?”对于朱祁年的计划,众人越来越迷惑,连年纪最大的石头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样,石头,你去找吴爷爷,让他叫上百姓们到这大杨树下,我有话要跟大家说。” 石头点头便朝吴爷爷家方向跑去,不到一刻钟,乐安府便万人空巷,都聚集到大杨树下。 “吴爷爷,这几天里,我们已经想出了对付天霸的万全之策。”朱祁年很是高兴地对大家说道。 人群中,百姓们都漏出笑容,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真的吗,年哥儿?”吴老头则对朱祁年的话有些不相信。 “真的。”朱祁年斩钉截铁说道。 “我就说大哥哥你能做到的,你可是我们乐安府的大英雄。”豆豆说道。朱祁年朝豆豆看去,豆豆一下子移过视线,低下头。 “不过,吴爷爷,这个计划能否成功,还取决于一个关键因素。” “是什么?” “明天,也就是天霸来乐安府之时。到那时,所有的百姓都要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现在秋收已过,是农闲季节,大伙儿都要表现出松散的样子,最好是能让天霸看见。” 百姓里传出一些声音,大都是‘都死到临头了,还要看似若无其事,这不是傻子吗?’ 吴老头现在也猜不透朱祁年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他必须相信朱祁年,哪怕是赌,也要把全部的注押在朱祁年身上。 “好了,大家都安静,我们听年哥儿的。明天,所有人都到天霸进城的那条路上,大家都跟平日一样,该唠嗑唠嗑。”吴老头对百姓们说道。 “请务必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大家都不能慌。”朱祁年强调道。 “那就都散去吧。” …… 次日,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洒满整个乐安府,照在黄色的沙土上,秋风吹过,黄土漫天。百姓们按照朱祁年的要求,都在进城的道路上唠家常,说说笑笑,很是悠闲。 石头他们七个,按事先准备的那样,在城中四处准备好,只要朱祁年一声令下,他们就开始行动。 朱祁年站在高马旁,高马不时发出吹动鼻子的声音。十二岁的他,必须镇静,不然这场戏就会漏出破绽,到那时,一切努力就白费,他们都得成为天霸刀下的鬼魂。 他耳朵微动,好似听到十里外的马蹄声。为了听得更细一些,他趴在地上,一只耳朵贴在地上,“两百匹马,天霸,你还是上当了。”说罢,他骑上高马,开始准备迎接天霸的到来。 朱祁年给石头一个动作,七人便纷纷行动起来,开始快速拖动树杈,一会儿,加上猛烈的秋风,整座城被黄沙笼罩。 天霸一行人在距城二里处停下,观察着城里的一切,他看到城中黄沙漫天,而且百姓都若无其事,说说笑笑。‘现在是秋季,风刮得很厉害,但是这城中的黄沙飞扬得异常奇怪,应该是众多士兵跑动造成的。赵啊狗果然没骗人,这城中有埋伏。’ ‘我今日把大部分人都安排在老家,就是害怕士兵去攻打老家。看城中的情况,估计有五百多士兵。赵啊狗打探到此次朝廷一共驻扎在乐安府共计一千五百多人,不出我所料,他们其余的士兵此刻已经绕路去打老家去了,但愿天星他们能招架住。’ ‘现在,我的两百人如果进城,敌人在暗我在明,很是被动,说不上就会全军覆没,到时我天霸也得死。但是独眼龙的仇不能不报,我得想个计策把小刀客激出来,这样就算五百士兵跟着冲杀出来,我还是有一些胜算的。就算打不过,逃跑还是可能的。’ “小刀客,你不是很英雄吗?怎么,知道我天霸要来,变成缩头乌龟了。” 朱祁年听到天霸的叫骂声,知道天霸已经上当,嘴角微微上扬。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他得让天霸继续骂,骂得越难听,说明天霸越沉不住气。到那时他再出去,对于心浮气躁的天霸,出刀速度就会慢很多,他的胜算就更多了一分。 “小刀客,狗 娘养的。” ……… “小刀客,给老子出来,老子要跟你单挑,你给我出来。” 朱祁年知道天霸已经沉不住气了,而且天霸也说出了要跟他单挑。像他这样的人,为了不在手下面前丢面子,此刻定是一言九鼎。天霸的表现,已经达到了朱祁年的目的,他骑着马,朝城外奔去。 “你个小屁孩,不想死就别挡老子的道。”天霸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黑瘦少年骂道。 “天霸,你不是要找小刀客吗?” “赶紧去,让他滚出来见我。”天霸不耐烦说道。 “我就是。”朱祁年简单说了三个字,天霸手下的马匪神情一下子变得慌张起来,高马也发出一阵阵嘶叫声。 ‘听天星和天海说,小刀客是一个黑瘦的少年,难不成眼前的这人真的是他。天海说此人出招极快,我得小心为上。’ ‘此刻,他被我激出来,而且身边不带一兵一卒,看来是我的激将法起了作用。哈哈,小子,你上当了,就算你武功再高,也很难抵挡得住我的两百人。’ “天霸,不是说要跟我单挑吗?怎么着,害怕了。难道是要带着你的手下一起上吗?哈哈,威震一方的天霸,说话不作数,估计到时候传出去,会贻笑江湖吧。”朱祁年揶揄道。 ‘这小子说得对,我要是今日说话不算话,那我在兄弟们面前就没了威信,更不用说江湖了。’ “单挑就单挑,老子会怕你个小屁孩。放马过来。” 天霸握紧手中的大刀,双腿一夹,高马发出一声嘶叫,朝着朱祁年狂奔去。 朱祁年拿下背上的黄杨木弓,拿出三支箭,朝着奔来的天霸射去。天霸俯身贴在马背上,三支箭‘咻咻咻’从上方飞过。后边的马匪没来得及防备,便把三个马匪射落在地。对于朱祁年高超的箭术,马匪们慌了,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好厉害的箭法,看来是军中的人无疑。小刀客,你到底还是藏着掖着。’天霸也被朱祁年的这三箭惊到。 朱祁年又连续射了几箭,都被天霸一一躲过,全部落在后方的马匪身上。看着愈来愈近的天霸,他丝毫没有惊慌。当天霸到达他两尺处时,他掏出胸中的那把匕首,纵身一跃,一刺,天霸的脖子瞬间被割出一道口子。朱祁年的身形快得没人看清,只是在电光火石间就完成了这一套连续动作。 “你跟谁学的刀?”天霸问道,说罢,便从马上掉下去。朱祁年则落在天霸的马上,提着缰绳,那高马似乎感觉到杀气凛凛的朱祁年,只好任由他摆动。马头转动,对着天霸带来的两百匪众。 先是看到朱祁年高超的箭法,然后又是快如闪电的动作,马匪们此刻很恐惧面前的这个黑瘦少年。 “天霸死了……快逃吧。”马匪群乱成一锅粥,便都只顾逃命去。 城门外,被马匪们扔下一些大刀。石头看到马匪落荒逃去,带着六人,出城迎接朱祁年。百姓们看到天霸死去,开始欢呼,也随着六人出城。 “大哥哥,你真厉害,是一个真正的大英雄。”豆豆露着虎牙夸道。 朱祁年被豆豆这么一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年哥儿,你功夫太厉害了,从哪里学来的?”石头问道。 “以后有机会再跟你们说,现在天霸虽然死了,但是我们还不能大意,西边还是有马匪的,所以我们还是有战要打的。石头,你们几个打扫战场,把马匪扔下的物资都搬回城中。” “不过大家也不要紧张,这次马匪估计不会很快就来。”朱祁年很是确定地说道。 “年哥儿,你不是说,等杀了天霸,你就完整告诉我们这个计划的来龙去脉吗?”强子问道。 “我朱祁年说的,就一定会做到。今晚,大杨树下,你们七人过来,我一一给你们说道。现在,打扫战场!” “是。”七人齐刷答道。 大杨树下分马肉,百里黄沙袭马匪(一) 战争永远需要充足的体力和精神力量,因为它是世界上最劳累的工作。 ——(德)克劳塞维茨 石头和强子七人把马匪扔下的大刀捡起抱回城中,还有那几匹高马也被牵回城中。然后把物资全部放在大杨树下。 朱祁年笔挺地站在大杨树下,百姓们在夸耀着朱祁年的英雄。石头他们的家人也在向乡邻炫耀着自家孩子的本事。 “年哥儿,此次我们一共得到高马二十匹,大刀三十三把。”石头向朱祁年汇报道。 “石头哥,你年纪白长了,数个数都数不清。加上天霸的坐骑,还有他的大刀,一共是高马二十一匹,大刀三十四把。” 众人被强子的猴精逗得哄堂大笑,朱祁年也不例外,石头则在一旁委屈着。 朱祁年走到高马前,一匹一匹细细打量,最后牵出一头较为瘦弱的,“乐安府常年干旱,庄稼有时候是颗粒无收,大伙估计很久没有吃饱过饭了吧,更别提吃肉了,想想现在大家都已经忘记了肉的味道了吧。” 百姓们听到朱祁年的话,开始埋怨起老天起来,还有大周朝廷和西边的马匪。 “今天,杀死天霸,大家都有功劳。所以,我们……杀马,吃马肉。”朱祁年拍着牵着的马,对百姓说道。 人群一下子欢呼。 “跟着年哥儿,就是有肉吃。”强子玩笑道。 “现在,开始行动。” 随着朱祁年一声令下,众人行动起来。忙活了一下午,马肉被整理干净,朱祁年给众人分了马肉,让他们回家自己做吃。本来朱祁年是想让大家坐在一起吃,但又考虑道人们的口味不一,有的可能偏喜欢煮食,有的则喜欢煎着吃,而他又想这顿让大家吃得开心,于是就想出让众人根据自己口味回家自己做着吃。 石头和强子他们七个则被朱祁年留下,听朱祁年讲故事,是他们最开心的事情,而且这次又是跟自己亲身经历有关的故事。 太阳如往常落回西边,星星升起来,点缀着夜空,让枯燥的漆黑变得动人。 他们围着火,烤马肉吃。朱祁年的左边坐着石头,右边坐着豆豆。 “年哥儿,给我们说说吧,到底是怎么打败天霸的?”石头率先开了口问道。 “打败天霸,有四个重要因素,而且缺一不可。第一,我靠你们拖动树杈子,造就千军万马之势;第二,靠乐安府百姓在天霸来时依然很镇静地唠嗑说笑;第三,我靠那把黄杨木弓;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靠赵啊狗。” “赵啊狗……就是那个狗 日的,投奔天霸做了马匪的赵啊狗。”石头对这个赵啊狗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对,就是他,要是没有他,这个局我就做不出来。” “年哥儿,你说的太深奥了,什么一呀二的,完全听不懂。”强子说道。 “是这样,杀死独眼龙的那晚上,天霸让啊狗回乐安府打探我的消息,被我抓到,但是我发现他也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做马匪也是生活所迫。于是我就给了他改邪归正的机会,让他回去告诉天霸说我是朝廷派来的,而且我带了一千五百人。” “所以我们的作用就是用树杈来制造城中有军队的假象,而百姓的悠闲能让天霸更加确信城中有军队。”石头说道。 “没错。本来我的目的只要天霸不进城,我到城外从众多马匪群中取天霸首级。可没想到,天霸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我会在他来打乐安府时,偷袭他的老巢,于是他只带了两百马匪,这是他犯的第一个错误。然后他又用激将法,为了把我激出,他谩骂我,到他沉不住气时,说出了要与我单打独斗,这是他所犯的错误之二;当他冲过来,要斩下我的头时,我连续发箭,他越加心浮气躁,这是他所犯的错误之三。天霸已经连续犯了三个错,我便有机会一招杀死他。” 听着朱祁年讲的这些,他们都张大嘴巴。 “而且,我射出去的那些箭即使没射中天霸,但是都射中了天霸身后的马匪,这样对他们还是起到威慑作用,等我一招杀死天霸时,他们便不敢往前冲,只敢忙着逃命。” “年哥儿,没想到,一个计划里边就有着这么多的道道,真厉害。”强子夸道。 朱祁年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脑壳。 “其实这个计策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只是借用了别人的计策,便结合实际稍微改动了一下。” “大哥哥,有什么人那么厉害,竟然能让你借鉴他的计策?”豆豆看着朱祁年问道。 “此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属于另外一个世界。至于他的名字,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不过此计他称作空城计。”朱祁年皱着眉,用力去想这个人的名字,一幅很痛苦的表情。其实,他也很奇怪,脑海中会无故出现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那他是神界的人吗?” “或许是。” 现在,石头他们把这些发生的连接起来,才发现朱祁年的这个计策是多么巧妙。他们对这个黑瘦的少年又崇敬了几分。 “年哥儿,你武功那么厉害,能教一下我们吗?这样,以后等马匪来了,我们就能一起上了。”强子说出了石头他们最想说的话,所有人都期待着朱祁年的点头答应。 “现在,我杀了天霸,西边的马匪都在抢天霸的一把手位置,暂时不会理会我们。而且,估计过不了多久,我的这个计谋便会被他们看透,我一个人是抵挡不住的,所以我早就有了要教你们骑射之数的想法。” “那太好了,年哥儿,我们能明天就开始吗?”石头有点迫不及待。 “我们今晚休整一晚,明天便开始。” 听到朱祁年这么说,都欢呼跳起来,石头甚至激动得仰头朝天吼了几声。 “大哥哥,那我呢,我能学吗?”豆豆双手食指不停绕着圈。 “你……你有个最重要的任务。”朱祁年倒是不舍得让她去舞刀弄枪,这些活都是男人干的,让豆豆去干,即使她受得了,但朱祁年还是会有些心疼。 “什么任务?” “我们都在练,肚子很容易饿,人是铁饭是钢,如果我们没有饭吃那便没了力气。所以你的任务就是给我们做饭。” 豆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想想朱祁年这么说也有道理,便只好点头答应。 “哎,年哥儿,西边马匪怎么着也得有几百人,到时候他们发现上当,就我们八人怕是抵挡不住。”强子年纪虽小,但看问题总是能一针见血。 “我想着,在马匪发现之前抓紧训练,到时候我们来个先发制人,直接到马匪老巢去干上一干。” 朱祁年的计划很大胆,本以为石头他们会惧怕,但却让他们充满斗志。或许是西边这群马匪欺凌他们好些年,他们的梦有那么几个是关于自己拿着大刀,把西边的马匪斩个尽,这个梦叫作男儿的英雄梦。 九人在大杨树下,啃着马肉,谈论着,说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九人睡去。朱祁年把头枕在豆豆的腿上,豆豆则把头靠在朱祁年的后背上。石头他们七个相互倚靠,呼噜声震天响。要是没有马匪,要是没有天灾,要是天下太平,一切就像现在那样,那该有多好。 西边黄沙三百里中的马匪窝,因为天霸的死去,此刻已经乱成一团。倒不是为天霸追丧,老二天狼和老三天赐很早就觊觎天霸的位置了,只不过天霸在时,在马匪群中威信极高,他们两个不敢太造次。现在天霸死了,两人开始争斗起来。 天星倒是不偏袒于任何一方,天海也随天星静观其变。让天狼很奇怪的是,天赐竟然在一夜间消失了。天狼对天赐的套路完全看不明白,天狼倒是只想着用武力来解决,两个人爽快地打一架,胜者王,败者寇。而天赐作为一个有些城府的人,知道跟天狼硬拼,很难占上风。 所以,天赐就带着两个亲信,偷偷到乐安府外给天霸收尸。待东方吐白时,天赐扛着天霸的尸体,回了老巢,把天霸的尸体放在信义堂上。匪众看到天霸尸体被带回,都聚集到信义堂中。 天狼听到天赐带回了天霸的尸体,一个劲骂天赐不是东西,背地里使阴招。天霸作为马匪中威信最高的人,谁给他收尸,谁就会得到以前誓死效忠天霸的匪众支持。天狼,莽夫也,整日只是打打杀杀,这些细节上的东西,要等别人做了他才反应过来。 “大哥的尸体我已经带回,他以前带我们出生入死,吃香喝辣。现在,他被小刀客杀了,我等定要厚葬他,然后找小刀客给大哥报仇。”天赐说道。 “呜呜……呜。”匪众举着大刀吼叫起来。 “大哥的仇是要报,他也肯定要被厚葬,只不过老巢不能一日无首,我想大家先推出一个得力的人来做这个首,然后再安葬大哥也不迟。”天狼从匪群中挤出来,对着众匪说道。 “二哥,你说的事情确实是一件大事,只不过,现在大哥已死,我们这些小弟该做的,就是让他早些入土为安,推选一把手还是迟些再说。”天赐说道。 “没有一个人带着,怎么能做好?”天狼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随口说了一句。 “二哥,我觉得三哥说得在理,一把手的推选我们等大哥头七过了再说。”天星站出来说道。 ‘这天星的威信仅次于天霸,只是他没有做一把手的兴趣。我现在已经失去了追随天霸的一众,现在如果得罪天星,他站到天赐那边,只怕我寡不敌众。而且现在我也可以借着这段时间笼络一下众人。’ “也罢,既然天星也这么说,选一把手的事情就暂且缓缓,等把大哥的后事料理完了再说。” 匪众给天霸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天霸的那些个夫人们在灵堂前哭了几天几夜。天狼也强迫着挤出几滴眼泪,给死去的天霸意思意思。 …… 朱祁年带着众人训练,说是训练,其实跟玩差不多,都是骑着马到处去遛。在这个时代,马是贵重物资,普通人家是没有的,只有军队、商人、马匪拥有。所以一听到骑马,大伙都乐翻天。 除了石头、强子他们七个,乐安府的百姓也把自家八九岁的男丁交给朱祁年去管理。让他们跟着朱祁年习武,这年头,学点武术防身是没有坏处的。而且,八九岁的孩子,特别是男孩,老是喜欢闯祸,家人把他们交给朱祁年,还能省点心。 算上那些后来的男丁,朱祁年现在已经有了一支十七人的队伍。队伍里,每人都配备一匹高马,还有一把大刀。少数人配有黄杨木弓,但是弦却不像朱祁年的那把一样用牛皮,都是用一些麻绳。朱祁年每天训练结束后,都会带着他们到城外树林中去找一些适合做弓箭的黄杨木,他想尽快让每个人都配备一把黄杨木弓,以便教他们射箭之术。 弓箭,属于远程武器,弓箭在手,百步以内,以持弓者为尊,不过却不适合近战。所以朱祁年打算等他们熟悉骑术后,授给他们射箭之术和近战之术。 这些孩子倒是灵巧,而且对于马这种贵重物品,他们没有因为它的高大而畏惧,相反骑上他,就不想下来。开始几天,只敢慢遛,现在他们觉得让马飞驰起来才过瘾。 体力,在战斗时是最重要的前提条件,等双方武艺差不多时,那时就只有靠体力,当然也不缺乏意志力。朱祁年见众人对骑马之术已经熟练,便想看一看他们的体力如何。同时他也想搓一下石头他们的锐气。 今日,朱祁年带着十七人,在苍茫的大地上,蔚蓝的天穹下飞驰,这样的爽快,不免让心情愉悦,几个人开始唱起民歌。 等跑了离城差不多二十里远,朱祁年勒住马,命令让众人下马。他看了下周边的石头,然后指着石头对众人说道:“你们且去挑选一颗自己认为漂亮的石头。”虽然不知道朱祁年打得什么主意,但十七人还是照着他的话去做了。 为了不让朱祁年笑话,他们都挑了一些较大的石头,有的甚至勉强能被他们自己抬起。 “现在,我带着这些马先走,你们扛着石头徒步往乐安府跑,我在大杨树下等你们,如果我等了一个时辰还不到,那就没晚饭吃。”朱祁年喝令众人道。 石头他们相互看了一下,大眼瞪小眼。朱祁年见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骑着他的坐骑,吹了一声口哨,十七匹马跟着他往乐安府奔去。 他们这时才知道朱祁年没有跟他们开玩笑。 “石头哥,咋办?”强子抬着石头,涨红着脸问道。 “能怎么办,年哥儿都那么说了,只能跑呗,大家别发愣了,抓紧时间,不然没得晚饭吃。” 石头率先朝城中方向跑去,众人在后边跟着他。这些孩子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为了在朱祁年面前不丢面子,他们都扛着石头使劲跑,小腿发酸,咽喉灼痛他们也不管,直到双腿发软倒下去,但很快又站起来。 那些捡了大石头,勉强能被抱起的,跑起来就更加吃力,有的跑了两步就倒下。二十里地,一行十七人艰难跑着,有些已经跑晕过去。石头毕竟年长一些,体力也要更好,在朱祁年规定的时间内他还是跑回到了大杨树下。 十七个人中,有七个人跑回到大杨树下,但是按朱祁年规定时间回到的只有石头一人。朱祁年把那些晕倒的,躺在半路上跑不动的都带回到了大杨树下。 十七人的手上、肩膀上,都被磨破了皮,但他们已经累到麻木,便不觉得身上疼痛。 “今晚,你们都没有晚饭吃。”朱祁年很是生气地说道。其实他对十七人的表现还算满意,但是为了能让他们有更大进步,他只能狠下心来。 “年哥儿,我在规定时间内跑到了,也没饭吃吗?”石头很是不服气说道。 “石头,他们是你什么人?” 石头一时回答不出来。 “你记住,他们是你的兄弟。他们晕倒时候,你视作看不见,只顾自己跑。那到了战场上,当你的兄弟面临危险时,你就只顾自己逃走吗?那置道义与何用?” 石头被朱祁年这样一骂,羞愧低下头。 “今日先这样,明天继续训练。”说罢,朱祁年回了铁匠铺。石头他们十七个确实是没了力气,便都睡在大杨树下。 家人们看到这样,很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但他们知道,朱祁年有他的方法,习武之人嘛,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所以他们也就只是远远看着自家的孩子空着肚子,睡在大杨树下。 大杨树下分马肉,百里黄沙袭马匪(二) 朱祁年在大杨树下与十七人共眠,深秋的皎洁月光洒在十八人身上,十八人的鼾声似雷,与这幅景色格格不入。豆豆害怕他们着凉,又看他们太累,不想叫醒,于是便在不远处生了一轮火。借着温暖的火光,众人睡得很香。朱祁年被豆豆掰树枝的声音惊醒,看了是豆豆他才放下手中的匕首。 “大哥哥,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豆豆把朱祁年吵醒,很是过意不去,这个少年白天已经那么累,现在却打破了他的美梦。 “没事,你怎么还不睡?” “我还不困。”豆豆说着违心的话,其实他白天还是很累的,二十多匹马吃草大多都是她找的,而且现在是秋天,很不容易找。 “大哥哥,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讲故事了,你能给我讲讲吗?” “等我想想……” 豆豆坐到朱祁年旁边,等待着他开讲。 “嗯……在远古时期,大地上没有人类,有个叫女娲的大神……” 这个故事豆豆感到很新奇,朱祁年刚开始讲时,她全神贯注听着,不过故事往往带有催眠的功效。不一会儿,就安静靠在朱祁年的肩膀上睡去。 豆豆一头乌发如云般散铺开来,长长的睫毛即使睡着也不乏美感,小巧而挺直的鼻梁和红润如海棠的唇点缀着小巧的脸庞。 朱祁年讲着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 待东方吐白时,石头率先醒来,看到豆豆和朱祁年相互依靠睡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装睡过去。除了石头之外,其他人也醒来过,但他们貌似不愿破坏,于是就只好装睡过去。 朱祁年醒来,看到众人还在睡,很想叫醒他们,可又怕打扰到豆豆,他也只好安静坐着,不敢乱动。等到豆豆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朱祁年肩膀上,脸不由发烫。九岁年纪的豆豆,其实对于男女之情不懂什么,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懂得的。她红着脸,起身去喂马去了。 “大家伙醒醒,咱还得训练呢。哎……石头,强子快醒醒。” 石头睁开眼来,对着朱祁年一阵坏笑,其他还有几个跟石头一副德行。朱祁年猜出了他们坏笑的原因,脸不由滚烫起来,口中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昨天,可以说你们都没完成任务,然后你们也就没能吃晚饭,大家有什么想要抱怨的,有就当场说,不然憋在心里得憋出病来。”朱祁年平和说道。 “没有,没有……年哥儿也是为了我们好,这年头,吃苦是常事,饿肚子也是,如果这样就叫苦,我们还练什么刀,还怎么去打西边的马匪。”石头说道。 其实另外十六人心中想的跟石头一样。 “既然没有抱怨的,那我们今天继续练。不过在练之前,咱先得把昨天晚上的冷饭冷菜吃掉。” “不用再热一下吗?”强子小声问道。 “行军打仗,有口吃就不错,有时候为了不让敌人发现,生吃都是常事,还热什么热,赶紧的。”朱祁年很是严厉,就如教书先生对待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 朱祁年这些苛刻的条件根本就是把他们当作兵来训练,即使这样,他们为了心中的英雄梦,也不会有半分怨言。 一支队伍的好坏与否,往往跟将领有很大的关系。一个将领在队伍中起到主心骨的作用,将领的思想有时会成为士兵的信仰。一个合格的士兵,要在拥有崇高的信仰后,具备一些杀敌特技,而在具备这些杀敌特技之前,得练就一副好的身骨。 昨日的体能训练让他们身子酸痛,小腿发软,现在双手连个筷子都握不住,肩膀上更是,一层皮已经磨去,凝固的血浆粘在上边,像火烧一般疼痛难忍。 面对冷的饭食,众人好像是在吃山珍海味一般,津津有味。不一会儿,昨日剩下的饭食全数被他们消灭。 “对于骑术你们基本都已经掌握要领,但是对于长途越野跑,你们却很弱。其实这不是你们身体不够强壮,只是你们没有掌握要领,你石头也是,能按时跑回大杨树下,全凭蛮力。” 石头摸了下后脑勺,憨笑着。 “年哥儿,那要领是什么,复杂吗?”强子鬼精地问道。 “不复杂,一点都不复杂。这长跑的要领就是要掌握一个节奏。” “节奏,什么节奏?” “在跑的时候,我们呼吸要均匀,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小腿的发力与呼吸要达到协调,全身的肌肉要有一个节奏。这样,我们就能用跑十里地的力气跑出二十里来。” 听到朱祁年的要领,众人都开始训练起‘呼吸之法’,“嘶嘶嘶,呼呼呼……” “今日,我们不骑马,开始训练体力。大伙儿都背上大刀、弓箭等一应装备,我们跑到昨天你们开始跑的那个地方,然后再往回跑,来回将近四十里地,三个时辰跑完,完成任务的吃午饭,完不成的只能空着肚子。” “年哥儿,不用再抬石头了吗?”强子道。 “今日不用,我们玩一些新招数。” 朱祁年率先跑出去,强子他们也随着他跑起来。都在心中暗自数步数,然后呼,然后吸,大腿迈动,小腿爆发……众人按照要领,都在寻找那个节奏,跑了不到二里地,十七人基本能找出那个节奏,跑起来比之前省力了几分。 现在他们相信年哥儿说的可以用跑十里地的力气来跑出二十里,他们都在心中暗暗赞叹起这个黑瘦少年。 这次因为没有扛着石头,而且又学会了要领,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跑到了昨日的起跑点。 “年哥儿,真他 娘省力,现在,身上的那些酸痛好像都消失了。”石头用拳头敲打着自身结实的肌肉,黑黑的脸上漏出两个大酒窝。 “石头哥,还真是,酸痛感没了,身体感到更加轻松起来。” “身体的疼痛感是由于身体在无氧运动时产生乳酸。”朱祁年不经意说道。 无氧运动、乳酸,这是什么词,酸香麻辣倒是知道,这乳酸是什么酸,比醋酸还酸吗?众人被朱祁年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弄得不知所措起来,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听大人讲过。看着众人诧异的表情,朱祁年知道自己的脑神经开始有点混乱,大脑又开始冒出这些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词来。 “呃……这儿树林茂密,大家就去砍一些看着较为笔直的树木。然后从根部往上差不多八尺处砍断。嗯……你们去砍九棵,记住,砍的时候尽量找一些年长的或者枯病的,那些看着较嫩的就不要砍了。”朱祁年喝令众人道。 朱祁年说完,他们立刻进入树林中,寻找符合标准的树木,一盏茶的功夫,十七个人完成了朱祁年交代的任务。 “我们共十八个人,两个人抬一棵,然后跑回城中。现在,我们还剩下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大家努力。” “强子,我俩抬一棵……抬最大的那棵。”朱祁年道。然后又在强子的耳边嘀咕了一些什么,两人就开始抬起来,其他人看着两人轻松就抬起走了,便开始组队行动起来。石头这次倒是吸取了教训,找了人群中较为瘦弱的与他一起抬。 石头他们刚走了几步,由于步子节奏不一,一下子就被拽倒在地。后边还没开始抬的看到石头他们的囧样,大笑起来。 “石头哥他们太笨了,你看年哥儿跟强子。”人群中有人揶揄着石头他们两人。 等到他们抬起来,才发现,原来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其实石头他们能有这种表现已经算是好的了,他们尝试到不容易后,也为刚才对石头他们的嘲笑感到后悔。 过了一会儿,石头像是摸着了门道。 “左脚、右脚……左脚。”石头喊着。两人的步伐一致,动作开始加快,众人看见石头他们的方法,也都纷纷效仿起来。 然后他们再用来时领会的长跑要领,变得更加轻松起来,朱祁年跑在前面,听到队伍中喊着的口令,嘴角上扬。 一些事,一个人去做可能不如两个人做得好,两个人做可能又不如几个人做得好。朱祁年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这些少年懂得团队协作精神。一只狼可能没有多大杀伤力,可一群嗷嗷叫的狼,却能把力量发挥到极致。 石头和大部分人都已经跑回到了大杨树下,石头眼看时间快要到,而他对昨日朱祁年的训示记忆深刻,想着那还在扛着树跑的,是自己的兄弟,他们在艰难跑着。兄弟,只有能共患难的才能叫作兄弟。 石头想了一下,然后就跑出城外,去帮助还在艰难行走的兄弟,其他人楞了一下,然后也随着石头跑出城外,跟自己的兄弟一起扛着木头,步伐一致往前跑着。朱祁年知道今日的目的达到,脸上洋溢出一幅欣慰的表情,也跑去跟兄弟一起患难。 最后,十八人用了两个半时辰,跑了来回四十里地,而且后半程是扛着木头跑的。百姓们虽看不懂朱祁年的名堂,却对他们的毅力竖起了大拇指。 “今日,大家完成都很好,所以……现在,开饭。” 朱祁年带着十七人像这样接连训练了七八天,这些少年体力本来就好,只是以前没有技巧,只靠蛮力去跑。而这七八天,朱祁年就是让他们找到属于自己身体的那个节奏,而且他们达到了朱祁年最想看到的——团队精神。 “对于长跑的技巧你们已经尽数掌握,现在,每个人身上都已经有了黄杨木弓,从今天开始我就教给你们射箭之术。” 朱祁年那日与天霸战斗时,石头他们都看到了如何去射箭,无非就是把箭放在弦上,然后拉开弦,箭脱手,射出去,觉得至少不会像搬石块和扛木头长跑那样累,怎么着这射箭也是个轻松活。 朱祁年先让他们自己练习,不给他们教任何技巧。 可貌似这射箭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失之一毫,差之千里。只要手臂稍微抖动,射出去,离目标就很远。而且就算手臂不抖动,也还是无法射中目标。 “年哥儿,那天我们看你用箭射马匪时,是那样轻松,可现在让我们去射一个靶子,我们连个边都射不中。那马匪是活着的,而这靶子是死的,我们连这个都射不中,更不用想马匪了。”强子道。 “年哥儿,你给我们讲讲,这射箭到底有什么技巧吧。”石头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朱祁年。 “射箭要三点合一……”朱祁年给众人讲授射箭的技巧。 朱祁年先是给他们讲授了一下射箭的理论技巧,让他们自己去领悟了一个时辰,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手把手教起来。 他们学得还算快,三天过去,说不上百发百中,但命中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再勤加练习,几个月后,对这些不动的靶子,能做到百发百中。不过要射杀移动着的敌人,还得拥有足够的战场经验才行。 现在,只要他们能射中靶子就达到朱祁年的目标。时间不等人,箭只是一种中程武器,范围百步以内,但是不包括近战。而在战斗中,近战要占大多数。朱祁年见他们已经把射箭之术掌握得差不多,他打算教给他们实用的近战招数。 近战刀法,腰马合一是基础,然后再是技巧、力量和速度。对于力量的训练,他们已经持续了很多天。而现在最难的是技巧的掌握,等掌握后,再加上对力量和速度的灵活运用,这样就能对付西边的一些马匪。 按照朱祁年的讲解,众人拼命训练,他们也想有朝一日像朱祁年一样,一招致敌人于死地。 几日下来,他们身上的肌肉轮廓开始变得明显,身上隐隐散发出男孩子应有的气概。 一个月来,石头他们已经尽数掌握了骑射之术、近战刀法,现在,朱祁年心中开始酝酿另外一个计划,等到时机成熟,他就带着这群少年去干。 月黑风高,朱祁年骑着高马,独自一人出城朝西边奔去。 大杨树下分马肉,百里黄沙袭马匪(三) 对于朱祁年独自出城一事,石头他们几个没多问。他们知道朱祁年这是到西边马匪老巢去打探军情,过不了多久,就会带着他们去杀马匪,替天行道。而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刀法、箭法、骑术能否在这次行动中发挥到极致。 “时机已到,我们得行动了。”朱祁年严肃说道。 “年哥儿,你安排吧,我们都听你的。”强子道。 “从乐安府到马匪老巢差不多有两百里,我们明日下午骑快马,到了老巢估计天刚要黑。然后等到深夜子时,我们再行动。” 终于要打西边的马匪老巢,十七人全都热血翻涌,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苦苦训练差不多一个月。 “年哥儿,我们就十七人,西边马匪估计上千,就算是深夜偷袭,只怕我们也打不过。” “石头,一个月前,西边的马匪确实有上千,可是现在,老二天狼和老三天赐为争一把手的位置,两人闹翻。天赐最终带着五百多匪众离开了老巢,另立门户。现在,老巢里边只有四百多马匪,四百马匪中,能战斗的很少,再加上今晚……” “今晚怎么了?” “今晚是个杀天海的大好时机。大多数能打的马匪基本已经被天赐给带走。西边老巢里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只有天星和天海两人。而据赵啊狗说,这天海钟爱十八里铺的王寡妇,每过一个月就会去找这王寡妇,而今晚就是天海去找王寡妇的日子。” 这王寡妇是十八里铺有名的暗 娼,生得水蛇腰,蛇精脸,走起路来别提多风 骚。 依天海在马匪中的地位,找个名正言顺的夫人不是难事,可这老小子就是好这口。 “那年哥儿,明晚是不是天狼会因为坐上一把手位置而大肆庆祝,马匪们也会因此而放松警惕。”强子敏锐的嗅觉让朱祁年内心很是惊讶,但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平静。 “强子说的没错,明天对于天狼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对于这样一件大事,他肯定会酩酊大醉来庆祝,那些小马匪更是会敞开肚子喝个饱,到那时只要我们杀了天狼,擒住天星,马匪们就不敢再造次。” “而且,啊狗说,那些留下的马匪中有大多数是乐安府的人,为了生活才落草为寇。马匪也分等级,他们在马匪群中属于底层,长期被十三太保压榨,早就恨透了这帮人。只要到时候我们给他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说不定会归顺我们。” “今晚,石头跟我去十八里铺,杀了天海。其他人留在城中。” “太好了,年哥儿,我早就期盼着这一天。”石头道。 “是。”众人齐刷说道。 石头听到要与朱祁年去杀天海,心中还是有些激动,同样还带有一丝害怕。毕竟天海的名声他从小就听说过,那是出了名的狠,心里还是有一些阴影。 晚上,朱祁年和石头摸到十八里铺。 十八里铺在乐安府的西北边,这里的居民生活水平跟乐安府的百姓一样,都是饱受马匪的压迫,王寡妇这个破鞋,在十八里铺的女人眼中就是个腌臜东西,只不过因惧怕天海的缘故,他们只敢在背地里给她吐唾沫。 十八里铺中的男人大多都被王寡妇勾了魂,王寡妇对于这些男人都是有一分赚一分。 天星见过朱祁年的样貌,朱祁年害怕天星认出,两人用布蒙了面。两人慢慢走着,朱祁年观察着十八里铺的地势。现在天已经黑,加上秋天空气微冷,百姓们都在自家躲避着风寒,村子小径上没有一个人,所以对于这两个陌生人的到来,他们全然不知。 天海带了两个马匪来,王寡妇给天海开了门,扭动着水蛇腰,骚 气地说道,“哟,爷您来了,奴家想死你了。” 天海让那两个马匪守在王寡妇家门口,等天海进了王寡妇的家门,过了会儿,那两个马匪就找地方喝酒去了。 朱祁年想借着这次机会看看石头这些天的训练成果,便想把这两个马匪留给石头解决。等到那两个马匪喝得差不多,朱祁年便带着石头摸上去。 其中一个马匪已经喝得睡倒下去,另外一个马匪笑着倒下去的那个酒量不好。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那个还没睡倒的马匪看着石头和朱祁年问道,手朝大刀摸去,不过酒喝得太多,始终拿不到。 朱祁年快速过去,朝着他的脖子上一击,那马匪晕倒过去。 “年哥儿,我们现在该干什么?”石头看着眼前的两个马匪,声音有点打颤地问道。 朱祁年被他的这一问,才想起,这小子没杀过人。他拿出胸前的那把匕首,给被他打倒的马匪脖子上一抹,一股鲜血喷出。那马匪睁开眼睛,用手捂着脖子,想要说话,可鲜血却从口中喷出,发出咔咔声。 “妈的,杀人啊,能干什么。看清楚了吗,跟我一样,把另外那个给抹了。” 石头慢慢走到那个还在睡觉的马匪面前,拿起大刀,看了眼朱祁年,“年哥儿,我不敢。” “快点,他要醒了。等他醒了,我们就麻烦了。” “哦。”石头拿着大刀,走到睡着的马匪旁,吸了一口气,跟朱祁年一样,朝着马匪脖子抹去,鲜血一下子喷出,溅到他的手上。 “第一次杀人都是这样,我以前比你都害怕,不过杀了第一个,后边慢慢就习惯了。要是实在还紧张,就想着他们是坏人,都是该死的,你只是在替天行道。” “年哥儿,那我们去杀天海吧,我现在不那么紧张了。想到马匪们的恶行,我现在感到热血沸腾,走吧,年哥儿……” 两人摸到王寡妇家,朱祁年让石头去敲门,天海大骂着,裸 着上身,来开门。当天海打开房门时,朱祁年一刀朝天海喉咙割去。天海双手扶在门边上,脖子冒出的血飞溅到一尺外。 “当家的,谁呀?”王寡妇用骚里骚气的语气问道。 听到天海没有回答,她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出来,朝天海背上一拍,天海轰的一声倒下去。王寡妇腿一下子吓得瘫软下去,蹲在地上大声喊叫。 朱祁年和石头杀了天海,就骑着高马出了十八里铺,朝乐安府方向奔去。 强子他们在大杨树下等着朱祁年和石头的凯旋,豆豆在一旁担心着。“哎,你们看,年哥儿他们回来了。” 朱祁年和石头下了马,众人围上来询问战况。“年哥儿,怎么样,天海死了没有?” “死了。” “哎,石头哥,你怎么脸色有点苍白,没什么事吧?” “没事……我没什么事,估计是一路上冷风吹的。”石头支支吾吾回答道。 “这次石头可是立了大功,要不是有他在,估计我俩就回不来了。” “年哥儿,说说。” “这次跟在天海身边的有两个马匪,我看天海不在他们身边,就悄悄上前去抹了他两。哪成想,这天海在我的背后准备偷袭我,石头看到我危险,就用大刀朝天海背上砍去,结果了这老小子的生命。”朱祁年一本正经说道。 “有你的,石头哥。”强子给石头竖起拇指,脸上满是羡慕和敬佩。 石头摸着后脑,脸上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 朱祁年的这个谎话,既让石头脸上有了面子,又给其他人燃起了热血。他们所学的跟石头是一样的,石头能杀死十三太保中有名的天海,他们相信自己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我们准备准备,明日下午动身,去老巢搞上一搞。”朱祁年喝令道。 第二日下午,一行十八人骑着高马出了城,城中的百姓知道,年哥儿要带着十七个少年干大事去了。 深秋,黑夜来临得要早一些。月亮今日害羞躲在云层里,天上有几颗星星从云层中探出头。今夜,月黑风高,天时地利人和,都被朱祁年他们占去。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把马放在二里外,徒步摸到马匪老巢。 “年哥儿,马匪们正喝着呢。”强子说道。 “先让他们喝上一两个时辰,等他们都醉了,我们再招呼他们。” 朱祁年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马匪在树上放哨,“虎子,你带着啊明他们八个,绕着马匪老巢四周,用这些绳子,把一些小树拴起来,等我们待会下去杀马匪,你们看我手令,然后拽动绳子,让树木都摇晃起来。”说着朱祁年给他们分了绳子。 “年哥儿,一路上就见你拿着一捆绳子,我也不方便问,不过现在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问,这到底有什么用?”强子问道。 “我在赌,赌马匪还相信我有着一千五百个士兵。” “还是不明白。” “这个道理跟那天斩杀天霸时,我让你们拖动树杈的一样。” “你是说,让虎子他们摇动树木,这样马匪就会以为他们被一千多士兵包围了?” “没错。” 刚开始,虎子他们听到只是去做这样的小事,有点不甘心,现在他们知道原来这里还暗藏着这么些个道道,计划缺了这一道就成不了。八个人都小声答应,然后分散到马匪老巢四周开始去做朱祁年吩咐的事。 “天狼喝得差不多了,兄弟们,跟我前去招呼他。” 九人跟着朱祁年摸到天狼屋外,听到天狼的鼾声,朱祁年破窗而入,一个咕噜就到天海前,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天狼听到破窗声音,觉得不对劲,想要起来,却感到脖子凉飕飕,便只敢躺在床上不敢动。 眼睛转着,看到一个黑瘦少年。颤抖声音问道,“你是小刀客。” 朱祁年没有回答他,匕首一挥,把天狼摸了脖子。 “强子,进来,把这老小子的头剁了提着,我们到信义堂上去招呼剩下的马匪。” 强子二话不说,进来手起刀落,天狼尸首分身,把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提在手上。朱祁年想着他会像石头一样犹豫,没想到,竟然这般干脆利落,有点让他出乎意料。 “石头哥,发什么楞。”强子揶揄着石头。 石头也被强子的这个表现给吓到。 “走,去信义堂。” 强子提着天狼的头颅跟在朱祁年身后。 天星和匪众在信义堂大喝着,只见一个快速的身影飞过,马匪们以为是花了眼,揉了下眼睛。看没什么东西,便只顾继续喝酒。忽然噼里啪啦一声,一颗血球滚进来。 那黑色的身影正是朱祁年的,早在强子把天狼的头颅扔进去前,他的的匕首就已经安静躺在天星脖子前,天星举着一碗酒,不敢动。 “尔等听着,地上滚着的是天狼的头颅,不想死就不要乱动。” “小刀客……”众人哗然。 朱祁年把匕首插进天星的脖子,然后拔出,一股鲜血涌出,喷到离天星较近的几人脸上。众人停止哗然。 石头他们拿着大刀,气势汹汹站在信义堂前。 马匪们看到只有十个人,一些马匪的手悄悄朝着腰上的大刀摸去。朱祁年给强子一个眼神,强子提着大刀,上去就杀了一个。 “尔等想要活命,就放下手中的武器。”说罢,朱祁年右手握着匕首,往头上一举,“众士何在?” 虎子他们听到朱祁年发布命令,就牵动手中的绳子,让老巢四边的树木都摇晃起来。 “刷刷刷……” 那些想要躁动的马匪听到外面的声音,只好老老实实坐着。朱祁年看到他们已经镇压下去,就让他们抱着头蹲在地上。 “我知道你们当马匪也都是生活所迫,要是太平盛世,谁会愿意去干这戳祖宗脊梁骨的事。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乐安府的兄弟,想要痛改前非的随我等回去,其他的兄弟嘛……” 那些不是乐安府的马匪身子不停抖动。 “其他的兄弟,我给你们盘缠,回去后,好好种田,不要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我今日放你们走,如果哪天让我发现你们还在重操旧业,那就只能送你们去见阎王。”朱祁年满眼杀气说道。 赵啊狗起来,“兄弟们,我们被天狼他们压榨许久,早就想逃出去,今日小刀客给我们机会,我们回去一定要好好做人。” 那些原先乐安府里的其实早就被赵啊狗做了工作,他们巴不得朱祁年早日来解救他们。现在被赵啊狗开头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附和起来。 朱祁年他们搬出马匪的所有钱财,给那些原先不是乐安府的发了盘缠,让他们离去。 天星被杀,一群忠诚于天星的此刻正在寻找一个机会,想要杀朱祁年。 借鸡下蛋生财富,筑墙建坝兴乐安(一) 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 ——《红楼梦》 朱祁年忽然感到背后有杀气,但他知道自己转身反击已经晚了。那股杀气已经带着凌寒之气逼近,只需一眨眼的功夫,就会穿过后背,刺进心脏。 强子将他的大手一摊,伸出一只蒲扇大小的手掌,掌心携带一股劲风,抓向那把刺向朱祁年的大刀。那把大刀在空中停下,刀刃下方滴下强子的热血。石头注意到这一幕,提到即砍,马匪握刀的那只手被砍下,鲜血喷向强子的脸和朱祁年的后背,断了手的马匪在地上捂着伤口打滚。 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便结束了这场战斗。那些心中还在打着主意的马匪此刻已经被强子和石头的反应吓破了胆。他们现在知道小刀客是他们惹不起的,一个他的两个手下就如此厉害,更不用说他了。 “年哥儿给你机会让你悔过自新,没想到你竟然想要杀他。”石头指着断臂的马匪骂道。 “为什么杀我?”朱祁年问道。 “天星对我有恩,你杀了天星,所以我只能杀了你替他报仇。”那马匪虚弱地说道。 “仗义,你走吧。我朱祁年这辈子最佩服仗义之人,所以再给你一条生路。” 这马匪还算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朱祁年正是看中了他的这一点,才想再放他一条生路。可这马匪,想着自己握刀的手已经被砍去,已经是个废人,今后活在世上也是遭罪。再加上他其实还是敬佩小刀客的,刚才的刺杀只不过是为了给他的恩人报仇。现在他道义已尽,就朝着一棵石头撞去,脑门撞破,当场死去。 “强子,你手没事吧?”石头焦急地问道。 “没事,不过是开了一道口子,男人嘛,偶尔流点血也不错!”强子活动着手腕,“不过这马匪还真是仗义,可惜了。” “强子,石头,谢谢你们两个救了我。”朱祁年欠身抱拳给他们两个行礼。 两人赶紧扶起朱祁年,“年哥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都是兄弟,兄弟有难,我们怎能袖手旁观。再说了没有你,哪有我们的今天。” “是呀,年哥儿,强子说得对,我们是兄弟,兄弟如手足。” 朱祁年此刻觉得内心无比温暖,十二年了,他来到这个世上十二年了,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这种情谊值得他一辈子去珍藏,但他现在也很害怕,害怕在将来的哪一天里,这种情谊会离他而去。但愿上天对他们好一点,能一辈子像现在这样。 等处理完了,朱祁年让石头带着人把马匪老巢烧个一干二净。在这片黄沙里嚣张了几十年的马匪,随着这一把火消失在时间长河里。他们连夜回了乐安府,一如往常,在大杨树下清点物资。 “年哥儿,我们这次总共得到高马两百匹,加上之前的,我们现在已经有高马二百二十二匹。还有白银两箱,大刀差不多三百多把。”石头清点完给朱祁年汇报着。 “年哥儿,现在我们要干什么?”强子看到这些白银和战马,隐约感觉朱祁年肯定会用这些东西来做些什么。 “目前,我们已经有了钱。我知道众位兄弟一定想要把这钱分上一分,毕竟我们穷怕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觉得,如果我们分了钱,那分到每个人手上其实没多少。而现在,乐安府的百姓食不果腹,我认为我们应该用这些物资为百姓做些什么。” “年哥儿,你一向主意多,你说吧,我们该做什么。”石头很是爽快地说道。 “其实,年哥儿,现在在乐安府里,白银在百姓眼中始终不如粮食踏实。”虎子说道。 虎子这句话说到了朱祁年的心坎里,朱祁年以前一直没注意他,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祁年感觉虎子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在自己的这条王者之路上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来帮助。 “虎子说得没错,在这个时代里,粮食在百姓眼中才是最实在的。这样,对于这些从马匪老巢里缴获来的物资,容我回去想一想,该怎么处理。” “新加入的兄弟,我知道以前你们是迫不得已才去做的马匪,但是你们始终属于乐安府的子弟。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回到自家田中,扎根努力生产,自给自足;二是跟着我等一起,恢复往日乐安府的繁华。” “这样,你们要留下的站在我的左手边,要回家老实务农的站在我的右手边,请大家做出选择。” 朱祁年一声喝令,人群中开始小声嘀咕了起来,他们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朱祁年是不是真像他承诺的一样,如果他们不加入朱祁年的队伍,朱祁年会不会出尔反尔,到时候给他们背后一刀。 正在他们犹豫不决时,赵啊狗站出来,“兄弟们,我们在马匪里边过的是什么生活,我想我不用多说,如今,年哥儿给我们选择,不论是为恢复乐安府繁华,还是回家踏实种田,我想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好选择。” “我赵啊狗,虽然以前也干过一些龌龊事,但是我始终有一颗男儿的热血心。我欠乐安府百姓太多太多,我想跟着年哥儿一起,这样我也能弥补一些,等我死后,我也好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 说完,赵啊狗站到朱祁年的左手边,其他人也纷纷做出选择,一些人选择了右边,一些人跟着赵啊狗选择了左边。那些站到右边的,心中再三衡量,然后又跑到左边。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两边的队伍不再变动,站在朱祁年右手边的只有寥寥数人。朱祁年的队伍已经由原先的十七人变成一百三十六人。 朱祁年给那些要回家务农的发了白银,好让他们回家买一些农具和种子。 “大家已经忙活了一晚上,再加上来回奔袭,都已经乏了,大伙儿就先散了,回家歇着。” 众人散去,朱祁年让石头、强子和虎子留下,四人忙活了两个多时辰,把高马和白银都安顿好后,就各自回家歇着了。 这战,石头他们打得太过瘾,回到家中,也在跟家人一遍一遍描述着战斗场景,家人不厌其烦得听着,他们觉得这个故事永远说不烦,也永远听不烦。 “年哥儿,回来了。我看到你们这次带回这么多高马,想必是去打西边马匪了吧?”老铁匠问道。 “是的,老伯。” “什么,大哥哥,你们去打马匪了,那马匪可是有千八百人……”豆豆露着惊讶的表情。 “你们打赢了吗?” “豆豆,年哥儿带了那么多高马回来,当然是打赢了。” 朱祁年看着豆豆点头说道,“我们打赢了,而且这次我们不仅带回了高马,而且还带回了乐安府的一些后生。” …… “老伯,我想问一下,这东边离乐安府最近的是哪一个州府?” “离乐安府最近,那应该是临安府。怎么了,年哥儿?” “没事,我就是问一下。” “哦哦。” 朱祁年躺在床上,为那批缴获来的物资发起愁。他觉得这批物资是大家一起努力才得到的,得拿出一部分来论功行赏,而剩下的那一部分,则用来发展自己的计划。 ‘人君之职,有三而已,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刑罚,三也。材有长短,故有能否;功有高下,故赏有菲薄;罪有大小,故罚有轻重。这是资治通鉴里的话,如果我不能很好得应用这‘赏罚’二字,只怕是今后众位兄弟会不服,到时候怕是会生出更大的麻烦。’ ‘这乐安府,西边是月宛国,听说月宛国盛产汗血宝马,而大周已经不与月宛通商很多年,汗血宝马现在在大周是稀缺资源。月宛国的达官贵人钟爱我大周的人参、鹿茸等补品,民众对我大周的香料情有独钟。我可以用从马匪那里缴获来的白银从临安府购进人参、鹿茸和香料等,卖到月宛国,再从月宛国买进汗血宝马,带到临安府。这样,就能从中盈利一部分。’ ‘充盈库府间,还得修城墙,练兵。’ 朱祁年的这一步,是为他的宏大计划打基础。 在乐安府杀马匪,树立威信,是他的第一步;稳固防守、建立自己的根据地,实现所谓的高筑墙是他的第二步;用从马匪那里缴获来的白银来赚钱,充盈库府,招兵买马,不断积蓄力量,发展壮大自己,广积粮是他的第三步。 ‘爹、娘,孩儿定会为你们报仇。师父,你对我说的那些我一直都记得,我会努力去实现它。’ 朱祁年心里谋划着,但他谋的是大义,或许有朝一日,他会载入这个世界的史册。 等东方吐白,朱祁年还没有睡着,这一夜,他失眠了,索性也不躺着了,早早到大杨树下等着众人前来。 石头他们几个没过一会儿就来了,等人到齐了,朱祁年对他们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石头他们听到这个计划,第一反应都是张大嘴巴。 “年哥儿,你以前做过生意没有?”强子很是严肃问着朱祁年。 “我没有做过。” “那你能保证不亏本吗?” 朱祁年一时间回答不上强子的话,说实话,这方面他确实没有想过。 “要是打战的话,我敢肯定你年哥儿是个天才,可是这做生意,我可不敢肯定。” “其实强子,我以前也没有打过战,不过我还不是带着你们把西边的马匪给端了,一个人如果没有去尝试,那又怎会知道自己的所长呢?战争中无不存在凶险,一个军人最重要的品质莫过于勇气,我想着商人也一样。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勇气,相信总能走出一条不寻常的路来。” 众人被朱祁年的这一通话说服,其实他们相信朱祁年能做好,以前在他们的心中西边的马匪是不可战胜的,但还不是被这个黑瘦少年给收服。 “强子,我知道你是担心,不过年哥儿说的确实在理,我们得勇敢迈出第一步,成不成功到时再说,如果不成功,那我们也可以把迈出去的那只脚收回来嘛。”虎子说道。 “行,西边那么危险的马匪老巢,我们都能在自身完好无损的情况下把他们打败,这做生意算个屁,总不能死人吧。你说吧,年哥儿,我们该怎么做。”强子刚才内心的那股自卑此刻已经飞到九霄外。 “石头,你和强子带着新来的弟兄先把乐安府的城墙修好,然后再教给他们刀法、骑射之术。虎子你们十五个在刀法和骑术上已经能应对一些突发情况,跟着我一起去打通这条商道。” “是。” 朱祁年把强子安排在跟石头身边,让他们一起训练新来的兄弟和修复城墙,实际有他的想法。通过这么几个月的相处,他发现石头有时候处理事情没有头绪,而且容易急躁,而强子是个主意很多的人,内心又稍加沉稳一些,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定能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算天赐他们来犯,相信他们两个也能从容应对。 “还有,两箱白银,我也不打算全部用来打通那条商道。这些白银都是兄弟们辛苦打下来的,我想用一部分钱来论功行赏。” “年哥儿,我们兄弟现在拿这些钱也没啥用,你也不用给我们论功行赏。”石头摸着后脑勺说道。 “我们现在队伍越来越壮大,而正是这样,我们做事总要有一些规则,弟兄们都按照这些规则来办事,才不会乱套,队伍才不会散,朝着壮大的方向发展。所以从今以后,我们得奖罚分明,谁做错了事,那就要罚,谁立功,那便赏。” “年哥儿,你说吧,怎么嘉奖?”虎子道。 “石头这次杀死天海,为我们的行动开了一个好头,鼓舞了士气,再加上在剿匪过程中,临危不乱,以头等功论赏,给予白银十两;强子在马匪老巢时砍了天狼的头颅,并用这颗头颅镇住信义堂的马匪,以头等功论赏,给予白银十两;赵啊狗在在此次计划中,起到关键作用,以头等功论赏,给予白银十两;虎子……二等功,给予白银八两……” 朱祁年按照众人在这次剿匪中的表现,给予与他们功劳相符的奖赏,这样的奖赏,给他们起到了激励作用。 借鸡下蛋生财富,筑墙建坝兴乐安(二) 临安府,位于乐安府东边,两地相距八百多里。临安府盛产人参、鹿茸,而且品质极其优良,这里成了整个大周人参和鹿茸的生产基地,皇家的所食用的人参和鹿茸都是从临安府上供的。 朱祁年跟虎子一行人从月宛国买了几匹汗血宝马,拿到临安府去卖,刚进城,一些异样的目光就齐聚在他们十六人身上。一些商人摸着胡子打量着十六位少年带着的这些个汗血宝马身上。他们也是识货人,知道他们牵着的这些马不是普通马。 “这些马外形上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莫不是月宛国盛产的汗血宝马?” “听父辈们说,月宛国的汗血宝马耐力和速度十分惊人,能日行千里。而它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在肩膀附近会流出一层似血一样的汗液。” “不过听说这汗血宝马价钱十分昂贵,可是看这些少年的装扮也不像是有钱人。” “这个就不知道了,兴许他们是偷来的。” 两个商人看着走在街道上的朱祁年议论着。 一些人看到他们乞丐般的装扮,有的躲得远远的,有的则在打着他们带着的这些汗血宝马的主意。要是他们背着大刀,也许那些人就不会新生歹意。朱祁年害怕他们背着大刀的装扮吓到众人,到时候就别提什么做生意了。所以在进城门前,朱祁年都让大家把大刀藏了起来。 街道上,脸上生有一条大疤的人注视着朱祁年他们。 “年哥儿,我们初来乍到,对临安府也不熟悉,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虎子向来沉稳的性格面对这车水马龙的城市也有些慌了。 其实朱祁年跟虎子一样的心情,只不过他不是因为临安的繁华吓到了他。他只是觉得人生地不熟,手里的这批汗血宝马很难处理。要知道,做生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有很好的生意伙伴作为前提。 “看天也快黑了,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休息一晚。” 朱祁年他们本来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露宿一晚,可找了半天,才发现这临安府里根本就没有僻静的地方,到处都是车水马龙,到处都是灯红酒绿。最后他们找了一家价钱相对便宜的客栈住下。 所谓一分钱一分货,这低价的客栈简直不能恭维,不过朱祁年他们都是吃过苦的人,从月宛国到临安府的这一路上,他们都是以天为被,以地为褥,饮露解渴。能住上这样的客栈,实在是一种奢侈享受。 “客官,马匹已经为你们安顿好,你们现在要吃点什么?”店小二很是客气地说道。 “给我们上几个白膜,再给一壶白开水就好。”朱祁年道。 “穷鬼,一身的乞丐样子,吃不起就不要吃,几个白膜,在这临安府说出来都是笑话。”店小二小声嘀咕着,但还是被朱祁年他们听到。 “妈 的,你说谁乞丐样,信不信我把你……” 朱祁年拉了下阿明的手臂,不让啊明继续说下去。“小二哥,贵店没有我们点的这些东西吗?” “等着啊。”店小二用不屑的眼神瞟了一下朱祁年他们,然后迈着很是傲气的步伐走向厨房。 啊明刚想要站起来暴揍店小二一顿,朱祁年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只好把这口恶气忍下去。 “啊明,稍安勿躁,不要跟一个势利眼一般见识。”虎子道。 那个脸上生有大疤的人走进来,坐在离朱祁年他们不远处。店小二看到满脸煞气的壮汉走进来,点头哈腰招待着。 “给老子来一壶温酒,再来二斤黄牛肉。”大疤脸吩咐道。 店小二的身子差不多能弯到地上,要是那位大疤脸壮汉让他舔鞋,估计他马上就能趴在地上。 “妈 的,这跟狗一样的人,我看着实在很恶心。”啊明说道。 “行了,跟他计较个什么,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心胸开阔。”朱祁年教训着啊明,他知道啊明很委屈,其实他也委屈,只不过在他看来,用不着跟每一个人都较真,那样伤身又伤神,实在划不来。 朱祁年用余光打量着这个大疤脸,在他们刚才进城的道路上,他就发现大疤脸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 “虎子,我觉得这个大疤脸看上去有些古怪,我们得好生提防才是。” 虎子点头,其实他也在进城的道路上注意到了这个大疤脸,看来是来者不善。 啊明他们听到朱祁年的话,都提高警惕,用余光注视着这个大疤脸的一举一动。 “嗒嗒嗒……”一个女人走进客栈。这女人实在妖艳,容貌姣好,即使是女人看了也会怦然心动。她个子不高,面如彩桃,双目如杏,一身紧身丝绸做的衣裳显示出她优美的线条。身上散发着阵阵酥香。 “小二,来一壶温酒。”那女人道。 啊明他们已经被这个女人给吸引过去,不得不说她实在太美了,身上那股成熟女人的气息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朱祁年倒是镇定,毕竟在他的眼中此等货色皆是庸脂俗粉。 店小二先给那个大疤脸上了黄牛肉和酒,然后再是那个女人,最后才给朱祁年他们上。明明是朱祁年他们先到,可这小二实在太势利眼。一向沉稳的虎子,这会儿心中也有了一丝怒气。 看到朱祁年他们啃着白膜,大疤脸让店小二拿了四斤熟牛肉端到朱祁年他们的桌上。“爷,小的有眼无珠,这是那个刀疤爷让我给你们的。” 店小二变脸的速度比变天还快,朱祁年也不理会这等市侩小人。 朱祁年起来,欠身给大疤脸行了个礼。“既然是那位爷请的虎子,你们也别看着了,开吃吧。” 虎子他们喉结上下窜动,咽着口水,面前的这盆肉对他们实在太诱惑。但是他们还是啃着白膜,不敢对肉下手。出门在外有一颗提防的心总是好的,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年哥儿,我们也不认识那位大疤脸,平白无故请我们吃黄牛肉,该不会这肉里有毒吧?”啊明说道。 “萍水相逢即是缘,我们与仁兄相遇在这临安府,想来也是一种缘分。对于这样的缘分,仁兄又怎会下毒害我等。再说我等如乞丐,身无分文,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去惦记的。”朱祁年故意提高嗓门,大声说道。 大疤脸听到朱祁年的话,起身给他回了一个礼。 “放心,没毒,开吃吧。”朱祁年道。 啊明他们还是不敢吃,虎子在朱祁年说话时,观察了大疤脸,从大疤脸的表情上可以看出,这盆肉确实是发自真心地请他们,再说从大疤脸进门到现在,一直没有离开过座位,他亲自下毒是不可能的。而这店小二更不会是大疤脸的同伙。 通过种种迹象分析,虎子知道朱祁年的判断是正确的,那盆肉里确实没有毒。知道肉里没有毒,虎子拿了一大块开始吃起来。啊明他们虽然害怕,但看到虎子那享受的表情,也实在忍不住,就开吃起来。 朱祁年也拿了一块,大口吃起来。 众人你一块我一块,没过多久,四斤牛肉就被吃完。其实这四斤牛肉对于他们十六个人呢来说,还不够塞牙缝,不过有肉总是好的。 忽然,虎子感觉手上没了力气,脑袋开始犯晕。啊明他们几个倒了下去,朱祁年则镇定地坐着。 ‘难道我分析有误,这牛肉里被下了毒?’虎子心想。 “仙姑好手段,竟然让我的兄弟都中你的毒。”朱祁年说道。 “娃娃,你厉害的很,竟然知道毒是我下的。”那妖艳女子道。 “从仙姑进门以来,你就开始对我们下毒。” “娃娃,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散发的酥香,是一种配置的毒药,这种毒药用香气来覆盖,等进入到别人的鼻中,过不了半个时辰,被下药的人就会全身酥软,手脚毫无力气。” “娃娃,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有几番见识。没错,我身上的这个酥香就是十香软酥。” “仙姑好生厉害,竟然能调配出失传已久的十香软酥。不过,我等都是穷苦人,仙姑何至于下此手段来毒害我等。” “哈哈,穷苦人。娃娃,你可真会说笑,带着几十匹汗血宝马的能叫穷苦人。”妖艳女子仰天大笑。 虎子他们一听,想要站起来,却还是无力。店小二跟老板瘫软坐在地上,他们听到这些穷苦小子竟然带着汗血宝马,开始后悔起刚才对他们的招待。 “仙姑莫不是看上了我那几匹汗血宝马?” “娃娃,我说看上了你会送我几匹吗?” “看来仙姑也喜欢说笑,你知道汗血宝马的价值,岂能是你一句喜欢就送给你的。” “娃娃,你们都已经没有力气了,我要是硬抢,你们也不能怎样。” “我都能知道你下药的方式,又怎会中你的毒。” “娃娃,你……你没中毒?” “哈哈,区区十香软酥,怎能毒害得了我的身体。” “娃娃,你好大口气。” 妖艳女子被朱祁年激怒。眨眼间,已经来到朱祁年面前,只见她将右手一摊,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指间带着劲风,抓向朱祁年的肩膀。朱祁年一闪,女子抓了个空。 她回身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刺向朱祁年。朱祁年不慌不忙,轻抬手腕,伸出手指和中指,向匕首刺来的方向插 去,准确无误地夹住匕首,手腕微微用力,便把匕首从女子手上躲下来。女子见匕首也被他夺去,便挥掌向朱祁年劈来。朱祁年也迎上去,毫无章法地接着女子的招数,而这看似毫无章法的招数却一一破解了女子的招数。 朱祁年虽然看起来黑瘦,但功夫非凡,他的这几招都是以守为攻,让着那女子。女子知道朱祁年让着他,感到耻辱,接着又挥动几掌。 眼见二三十招过去,朱祁年知道女子没了招数,便从胸中摸出匕首,以闪电般的速度把匕首放在女子脖子上。女子只好停下动作,安静站在原地。 “你走吧。”朱祁年收回匕首,放回胸前。 “娃娃,你怎么不杀我?” “你的十香软酥也不是什么剧毒,你也没想过要杀我们,看起来不是那么坏,所以我不想杀你。” “哈哈,本来想着今日劫了你的汗血宝马,不过,娃娃,你实在太厉害。而且,娃娃,看起来你也是个爽快人,我想改变主意,买你的汗血宝马。你看如何?”女子改变了语气,对朱祁年说道。 “只要你诚心想买,出得上价,我们便卖。” “爽快,娃娃。” “不过请你给我的兄弟解毒。” “好说,好说。” 女子从腰间拿出一瓶药递给朱祁年,朱祁年招呼着让众人吃下,不一会儿,十香软酥的毒便解去。 “不知道仙姑要出个什么样的价格。” “当然会是让你满意的价格,还有娃娃,你别老仙姑仙姑的叫,搞得我像个巫婆一样,本小姐可才十八岁。” “你也别娃娃娃娃的叫,搞得我像个小屁孩一样。” “我叫鸾玉。” “我叫朱祁年。” 两人的这一次打斗,让彼此了解了几分。朱祁年从鸾玉的身手和穿戴上可以初步知道,此女子在这临安府肯定有些势力,如果刚才他直接杀了她,估计会惹来很**烦。不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自己的手下留情,竟会找到第一个生意伙伴。 鸾玉从朱祁年他们几个刚进城就开始注意到他们,那时他便觉得朱祁年身上洋溢出的气质不一般,在他破旧的衣服下,竟然会散发出一股高贵的气息,而这种气质又是那般独特。不是寻常人家所有,更不像那些富家子弟。她便想试探一下少年,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从试探中鸾玉知道,朱祁年为人坦荡,这些汗血宝马不是他们偷抢而来。而他到底是什么人,鸾玉怎么也猜不到。 “我愿意用我一千两黄金,购买你手上的所有汗血宝马。”鸾玉道说罢,吹了一个口哨,不一会儿,几个奴仆抬着一大箱东西走进客栈。鸾玉一挥手,仆人把箱子打开,黄金发出耀眼的光芒。 “鸾玉小姐,你想要独吞这些汗血宝马,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什么。”那个坐在一旁的大疤脸开口说话。 借鸡下蛋生财富,筑墙建坝兴乐安(三) “孙家主,别来无恙。” “鸾玉小姐,我知道你林家在这临安府有些势力,但是你也不能仗着林家的势大来欺负我吧。”大疤脸说道。 “孙家主,你说的是哪里话,我们都是生意人,没有谁欺负谁之说。” “朱祁年的这些个汗血宝马是我先看上的,怎么说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那孙家主,你也不能让我鸾玉竹篮打水一场空吧。所谓见者有份,你也得给我留一口吃吧。” “哈哈,那鸾玉小姐,你说该怎么办?” “这些汗血宝马是朱祁年他们的,卖给谁,怎么卖是他说了算,不如,我们就让他做决定要卖给谁吧。”鸾玉说道。 鸾玉倒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硬抢肯定会与孙家主发生一场恶斗,于是就把这个难题交到朱祁年手上。 朱祁年这次的目的之一是把汗血宝马卖个好价钱,另一方面,也是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寻找一些靠得住的生意伙伴。从鸾玉对大疤脸的客气程度来看,他应该在临安府也颇有势力。而且刚才他赠送的那盆熟牛肉,应该是有意与朱祁年交好。朱祁年权衡了一会儿,打算把这些汗血宝马平分卖给鸾玉和大疤脸。这样既不会得罪双方,兴许还能跟他们长期合作。 “鸾玉小姐,既然这批汗血宝马是孙家主先看上,而你为了这批汗血宝马也废了很大功夫,我想着,要不我把这批汗血宝马平均分成两份,一份卖给你,一份给孙家主。你们看这样可好。”朱祁年欠身朝着两位顾客行礼。 “朱祁年,我愿意用鸾玉三倍的价钱购买你这批汗血宝马,你看……”大疤脸道。 朱祁年看了一眼鸾玉,“孙家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初来乍到这临安府,我也不想得罪人。还是按照鸾玉小姐的价格,卖给你们两个。你们一人给我五百两,我把马匹平分两份给你们。” “哈哈,好好好。我孙老疤看你朱祁年是个爽快人,就给你这个面子,按照你说的去做。” 朱祁年把汗血宝马卖给鸾玉和孙家主后,一行人准备到临安府四处看看,买一些香料、人参和鹿茸这些月宛国人喜欢的东西。 “年哥儿,这次太凶险了,我本想着我们几个要栽在那个鸾玉手上了,可没想到,你居然没有中毒。”啊明笑呵说道。 “年哥儿,你是怎么解的毒?”虎子很是好奇。 “我从大周南部到乐安府的这一段旅程上,一位老先生给我说过这种毒,不过具体怎么解他也没告诉我,所以我刚才也跟你们一样中了毒。” “我们中了毒,四肢无力。那为什么你还能跟鸾玉打斗?”啊明问道。 “其实我刚开始也感觉是四肢无力,不过就在与鸾玉说话的那段时间里,我身上的那种无力感觉就没有了,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祁年也一直在疑惑这个问题,要说是用内功把毒给逼出来,那显然不是。 “年哥儿,我看那位大疤脸也没什么事。”虎子摸着下巴说道。 “这个孙家主估计早就知道鸾玉小姐的十香软酥,可能用屏息法提前做好准备,所以没有吸入。” “我这身体,估计是对这种毒有免疫作用吧。” “免疫,什么是免疫?”啊明问道。 朱祁年知道自己又头脑发热,那些个莫名其妙的词语又从口中蹦出来。他只好摸着脑袋,憨笑着。 “年哥儿,我们现在还是得对比几家店铺,看看哪家最便宜,哪家质量上乘。”虎子正经说道。 “对对,虎子说的对,所谓货比三家,然后才能知道哪家的性价比高些。” “呃呃……性价比。”朱祁年又恢复到尴尬中。 朱祁年带着虎子他们走进了一家还算宽敞的店面,几人的穿着确实褴褛了一些,店家的伙计看了他们几个一眼,一脸的不屑,把头转过去,装作看不见他们。朱祁年凑上去,“店家,你们这里的人参、鹿茸这些怎么卖?”,他的语气很是谦虚。 “小子,这人参、鹿茸是你这种穷人能买得起吗?穿得还不如个乞丐,切。”伙计用极其傲慢的语气说道。 “我们有钱,那外面……”啊明刚要说,虎子拉了他的一下衣袖,把他的话打断。啊明知道自己刚才差点犯错,只好低着头。 “有钱,我知道各位老板有钱,我们小店实在招待不起各位,各位请到下一家去看吧。”伙计揶揄道。 朱祁年对于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可是虎子和啊明他们却只是第二次经历,心中难免有些怒气,虎子倒还好,可啊明那个暴脾气早就已经忍不下去了,但他害怕坏了大事,所以才一直憋着。 “吵吵什么?”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出来,指骂着那个傲慢无礼的伙计。 “老板,是这几位乞丐打扰我们做生意。”看到老板,伙计半躬着身子,大气不敢出。 “我以为是什么事,几个乞丐,你轰出去便是,吵吵个什么?” “乞丐们,赶紧给老子滚,这里不是你们乞讨的地方。”老板骂完,打了个哈欠。 “臭乞丐,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待会惹怒了老板,你们几个就吃不了兜着走。”那伙计说完,踢了朱祁年一脚。 朱祁年拉着啊明,“走吧,咱们去下一家。” 啊明只好松开捏紧的拳头,跟在朱祁年身后走出去。 “哎,小乞丐,大爷赏给你几个小钱。”说着,几枚铜钱就撒在地上。 朱祁年欠身行礼,“谢谢这位爷的赏赐。”他低下身去捡那几枚铜钱,那个伙计在他低身的那一刻,用右脚把铜钱踩在脚下。“小乞丐,这钱,是给爷舔鞋的费用,要是爷开心了再赏给你几个。” 朱祁年回头看了下众人,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啊明捏着拳头,怒目盯着那个伙计,随时都会爆发。 一股风吹进店中,店家伙计迷糊着眼,一女子站在伙计面前,手中的长剑放在伙计的脖子上,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划破伙计的动脉,切断他的喉咙。 鸾玉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点中,“好个不识货的东西,竟敢对本小姐的客人无礼。” “鸾……鸾……玉小姐,您来了。”伙计吞吞吐吐说道。 老板听到吵闹声,迷糊着眼,很是生气地走出来,“妈 的,吵死人了,老子睡个觉都不踏实。” “想不想要我帮你永久沉睡?”鸾玉说道。 老板刚要开口骂,他那半睁着的眼睛看到鸾玉姣好的脸庞,一下子慌了神,比看到魔鬼还害怕。“鸾玉小姐大驾,小的有失远迎。” “刚才不是挺嚣张吗?怎么这会儿怂了?”鸾玉身边的女仆揶揄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老板边说边给自己掌嘴,两边的脸颊变得血红。 “啊香,把那个伙计杀了。”鸾玉吩咐道。 啊香抽 动手中的剑,朝伙计的喉咙抹去,朱祁年起身,用快速的手法将啊香的剑夺过。 鸾玉被朱祁年的这一举动惊到,“朱公子,这个小贼刚才可是百般侮辱你,你怎么。” “多谢鸾玉小姐为在下出气,只不过这位店家伙计罪不至死,还请你放过他。”朱祁年欠身给鸾玉行礼,然后把手中的剑归还给啊香。 那伙计一下子瘫软在地,脸上、手上全是汗,后背也湿了一大截,然后连忙磕头,“多谢鸾玉小姐手下留情。” “要不是朱公子替你求情,今日你难逃一死,还不谢过朱公子。”鸾玉道。 伙计听到鸾玉的话,偏转身子向朱祁年磕头。 “朱公子,我们真是有缘,才分开不到半日,就又在这里遇到。”鸾玉看着朱祁年微笑着说道。 “不过你们来这做什么?”鸾玉急忙补充一句。 “鸾玉小姐,是这样,不是我们这次赚了些钱吗,这不是寻思着买点人参鹿茸补补。”啊明自作聪明说道。 朱祁年看了啊明一眼,“我们想着多买一些,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便宜一些。” “哈哈,朱公子,你这是要大补啊,小心火气太旺。”鸾玉揶揄道,脸瞬间一红,微笑着低下头。 “临安城的这些个人参、鹿茸都是从我家卖出的。”啊香说道。 “对对对,朱公子,这些商人都是从我家买来后再卖出去,中间赚个差价。不过,朱公子要想买一些上好的人参、鹿茸,在这些商家手中是买不到的。”鸾玉脸上的绯红消失了一些,对着朱祁年说道。 “敢问鸾玉小姐,哪里才能买到上好的?” “你笨呀,当然是我家。”啊香好生恼怒地说道。 “啊香,不得无礼。” 听到鸾玉的训斥,啊香自觉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朱公子要是有心想要,那就随我到我家商铺看看。” “还请鸾玉小姐带路。”朱祁年客气地说道。 “不过,朱公子,今日我有些乏了,明日我再带你去看。”鸾玉脸上瞬间表现出疲惫之态。 “那我们明日再来找鸾玉小姐。” “朱公子刚来临安城,想必还没有见识过这里的饮食、歌舞这些东西吧?” 朱祁年没有搭话,他在猜着鸾玉的心思,可这丫头貌似不按套路出牌,让他有点头大。 鸾玉见他没有说话,绯红着双腮小声说道,“我今晚准备在醉仙居摆下盛宴,替公子接风洗尘,不知道公子能否赏脸。” 他犹豫起来,空气忽然变得安静,鸾玉也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滚烫,鸾玉刚要开口,朱祁年便出声应答,“既然是鸾玉小姐盛情相邀,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朱公子记得按时来。”说罢,鸾玉红着脸快速走出店铺。才走到店门口,她就开始后悔了,她没告诉朱祁年醉仙居在哪,但是她又害羞转身去告知他。现在,鸾玉只好祈求上天能让朱祁年找到醉仙居。 鸾玉走出后不久,朱祁年他们也出了店铺。 “年哥儿,一听这醉仙居就知道是个好地方。不过,年哥儿,那鸾玉小姐也没告诉咱们醉仙居在哪呀,临安府这么大我们怎么找?”啊明拍着脑门道。 “啊明,你还真是自作多情,还我们,人家鸾玉小姐可就只请了年哥儿一人,关你什么事?”虎子揶揄道。 啊明被虎子‘羞辱’,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虎子,别说笑了,这鸾玉小姐是敌是友还说不定呢。”朱祁年用严肃的表情掩盖着内心的尴尬。 “所以,这就得你年哥儿今晚去会会她了。” 朱祁年点头,良久才发现这虎子的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但他也不好教训虎子,毕竟也不能拿这事当借口说他吧,到时候要是他翻脸不认账,在众兄弟面前尴尬的就是自己了。 “虎子,啊明你们几个看好箱子里的东西,我今晚去会会鸾玉,看看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朱祁年知道又中了虎子的计,只好加快脚步。 虎子一脸贱像看着朱祁年的后背,啊明看着虎子,“咋个了虎子,脸抽筋了。” 虎子给了啊明一个白眼,他也是被这小子的榆木脑袋给折服了。 醉仙居,在临安城也算有些名气,所以不难打听到它的位置。朱祁年为这次鸾玉的邀约,特意去买了一身较为得体的衣服,也不是他虚荣,实在是他不想再发生像前两次那样的麻烦。他想早点买到人参、鹿茸这些产品,好赶紧抓紧时间拿到月宛国去卖,顺便他也想路过乐安府的时候看一下石头跟强子他们两个训练新来的兄弟已经训练到什么程度。 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朱祁年穿上新衣服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少。他身上的衣服也并非什么丝绸布料,但被他一穿,却显得极其雍雅。街道上,不时有一些女子用余光看他,都在猜想是哪家府上的公子。 在一个街角,一座三层小楼映入朱祁年眼中,这座楼占地面积不算大,八角飞檐,灰黑的瓦片相互依托,给人看起来一种清新舒适的感觉。小楼被一条小溪环抱,小溪旁是一些绿树,虽然天气开始变冷,可这些树木的叶子依旧很翠绿。 树木、小溪和小楼相互衬托,小楼充满了自然生气,小溪和树木则多了古朴典雅。朱祁年走进醉仙居,映入眼帘的是那颗苍天大树,在外边他还没注意到,原来整座楼都是围绕着这棵巨数设计,一些小花盛开在巨树底下,散发淡淡幽香,很容易让人沉醉。此刻已临近初冬,可醉仙居里却是春意盎然。 朱祁年想着这醉仙居应该热闹非凡,可是他从进门到现在,居然没看到一个人。琴声萦绕着房梁,在走廊里回荡。他放轻脚步,生怕打破了这优美的琴声。边走边把双臂伸开,用五指感受自然的馈赠,竖起耳朵,仔细品味余音绕梁。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