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无界万事》 第六章 赤鬼从半开的窗户边跳入房间，嗅了嗅房间内的空气，不禁皱了皱眉。　 “人类的味道。” “嗯。” 慕白躺在沙发上淡淡地回应了一声，他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大概根本没有听清楚赤鬼的话。 “老大，我们魂安街什么时候容得下人类了？” 赤鬼看起来对慕白的反应表示不太满意，所以他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他不是住在魂安街好久了吗。” “那是因为之前有那女鬼和镜子在护着他，我们对他没有办法。” “所以你想趁人之危？” 慕白还是躺在沙发上，完全没有想好好说话的样子。赤鬼在暗处把牙齿咬的咯咯响，但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来之前，魂安街里没有人类。而且，您知道的，我们都恨人类。指不定什么时候他被哪个嘴馋的小鬼吃掉了。”　 慕白从赤鬼的话里听出来不满和愤懑，甚至还有一丝杀气。这倒使慕白觉得有些吃惊，赤鬼已经很久没有显露出自己的杀气了。 “其实他和我们是一样的。没有地方可以容下他。何况不是所以人类都像你想象的那么坏。” “我恨所有人类。” 慕白突然发现赤鬼的话酸酸的，难道是在吃醋？也是，最近又老是把自己宅在家里，都没有陪他们去外面打野。 “那我呢？”慕白玩味地看着赤鬼，“我是人类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您可以试试。” “还是算了，太麻烦。” 赤鬼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又挑起了眉毛，跳到了窗外。 “等一下。”慕白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赤鬼，“叫他们都出来吧。” “谁？” “那群花色疯子。” 赤鬼一听，差点摔一跤，原来红黑的脸上瞬间白了几分，整个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老大，您是认真的吗……他们每一个，都有覆城的实力，都是恶魔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您这是想干什么？” “你不去让独眼去喽。” “不行。” “那我自己去喽。” “不行！” “那你去喽。” “好，好吧。” 慕白看着赤鬼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你知道吗？那盘棋还没有下完。无论你我是否参与，它都在进行。我突然发现自己在那个时候似乎忘记了什么，现在想去补救，还来得及。何况，究竟谁是棋子还不一定呢。你要做的就是通知那几个花疯子，还有管好你那群小弟，别让他们把魂安街唯一的人类给咬了就行。” “是。” 赤鬼总算是露出了一个妥协的表情，不过看起来还是不太乐意。不过就算不太乐意，他也会很乐意地把事情办好。 冥界。 阎王殿上气氛异常。 “还没有查到他们是谁吗？！你们这群废物！” “大人……我们调查了那天奈何桥边的所有鬼魂，还有孟婆大人也提供了帮助，但是根据描述，我们也，这个，可能，也许……” “有话快说！” “那两个人里面的一个人应该是人类……”上报的鬼吏战战克克地说到。 “废话！老子我隔着几百里都闻出人类的气味了！我问的是还有一个家伙，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闯入冥界！” 阎王气的在殿里直转圈，差点就要头上冒气了。 “红，红衣，白发，要是，要是没有大错特错的话……那位应该是……” “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那鬼吏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那位大人应该是使者大人！” “使者？使者，使者……” 阎王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来回踱步。没有人看到，他的嘴角渐渐划出一道弧线，拧成一个笑脸。 第二章鬼街的一天 魂安街的巷子里闹闹腾腾。 “你说，咋们要不要告诉白老大西街的事情？” 赤鬼突然对蹲在破垃圾桶上的青鬼说道。 “西街怎么了？” “人类啊！” “人类怎么了，我们白老大不是就人类吗？ 断角鬼从某个窗户里露出半个角嚷嚷到。 “白老大不是人类。”赤鬼反驳道。 “他身上有人类的气味！” “有人类的气味就是人类了？他身上还有我们鬼族的气味呢！” “是呀是呀！” “咋，咋，问问，不不就行了行了吗？” 小鬼婴和溺死鬼一起从下水道冒出来说到。 “他去南面废墟了，就是所谓的监察使之地。听说这任监察使政绩不好，被强行调回去了，白老大大概就是去参加欢送会的。” “什么！老大认识冥界的使者！完了完了，那咋岂不是要死。” “我说的是监察使，不是使者！”赤鬼揍了断角鬼一拳叫着。 “什么叫做要死？我们不早就死了吗？”傍边一个鬼吐槽到。 “那是你们！不要把你们这些死了之后的变异鬼和咋几个拥有高贵血统的鬼族相提并论！”断角鬼一脚把刚刚发言的鬼踢进了下水道。 “我说，白老大他是怎么到魂安街这个鬼街来的？他有人类的血统吧？赤鬼老大又怎么会同意这样的人呆在魂安街？” 断角鬼略加思索。 “哦，你不知道啊？让咋来告诉你吧！” “完了完了，废话模式开启了。”众鬼一幅见了人的样子。 “在那从前的一天，具体也忘记是啥时候了。在这神圣的魂安街上突然多了个人，因为他身上有人类的气味，兄弟几个，尤其是赤鬼大哥又最讨厌人类。而且他把周围搞的全是戾气，破坏环境。 咋兄弟几个不高兴，摩拳擦掌，冲上门想把那个家伙揍出魂安街。结果……” “结果被揍出来的是咋们。”青鬼补充到。 “干得漂亮！”众鬼一脸感动地看着青鬼。 “可咋几个就是不服输，身为高贵的鬼族，怎么能因为被一个半人类揍出来一次然后认输呢！于是，咋兄弟几个就充分发挥了鬼族的优良品质，坚持不懈，天天上门邀战。” “结果天天被揍出来。”青鬼继续补充到。 “后来被揍的次数多了，咋几个也没那个脸再自称为魂安街的老大了。再说了，那个人毕竟有鬼族的血统，而且能面带微笑、风轻云淡地把咋揍到一条街外，绝对有两把刷子！于是就内定他为魂安街老大了。” “这家伙怂了。”赤鬼补充道。 “人类有句话叫做习惯成自然嘛。内定久了，咋几个也习惯了这个大佬的存在。而且白老大其实也很好相处的，除了外貌和实力之外真的和普通的鬼族差不多。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 “大佬罩，四方无阻。”赤鬼又补充道。 “对对对！”断角鬼说完还一脸的陶醉，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那个鬼似乎并不满意，“我还以为是他带领你们征服了这个魂安街甚至整个城市呢。” “瞎说！白老大是给我们这些家伙带来光的人！” “得了，我看他就是个人类。” “他不是人类！” “他身上有人类的气息，你们也都嗅到了吧？他不是人类还能是啥，你说啊！” “他是，是……” 赤鬼气得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红的发紫。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在闹什么？” 慕白抱着黑猫，似笑非笑的看着赤鬼。 “老，老大？你，你你怎么？” 此刻，赤鬼突然感觉自己的舌头好像被换成了小鬼婴的舌头，根本不听使唤。 “对了，听小波说，你们对西街的那人类很困扰？” “啊对，对对对……”赤鬼紧张得快发紫了。知道慕白的真实身份的人不多，他也是偶然知道了一点，不知道慕白有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谈话……啊啊，不敢动，不敢动。 “那就好。” “啊，啊？”赤鬼一脸懵逼。好？什么好，怎么就好了呢？刚刚发生了什么，咋怎么突然听不懂呢？ 慕白又撸了撸猫，转身离开了。 许久，巷子里又传来闹腾的声音。 “嗷嗷嗷！我说不是就不是，没有为什么！不要问了！”赤鬼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慕白听见了这叫声，只是继续撸猫，微笑着走向无界万事。 魂安街的鬼的一天，又在愉快闲聊中过去了呢。 第一章羽女 羽非羽， 叶非叶， 化茧三月， 破茧成蝶。 一个凉飕飕的早晨，没有风。但是空气中的寒气透过衣服，通过皮肤，一点一点进入了身体。让人不禁哆嗦。 这种天气对慕白而言就是好天气，可是，他被一阵空灵而渺茫的歌声吵醒了。 “明明是冬天，怎么会有蝴蝶？” 慕白推开窗往外看去。无界万事窗台上落了些许雪花，一只淡紫色的蝴蝶落在上面，微微张合着双翅。 看起来孤独又寂寞，那仿佛来自天边的歌声还在魂安街内的大街小巷内回荡。 蝶恋花， 花念蝶， 苦待三年， 竟待永别。 “蝴蝶在唱歌？”慕白爬在窗台上仔细看了看蝴蝶，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他拿了个玻璃瓶罩住了这只会唱歌的蝴蝶。 歌声戛然而止。 “人类，你干什么？”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一丝丝恼怒。 慕白看了看瓶子里的蝴蝶，发现蝴蝶正在用圆圆的大眼睛盯着他看。慕白转头不看蝴蝶，把瓶子和里面的蝴蝶转移到了无界万事内定桌子上，并关上了窗户。 “人类，放我出去。”这一次，这声音没有夹杂着什么情感，虽然听起来像是警告，但很好听。 “外面冷。” 慕白轻轻打开了玻璃瓶，自己站到一边。 那蝴蝶立刻飞舞了起来，在空中撒下星星点点的光芒。可只是飞舞了一会儿，又如秋日的落叶般跌落在桌子上。 “那个，我是慕白，你叫什么名字？”慕白问到。 化羽兮， 何处兮， 梦醒兮， 断肠兮。 蝴蝶慢慢抖了抖自己的翅膀，拨了拨自己的触角，没有理会慕白，自顾自继续唱着歌。空灵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 “这算是获得一只蝴蝶型的音乐播放器吗？” 慕白想着，虽然这个播放器放什么歌根本无法控制，不过这歌声绝对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了。 蝴蝶唱了一会儿，开始沉默，并且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 慕白也没有说话。 “这是哪？”蝴蝶突然轻声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这里是无界万事。” “那是什么？” “无界万事，欢迎所有人的光临。只要付出相应的报酬无界万事就能为您服务任何事情。” “那是什么？”蝴蝶慢慢地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慕白的话一样。 慕白蹲下看了看蝴蝶，发现蝴蝶一直注视着一个方向。顺着这个方向，慕白终于知道了蝴蝶问的是什么了。 书架上，一个装了些许种子的玻璃瓶。 “石茶花的种子，可以做香料。” 慕白说着伸手拿过那个瓶子。 “不行！” 蝴蝶瞬间扑腾了起来，飞扑到玻璃瓶上，并紧紧抱住玻璃瓶。 “什么不行？” 慕白对蝴蝶的举动感到有些惊讶。 蝴蝶不理睬慕白，然后转过身，扑了扑翅膀变成一个少女。不过这个少女的背后有一对紫色的蝴蝶翅膀。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玻璃瓶，眼睛还死死瞪着慕白。 慕白看到她这样子，不禁松了手。 玻璃瓶一下子被蝴蝶少女夺了过去，如珍宝般抱在怀里。 “你……” 慕白看到蝴蝶少女呆呆地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眶微红，而眼里却亮闪闪的。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慕白也因此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过了许久，慕白没有说话，倒是少女先说话了。依旧是很好听的声音，只是微微颤抖。 “你听故事吗？” 少女抬起头，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然而没有等慕白回答，少女就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三年前，在遥远的一个温暖而美丽的地方，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森林。 森林的某一处，有一丛的石茶花。 正常的石茶花都应该是红色的，可是在万红从中，总有那么一点不和谐的分子存在。有一朵白色的石茶花，格外耀眼。 “精灵哥哥，精灵哥哥！”一只胖乎乎的毛毛虫费力地顺着茎叶爬上了白色石茶花的花瓣。 “你怎么又来了？” 不寒从花药堆里冒出个头，他并不讨厌这只紫色的毛毛虫，不过……他更喜欢一个人待在花药堆里看天上的白云。 不寒是一只花精灵，一只白色石茶花的花精灵，也是方圆千里唯一一只白色石茶花的花精灵。 “我想听精灵哥哥讲故事！讲故事，讲故事嘛！” 毛毛虫紫沁扭了扭胖乎乎的身体，还使劲瞪大眼睛卖萌。 的确挺可爱的。 不寒最终“盛情难却”，从花药堆里钻了出来。 “这次你想听什么？啊，给你讲讲我今天早上刚刚看到的吧，两只山雀……” 不寒其实是很会讲故事的。 只是他不想讲的时候是真的完全挤不出一句话，而他一但打开话匣子，在紫沁饿了之前都不会闭嘴。 紫沁也是很会听故事的毛毛虫。 听地入迷，除非她听到实在饿得不行，不然也不会不由自主得就地啃起花瓣来…… 然后被不寒拖到附近的车前草上去。 花精灵存在的数量很大，几乎没几步就会有那么一只。可以说几乎每一百朵花内就会有一只花精灵。 对于这个草木茂盛，物种咸集的森林而言，根本不至于千里才有一只花精灵。那是因为…… 白色的石茶花，真的极其稀有！ 可以说，在整个世界里寻找都不一定能找出第二株开着白色花朵的石茶花。 就因为白色石茶花的稀有，和白色石茶花伴生而生的不寒就被其它花精灵视为异类。 他们排挤他，不理睬他，因为他与其它人不一样，因为他……不符合规则。 除了紫沁。 她是一只弧纹青花蝶。 作为弧纹青花蝶的幼虫，她应该是绿色，或者是青绿相间的…… 但是她不是。 也许是因为同样被同伴排挤，友谊，他们也看得更加珍贵。 也行是因为他们存在的不幸，才成就了他们相遇的幸运…… 听到这里，慕白情不自禁地看了看少女的紫色翅膀和她怀里的那一瓶石茶花种子。 少女没有注意到慕白若有所思的眼神，依旧沉浸在她的回忆里。 紫沁又一次爬上了花瓣，她好像又圆润了一点。这朵石茶花被压地微微倾斜。 不寒难得没等紫沁叫唤就钻出来，毕竟他感受到了自家房子在微微倾斜。 “精灵哥哥……” “叫我不寒。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啊。” “唔。”紫沁一脸委屈，反正她也只认识一个花精灵，反正对方也知道自己是叫他，这有什么关系嘛！ 其实紫沁就是呆呆的记性不好。 “我好羡慕你哦，精灵……啊不！不来哥哥……” “不寒。” “对对对。不来哥哥知道的事情那么多，长的又好看，还有灵力，还能飞。而我只是一只胖虫子。” 不寒仔细瞅了瞅紫沁，来了一个摸头杀。 “你在想什么呢！” …… 夏已至，百草繁茂。 几只蝴蝶落在附近的花朵上，突然，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扑着翅膀，和着温暖的气流翩翩起舞。 在空中，在花草间。 “你怎么还不去？” 不寒戳了戳紫沁肉嘟嘟的肚子，又遥望远处飘飞的蝴蝶。 “啊，大概是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所以结茧的时间也不一样。” “这样啊。” “哎呀，不来哥哥别管那么多了，我要听故事……我想听关于人类的故事！” “人类啊，前些天确实看到一件关于人类的事情……等等，是不寒！” “哦哦！” …… 夏已深，蝴蝶成双，花鸟成对。树绿得可以滴下绿色的颜料。 耳边嘈杂，是蝉鸣鸟啼蛙乱舞。 “你怎么还没有去？” “啊，不，不知道呢。可能因为我比较特殊吧……哎呀，不来哥哥，你知道林子西边有一只特别厉害的老麻雀吗？” “听说过，听说这几天要飞到我们这边来。说起这只老麻雀，他可是个传奇呢！” …… 初秋至，天气渐凉，越现繁盛。 蛙与蝉的合唱还不打算停止，一些鸟儿已经迈上了远征的路。 不寒看看天空，已经没有什么在飞舞的蝴蝶了。他又回头看看爬在花瓣上无精打采的紫沁。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你。” “啊？为什么？我又笨又懒，而且只会吃……” 紫沁打起一点精神，扭了扭自己胖乎乎的尾巴（嗯？毛毛虫的尾巴……毛毛虫有尾巴的，吧？）。 “我很羡慕你，你的一切都是自由的。我天天看着天上的鸟飞过来，飞过去，羡慕它们也同样羡慕可以拥有翅膀的你。 我能飞，但是只能在这几米的地方内上下。紫沁，我真的好羡慕你，只要你羽化成蝶，就可以飞到你想去的地方。 虽然看厌了夏天满天的蝴蝶，可是……我还是想看看紫沁的翅膀。因为紫沁，和他们不一样。” 紫沁看着站在花的一段的不寒，那样高大，那样耀眼。 她明明张口想说什么，却久久没有出声。 第二天。 那个天天来白色石茶花上报道的紫色毛毛虫没有来。 周围的石茶花已经开始枯萎。 不寒望着草丛间的某一处，长嘘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躺下。 “太好了。终于，有清净的时间了呢。” …… 少女再一次紧紧握住玻璃瓶，脸上露出了令人苦涩的微笑。 “我一定是太笨了，我一定是太笨了。结茧，化蛹，化羽，破茧，我足足花了三年！三年！” 三年…… 对于化为一只蝴蝶而言的确花了太长时间了。 但是，她化为了人形那又该另当别论了。 “三年后，我从茧里出来，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那片白色的花，也没有不寒哥哥。” 石茶花是一年生植物，慕白想着，白色的石茶花再怎么不一样也只是石茶花。 石茶花的花灵没有修炼到花妖前，是与石茶花相伴而生，相伴而死的。 “我找了好久好久，从森林找到沼泽，从沼泽找到乡村又从乡村找到城市。 我飞累了，我看到过无数花朵，也找到过无数石茶花，但没有找到一朵白色石茶花……一朵都没有！” 外面的雪花好像比刚才飘散得密了一些，有好像没有变化。 魂安街的某处那些非人的家伙又在叽叽呱呱了。 但那些都不重要。 这是生意呢，慕白想着。 “就算这样，和你手里的那些种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它们虽然是石茶花的种子，但也不一定是白色的。 换句话说，就算它们能开出白色石茶花，又能怎样呢？” “又能，怎样？” 少女微微低头，喃喃自语着：“又能怎样呢？” 蝴蝶会哭吗？ 慕白不知道。 少女的模样让人心疼。然而，慕白却很满意。 “这里是无界万事，”慕白轻轻走到少女身边，“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 第三章附身灵1 雪花乘着微风，飘飘洒洒地从天而降。凛冬将至。 “天气真不错。” 从魂安街西街走出去，有一条命叫兴正街的街。可能是天气原因，街上也没有几个行人。 “可是，竟然已经有三个月没有生意了。果然不能等生意上门，还是要找生意啊。” 慕白开始苦恼，虽然有没有生意对于他来说也并没有那么大的关系。 毕竟不会被饿死。 但是街上完全没有人。 “明明今天天气那么好。” 当然这只是慕白的视角。 嘟噜甜点店的吴烯也同样苦恼。 为什么还得开店。 明明天气那么差。 “果然在这里呢。”慕白瞅了瞅门口的招牌，“是甜品店么。” 慕白摸了摸上衣口袋，没钱。他又摸了摸裤子口袋，还是没钱。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慕白大步走进嘟噜甜品店。 “一份巧克力冰激凌。” “好的，请稍等。”吴烯看到顾客是个小孩子，便不禁问了一句“啊哩？真的可以吗，这种天气吃冰激凌？” “天气怎么了？” “太冷了。” “挺好的。” “吃冰激凌会着凉的，还是点个热饮吧。比如说这个，热的巧克力牛奶。” “牛奶？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喝牛奶。” “我不是这个意思……等等，为什么只有小孩子要喝牛奶，不对，你就是小孩子。” 慕白最讨厌被认为是小孩子了。人们总会从身高和外貌上判断年龄。虽然年龄并不重要，但是说他是小孩子，等于说他矮。 “不是。” “好好好，你是大孩子。” “不是！” 慕白搓了搓手指，嘟起了嘴。 “我知道小孩子们都盼望早点长大，但是也不能否认事实啊……” “要不是我们还不认识，我就……” “就怎么了？” “我……” 慕白感觉此刻内心要爆炸，为什么这家伙一上来就不停地踩雷而自己毫无办法呢？ 慕白深吸一口气，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毕竟可能是生意啊。 “你，住在魂安街，对吧？”慕白一手托起脸，玩味地看着吴烯。 吴烯一听，放下手里的东西，直愣愣的看着慕白。 他惊讶的不是慕白知道自己的住处，而是“魂安街”这个名词。 魂安街是远近闻名的鬼街，没有人会提起那个地方。好像人们一提到这个名词会招惹什么不幸一样。 吴烯住在魂安街，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看到过任何人在魂安街里。 但他深信魂安街里是有鬼存在的，这也是他搬进去的原因。那么眼前这人这么说难道是……鬼？ 吴烯刚想问，慕白就说了一句让他更为震惊的话。 “为了你身后那女子？” 吴烯一惊，猛然回头一看，根本没有什么女子。 什么都没有，哪怕是一点模糊的感觉也没有。 但是隐隐约约，的确有什么在那里。 对了，曾经回过头去就能看到，曾经……那里漂浮着一个女子。 一瞬间吴烯感觉天旋地转，大脑也一片空白。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那场事故……近十米的砖瓦铺面而来。恍惚间，一个白色的身影又出现在吴烯眼前。 吴烯发现自己躺在桌子上，也不知道躺了多久。 慕白一边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一边吃冰激凌。 “你……” “冰激凌？在里面找的。” 慕白指了指厨房。 “不是，你……” “我只是把你拖到桌子上，地上太凉了。对于人类而言。” “你能看到她？” 吴烯终于一口气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 “嗯。” “她，她怎么样？” “就那样。” “我是说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干嘛这么凶……她，很虚弱了。” 慕白吞了口冰激凌说到。 “是吗，果然……”吴烯黯然失神，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转而又回头看看身后，真的什么也没有。 “你能救她吗？” 慕白又吞了一口冰激凌反问到：“怎么救？她死了一千多年了呢。” “什么？什么一千多年？”吴烯一听就急了，“怎么可能！明明一年前还看到过她！” “嗯……抱歉，是我没有说清楚。那女子的肉体与阳寿已经在一千多年前就尽了。的她的灵魂附在了某个宝器上并且保留了千年。那么你之前看到的其实只是灵魂。 只有灵魂体的话她也不能称为人类，或者称作‘活着’吧。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如今这个灵魂体也十分虚弱了。” 慕白瞅了瞅低头不语的吴烯暗想到：这生意基本成了啊！太好了，出门一趟竟然真给遇上了生意。果然不能干坐着等呢。 “我可以让你们见面哦。” 慕白吞完最后一口冰激凌微笑着对吴烯说。 “真的？！”一瞬间，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希望，获得了活力。 慕白暗笑着“当然这不是免费的。”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毕竟万一人家不愿意那可就白忙活了。 “嗯。不过你要先回魂安街。” “回去？为什么？” “取她原来依附的雀纹镜到无界万事。” “嗯，啊？”吴烯突然感觉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什么雀纹镜？无界万事又是什么？” “她之前，不是依附在一面镜子上吗，就是那个。那面镜子叫雀纹镜，是一件宝器。” 吴烯一听，更加懵了， “你，你怎么知道她原来依附在镜子上？宝器是什么？还有那什么无界万事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 此时，慕白的内心已经处在崩溃边缘：这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我可是来拉生意的，可不是来当解说员的。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不为什么。去不去？” 慕白说着跳下桌子，走向门口。 “等等！我还在上班呢！喂，等等。” …… 结果，吴烯还是跟过来了。 经过吴烯一路的追问，和慕白无可奈何的解释，他总算搞清楚了状况。 这个孩子，好吧他不喜欢被叫做孩子。眼前这个人，叫慕白，是无界万事的老板。 无界万事又是什么，是一家奇怪的店。据这个小老板说，是建立在所有界面上的，只要付出相应的报酬，就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吴烯也是一部分出于好奇，一部分处于期望，还有一部分处于刺激的。 至于甜品店什么的管他呢，反正大冬天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关顾的。现在还有重要的事。 等等，这个方向好熟悉啊，竟然是魂安街的方向。 “小老板，你是人类吗？” “……” “小老板？” “是与否，重要吗？” 慕白一脸认真的说“就算不是，我也不会吃了你哦。” “哦。” 虽然这句话没什么毛病，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魂安街里真的有鬼啊？” “就算有，他们也不会吃了你。” “哦……” 吴烯思索着这句话也不那么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呢？哦，原来魂安街真的有鬼啊…… 什么！原来真的有鬼啊！ 等等，那些鬼可能还会吃人？！ 啊啊啊！事情不对了，我能活到现在是不是一个奇迹啊！ 看到吴烯现场变脸，慕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脑回路超长？ 第四章附身灵2 “叮铃铃……” 无界万事的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吴烯轻轻地把一个棕色漆盒放在桌子上。 打开，里面垫满了丝绸。盒子中间，静静地躺着一面碎掉了的青灰色的古镜。 古镜的镜框上刻了一只腾飞的鸟，据说那是一只朱雀。 雀纹镜因此得名。 “这就是，雀纹镜吗？”慕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放大镜仔细观摩，“可惜碎掉了。” “你刚才说的话……” “我刚才说了什么话？哦，我刚才说了好多话呢。” “你说可以让我见她一面！” “哦，这句呀。” 慕白又看了看雀纹镜，若有所思。 “你难道在骗我？！” 吴烯立马急了，伸手要来抢盒子。 “别激动，”慕白坐到桌子上，把盒子挡在身体后面，“我可以让你见她，不过……需要报酬。” “报酬？你要多少钱？” “嗯？为什么人类一听到报酬就会想到钱呢？” “说的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吴烯轻声嘟囔了一句，但被慕白听见了。 慕白眯着眼，一脸坏笑地看着吴烯。 你该不会真的不是人类吧？ 什么！不是人类？！ 那难道是……啊啊啊！ 于是，慕白再一次欣赏到了吴烯的变脸大法。 慕白在一边看够了，也终于说话了。 人类，往往都很好玩呢。 “我只要这面雀纹镜。” “什么？”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嗯，就是说啊，你见到了这位鬼魂女子，这面雀纹镜就是我的了。” “可……” 吴烯当然不是没有听懂，他只是在犹豫：鬼魂女子就是从镜子里出来的，依附在镜子上，要是没用了镜子，就等于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而且，这镜子满载了他与她的美好回忆。怎么能轻易送给别人呢？ 慕白好像看透了吴烯的想法。 “雀纹镜碎了，灵力流失，那位鬼魂女子不可能再通过镜子与你相见。何况她越加虚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默默地魂飞魄散了呢。 你把镜子给我，我马上可以让你们见面。说你们想说的话，做一个告别。” 镜子是吴烯与鬼魂女子的唯一的联系。 但是……他有好多话要和她说。 “好。” 吴烯的话音刚落，白光闪过。在桌面上，以镜子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白色的阵法。 镜内渐渐飘出几缕白色的烟。 这些烟扶摇直上，仿佛自带光辉，又在半空中开始盘旋。 白烟渐渐地凝聚，慢慢地凝聚。 最后凝聚出一个人形…… 一边的吴烯已经惊讶到用手才能把下巴抬起来了。他看着白烟的变化，大声叫嚷着。 “是，是她！是她没错！” 吴烯兴奋地看了看白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边大声吼叫，一边转身手舞足蹈地扑向慕白。 慕白见状，赶紧拨开吴烯伸过来的手，自己闪到桌子后面。 半空中的烟雾越来越清晰，女子的五官和衣着也越来越细致。 眉眼清秀，半透妆容，一袭长发及腰，一袭素裙飘飘。点点胭脂，嘴角微动，未语先笑。 阵法的白光渐渐褪去，除了女子身上的淡淡白光，周围的一切都是昏暗的。 吴烯愣愣地看着素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应该是熟悉的，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然而此时此刻，他除了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有种熟悉的感觉，又是陌生的感觉。 女子睁开了眼睛，居然没有慌张，只是不失分度地淡淡一笑。 慕白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吴烯，莫名无奈。 “在下慕白，不知杜芳名？” “小女子苏蔻。” 女子微微欠身，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慕白。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慕白一边把呆滞的吴烯拖过来，一边温声道，“和这个家伙。” 苏蔻仔细看了看吴烯，突然以袖掩面，失声惊叫。 “恩公！” 慕白：“嗯？” 吴烯：“啊？” 慕白和吴烯一脸懵逼，看了看苏蔻又互相对视一眼。 此时此刻，两人想的都是：她说的是你吧？ “恩公，您不记得我了吗？” 苏蔻轻轻地飘到吴烯面前依旧以袖掩面，只露出双目垂泪。 “我？” 吴烯瞪大了眼睛，一手指着自己，看看苏蔻又看看慕白。什么情况？ 他和她不过在镜子里见了几面罢了，哪来的恩公？镜子里的她不能说话，只有相见和陪伴。 而且是那场事故之后她不见了。 明明是…… 吴烯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然而慕白不知什么时候弄来一杯茶，靠在墙角，慢慢抿了一口，继续津津有味地观赏着吴烯的表情。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 “什么情况！我我我和她不过是在镜子里见过几面而已啊！那个时候她在镜子里不能说话来着，我，我连她叫什么也是现在才知道啊！ 那什么，你……啊，苏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不不不，你是不是记错人了。明明是你……” “不，不会的。恩公您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吴烯：“……化，化成灰？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您，真的忘记了吗？” 苏蔻的声音很轻很轻，让人听了倍生怜悯。 “我……” 吴烯再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是回答是，就表示自己是忘记了，可他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他才不承认，也不想贸然回答。可又怕伤了对方的心。 经过几番激烈的内心斗争，吴烯最终只吐出一个“我”字，之后剩下的便是久久的沉默。 慕白看了沉默许久的两人，轻轻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随即淡淡一笑。 “苏姑娘仔细看看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和您所说的恩公一模一样？” “是……啊？仔细看，是有一些不同之处。容貌，气质，还有这眼睛好像都有一点不一样……唉，太久了，我也记不清恩公的面容了。” 慕白暗想：相似又不是，难道转世，那是真的巧又是真的麻烦呢。 “那么，苏姑娘可否细说一下您口中那位恩公？” “当然可以。” …… 一千年前，在朗千山南面有一个小村庄。村庄里的人很和谐，世世代代以农事为生。田地不多，虽然吃不饱，但至少都不用饿肚子。 原来一切都很好，很平静。 但是，后来闹了旱灾。整整一年，树木泛黄，野草不生，颗粒无收。 于是，就闹了饥荒。 村庄附近总有土匪出没，在路上见什么抢什么，甚至直接冲进村庄里抢粮食抢水。 后来，官兵来了，把土匪赶跑了。 但是这个村庄不行了，因为粮食和水已经快没有了。 官兵也不是会无偿办事的人，他们抢了村里最后的一点粮食，牵走了所有牲畜，走了。 一户农家，八十岁母亲饿得病了，小儿子饿得连哭得力气也没有。可是没有人会施舍给他们一点点食物，也没有一点点关心。 这村里，谁不是这样呢？ 管这么多干什么？ 管了别人，又有谁会来管我？ 和谐无间的村庄内，户户门窗紧闭，好像得了瘟疫。 那户农家也顺理成章地卖了自己的大女儿到青丝院换来半袋粮食。 他们笑着拿着半袋粮食走了，留下女儿，还说着“早该这样了”。 人，不过是货币的一种罢了。 在那种时候，这种货币还在贬值的时候，半袋粮食尤为珍贵。 那个被卖的女儿，就是苏蔻。 她看着父母渐渐模糊的背影，跟着青丝院的姐姐走进了青丝院。 “什么！卖自己的女儿？！我……！” 慕白一把捂住正在大声地打抱不平的吴烯的嘴，一边抱歉地示意苏蔻继续讲下去。 那时，年幼的苏蔻在青丝院不愁吃的，她取了个艺名，叫婉儿，在青丝院学起了吹拉弹唱。 几个月后，天降大雨，五日不停。干涸的江河道里再一次奔涌起了千军万马。湖水淹田，似乎也在标志着旱灾的结束。 百姓收成渐佳。 然而此时的苏蔻不管这些，她不会渴求回去。也不乞求回去。 青丝院里有很多人和苏蔻一样，都是被抛弃的。 她对于乐器的天赋远超常人，几个月的时间学会了古琴、琵琶，也会独自弹唱一些小曲了。 于是，她有了希望。 她希望自己能攒足钱赎身，然后偕着古琴走向远方，看看姐姐们说的那个大千世界。 原来这一切都很好，很平静。 但是，战争爆发了。 没几天，敌国顺利地攻下了朗千山一带，还扬言要屠城犒劳军队。 闻讯，青丝院里的曲终了，人散了…… 苏蔻抱着她最喜欢的古琴走在丛荫小道上。她想走，又不想走。毕竟，一个小小的女子，在战火面前能怎样，又能去哪呢？ 她穆然驻足，遥望远处，取出古琴，席地而坐。 琴音响起，飘荡在林间，在树枝里蓄力，在树叶上弹跳。空灵的琴音回荡在朗千山山角，夹杂着些许淡淡的马蹄声。 苏蔻听见了，又好似没有听见，继续抚琴。 抚琴，只管抚琴，其它的一切都无所谓了。哪怕在最后一刻，也要抚琴。苏蔻原来是本着这样的心情的…… 快走！ 草丛间冲出一书生，拉起苏蔻的手就跑。 我的琴！ 书生急忙拾起琴，一手拉着苏蔻，一手携着琴就往深山里钻。 “要是那时候没有恩公出现，我就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 “恩公原来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路过朗千山时，不巧遇上战火。” “那之后小女子就一只跟着恩公躲在深山里。恩公吟诗时，小女子不才，做小曲与琴音相伴……” 苏蔻说着，目光又落在吴烯身上，此时的吴烯也正好盯着苏蔻看。 两人的目光对到了一起。 吴烯的脸瞬间微微一红，转过头去不看苏蔻。 “那个，我有个问题啊……为什么你的颜色越来越淡了？” 吴烯说的是苏蔻的身体，原来看起来是白色的，现在看起来变得越来越透明了。 “因为她的故事快讲完了。” “恩公，您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哪怕是一点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吗？”苏蔻的声音突然变得怪怪的。 吴烯脸色也很奇怪，一边用目光向向慕白发求救。但后者似乎并没有看到。 “苏蔻等了您六百多年。六百年，那么久。久到很多事情都已经忘记了，唯独您。而现在，我找到了您，可您把苏蔻忘记了。” 吴烯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又的的确确发现自己真的还在呼吸，却无法发出声音。 苏蔻的身影依旧淡着，已经看不清她的面容了。此时慕白也不知道闪到哪里去了。整个房间仿佛除了苏蔻和吴烯之外没有其它任何东西。 呼吸困难间，吴烯又听见苏蔻用极为平淡的声音说到： “恩公一定忘记我们的约定了，没关系，毕竟六百年是在太久了。恩公，不，吴公子还是忘了苏蔻吧……不值得……” 苏蔻的话好像还没有说完，吴烯仿佛看到眼前出现了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瞬间，那种坐在海盗船上的那种感袭来。 吴烯眼前立刻一阵眩晕。 许久，吴烯才感觉好受一些，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端着静静喝着茶打量自己的慕白。 此刻吴烯感觉脑子是浑的，但有什么东西在眼前突然清晰了起来，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第五章相约来世 吴烯使劲甩了甩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好像的确挺有用。 “她人呢？” 吴烯感觉自己在问慕白，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到底在问谁，但这里除了他和慕白还有谁呢？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只是一时间无法相信。 明明早上还在为加班而苦恼，现在居然坐在沙发上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出神。 感觉是在做梦。 的确，他要是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他刚才经历的事情。 吴烯听到慕白在碎碎念，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便竖起耳朵听了。 “那叫苏蔻的还真厉害，聊天嘛，聊着聊着就把你拽到她自己的空间里去了。我说怎么就倒杯茶的功夫人都不见了，要是真出什么意外我无界万事的名声往哪搁。不知道两人在里面聊了什么，走了一个，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幸好那几个鼻子灵的都不在，不然一定以为我给他们留了点心……” 慕白的声音越来越轻，吴烯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眼下，他只想着一件事情。 “那个，能再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嗯，请说。” “让我再见她一面。” 慕白正喝着茶，听到吴烯的话差点喷出来。 “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很厉害吗？画个什么阵法就把人弄出来了，第一次可以第二次一定也可以啊！” “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不可能！”吴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虽然他刚才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有想到过，但只是一个念头。真正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事实摆在眼前，不相信就算了。” “你一定有办法让我见她一面的对吧？一面，就一面，刚才，刚才全是她在和我说话，她满足了，走了。可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和她说，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慕白轻轻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摸着下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吴烯。 一时间，吴烯感觉到自己背后阴风阵阵。 随后，慕白说话了。 “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力。你看啊，她说完一堆话，你发现自己没说，想说了。万一你说完一堆话她又想说了。然后你们俩你一言，她一语的，我怎么办？” “这，这……反正我以后绝对不会麻烦你找她了！我发誓！” 吴烯立马挺直身子举起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看起来很搞笑，但慕白依旧面无表情。 “这是一个轮回，她与那个你的轮回已经结束了。你有离开的办法，又何必让自己再深陷其中？” “因为我想问心无愧。” 吴烯几乎想都没有想就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有可能他刚才想了很久，有了目标现在才能脱口而出。 无论是哪一种，吴烯都是实话实说。毕竟他能顾忌的和应该顾忌的事情太少了。 “抱歉……我，没有能力把魂飞魄散的人带到你面前。抱歉，天快黑了，请回去吧。” 慕白在说话间已经把头扭开，吴烯也看不到慕白的表情。不过他也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所以并没有太多的表示。 吴烯离开无界万事，走在魂安街上，到家门口，进门。一路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失去了什么而自己又说不上来。 他往自家的床上一躺，困意袭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吴烯突然感觉自己身体一轻，猛然间睁眼，看没有看清眼前的景象，一阵强烈的失重感拌和着风冲到他脸上。 “哇啊啊啊！救命啊！” 吴烯发现自己在半空中挣扎，而下面的建筑比米粒还小。一边灰黑色的建筑星星点点，看起来莫名地邪门。一边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星星点点的，比建筑小的多。 吴烯看不清，手脚又不听使唤，只有嗓子还好使。 要摔死了，完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这里怎么说也不像人类社会。等等，完全不像，那些半空中飞来飞去的难道是鬼魂，不是吧，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挂了呢。不对，既然我来到这里已经挂了，就不会被摔死了啊！ 吴烯正乱叫着，最近遇上的都是什么事情。突然，背后冷不丁冒出一句人话。 “安静，着陆了。” 吴烯心里一震，使劲挣扎着往后看。于是，看到了他终身难忘的景象：一个红衣的少年，白发飘飘，血色的眼睛，如玉的皮肤，像天神，像鬼魅。 那少年在吴烯身后半米处，和吴烯保持着同一速度自由落体。 吴烯之前完全没有发现，而现在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下落的速度减慢，吴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已经轻轻落在地面上了。只是他的眼睛完全没有离开那位少年。 少年完全忽视了吴烯的眼神，径直往某个方向走去。吴烯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眼睛不受控制地紧紧盯着红衣少年，腿也不受控制地紧紧跟着红衣少年。 一切很真实，吴烯能感觉到这是自己的脚，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意识。但一切又很不真实，魑魅魍魉与他擦肩而过，不知名的巨兽在耳边喘气。 走过了荒芜地带，穿过了鬼魔聚集地，进了黑瓦红墙的古建筑的领地。 吴烯仿佛听到了流水声，心里总感觉怪怪的，幸好舌头没有不受控制。 “这是哪？” 吴烯的这个问题，前面的红衣少年好像听到没有到一样继续前行。 “你是谁？” 红衣少年依旧没有反应。 吴烯急了。不过他发现很奇怪的一件事情，自己竟然没有害怕，是什么让他安心了？ “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红衣少年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只见他缓缓伸出手往远方遥遥一指。当吴烯发现自己的目光又是自己了的时候，立刻往少年指的方向看去。 远处，有两个人影，吴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人，只能说是两个人形的影子在那边。 一个穿着素色衣裙，黑色长发及腰。她背对吴烯，但吴烯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莫名熟悉。 那不正是苏蔻吗！ 脑子一片空白，吴烯就冲了出去。 另一个人也是背对吴烯，但她听到了声音，转过身查看。吴烯定眼一看，这个老妇人手里端了一碗汤。 我靠，她不会是孟婆吧？我靠，这么说这里真的是……我靠，待会是不是要蹦出个阎王爷来？！ 吴烯内心吐槽，行动却很明朗。他一把捉住苏蔻的手，把她从孟婆身边拉开。 孟婆第一眼看到的是飞奔过来的吴烯，一惊；第二眼发现吴烯是人类，瞬间把一个怪怪的微笑挂在脸上，伸出了舌头；第三眼，她看到了红衣少年，又一惊，咬到了舌头，吃痛把舌头缩了回去。然后端着孟婆汤站在那里，好像一个木雕。 “恩公？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苏蔻被吴烯拉着，起先脸上满是惊恐，当她看到吴烯的脸时，眼里流露出十分复杂的情感。 “苏蔻，我话都没说你怎么就走了！” “恩公……您什么都忘记了，那么苏蔻留在那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是什么话！现在我问你，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一时间，苏蔻不知道吴烯到底在说什么。 “你忘记了吗？我把那面镜子从古董店买回来，看到了镜子里的你，然后整天和你念念叨叨？我天生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而倍受排挤，但那些年，你一直陪着我的那些时光我感到分外安心！还有那一次，我为赶上班抄近路路过工地的时候遇到了意外，一个白影为我当开了扑面而来的石砖，那是你啊！随后镜子破碎，我再也看不见你。我辞去原来的工作，住到魂安街，跟着小老板去无界万事难道是为了听你讲故事吗！” “恩公……”苏蔻的眼眶微红，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泪水。她已经好久没哭过了，已经忘记当初作为人类应该有的能力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恩公是不是我，但是……我刚才说的那些才是我切切实实经历过的，所以……谢谢你！这才是我追过来想要说的话。” 吴烯怀疑自己哭了，因为眼前变得朦胧，鼻子也不通。但他好歹是个大男人，而且周围还有女人，实在不好意思哭出来。 而苏蔻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了，她有一瞬间惊讶自己这副模样竟然还能有泪水。只是一瞬间，剩下的全是作为人的感觉，仿佛她回到了六百年前。 孟婆已经识趣地站到红衣少年的身后，远离了那两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苏蔻才轻轻说出一句话。 “谢谢你，我该走了，吴公子。这是注定的。” 孟婆一听，一溜烟蹿过去递上孟婆汤。她原来还想着要是苏蔻不想走了那该怎么办。 苏蔻接过汤，朝吴烯淡淡一笑，无奈，又奈若何。她慢慢端起碗到嘴边。 吴烯也知道自己没有阻止的能力，只是脑子里面突然冒出一句话。一句好像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话。 “苏蔻。” 苏蔻听到后抬起头，不知道吴烯还要做什么。 “我们相约来世，可好？再做知己，可好？” 苏蔻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吴烯。而吴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这句话，从他的胸腔里突然迸发出来，无法控制。 “好。” 苏蔻，莞尔一笑，喝下汤，转身走向了后面的奈何桥。 吴烯又一次感觉喘不上气，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 居然是个梦。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