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梦墨魂营》 第一章梦 第一章 梦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远处有不断发光的物体慢慢漂浮而过,也只有这些漂浮的物体,把比黑更黑的黑暗映照出一丝丝的光亮来。 然而,却又是这些漂浮的物体,把苏卫平周遭的一切映照得更加阴冷可怖。 “又来了。” 苏卫平心中有一丝丝懊恼,但毕竟已经习惯至极,自从有记忆起,他便时不时地做起这样的梦。 是的,这是梦,这一个即使在梦中,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梦,一个延续了十几年的梦。 十几年的梦里,一切似乎从未变过,一切又似乎都是新的开始。 梦里的苏卫平总是站在一片黑暗之中,远处是一个个漂浮着的发光物体。 奇怪的是,这些发光体虽然有的在原地打着转儿,似乎在寻找着方向,有的则是明确地向一个方向漂浮而去,然而最终,所有的发光体都会奔向一个方向,那里,是比黑更黑的黑暗。 苏卫平一直觉得,这些发光体就仿若生物课上讲到的具有趋光性的昆虫,奋不顾身的扑向微弱的光芒,只是这里的发光体所具有的却是“趋暗性”罢了。 这是本能,还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的牵引的呢? 黑暗的尽头,又是什么呢? 这些发光体究竟是什么呢?等待他们的命运有时如何? 二十年来,苏卫平一直被这些疑问困扰着,始终找不到答案。 他曾试图跟在发光体的后面,不停地奔走,想要看看那黑暗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然而,他始终无法进入黑暗的尽头,也许,这黑暗压根就没有尽头呢? 他也想要看看这些发光体的本来面目。 然而,他和发光体之间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藩篱,他无法靠近它们,也无法触碰它们。 也许这个梦是一种什么暗示,也许这个梦本身就是事实,也许梦就是梦,没有任何意义。 苏卫平想要这么说服自己,但他始终无法甘心,毕竟这是一个伴随自己十几年的梦,没有终点,逃离不掉,摆脱不了,解释不清,如鲠在喉。 为此,他特意在高考的时候报考了华大心理学,想要从更专业的角度找到答案。 然而,四年的学习,并没有实际解决他的困扰。 他还记得当时白发苍苍的王教授的话,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没有办法找到答案的。 然而人类往往喜欢刨根究底,我们总是迫切地想要知道我是谁?我从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 于是我们试图从心理学中找到答案,如果心理学无法告诉我们,我们就诉诸哲学、神学、宗教等等。宗教和神学确实能够给我们答案,但是这个答案,真的能够解释清楚一切吗? 也许,人类存在的本身就没有答案,就像一场没有结束的游戏,我们最终的目标只是参与进来,至于为什么要参与,结果如何,并无任何意义。 你的梦也是一样,你做了这样的梦,梦中的要素也许和你一样,都只是一个参与者,那些黑暗,那些发光体,是什么?从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呢? 也许它可以被解释,弗洛伊德、荣格…… 也许它本身便是人类存在的另外一种方式,所以,在你梦中的世界里,就像在你现实的世界中一样,你无法知道其他游戏参与者的方向,也无法知道这些梦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原因。” 72岁的王安民教授是华大心理学院的返聘教授,也是心理学领域的泰山北斗,苏卫平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从王教授这里听到这样玄而又玄的解释。 不过,既然王教授都如此说,也许自己不应该再纠结在梦这个对生活“无关痛痒”的小事上,苏卫平就这样渐渐把梦里的事抛在脑后。 苏卫平就是这样的性子,任何事,只要对眼前的生活没有影响,那对他就没有影响,说好听点,是活在当下,说难听点就是没有任何危机意识,乐观的有些盲目。 而这,也成为他频繁被甩的理由。 周一早上,苏卫平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进办公室,迎来同事关切的目光。 “怎么了,卫平,周末哪儿逍遥去了?今天看着这么憔悴。” 苏卫平哭丧着脸,“师傅,别提了。” 张丽了然道,“又被甩了?” 苏卫平不服气,“师傅,这个“又”字,从何而来啊?” “你今年都被甩几次了,我看我不应该说又,应该说又又又又吧,嗯,叕,倒是很合适。”张丽一本正经的打趣起自己的徒弟。 苏卫平扑倒在桌子上,“您就别打趣我了,我现在很受伤,真的很受伤。” 张丽端着个茶杯,在苏卫平对面的位置坐下,缓缓地将茶杯中的热气吹去,不慌不忙地问道,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苏卫平腾地把头从桌子上抬起来,刚想要说什么,陶晓婉从外面冲了进来。 “听说了吗?重案组可有大案子了!” “什么大案子?” 二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晓婉,你又从你老爸那里得到什么一手情报了?” 陶晓婉,资料科的第三人,也是最后一人。 虽然处在接近边缘的资料科,不过陶晓婉的一手情报倒是着实不少。 这都源于她那重案组的老爹,陶先勇,局里人都叫他老陶。 老陶是个老刑警,上得了刀山,下得了火海,铁铮铮的硬汉一条。 这位硬汉大概唯一的弱点便是陶晓婉这个闺女了。 看老陶给闺女起的名字,就知道这位父亲殷殷期盼着自家闺女能够明理,柔美。 可惜,晓婉,明理是明理,柔美确实完全搭不着边。 当年,晓婉警校毕业,原本是想要和老爹一样,进入刑警队。 可惜就在填报志愿的当口,受到了自家老爹的强烈阻挠。 老陶在重案组多年,深知重案组打交道的大多是危险至极的边缘人物,他虽然是为好刑警,却不愿女儿成天冒着生命危险。 于是,不顾女儿的一哭二闹,黑着脸,硬生生的逼着女儿改了志愿。深知自家老爹脾性的唐晓婉,知道自己老爹虽说一向由着自己,但若是真的老爹不许的时候,自己绝对拧不过他。 没办吧,陶晓婉最终只得不情不愿地来到了所谓“边缘”科-资料科。 然而,陶晓婉身在曹营心在汉,每每重案组有什么风吹草动,总免不了向自家老爹打听一番。 老陶架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也总会捡些不痛不痒的信息告诉女儿。 托老爸的福,这不,晓婉一大早就和苏卫平,张丽分享了这个劲爆消息。 也不知这世道是怎么了,这两年,重案组的案子着实不少。 张丽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我也听说重案组又发生了案子,最近这凶杀案是不是有些多的过分了。” 张丽是位老人,不出几年就要退休了,在警局人脉广的很,情报也很丰富,关于案子的事儿,却从不愿多透露什么。 晓婉一改来时迫不及待分享猛料的样子,忽然变得神秘起来。 “这次,可不是普通的凶杀案,而是无头案。” “无头?!”苏卫平和张丽大惊。 “可不是吗,已经是本月出现的第三具无头尸体了。” “第三具?!”苏卫平和张丽对视了一眼,想必是连环杀人案了。 “我爸说初步判断应该是连环杀人案,今天早上还特地嘱咐我,让我小心一点,晚上尽量别出门呢。” 稍顿了一下,晓婉问道,“你们说,这凶手杀人后砍头,究竟是为什么呢?” 苏卫平摇摇头,“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大多数而言是为了反侦察吧,砍掉尸体的头,就难以辨认尸体的身份了。” “又或者,砍头是凶手作案模式的一种,我总觉得砍头,这么凶残的事情,对于凶手而言,绝不仅仅是反侦察那么简单。”晓婉和苏卫平讨论起来。 苏卫平摇摇头,他心中充满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这件事情诡异的令人发指。 而更不详的是,这件事情直接导致了他晚上又做起了那个缠绕自己许久的,阴冷、黑暗的梦。 深陷梦中的苏卫平,仿若一只待宰的羔羊,在黑暗中无助的彷徨着,从来无法挣脱。 第二章动机 S市最近人心惶惶。 随着第六具断头尸体的出现,警局再也没法将消息捂住,各个版本的说法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 于是,群众再也不是吃瓜群众,仿佛人人都成为参与者,街头巷尾流传着各个版本的故事。 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警局高层无法坐视不管,频频召开案件研讨会,同时勒令重案组组长陶先勇3个月内必须破案。 陶晓婉今天一大早带着给老陶准备的换洗衣物来到重案组,她家老爹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 陶晓婉一进入重案组就被呛得一阵猛咳,此刻的重案组烟雾缭绕,陶晓婉在一片烟雾中找到了端坐在桌前的自家老爹。 老陶闭着眼,双眉紧锁,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晓婉将换洗衣物放在桌上,不经意间看到摆放在老陶桌上的照片。 桌上的照片里是尸首分离的被害人,奇异的是,每具尸体都很干净,被断了头,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血迹,更神奇的是,断头的切面平平整整,不见丝毫凌乱,削铁如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要知道,砍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的颈椎相当硬,在古代,那些砍头的刽子手,即使是所谓的“专业人士”,往往也做不到刀起头落,更别说这么平整了。 和大多数的凶杀案不同,照片呈现出的内容没有凶残和血腥,没有生命结束时的不甘和怨恨,尸首两两分离,仿佛就只是一个被用完丢弃的物品,没有一丝生命存在过的印记。 陶晓婉看着照片,一阵寒意从身上窜流而过,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这一动作惊动了正在闭目的老陶,他睁开眼睛,看见女儿怪异的神色。 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去,赶紧收起桌上凌乱的照片,才驱赶似的, “把东西放这儿,赶紧上你的班去,别在这儿瞎晃悠!” 深知老爸性子的陶晓婉,对老爸的话充耳不闻, “爸,这就是最近断头案的照片啊,给我看看又少不了你两块肉。” “这都是机密,机密。” 陶晓婉翻白眼,“机密你还能这么乱放,还把我当孩子哄呢!” 老陶的脸红了红,“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赶紧上你的班儿去,当心我告诉你们组长说你迟到,扣你这个月的奖金!” 陶晓婉急了,“你还是不是我亲爸了?人家好心好意给你拿换洗衣服,撵我走不说还要扣我奖金,走就走,谁怕谁!” 看着女儿气鼓鼓的离开,老陶这才重新将照片摆在桌子上。 在重案组待了近二十年,这么邪性的案子他还是头一次碰见。 这些人,都是活着被砍头的。 所有人都是剽健大汉,通过DNA比对,生前,他们都曾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然而就是这些人,现在却被一刀利索地割去了头颅,只躺在冰冷的停尸间里。 六个被害人,六个案发现场,都是同样的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一点儿犹豫的痕迹。 多年刑警的本能告诉他,这个案子太危险了。 是谁,能够找到这么些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又能够如此轻易地砍去这么些个剽形大汉的头颅。 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砍头的目的又是什么? 单纯的杀人泄愤?又或是义警的惩凶除恶? 凶手是如何找到这些人的? 砍头是某种战利品?就像网上说的,某些部落会砍去敌人的头颅,以彰显其胜利? 又或者,凶手就是义警,模仿古代的斩首示众一样,凶手私自行刑,就是想要惩罚这些恶人。 老陶知道,这种说法目前在社会上流传的最为广泛,甚至有市民拍手称快,成为凶手的拥护者,称凶手做到了人民警察做不到的好事。 不管外界议论如何,老陶他们清醒的知道,凶手不是在做好事,而是在向法律挑战,凶手不是什么“英雄”或“侠客”,而是一个冷静、胆大、心细却又残暴无比的罪犯。 他能够坦然地连续砍去六个人穷凶极恶之人的头颅,将其扔在一边,案发现场却没有留下丁点儿犯罪线索。 这种凶残而冷静的行径,饶是见过无数场面的老陶,都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就在老陶沉思的功夫,队了的小刑警张扬冲了进来,“师傅,有发现!” 张扬是重案组新来的小刑警,说是小,也只体现在这重案组里面。 再怎么说,张扬也是反扒组最优秀的警察,因为胆大细心和出色的记忆能力抓了不少犯罪团伙,一直主动申请转入重案组。 局里考虑再三,终于批准了张扬的申请,并派老陶带着他,张扬也因此成为重案组最年轻的刑警。 张扬一冲到老陶桌边,就把手里厚厚的一沓资料资料放在老陶桌子上, “您之前让我在网上找关于砍头的资料,这些全是一些关于砍头的记载,并且,”张扬顿了一下,似乎卖了关子,“都是一人写的。” “什么?”老陶有些吃惊,一边翻着资料一边问道,“写这些奇怪玩意儿的人是谁?” “SJ大学的哲学教授王志阳。” “SJ大学?不就在本市?” “可不是吗!” 老陶掐灭手中的烟,“走,会会这位教授去!” SJ大学 王志阳教授约莫48/9岁上下,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风度翩翩。 听到老陶他们表明身份,毫不吃惊,反倒是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让这位充满魅力的中年男子一下变得如少年一般,“我还打算去找你们呢,没想到反倒是你们先来了。” “最近S市的断头案,想必王教授也有所耳闻,我们看到您写了很多关于砍头的文章,遍想来请教一下您关于砍头的事情。”老陶开门见山地说道。 王教授没有直接回答老陶的话,而是把话题带向了另一个方向,“我是学历史出身的,砍头的历史非常悠久,从我们的春秋战国横向跨越到罗马,砍头一直作为刑罚的手段。直到现在,某些印第安地区依旧流传着将砍头作为处死敌人的方法。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砍头比较有威慑力?” “不仅因为如此。其实在很多文化中,头颅,一直被认为是承载人的灵魂的容器,砍去并带走敌人的头颅,既是战利品,也是真正把人真正杀死的办法,因为,只有彻底毁去敌人的头颅,才不会招来死者的报复。” “您的意思是,凶手的目的是为了真正杀死一个人。” 王教授笑了起来,“我只是说了古代对于砍头的某种不成熟甚至说有些愚昧的认识。其实,随着科技的进步和金钱至上主义的兴起,很多文化中,已经摒弃了砍头这一惩罚,头颅反而成为了某种收藏品。” 张扬有些嫌弃的咂舌,“这有什么好收藏的,这些人,难道不会觉得恐怖或者恶心吗?” “能给我看看现场的照片吗?” 老陶将照片摆在桌子上之前,提醒道,“现场有些恐怖。” 王教授点点头,认真的端看起桌上的照片。 “凶手砍去这些人的头颅后,就把头颅摆放在一边?不是随意丢弃,对吧?” 老陶点头,“是啊,所以我们迟迟摸不清凶手的动机,说是凶手在乎吧,头颅就这样被摆在一旁,让人感受不到丁点儿对生命的重视。说是凶手不重视吧,凶手又好端端地把头颅摆放起来,而非随意的斩首示众。” 王教授摸着下巴,出神地盯着照片,忽然问道,“这些人是不是都是活着被砍去头的?” 得到老陶肯定的回答,他忽然从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中挑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顿了顿,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们说。按理说,作为学者,不应该将这种事情提到桌面上,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只是……”王教授欲言又止。 “只要有任何相关的信息,不论如何,还请您务必告诉我们。” 王教授点点头,将笔记本里的内容指给老陶和张扬,开始了遥远的回忆。 第三章五首村 这个笔记本是二十五年前我记录的考察日志。十五年前,我曾带跟着我的老师去L市考察。我们这个专业,考察一般都会选择去当地最未开化的村落,以寻找那些不为人所知的民俗风俗。当时,老师、我和向导三人在骊山深处考察完最后一个叫五首村的地方,在回来的途中遇上了泥石流,被困在当地。” “五首村?”张扬和老陶诧异的叫出来。 王教授点点头,“很微妙的巧合对吧?这个村子开始在我和老师看来没有什么特别,就像每一个濒临消失的小村落一样,人口稀少、封闭落后。” 村里最受敬重的人是一位叫巫满的老人,我们起先调研的时候,以为村子对巫满老人的敬重就像许许多多的村落敬重老人一样,因为老人有更多的经验和智慧。直到被困在山里7天7夜,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们遇到的那场大雨下了整整7天7夜,开始很多村民的房屋被冲毁,后来雨水几乎要淹没整个村子,眼看着毁灭性的灾难即将来临,恐慌更是在村中弥漫开来。 而恐慌之后,伴随的是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深深的敌意。 对于村民来说,原本平静的村庄,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闯入,变不会有这下不尽的大雨。 要知道,对一个封闭落后的村庄而言,一个偶发的不寻常行为常常预示着祥瑞或灾难两种后果。 很不凑巧的,我们闯入后,发生的是灾难。 我和老师感受到村民的敌意,心里害怕极了,在村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你们也别笑话我们,对于这种落后的村庄而言,什么道理、科学、正常的自然现象都不管用,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依我和老师当时的处境,即便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当时,整个村庄已经被淹,我们全部避难到村中最高的地方,也是村中祭祖的圣地。 毫无止意的雨越下越大,村民们对我们的敌意也越来越深。 当时,避难带的粮食几乎已经吃完,绝望的村民们不停地叩拜,祈求祖先的庇佑。 眼见祖先不为所动,他们意识到,也许一切都是因为我们这两个外人的缘故,不管是因为我们引起的暴雨,还是因为祖先不肯庇佑有两个外来人混入其中的他们。 总而言之,我和老师必须作为那个意外的因子被消灭。 那是在我们在祭坛避难的第三天,也是暴雨的第七天。 我和老师深夜被狂怒的村民从床上拽起来,五花大绑地来到祭坛前。 我和老师一直好奇五首村的祭坛的样子和祭祀的礼节,处在那样的环境中却不敢打听。 好不容易见到了,确是存亡危机之时。 不大的祭坛周围围满了村民,在空气中弥漫的奇怪的味道中,每个人的脸上流露出的是绝望、憎恶、和隐隐的兴奋。 我和老师被强压着跪在祭坛的正前方,前面,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巫满老人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面前的背影不再是一位佝偻的老人,而是一个强悍的中年人。 随着老人缓缓地跪下。 仿佛被热闹的电影被按了静止键,随着老人的下跪,祭坛的喧杂生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所有村民下跪和磕头的声音。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世上竟然有人如此虔诚,那磕头声音的响亮,让人忍不住担心下一刻他们便会头破血流。 而他们对着膜拜的东西,赫然是一颗人头。 人头的主人,我也见过,叫王虎,是巫满老人的侍从,如今只剩下一颗头颅,而这颗头颅,却成为圣物一般的存在。 老实说,那样的虔诚,那样的狂热,让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巫满老人停止磕头,开始念着不知名的祝文。 所有人同时也停止磕头,整个祭坛中只剩下巫满老人苍凉的声音。 就在这苍凉的声音中,就在生死未卜之间,我却变得迷糊起来,仿若被隔了一层薄薄的迷雾,我在迷雾的外面,迷雾的里面,却是另一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骤然清醒,看见的是一张张绝望的脸。 忽然,村民中有不少人拿着斧头大步向我们走来。 巫满老人站在我们面前,“阿达,你想要干什么?” “既然会有两个人活着,当然要确保是村子里的人。” “你以为你能够改命吗?就像大人说的,一切都已经注定,我们谁能够活着,刚刚不是都已经知晓了吗?” 阿达扔掉手中的斧头,抱头痛哭,“我不甘,我不甘啊,我的儿子还只有8岁啊。” 阿达的儿子阿旺看着自己父亲的样子,挣脱了妈妈的手,怯怯地走上前,拉住父亲的衣角,被阿达紧紧地抱在怀里。 村里有人站出来,“巫师,你告诉我活着的那两个人是谁,我现在就杀了他们,看看究竟能不能改命!” “对,我们倒要看看,能不能改命!”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就在我迷糊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变成绝望挣扎的野兽,做着困兽之斗。 我和老师似乎被忘在了一边。 我想看看是否有机会趁着混乱逃出来,悄悄爬到老师身边,老师的脸上也布满了绝望。 “你看见了吗?”老师见我靠近他,忽然问道。 “看见什么?刚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迷糊了一阵儿,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趁着机会,咱们还是看看能不能逃出去吧!我觉得,这些村民一定会杀了咱们的。” “听着,如果他们问你,你就说你看见了黑色的道路,黑色的酒店,里面站着黑色长发的青年,他笑着对你说,'欢迎来到灵魂驿站,我们已经为您做好准备,不过距离您的入驻还有1个小时。'听到了吗?”老师焦急的嘱咐我。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刚想再说什么,我就被村民拉起来,我赶忙说出老师刚刚教我的话。 “原来你也是……” 村民的愤怒消失不见,他们拍了拍我的肩膀,解开绑住我的绳索,随即走到老师身边。 老师没有说刚刚教我的话,只是摇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迷糊了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村民的绝望转为愤怒,“怎么回事,告诉你,不管你有没有见到那位大人,既然都要死,那么,我们谁也别想活。” 说完,每个人都抡起手中的武器,仿佛发泄一般,一下一下,砸向老师。 那场面,真如修罗再世一般,而我,眼见恩师遭遇如此,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我…… 说到这里,王教授再也说不下去了,平复了好久,才继续说道。 村民还在寻找着另外一个没有看见任何情景的人,他们仿佛褪去了人的外壳,化身为一只只野兽,咆哮着想要吞了那个与自己不同的人。 然后,毫无征兆地,大雨冲毁了整个祭坛,所有的绝望和挣扎淹没在大雨的咆哮声中。 不知是幸运,还是命该如此,我身边恰好有一颗浮木,我抱着浮木,竟然遇到了赶来营救的人员。 后来我听救护员说,只有我和五首村的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王教授吞了吞口水,就像那个阿达说的,只有2个人活了下来,而剩下的村民,包括老师在内,整整185人遇难! “什么?!”老陶和张扬惊诧的问道。 “我们完全没听说过这件事!” “当时,因为正处在敏感时期,这件事死亡人数太多,再加上五首村太封闭,所以既没有见报,也没有什么人知道。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会怀疑,这究竟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仅仅是我做的一个恶梦,但是,我的恩师死亡是事实,只不过,恩师和我一个作为泥石流的受害者,草草掩饰过去,一个作为幸存者,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 “您觉得,这次的断头案,和您在五首村的遭遇有关?” “我只是觉得,这次的断头案,会不会和我在五首村见到的情形有什么关联?毕竟,都和头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我只是说出我的感觉,至于是否对你们有帮助,我就不知道了。” 老陶点头,“这个是自然,只是在您说的故事里,我还有一些个人的疑问,想和您确认一下。” 看见王教授点头,老陶才继续问道,“您提到的巫满和村民,最后是在叩拜他的侍从的头颅?这是这个村子的风俗吗?” “其实,我们考察的时候,并不知道五首村有这样的风俗,当时,我们只是对L市的古村落进行逐个考察,但是,当我们到五首村的时候,才知道五首村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死去之人的灵魂会停留在他们的头颅里,所以,人死之后,他们往往会毁去逝者的身体,只将其头颅保存起来,确保其灵魂能够安然上天。” “所以,那场祭祀是和头颅中的灵魂有关?可是,为什么会是一个侍从的头颅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后来,我查了很多古籍资料,却始终找不到答案。不过,我听村长提起过,王虎不仅仅是巫满的侍从,更是村中的执刑者,村民谁要是违反了祖宗规制,一旦查明,便会由王虎进行执刑。” 老陶和张扬对视了一眼,恶霸对酷吏,谁敢说,不是一种巧合呢? “然后祭奠着某个头颅的村民们,都看见了某种情景,见过某个人,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并且凑巧地预测到,能够活下来的人数?”老陶总结道。 “是的。” “这该不会是某种集体催眠吧?祭祀的时候焚烧某些让人致幻的药物,您闻到空气中奇怪的味道,正是焚烧药物留下的痕迹,而这药物的致幻作用,导致村民集体产生了某种幻觉,您的老师易感性高,就能和村民达到同步,看见同样的幻觉,而您易感性低,所以什么也没有看见,仅仅是迷糊而已。”张扬插嘴道。 越是年轻人,越不容易相信这些怪力神谈的东西。 王教授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我只是尽了身为公民应尽的义务,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你们,信不信全由你们。” 老陶拍了拍张扬的肩,道,“您提供的信息,我们自然会去辨别,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说五首村最后活下来了一个人,除了您,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王教授摇头,“不知道,听当时救助我们的人说,他们救上来我和另外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之后,还在手忙脚乱地整理其他人的遗体,而那个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消失了。后来我也曾试图寻找过这个年轻人,但是,始终没有找到。” “好的,谢谢您提供给我们的信息,我们就先告辞了,如果有必要,我们日后还会再联系您。” 老陶说完,就带着张扬离开了SJ大学。 路上,张扬和老陶聊起王教授讲的事情,“师傅,您觉得王教授说得那个故事,是真的吗,我听着,怪邪乎的。” “不好说,看这王教授讲的样子,倒像有个八分真,更何况,这个故事,确实是和咱们的案子有些巧合,值得继续挖一挖。这样,咱们现在兵分两路,你去查查王教授说得这个事情,我呢,则继续查着咱这个断头案,两个思路咱都顺着探一探。我有预感,王教授说的事情,会对咱们有帮助的。” “是!” 第四章触发 苏卫平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被分手不说,还天天睡不好。 每天他都梦见自己游荡在无边的黑暗中,虽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梦,但是,最近,这梦是不是出现的频率也太频繁了些? 更要命的是,每每做到这种梦,第二天的他就会格外的累,就好像完全没有休息一样。 顶着这样的状态,还要参加局里每周早上组织的学习会,这煎熬,真不是一般难受。 苏卫平有些担心,再这么继续下去,自己该不会突然猝死吧。 现在那些996加班的企业不都有爆出员工猝死吗,自己会不会也因为休息不足突然猝死啊?只是,社会上大概不会认可自己休息不足这个理由,不知道到时候又会怎么编排自己,难道说因失恋伤心过度? 这可不太好,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对于前女友而言,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自己又不能跳出来告诉大家他是因为做梦,严重睡眠不足导致的猝死! 想到这里,苏卫平忽然有种强烈的活下去的责任感,要不然,今天找大学同学开点安眠药试试吧。 想到这里,苏卫平的心情忽然转好了那么一点。 陶晓婉眼见苏卫平露出阴恻恻的微笑,心里有些担心。 在她看来,苏卫平最近失恋受的打击太大了,这才天天萎靡不振的。 她想安慰苏卫平,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左思右想下来,还是将话题引到了断头案上面。 今天早上看到案发现场的照片,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想和人说道说道,可惜苏卫平和张丽一上午都去参加局里组织的学习会了。 好不容易撑到到现在,这对藏不住话的自己来说,也太难受了。 “今天早上,我去老爸那儿,看见断头案的照片,可渗人了。” “你又找你老爸去打探案情了?”张丽笑问。 陶晓婉吐吐舌头,“这案子迟迟不破,我这不也想出出力嘛!” “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这案子光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你说你一做内勤的,还主动在那儿看照片,当心晚上做噩梦!” 苏卫平原本趴在桌子上神游,听到噩梦两个字才回过神来,便听到张丽和陶晓婉的闲聊。 “咱们做警察的,还能真怕尸体呀,更何况只是照片而已。不过,也别说,这断头案,光看现场照片,我都有点脊背发凉。” “虽说断头的案子确实是咱们市第一桩,不过能让你这陶大胆光看照片就背脊发凉,还真是罕见。” 这话不是揶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继承了老陶的刑侦基因,陶晓婉虽然名字温柔,但还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所以当年听说陶晓婉在自家老爹的严重阻挠下来到了资料科,局里认识晓婉的人都觉得浪费了一颗好苗子,惋惜了好久。 不过,大家也都理解老陶的选择,身为父母,谁也不想让自己孩子天天受苦受累不说,还要面对着非同寻常的危险。 “……” 陶晓婉刚想说什么,张扬走了进来。 “张姐、卫平、晓婉。” “扬哥,你怎么来了?不好好帮我爸查案,到这里来摸鱼,当心我告诉我老爸!” 张扬听到陶晓婉的揶揄,也不生气,挠挠头,“别别别,我这就是按照师傅的吩咐来查案的。” 听到这话,陶晓婉来了劲儿,“该不会说,你们找到犯罪嫌疑人了,还是有案底的?” 这张扬说来也奇怪,本是个沉稳胆大的主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陶晓婉就守住无措的,每每话没说两句,肢体动作倒丰富的很。 看到陶晓婉兴奋的样子,张扬使劲儿摆手,“不不不,就是跟着一个线索,想看看有没有以前的资料。” “什么线索,来来来,扬哥,我们帮你找。” “我想请你帮忙找一份死亡记录,25年前,SJ大学一位叫高振宗教授的死亡记录。” “25年前,那就没有电子资料了,得去资料室,晓婉、卫平,咱们一起吧。” 三人一起动手,找起来没花多少功夫。 “高振宗,54岁,于1989年9月去世,非正常死亡,泥石流导致的颅骨破裂?” 陶晓婉一边说一边将档案递给张扬,看到高振宗的死亡原因时,语调有些上扬,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看看。”张扬接过陶晓婉递来的档案,却发现陶晓婉并没有松手。 “扬哥”陶晓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扬,“你们为什么要查这个人啊?他和案子有什么关联呢?” 张扬的脸腾地红了,“你先让我看看记录。” 陶晓婉知道张扬松口了,这才松开记录,兴高采烈的给张扬搬了个椅子,自己也坐下来,眼巴巴的盯着张扬。 苏卫平和张丽对视一眼,忍不住暗自发笑。 张扬暗恋晓婉的事儿,他们都看出来了,所以每当晓婉提出什么请求的时候,张扬总是拒绝不了。也不知道晓婉知道还是不知道,不过,她确实是在张扬身上打探到不少情报。 张扬皱着眉看完档案,看见晓婉的模样,脸又红了几分,眼神游移地把从王教授那儿听到的故事向晓婉他们讲了起来。 众人安静的听着,听到张扬说到高振宗看见黑色道路的时候,眉头挑了挑,黑色的道路? 该不会……和自己的梦有什么微妙的巧合吧?只是,他们见到的还有黑色的酒店和黑衣青年,又似乎很是不一样。 直到张扬讲完,陶晓婉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而,却挥散不掉心头的那股压抑感。 “所以,我就按照师傅的指示,先来看看王教授所说事情的真假了。” “那么,按照档案的记载,高振宗死于泥石流中,死因却是颅骨破裂,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很少有人在泥石流中会死于颅骨破裂。”陶晓婉问道。 “是的,而且,我在想,在当时把死因单独提出来,会不会也是因为验尸官发现了什么蹊跷呢?” 陶晓婉眼睛转了一下,忽然道,“扬哥,我和你一起去和这位法医确认一下吧。” 张扬摆手,“那可不行,按理说你们内勤是不允许出外勤的,再说,如果师傅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陶晓婉既然能开口,一定是准备好完美的说辞的,“去见当时的验尸官而已,怎么能算外勤,再说,这本就是我们资料科的事情,我们档案记录不详,我们本就有责任进行确认,丽姐,你说是不是?” 张丽看陶晓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势头,再加上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让卫平和你一起吧!” “是!”陶晓婉高声答道,拉起苏卫平和张扬就奔出门去。 苏卫平一直在纠结高振宗告诉王教授的东西,路上,忍不住问起张扬, “扬哥,我听你提及到高振宗说的在王教授迷糊期间看到的东西,好像所有村民都见到过,是这个意思吗?” 张扬点头,“这一点,我们也和王教授确认过,虽然他无法肯定村民们看到了什么,但是确实在他说完高振宗教给他的话之后,村民们说过‘原来你也’这样的话,并像是产生了共鸣般,放开了他。” “而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见,对吧?” “是的!所以我和师傅才觉得这事儿听起来邪乎的很,不敢确认这究竟是真的,还是王教授在当时那样的情境下产生的幻觉。” “确实很像集体催眠。”陶晓婉听到二人讨论,也插嘴肯定道。 “嗯。”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高振宗死亡的证据,以及找到那个最后的幸存者,对吧?” “没那么简单,我的大小姐,一个25年前的死亡证明,一个消失了的人,和一个蒸发了的村子,这就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不管怎么说,到底也是有了方向。” 苏卫平听着二人的讨论,渐渐犯起了迷糊。恍惚间,他似乎又来了那个黑暗的梦中,梦中,他看见有白色的漂浮体从自己身边飘过,这一次他和漂浮体之间的藩篱似乎变得越来越薄,就在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这些漂浮体的时候。 “卫平,卫平”陶晓婉的声音将他唤醒。 原来,三人来到了高振宗死亡报告确认人张国平的住处。 苏卫平觉得有些遗憾,却又觉得幸运,就这样百味陈杂的跟着张、陶二人下了车。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三人得到的信息却并不完整。 张国平虽然是高振宗死亡报告的确认者,但是却没有亲眼见到高振宗的遗体。 他只是根据当时传来的电报记录了高振宗死亡的情况。 根据张国平的回忆,高振宗的遗体被发现后就直接在当地火化了,甚至连他的儿女都没有见到父亲的遗体。 幸好,高振宗还是提供了当时L市验尸官的工作地址,接下来确认的工作只能交给张扬,陶晓婉和苏卫平二人的外勤工作也暂且告一段落。 路上,陶晓婉忍不住使劲抱怨老爹的安排,要不是老陶的阻挠,自己现在也就不会整日蹲在资料科,眼见凶手日益猖狂,却只能干瞪眼,什么忙也帮不上。 张扬在一旁陪着笑,一边是喜欢的姑娘,一边是自己的师傅,更是喜欢姑娘的爹,他帮谁说话都不是。 苏卫平却陷入到刚刚那个短暂的梦中,26年来,头一次,他离那些漂浮体那么近,这是顺势而为,还是有什么改变的契机吗? 第五章寻迹追踪 但凡凶杀案,最重要的就是动机,然而,老陶他们却迟迟无法确定凶手的动机。 在王教授提供的信息可以说给老陶他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 之前的调查一直侧重在义警的方向,如果凶手杀人砍头的目的纯粹是为了这些恶霸的头颅呢? 有必要重新梳理一遍案情了,想到这里,老陶赶紧加快了步伐。 一来到警局,正好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周国亭。 周国亭是老陶的老搭档,在这个案子里和局里的另外一位同事陈博洋一起,负责追查另外一个突破口:凶手是如何找到这些被害人的。 这个案子线索纷纷扰扰,重案组的刑警们毫断头绪,便决定兵分两路,老陶他们负责寻找动机,老周他们则负责继续深挖被害人的共同点。 连日来,周国亭和陈博洋一直在外面奔波查找,和老陶他们的沟通基本全靠手机。 老陶看到周国亭,发现他虽说瘦了一圈,脸上却有几分兴奋的神情。 “怎了老周,有什么新发现?” “新发现还暂且谈不上,不过也算有了些收获,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差点没把我和博洋的腿跑断。” “巧了,我这边也有些收获,正好咱先碰碰,对了,博洋呢?” “蹲点儿去了。” “蹲点儿?” “这阵子,我和博洋顺着被害者的共同点这条线,先查被害人的犯罪记录,再查被害人的生平往事,一路查下来什么发现都没有。 我们寻思,这总不可能凶手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就是有案底的吧?没找到,肯定还是因为我们挖的不够细。于是我们把被害人生前常去的地方,常干的事儿,一件件,一点点的剥出来,你别说,还真有发现。 我们发现这几个被害人原来都曾经去过同一家叫豪泰的KTV,我和博洋就决定先去这家KTV看看。 这家KTV表面来看是,不管后头有没有猫腻,我和博洋决定先去看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办案子的本能,表面上看,这家ktv是家正儿八经的ktv,可我这心里,总觉得这个KTV有些猫腻。 我和博洋决定轮流蹲点儿,先探探这家KTV的底儿。你那边怎么样了?” 老陶点了一根烟,把王教授的故事跟周国平复述了一遍,同时,他也把张扬的调查结果告诉了周国平。 周国平听了也是咂舌,“如果按照你的推断,凶手砍头是为了自身的某种需要,那么知道这种仪式的也许只有这位王教授和那个活下来的五首村的人了。只不过这一切都是王教授一人所言,是不是真的有那场祭祀,五首村到底有没有人人活下来,则都是问号。” 老陶点头,“我让张扬去调查五首村的事,而我,则好好查一查这位王教授的情况。你们则继续跟着被害人的共同点,妈的,这个案子线索太少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L市 张扬在L市调查了几天。 可惜的是25年前参加五首村营救行动的卫生所早已荒废许久了,当年卫生所的人也死的死,散的散,留的不多了。 张扬多番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临时过来搭手的护士。 由于是罕见的灾难,护士对当年的事情记忆深刻。 正如王教授所言,当年五首村遭遇的灭顶之灾确有其事。 王教授和另外一个孩子竟然能在这样的灾难中存活下来,真是福大命大。 她还感慨,王教授遭此大难,整整休息了15天才勉强精神起来,而那个和王教授一同活下来的孩子,在床上躺了两天就能下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当时情况混乱,也没人对孩子的失踪太在意,这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孩子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不过,这位老护士还是补充了一个信息。 当年,有一位记者同志有来到S市想要报道这起灾难,还拍了照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报道并没有出来,这个灾难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遮掩过去。 得到这个消息,张扬立刻来了精神,又快马加鞭地来到S市最大的报社,想要寻找这位记者。 老记者对当年没有报道五首村一事一直自责不已,始终保留着当年的照片,希望有一天关于这场灾难能够重现于世。 对于张扬的拜访他也很激动,二话不说就把当年拍摄的照片交给张扬。 终于,张扬拿着珍贵的影音资料,动身回到L市。 另一头,L市,周国亭二人对豪泰KTV的调查也有了新的进展。 正如周国亭的预感,这个豪泰KTV表面上是正经的KTV,背地里还从事着非法药品买卖和卖淫等勾当。 周国亭和王博洋发现这个情况,立刻联系扫黄打黑组来了个联合行动,端了豪泰KTV,并把总经理葛天霸请到重案组“喝茶。” 葛天霸一改之前的嚣张,在局子里老老实实交代了六个人在豪泰KTV的情况。 原来,豪泰KTV一直以超高的反追踪手段在道上闻名。 只要是豪泰KTV的VIP客户,他们就能保证没人能查到蛛丝马迹。 所以,警察他们才迟迟找不到这六个人的共同点。 只是,这几个月来,连续6起无头案的被害人全是豪泰KTV的VIP的消息在道上不胫而走。 豪泰KTV的vip虽然无法被警察抓住,但却是连环杀人犯的目标,这让总经理葛天霸再也坐不住了,早在周国亭他们调查之前,他们自己内部就已经做了一轮筛查,可惜什么也没发现。 眼见ktv的营业额急速下滑,葛天霸只能另想他法招揽顾客,这一招揽,反而露出了马脚,被周国亭他们发现了把柄,自己也被叫到局子里谈话。 周霸天的语气中有懊恼,也有掩盖不住的焦躁和恐怖。 周国亭和陈博洋听了,恨不得狠狠踹到葛天霸的脸上, “你知道你们这知情不报害了多少人嘛?” “同志,我们也得活命啊,这要是上报了,我们KTV不就得关门了吗!” “我看,那个连环杀人犯就应该把你先给剁了!”周国亭的语气中不带丝毫客气的说完,和陈博洋走出了审讯室。 老陶和张扬此刻正在外面旁听着审讯。 “怎么样?”见到老陶他们,周国亭立刻询问道。 “看来有必要对这个豪泰KTV的所有人进行逐个排查了。” “嗯,只是,这工作量太大了,一时半而恐怕难以有收获,只能先将希望寄托在你那边了。” 张扬带回来的照片数量不算太多,所幸,照片中拍摄到了高振宗的遗体和二位幸存者。 只是照片中的人物并不是很清楚,只能先交到技术科进行处理后再说。 第六章老陶失踪 这几天,重案组集合全部警力围绕豪泰KTV展开地毯式搜查。 老陶拿着技术部处理好的照片左右端详着,隐隐地,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老陶,老陶,陶先勇……” 直到老周走到他身边,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陶这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哦,没什么。” “最近这阵子你都没好好睡过觉了吧?天天连轴转哪能受得了!反正暂时豪泰那边没什么发现,你先回去休息休息,这边我先顶着。” “那怎么行?我这儿……” “咱们现在没什么发现,你在这儿干熬着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好好休息休息,换换脑子,说不定还能有新发现。你又不像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这成天累月的不回家,老婆孩子都不管了?有我在这儿守着,放心吧!要真有什么事儿我给你打电话。” 听到老周这么说,想到确实好久没回去了,也就不再勉强。 “那我先回家看看,要是有什么事儿,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 老陶回到家,妻子和女儿都在上班,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果然是老了,以前办案的时候,连续四五天每天只睡2个小时依旧精神的跟什么一样,不像现在,这才几天,就觉得累了。 老陶一边感慨着,一边脱掉外套,打算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以为是老周打来的,老陶顾不上脱了一半的外套,赶紧拿出手机,不想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陶警官,是我,赵富。” 老陶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赵富是豪泰KTV的清洁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儿? 对方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口气,只不过把声音压的很低,“陶警官,我有情况想向组织汇报。” “什么事情?” “我能不能和您当面说,我害怕……”对方的话说了一半,电话就被压掉,只传来阵阵忙音。 “赵富?”老陶老陶急忙把电话回拨过去,对方迟迟没有接听。 他有些着急,想让张扬派人过去看看,正在拨号的时候,电话重新打进来。对方的声音很急促, “陶警官,晚上7点枫林路18号有间小餐馆,您先去那里,等见了面我再把详细情况告诉您。”说完,对方立即挂掉电话,似乎在躲着什么人的样子。 这通没头没脑的电话让老陶有些发怔,这个赵富究竟要告诉自己什么情况呢?又是什么事情让他怕成这样? 无论如何,自己得尽快过去看看,以免夜长梦多。 想到这里,老陶顾不上休息,匆匆向赵富说的地方赶去。 枫林路因为之前开发商的工程烂尾,整条街显得格外萧条。如今,住在这附近的大多都是搬不走的穷人,老陶记得赵富的相关资料,知道赵富就住在这附近。 晚上6点30分,老陶赶到枫林路18号。 此刻天已经擦黑,老陶发现赵富说的枫林路18号的小餐馆已经关门。 老陶站在门边,往里面打探着,想看看这家餐馆道是打烊还是倒闭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有人靠近。 他警觉地回过头,却不想对方比他迅速一步,一股电流穿过他的身体,他只看到赵富那张戴着口罩的脸后便晕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下午,局里的人才发现老陶失踪了。 说来也是,老陶从警局回家并没有跟老婆孩子说,从家里出去局里的人又不知道,最后变成老陶的爱人李萍以为老陶还在警局办案子,而局里的周国亭他们又以为老陶还在家中休息。 直到周国亭给老陶打电话迟迟打不通,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又给李萍打电话得知老陶昨天就没有回家的时候,心里不详的预感顿时扩散: “不会吧,就在查这断头案的紧要关头,老陶却失踪了,老陶的失踪会因为断头案的缘故吗?” 张扬在警局门口迎来了李萍和陶晓婉。 “扬哥,我爸他会有事儿吗?”陶晓婉一见到张扬,急匆匆地问道。 “李姐,晓婉,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师傅的!” 张扬看着陶晓婉泪眼朦胧的眼睛和李萍焦急的脸,却不敢向二人做出任何保证。现在距离老陶失踪已经超过24个小时,这期间,没有人收到任何老陶的信息,老陶的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根据老陶手机的GPS显示,老陶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枫林路。 他们已经请求枫林路的片警进行协助搜查,却没有取得任何成果。 老陶作为重案组刑警破获重案无数,仇家不少,因此,警队不敢贸然把老陶的失踪与断头案联系起来,只能依照老陶最后失踪的地点向前追溯排查。 最终,当张扬意识到赵富就住在枫林路,想要进一步询问赵富,却发现赵富失踪了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富的身上。 初步地,S市的无头案、陶先勇的失踪和第一嫌疑人赵富,三者终于联系在了一起。 第七章梦中通道 周国亭和陈博洋搜查了赵富位于枫林路的家,这是一间十来平的小平房,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张扬则调查了赵富的人际关系。 赵富曾经是豪泰KTV一个老清洁工的亲戚,这位清洁工因为疾病过世之后,看在老人的份上,葛天霸让赵富继续留了下来。主要也是因为赵富这个人老实本分,平时话少,干得活多,要的钱却很少。 然而豪泰KTV上下却对赵富的私人生活并不了解,只知道此人40多岁,一辈子没结过婚。 似乎,目前调查的一切,对于案子没有任何帮助。 重案组的所有人都觉得有股气憋在胸口, “这个赵富还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就算挖地三尺,也必须把他找出来!” 陶晓婉和李萍无时无刻紧绷着神经,她们既渴望得到老陶的消息,又担心得到老陶的消息。 此时,距离陶先勇失踪已经48小时。 这意味着,老陶生还的可能性极低。 陶晓婉不断地询问张扬,关于案子的情况,关于老陶失踪的情况,然而,张扬什么都不敢告诉她。 其实关于赵富,重案组取得了一些进展。 技术部还原了张扬带回来的照片,仅有一张五首村幸存少年的照片,满脸泥泞,看不清本来的样子。 不过对比赵富的照片,相似度大约为75%,至少可以断定赵富和五首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么,赵富会不会将老陶挟持到了五首村? 周国亭带队,又取得了王志阳教授的同意,同王教授一起,来到L市,寻找消失的五首村。 另一头,迟迟得不到父亲的消息,重案组那边又什么都不肯透露,担忧,恐惧,悲伤,痛苦几乎压垮了陶晓婉这个乐观的姑娘。 她从小就和父亲感情极好,虽然父亲常常不回家,但她知道父亲对她的关心,也深深为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位英雄爸爸而自豪。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非常不甘愿,她最终仍然遵循了父亲的安排。 然而,现在,父亲生死不知,甚至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在迟迟得不到父亲消息的时候,她病倒了。 苏卫平和张丽去探望她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张姐、卫平,你们说,我爸爸,会不会,已经……”晓婉只觉得死这个字堵在自己的喉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来。 张丽拍拍陶晓婉的肩膀,“不会的,这么多年,什么阵势老陶不都闯过来了,你不要瞎担心,老陶一定会没事的。” “但是,这次不一样,我爸他从没有以这种方式失踪过,而且,我知道的,断头案的凶手从不会将活人留下来超过48小时的,我不敢跟我妈说,但是,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如果,如果我爸他真的出什么事儿,我,还有我妈,我们应该怎么办?” 苏卫平坐在陶晓婉的身旁,看着向来活泼的陶晓婉如今的样子,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心中忽然涌起莫名的怒火,那是对凶手强烈的怨恨,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罔顾人的生死?他怎么可以夺取别人的生命,并给逝者之人的亲友带来如此之大的痛苦呢? 好不容易安抚好情绪激动的晓婉,苏卫平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最近他一直在服用安眠药,不知道是不是确有药效,他终于不再做梦,能够好好地睡个安稳觉。 今天因为一直在想老陶的事情,苏卫平也就忘了吃药,收拾收拾便直接睡觉了。 等苏卫平意识到时候,他已经站在浓的看不见的黑暗中。 只是,今天的黑暗被漂浮的发光体映照得有些朦胧,朦胧中,一条浅浅的通道若隐若现,苏卫平犹豫了片刻,最终踏上了这条通道。 他想,无论通道通往何处,无论通道的尽头有什么等待着自己,多年来的困扰也许会在今天有一个答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必得探出个究竟来。 第八章赵富 当老陶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上被绑的死死地,他动了两下,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他环顾周围,这是被一排排蜡烛照应的有些昏暗的石窟。 这里是哪里? 对,赵富!他现在哪里? 老陶想起他昏迷前最后见到的人就是赵富,赵富为什么要把自己绑到这里来?他就是断头案的凶手吗?那他绑架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个个问题在老陶的脑海中浮现,他挣扎想要站起来,却听到远处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传来。 然后,一束光直直地射到老陶的脸上,他觉得眼前一晃,然后,在适应了光亮的同时,看到了赵富那没有被口罩遮住的、阴恻而疯狂的眼睛。 “赵富,你现在在干什么?赶紧放开我。” 赵富没有回答的老陶的话,只是直直地走过老陶,把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 赵富经过的时候,老陶看见,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把斧头。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老陶心中升起,他挣扎的更厉害了。 “赵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绑架警察,那可是重罪,你放了我,然后自首,法官会酌情考虑,给你减刑的。” 赵富听了老陶的话,缓缓地回过头,似乎轻蔑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又回过头,不理老陶大声的叫喊,呢喃了许久,似乎是在祈祷。 当呢喃结束,石窟中陷入可怕的寂静。 忽然,老陶听到了“咔嚓”的打火机的声音,随后一股奇异地味道飘散在空中。 赵富这才缓缓走到老陶身边,一把将老陶从地上拽起来。 老陶只觉得浑身发软,意识也逐渐飘忽起来。 “难道,这就是赵富能够制服那些受害人的原因吗?为什么现场没有一点儿痕迹呢?”老陶昏昏沉沉地想着,身体不受控制的任由赵富拖到了某处。 在那里,老陶再也没有思考的机会,停留在他眼中的,只剩一把朝向自己的,明晃晃的斧头。 赵富砍下老陶的头颅,慎重的将头颅摆在面前的案台上,虔诚地对着头颅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之后,他将口罩从脸上取下来,轻轻地拿起老陶的头颅,将头颅上的血在自己的脸上绘出一个奇怪的图腾后,将自己的额头轻轻靠上老陶的额头。 老陶原本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随着赵富和老陶额头的分离,老陶的双眼又缓缓地闭上,整个头颅变得冰冷无比,再也没有一丝生命存在过的印记。 当老陶双眼再次闭上的时候,赵富的身体也垂了下去。 死一般的寂静中,赵富陡然清醒,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中。 不远处的黑暗中,一个发光体正顺着一个方向漂浮而去,赵富跟在发光体的后面,惊喜的发现,原本连一只脚都容不下他的黑暗已然打开,现在的他已经可以顺着黑暗前行,通往一个萦绕他心头多年的地方。 赵富毫不犹豫地跟着发光体不断地走着、走着。 第九章黑暗的尽头 当苏卫平踏上黑暗中的通路时,他发现自己受到某种引力的吸引,使他不受控制地飘向更浓的黑暗处。 他试图改变行进的方向,却动弹不得,环顾周围漂浮的发光体,似乎都和他一样朝着某个方向不断迈进,竟然没有一个逆行者。 明明知道这只是梦,苏卫平仍然害怕了。 他担心,这条路是一条有来无回的单行道。如果真是这样,他是不是会就此沉睡在梦中,再也醒不来呢? 庆幸的是,苏卫平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竟然很快就到了尽头。 苏卫平认为这是尽头,因为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栋白色发光的建筑物。 这栋建筑发出的光芒和苏卫平一路见到的白色发光体如出一辙,有那么一瞬间,苏卫平甚至以为这些漂浮体其实全都是被这栋建筑吸引过来,变成构建建筑物的材料,融入建筑本身。 苏卫平逐渐靠近建筑,又看看了自己,他的形态和白天的自己无二,仍然是人形,与那些漂浮体的形态完全不同,这样的自己该不会也变成建筑材料吧?不知道人形的自己会成为这栋建筑的那个部分呢? 这,竟然是神经大条的苏卫平首先想到的问题。 终于,苏卫平来到建筑物的大门前。 大门上“安泽府”三个纯黑的大字,气势恢宏的如同泼墨画一般。 然而,仅凭字面意思,让人难以猜出建筑物的用途。 随着苏卫平和发光体的靠近,大门忽然自动打开。 就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发光体竟然全部舒展为人的模样,四肢、甚至五官都变得清清楚楚,和此刻的苏卫平一模一样。 这些发光体变为人形后,似乎对此地颇为熟悉,轻车熟路的一个一个穿过大门,进入建筑内。 苏卫平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安泽府门口手足无措起来。 就在他面前大门打开、发光体变形的时候,他身上的引力忽然消失,失去了一直牵引着自己的力量,似乎在能够做出选择的时候,苏卫平忽然纠结起来。 自己,究竟该不该踏入这扇大门呢? 然而,现实并没有留给他太多的时间。 当所有的发光体鱼贯而入的进入建筑内的时候,大门缓缓地开始关闭。 眼瞅着门后的景象逐渐缩小,苏卫平一咬牙,一步踏入了门后的世界。 门后,引入眼帘的是庭院般的场所。 庭院的正中间,一间小小的红白瓦房孤独的伫立着,它的背后是鳞次栉比的隔间。 这些隔间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将整个庭院映照的阴恻而恐怖。 伴随着咣的一声,苏卫平背后的大门再次合上,眼见再无退路可走,他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走入庭院。 当他进入庭院,来到瓦房门口的时候,才发现瓦房的门是大开的,而之前自己身边的人形发光体都集中在此处之后,一个一个消失不见。 当最后一个人形发光体消失不见后,苏卫平发现,一个身着黑衣黑眼黑发的男人就站在瓦房的中间以探究的目光盯着自己。 “你是谁?” “你是谁?” 他和男人同时开口问了一个相同的问题。 苏卫平挠挠头,“你就是我梦境最深处的,潜意识?” “梦?潜意识?”男人似乎是不明白苏卫平的话,鹦鹉学舌般把苏卫平的话复述了一遍。 看到苏卫平点头,似乎仍然不很理解: “这里是安泽府,你并非名单上的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说来也奇怪,今天竟然会有两个不该到这儿的人到达这里,上面究竟怎么了?” “?”苏卫平瞪大眼睛,黑衣男人不理解他的话,他也不理解黑衣男人在说什么。 这两个人似乎就根本不在同一频道上。 “算了,既然不是名单上的人,那跟我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说完这句话,黑衣男直接转身就走,竟然再没有和苏卫平说一句话。 苏卫平可无法忍受男人这样的无视,他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 看见男人仍然不理他,苏卫平跟着男人进屋,直接蹦跶到那人的面前, “喂,喂!你倒是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啊?” 男人重新睁开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冷冽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吵闹的灵体, “你既然来到了这里,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做了二十多年的梦,每次都是无尽的黑暗,就这次来到了这里,怎么会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如,你告诉我一下呗?” “梦?难怪了……”男人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卫平。 忽然,男人露出狡黠的微笑,“安泽府就是死去之人的灵魂休憩之所,也就是你们上面常说的——阴曹地府!” 和男人料想的反应不同,苏卫平并没有害怕,“我竟然梦到了阴曹地府?我想象中的阴曹地府原来是这个样子?而且,还会有……你是,阴曹使者?” 男人对苏卫平的反应有些诧异,他见多了那些恐惧的、哭嚎的、不敢或不愿相信的人,第一次碰到苏卫平这种,这应该算是哪一种反应,男人一时有些形容不出来。 他刚想说什么,苏卫平却又继续道,“如果我梦境最深处是阴曹地府,为什么之前我只梦见无尽的黑暗呢?触发梦境改变的契机是什么呢?这个梦,又暗示了什么呢?” 在苏卫平看来,这是一个能够用科学解释的现象,而他正急于找到二十多年来的答案。 苏卫平的自言自语中的一个问题成功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契机,不在名单上的人,原来,之前那个灵体说的找到,是这个意思吗?” 男人看着苏卫平激动的自言自语,甚至在屋内踱起步来,没有说什么。 然后,在屋内乱逛的苏卫平又一次受到了吸引力的牵引,消失在了屋子的正中央。 男人对苏卫平的消失没有丝毫的吃惊,他只是看着苏卫平消失的方向,玩味了一下苏卫平的反应,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然而,说是一下,也仅仅只是极短的刹那而已。 第十章梦境与现实 苏卫平发现自己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醒来,而是来到一处黑暗之中,不远处,隐隐透着光亮。 苏卫平顺着光亮的方向前进,越往前越有浓郁的血腥味儿钻入鼻中,这是之前的梦中都不曾有过的。 当他终于接近光源的时候,落入他眼帘的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以及尸体不远处滚落着的头颅,那头颅,赫然正是失踪许久的老陶。 “啊!”苏卫平吓得大叫起来。 “谁?”一个佝偻的背影回过头。 苏卫平这才意识到原来此处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人手中提着斧头,一步一步逼近苏卫平。 苏卫平跟着后退,直到推到背后只剩下冰冷的石壁,他壮着胆子,大喝道,“你是谁,究竟想要干什么?你把陶叔,给,给……” 那人没有回答苏卫平的话,而是靠近苏卫平。 忽然,他大惊道,“你竟然不是人?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苏卫平拼命地摇头,脑中思索着逃离的办法。 那人将斧头砍在苏卫平的头边的墙壁上,大喝道,“说!” 苏卫平吓得一激灵,只得老老实实地把他做梦的事情告诉了此人。 那人听苏卫平说完,忽然哈哈狂笑起来,而后,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仿佛被抽了气的气球一般瘪了下去, “想不到,我赵富穷尽一生,想要找到的办法,这个人睡一觉就能获得,而我,用尽了全力,却只换来提前死亡的结局。” 苏卫平看着这个人又笑又闹的样子,心里惊疑不定,他已经猜到这人就是最近断头案的凶手,只是,这凶手一会儿凶狠一会儿狂笑的样子,脑子恐怕也不是很清醒了。陶叔竟然会被这人给…… 苏卫平一时又恨又气,恨凶手的丧心病狂,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忽然,那人一抬头,将手中的斧头又砍向苏卫平,目光中全是疯狂“既然我已经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苏卫平来不及躲,直直地被斧头砍中,却发现没有任何痛感,身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我”,苏卫平想起来什么,满目惊恐。 而后,“嘭”的一声,枪声响起,苏卫平回过头,看见了黑暗处赶来的穿着制服的刑警。 枪似乎只打中了这人的手臂,这人的斧头掉落在地上,眼中仍然恶狠狠地盯着苏卫平,让苏卫平浑身发毛。 他听到不远处有人说,“找了整整一夜,总算找到了!” “陶先勇!”他听到有人沉痛地呼唤老陶的名字。 逐渐靠近的刑警中,没有任何人意识到的存在,只有赵富仍然以狠毒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苏卫平刚想和这些人说些什么,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将自己硬生生的拽了回去。 当苏卫平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赶紧洗漱完来到局里。 路上,他还在回味着晚上的梦,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局里充满着压抑的气氛,他才知道,断头案的凶手被抓住,而陶先勇却也因公殉职了。 “竟然是真的。”苏卫平喃喃道。 那昨天晚上的梦,是预知,还是他真的参与其中? 第十一章赵富的日记 赵富在被抓捕后的第二天就死了。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原本就身患重病,被抓捕时手腕受了一枪引发了严重的败血症,还没有等到开始正式的审问,他就死在了看守所。 陶晓婉不甘心,案子结了,赵富死了,他杀了她爸爸,杀了那么多人,就这样逃过了审判,简简单单的死了。 而她,甚至没来得及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局里理解陶晓婉的心情,再三权衡下,把在赵富最后待的那个石窟中搜到的日记本上的内容告诉了陶晓婉。 以下是节选比较关键的部分。 “1985年3月13日,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全村的人都死了,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了。” “1985年4月1日,我一个人走了好久,赵姨说他们愿意帮我,她让给我想起妈妈,我想留下来。” “1990年6月16日,我和赵叔来到S市打工,是赵叔的朋友给我们介绍的工作,我也要好好工作,赚多多的钱,这样就不会挨饿了。” “2006年2月10日,赵叔死了,我好难受,又想到妈妈了,人死了以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2009年10月30日,医生说,我病的很严重,活不过三年了。我马上要死了,我想要知道人死以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知道妈妈他们都见过,只有我没有见过,我好想知道,妈妈,你能告诉我吗?” “2009年11月5日,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近我经常梦见小时候的事儿,梦见童年的院子,梦见鞭打他人的爸爸,梦见妈妈临死前对我说的话,但是,我怎么有点儿想不起来妈妈对我说了什么?!!!!!我一定要想起来!!!!!” “2009年11月10日,我终于想起来了!妈妈告诉过我,在黑暗的尽头,一个全身是黑的男人,告诉她距离死亡还有2个小时,我距离死亡还有多久呢?为什么我看不见全身是黑的男人?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妈妈了?好想看一看妈妈看见的景象啊,好想见妈妈啊!” “2009年12月12日,我要打死他!!!我一定要报仇!他们这种人,不配活在世界上!” “2009年12月15日,趁着养伤,我回到了原来的村子,想起来了好多事情。原来我根本就不是凡人,我们王家应该是是村子的审判人,就是审判那些做了许多坏事的人,而且我们审判的坏人越多,我们的力量就越强,我们就越能够打开通往那个世界的大门。我竟然忘记了自己这么重要的使命,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从今天起,我一定记住自己的使命,用行动告慰我王家列祖列宗。” “2010年2月12日,我终于杀了那个混蛋,用他的人头来赎罪,可惜,我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力量还不足以打开通往那个世界的大门,我要加油了!” “2010年6月25日,第5个人了,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越强大,我的感应变得越来越强,我能看见无尽的黑暗,我能看见黑暗中漂浮的光芒,但我还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也看不到黑暗的尽头,没关系,世界上恶人那么多,只要我不断努力,我一定能审判所有人,获得新的力量!” “2010年8月1日,今天警察来KTV调查,那些警察,都是吃白饭的,连坏蛋都收拾不了,只会问问问欺负好人,我鄙视他们。” “2010年8月2日,!!!!!我太高兴了,昨天晚上梦见自己来到了黑暗的尽头,这是预示吗?对了,昨天我和那个警察说过话,一定是因为这个!那些只说不干,帮着葛天霸的警察,也都是坏蛋,他必须死!他的死能够成全我,也算弥补他的罪过了。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审判他!” 赵富的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日记中的内容仿若一个陷入狂热的精神病患者。 陶晓婉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死于这个精神病的妄想中,让她满腔的愤恨无处发泄,只能压抑的恸哭着,仿若一头绝望而无处咆哮的野兽。 苏卫平探访陶晓婉的时候她正处于这样的绝境中。 陶晓婉很庆幸苏卫平能够到来,此刻她有满腔的情绪需要发泄,这些情绪都是不能让妈妈知道的,她不想妈妈遭受第二次打击。 于是,她将苏卫平拉到楼下,哭着向苏卫平讲了赵富的日记。 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妄想的日记,却是把苏卫平狠狠地震了一记。 他没有跟任何人说他的梦,也没有跟任何人说他其实也见过赵富。 赵富被抓前的情形他和张扬打听过,和他梦中见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他之前不确定自己的梦是预知还是他通过某种形式来到某些现场。 如果,赵富并不是妄想呢? 是不是说他之前遇到的情形属于后一种猜测? 赵富的情况和自己的情况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更何况,还有赵富最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又或者,赵富的妄想影响到了自己,其实自己的易感性很高,也许自己也有妄想症? 苏卫平内心泛起巨大的波浪,各种想法猜测如同一团乱麻搅在一起,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最终,他只能轻轻拍着陶晓婉的背,一下、一下,这规律的动作在向陶晓婉传递出自己无声的鼓励和安慰,也平静了自己不安的内心。 漂泊的灵魂回归肉体 走进开启的大门 踏上通往冥的道路 尽头,是留在原地的千年孤寂 灵魂碰撞心涤荡 生死轮转运沉浮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缘起缘灭,实属天意 谁在看?勿介怀 谁主宰?勿挣扎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