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断苏》 第一章突来的婚约 石口县地处左州郡东南部,而左州距离大苏朝国都西京仅320公里。因此,虽说名义上只是一座小县,但石口非常繁华,城池面积接近30平方公里,城内人口超过40万,这等规模几乎可媲美一些小的州城了! 景元三年的一天,石口城内的主街道上非常热闹,可谓人头攒动,喧嚣异常!只因石口县大富商钱万两要在今日纳扶柳姑娘为妾! 扶柳姑娘是谁?那可是石口县最大青楼幻天楼的头牌,更是被石口县广大百姓称为“左州第一美人”的大美女! 世人都好虚荣,石口人当然也不例外,扶柳既是石口县最漂亮的美人,那么他们一定要将扶柳吹捧成左州最漂亮的美人!虽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出过石口县。 “少爷,您慢点!街上人多,当心摔了!”人潮涌动的主街道上,一个大约二十岁的青衣小厮对着他身前的一位公子哥说道。 那公子哥面容英俊,脸型棱角分明,却又散发出一丝儒雅气质,绝对是一张极为吸引人的脸! “阿贵,不用担心我,今天难得街上热闹,已经出来了就无须顾虑太多。”公子哥笑着回道,声音温暖而和煦。 阿贵也不再多说,只得默默跟在公子哥后面。过了一会,主仆二人找到一家客栈,点些酒菜,随后上了二楼,找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公子哥看着窗外的人群,对阿贵说道:“阿贵,你见过扶柳姑娘的芳容吗?” 阿贵笑着回道:“扶柳姑娘可是幻天楼的头牌,少爷都没见过,阿贵怎么可能见过!”公子哥听此笑而不语。 想了一会,阿贵又问道:“少爷,你说钱万两要纳扶柳姑娘为妾,为何这么多人都上街来凑热闹?扶柳姑娘坐在轿子里,他们又看不到!” 公子哥笑道:“凑热闹嘛!自新皇登基以来,整个大苏朝这三年来都弥漫着一股压抑之风,咱石口县也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阿贵听到这些便不再言语了。他只是一奴仆,当话题涉及到皇上甚至整个大苏朝,他既不懂也不感兴趣。 饭间,扶柳姑娘的花轿经过客栈下的街道,公子哥只是瞟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对于他而言,这次出来真的只是为了透气,体弱多病的他前一阵子闷在府中养病属实太久!倒是阿贵的脑袋总不时望向窗外楼下。 酒足饭饱,公子哥不再闲逛,开始往家走。不一会儿,只见主仆二人进入一座非常气派的府邸,府邸外面的牌匾上写着“吴府”二字!没错,这位公子哥正是石口县令吴中兆的独子——吴悔! 前脚刚进自己的屋子,一位长相美丽大方、韵味十足的女子也款款跟了进来!见到这位女子,吴悔笑着上前行礼:“娘,您怎么来了?悔儿也是刚回家!”虽说吴悔称娘,但眼前这位年仅28岁的女人显然并不是吴悔的亲娘,要知道他自己都已经17岁了! 12年前,吴悔的亲娘郑氏因病去世。眼前这位女子名叫赵婉,乃吴悔父亲吴中兆于9年前续弦娶回家的妻子!虽说当年刚入吴府时只有19岁,但赵婉为人贤淑、温柔大方,对治家又极有手段,不久后便迅速树立了自己在吴府的威望,如今已是府内当之无愧的女主人! 许是膝下无子,亦或是看吴悔自幼丧母非常可怜,这9年来,赵婉这个后娘对吴悔极尽宠爱,对他的照顾与关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吴飞歌,因此吴悔也心甘情愿叫她一声娘,对她极为敬重。 “还知道回来,看看都几时了!饿不饿?饿了我让厨房再做些吃食。”赵婉笑着对吴悔说道,这世上少有如此温柔的声音。 “娘,悔儿在外已经吃过,劳您费心了。”吴悔回道。 赵婉点点头,再次开口:“吃过了就好,你父亲让我告诉你,待会去一趟他的屋子,他有事跟你说。” “是,我待会就过去!”想了一会,吴悔又说道:“娘,我听阿贵说,您最近肺疾又开始犯了,不知道好些了没?” 赵婉听罢暖心一笑,说道:“我这都是**病了,每年也就开春这几天犯病,不碍事!倒是你,一直体弱多病,前些日子还受了那么严重的风寒,如今还没好利索,就开始往外跑,真的不听话!” 赵婉言语上看似责备,但谁都听出她语气中的宠爱和关心。吴悔当然不会反驳,只露出暖心的笑容,不再言语。赵婉说罢也不再多留,款款离去。 吴悔来到父亲吴中兆的书房,这位大苏王朝的七品县令正坐在桌前写字!吴中兆今年43岁,正值春秋鼎盛之时!石口县是整个大苏王朝最大最繁华的县城之一,因此虽然只是一名七品县令,但是吴中兆绝对算得上是日理万机! 见吴悔到来,吴中兆放下手中之笔,满脸慈爱的说道:“悔儿来了啊,这几日身子养的怎么样了?” “父亲,我这身子已经完全养好了,您不用担心了!”吴悔含笑回道。 吴中兆抿了一口茶,站了起来:“时间过得真快,悔儿如今都已经17岁了!”说完慈爱的目光望向吴悔。 吴悔笑道:“孩儿如今已长大,可父亲却丝毫不见老,还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和十年前没甚区别啊!” 吴中兆笑而不语,半晌后又道:“这么大个人了,也该娶亲了,为父就你这一个儿子,还等着抱孙子呢!” 吴悔楞了一下:“父亲今天这是怎么了?怎的这么多感慨?” 吴中兆道:“昨日去左州知府办事,见到了我的老友卢阳县令严瑞!他竟向我问起你的情况,有意将女儿许配与你呢!如意那丫头17岁,和你差不多年龄,一年前我去卢阳拜访严瑞时曾见过她,容貌清秀,机灵活泼,是个不错的姑娘。” 吴悔听罢说道:“父亲,这是不是有些突兀?怎么严伯父突然提出这事?况且您和他往日似乎没有多深的交情啊。” 吴中兆捋了捋胡子,道:“严瑞提出此事,我也有些意外,但终归是好事!他还说月底要带女儿来石口拜访我,详谈此事,到时为父再为你把把关,你也和那丫头见一面,看看可好相处!”吴悔不是纠结的人,闻言不再多想,应了此事。 回了自己屋子,阿贵立马凑上来说道:“少爷,你去见老爷时,王公子派人来访,说有事相商,望您抽个时间去他府上!” “知道了,说起来也是有些时日没见大敢了!”吴悔点了点头。 王大敢是吴悔的好友,今年18岁,乃石口县境内最大镖局云起镖局的少当家,一身武艺相当高超!吴悔虽自幼习文,丝毫不会武功,但因性情真挚爽快,倒是和王大敢这样的武人志趣相投,私交甚好。 次日早晨,吴悔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后就领着阿贵往云起镖局去寻王大敢了! 云起镖局位于城北,作为石口县最大最权威的镖局,门面自是相当气派!吴悔从镖局正门直接进入,门人也不阻拦,他和王大敢之间的关系在镖局内众人皆知。 进到里院,王大敢正在练武,便笑着说道:“大敢的武艺如今已步入江湖一流之列,怎还如此刻苦啊?” 王大敢听罢才知吴悔到了,收了阵势道:“悔哥儿来啦,快进屋!”说罢拉着吴悔往屋里走,边走还边说:“要知人外有人,天下一流高手何其多,特别是那军中,更多有卧虎藏龙之辈,我倘若不刻苦,将来如何建功立业啊!” 吴悔一愣:“军中?你要参军?” 王大敢道:“我唤你来,正要说此事呢!来,坐!”二人相对坐罢,王大敢又让下人沏了一壶茶,继续说道:“悔哥儿,我已经决定了,要去军中历练!” 吴悔道:“怎的突然有此想法?你要去哪支军队?” 王大敢道:“伏虎军!前几日,我家叔叔从军中探亲回来,他现如今深受伏虎军统帅黄彻老将军的器重,自去年在击退西蛮入侵一役中立下大功之后,已擢升为黄大帅座下四大副将之一!叔叔也让我去参军。我已想好,大丈夫志在沙场,我学这一身武艺,就应该上阵杀敌!” 吴悔道:“虽说大苏近些年军务废弛,各个军队战斗力都远不如先皇时期,但伏虎军作为大苏的王牌精锐,一直都是军纪严明,保持着不错的战力。那里对你来说,也确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王大敢听到吴悔赞同他的想法,十分高兴:“我就知道悔哥儿也会支持我的!等我父亲从肃州走镖回来,跟他打完招呼就出发!” 吴悔点点头:“伯父还没回来?这趟镖怎的走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清楚,西南边境最近也不太平,许是为了躲避麻烦,父亲的镖队绕远路才耽搁了吧。”吴悔想了想说道,随后又问吴悔:“悔哥儿,我参军之后,咱俩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第二章你信我吗 有了吴悔的支持,王大敢更加坚定了参军的想法,又回过头来问吴悔的打算。吴悔叹了口气,苦笑道:“能有什么打算?我这身子说是弱不禁风也不为过,难道跟你一起去伏虎军?” 王大敢道:“悔哥儿读过那么多书,又是个极有主见和想法之人,做个文官也不错嘛!在整个左州范围内,让你父亲帮你安排条路子,想必都不难吧?” 吴悔道:“新皇登基三年来,于朝政方面丝毫不作为!之前朝廷还仅仅是文官武将间不对付。可现如今,光文官内部,都是党争不断,相互倾轧!如此乌烟瘴气之局面,我才懒得去掺和!” 王大敢听罢立马回道:“悔哥儿这话我不赞同,为官之道,不应过于在意这些,以民为本才是首要的!只要能做好分内之事,造福百姓,这官就做得值得!况且,悔哥儿若是现在去做官,肯定是个芝麻小官!那些党争勾心斗角之事,离你还远嘞!” “这话说得好!大敢,你这一席话属实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不过暂时先不说这些,我今年可能要娶亲,先将眼前事处理完再说吧。” 王大敢听罢吃惊的说道:“什么,娶亲?什么时候的事?哪家的姑娘?你小子之前可没给我透露过任何风声啊!” 吴悔笑道:“你急啥?我只说有可能,目前都还没定下来!”吴悔便将自己和严瑞女儿的事情说与王大敢听。 留在王大敢那儿吃了午饭,吴悔便起身离开云起镖局!回家路上,走到主街道,吴悔一直在思索下一步的打算,王大敢早上关于为官之道的言论也在他脑中盘桓!走到转角处,吴悔无意间看到路边墙角处坐着五六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每人脸上都很脏,看不清容貌,但观其身形,恐怕比他自己还要小几岁!吴悔心想:新皇昏庸无为,这几年百姓生活大不如前,天下不知多少这样的可怜乞丐!大敢说得对,我若为官,只需造福百姓,便是值得了。 想到此处,吴悔心中似乎做了决定,打算回头将想法告诉自己父亲。当下便不再思索,便走到乞丐们身前,准备施舍一番。许是习惯使然,又或是为了讨好别人,每当吴悔将银钱放到乞丐前面的铁盆里时,都会听到一声非常稚嫩的“谢谢老爷!”但当吴悔施舍最后一位乞丐时,却脆生生传来一声“谢谢少爷!”不难分辨,这是一个小丫头。 不知是因为小丫头纤细而略带颤抖的女声,还是因为她那不同于其他乞丐的用词,总之,这引起了吴悔的注意。吴悔将目光停留在这个丫头脸上,毫不嫌弃的用手抬起她脏黑的下巴,好看清她的脸!虽然小丫头满脸污垢,但还是能隐约看出那清秀的五官,这张脸的姿色绝对不差。 吴悔顿了顿,随后露出温暖的笑容道:“别人都唤我老爷,你为何唤我少爷?” 小丫头丝毫不胆怯,直视着吴悔的双眼说道:“您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肯定十分年轻,怎么能唤作老爷呢?” 吴悔听罢笑了笑,这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又见她衣衫褴褛,衣服既单薄又破旧,心想:天下乞丐虽多,但大多为男子,像这样的女乞属实罕见!看她纤细柔弱,平日如何与其他男乞争抢食物银钱? 想到此处,吴悔又将目光望向小丫头,凝视了许久。他突然开口说道:“你信我吗?” “我信你,少爷。”没想到小丫头想也不想,直接回道。 “那让你不再乞讨,跟我走,你愿意吗?”吴悔接着说。 小丫头再度抬起头望向吴悔,短暂沉默了一瞬,随即开口:“愿意。” 吴悔闻言笑道:“你都不问我是干什么的,就敢跟我走?不怕我将你卖到妓院去?” 一直面无表情的小丫头突然笑了,那笑容如大苏朝最绚烂的紫兰花,仿佛能使人振奋!随后她便说道:“我虽然不了解您,但我觉得您不是坏人,我愿意跟您走!” 吴悔听罢不再多留,转身说了一句:“阿贵,带上她一起走!”说罢便回家了。阿贵有些不知所措,怎么自家少爷突然间就要带回一个小乞丐啊!不过眼看少爷已经远走,阿贵也顾不得多想,赶忙带着小丫头跟了上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吴悔对着阿贵说道:“你带她先去吃一点东西,换身干净暖和的衣服,然后将她交给夫人,夫人会安排她的。”阿贵应了下来。 随后吴悔又语气温和的对小丫头说道:“你先放心去洗个澡,吃点东西,一切自有夫人安排。夫人是我的后娘,人很好,你不用担心。” 小丫头乖巧的回道:“知道了,多谢少爷收留。”随后便由阿贵领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吴悔一个人,他才觉胸口发闷,且身体十分疲乏。心中感叹:自己这副身子不是一般的弱啊,虽说风寒已经痊愈,但外出半天,体力还是支撑不住了。于是吴悔回了里屋,睡觉休憩。 没想到吴悔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时分,天都快黑了!醒来后,吴悔感觉身子好了很多,想着晚饭该做好了,便下了床。 刚走到屋门口,吴悔就发现一位身着侍女服饰的女子站在门口!吴悔愣了一会,才认出这女子正是自己中午带回家的小丫头。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话不假!小丫头换了干净合身的衣服之后,散发出的气质和之前那个瘦弱纤细的小乞丐简直是天壤之别!更加让人眼前一亮的还是她那洗净的脸,没想到这丫头面容如此清秀!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美丽大方,给人的整体感觉完全不像是一个丫鬟,倒像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小丫头见吴悔在打量着她,便轻声唤道:“少爷。” 吴悔这才回过神,道:“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去见了夫人了吗?” 小丫头道:“回少爷,见过了。赵夫人了解情况后就派我过来做您的侍女服侍您!” 吴悔听罢一愣,心想:后娘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让她做我的侍女了?待会去吃饭时问问她。随即又望向小丫头,便发现洗漱打扮之后的她身材极好,该有的都有,浑身上下散发出一丝成熟的女人气息,全无最开始在大街上见到时的小女孩模样。便又想到:难不成后娘看我长大了,要她给我暖床?随即哑然一笑,自己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小丫头见吴悔一个人在那沉思,后又突然发笑,觉得奇怪,便开口道:“可是我让少爷为难了?如果少爷不想我做您的侍女,没关系的,我可以马上离开。” 吴悔这才回过神,温柔的笑道:“当然没有,我愿意你做我的侍女。” 小丫头听罢面露欣喜和感激的表情,回道:“是,少爷,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您!” 吴悔突然想到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便说道:“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呢?今年多大了?” “回少爷,奴婢今年15岁,没有名字,因为幼时单薄瘦弱,形如树苗,父亲生前就唤我小树苗。”小丫头道。 “小树苗?这是什么称呼?怎有如此父亲,自己的女儿连个名都不取?”吴悔道。 “奴婢从小是父亲从山脚捡来的,父亲是个猎户,独身一人,又没甚文化,不会取名,见我自幼矮瘦纤细,如小树苗一般,便直接唤我小树苗,后来就叫习惯了!不过父亲三年前上山猎鹿时被鹿角戳穿身体,便去世了。这三年来,奴婢一人在整个左州流浪乞讨,有无名字早已不重要了!”小丫头面露一丝哀伤,缓缓说道。 吴悔闻言也不由一阵感叹,原来不是亲生父亲!这女子从小便是孤儿,也是命苦!随后又道:“愿不愿意我给你取个名字?” 小丫头听罢,神情恢复正常,并且面上带有一丝期盼,说道:“奴婢愿意!” 吴悔温柔的目光望向她,内心却不自主想起白天她在街上乞讨时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时的样子,思索半刻便说道:“你以后就叫冷冷吧!冷热的冷,怎么样?” 小丫头听后想了一瞬,随即甜美一笑,说道:“回少爷,奴婢今后就叫冷冷!”显然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吴悔见她满意自己取得名字也很高兴,便说:“你喜欢便好。对了,以后和我说话别动不动就什么‘回少爷’‘奴婢’之类的,自然些,我这没这么多规矩。”见冷冷应了声“是”,吴悔便不再多说,出门去前院厅堂吃饭了。 一进厅堂,吴悔便看见后娘赵婉领着8岁的吴飞歌也刚入座,不过父亲吴中兆还没到。赵婉见吴悔来了,笑着说道:“刚想唤下人去叫你来吃饭呢,没想到你已经来了。” 吴悔笑着回道:“劳您费心了!”便又转而去逗弄吴飞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没想到吴飞歌竟然不让吴悔碰他,气呼呼的说道:“不许碰我,臭哥哥!昨日说好今天下午陪我玩,可你又食言了!听下人说,你下午在屋里睡大觉呢,哼!” 第三章钱万两被抓 吴悔听到小飞歌的控诉,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赶忙连哄带笑的向小飞歌道歉!倒是赵婉主动为吴悔解围,对吴飞歌说道:“你哥哥风寒刚好,身子还很弱,早上又出门办事,下午当然要在屋里好好休息啦!不许再怪你哥哥了!” 说罢,赵婉也不再看吴飞歌委屈的小脸蛋,转头对吴悔笑道:“你今日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我已让她去你屋里服侍你,你不反对吧?” 吴悔道:“娘,我正要问你此事,怎的让那丫头来服侍我啊?府上用人的地方不少,就是让她跟在您身边伺候您也比待在我这儿好啊!” 赵婉笑着说道:“我身边不缺人,就让她去照顾你吧,其实我也早就想着为你寻一侍女了。毕竟你也已经17岁了,况且身子又弱,身边需要个心思细腻的丫鬟来照料。我观那丫头言行举止都还算得体,人也老实乖巧,做你的侍女也不错。” 吴悔道:“原来如此,又让娘为我操心了!”话音刚落,就见吴中兆走进厅堂,看上去风尘仆仆,许是刚刚在外边处理完事务回来。 一家人落座开始吃饭,饭间,吴悔将自己有意出仕为官的想法跟父亲说了,吴中兆听罢说道:“你有此想法是好的,我也相信你的能力!不过为你安排官职之事最好再等些时日,左州高知府将致仕,据朝中风声,为父有机会接任高大人之位,到时再为你安排妥当合适的官职,想必更为方便。” 吴悔眼前一亮,说道:“真是如此?看来父亲要升官了啊!左州知府可是五品大员,父亲前途无量啊!” 吴中兆捋了捋胡子,笑道:“什么前途不前途,在哪儿为官不都是为百姓做事!再者此事也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你也别高兴太早!” 吴悔道:“必是父亲没跑了!新皇继位这三年来,放眼整个左州,还有谁的政绩比得上您呢?”吴中兆听完哈哈大笑,也不再反驳,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其乐融融。 饭后,吴悔便回了自己屋子。一进屋门,就发现阿贵和冷冷在大门口说些什么。吴悔笑着说道:“你俩这么快就熟了?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阿贵见吴悔回来了,赶忙笑着回道:“哪有,少爷别笑话我了,我在跟冷姑娘交代咱府上的规矩呢,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吴悔道:“嗯,冷冷刚来,对什么都还不熟悉,你平日里多教教她!至于规矩,在爹娘还有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行了,咱们院子没甚规矩,可随意放松些。”吴悔前半句是对阿贵说,后半句是对冷冷说!二人连忙称是。 吴悔见此不再多说,对着手哈了一口热气,迅速进了里屋,作为吴悔的贴身侍女,冷冷赶忙跟了进去!要知如今还是初春三月,且整个左州位于大苏朝西北部,气候仍十分寒冷,以吴悔病弱之躯,实在不宜在外久待。 刚入座,冷冷就递给吴悔一个已烧好炭的暖手炉,又蹲下来帮他换了一双暖和的棉布靴!吴悔不是矫情之人,既让冷冷做了自己侍女,就任由她服侍,也不推脱。且让她做些分内事,她自己必定也心安些。 冷冷边伺候吴悔边说:“阿贵已经跟我说了少爷的生活习惯,我都一一记下了。他还说,少爷体弱怕冷,暖手炉今后我会常备的!” 吴悔听后暖暖的,被照料的感觉真好!要知道吴悔自幼丧母,父亲又事务繁忙,对他的关心和照顾必不周全!后娘赵婉虽说对他不错,但毕竟两人不住一个院子。况且赵婉与他虽名义上是母子,但年龄只相差11岁,毕竟男女有别。因此赵婉也很难像冷冷这般对他照料的如此细致入微。 看着全心伺候他的冷冷,吴悔说道:“看你这些事做的如此周全,倒是比一般人家的侍女还要熟稔啊!” 冷冷道:“小时候我就是这么伺候我爹的,他每次从山上打猎回来也都冻得直发抖!” 吴悔沉默了一会,又道:“哎,你也是个可怜人,还想你爹吗?” 冷冷仍然面无表情的说道:“早就不想了,这些年在街上乞讨,只想着怎样不被冻死饿死,没有精力想我爹。” 帮吴悔换完鞋之后,冷冷又说:“少爷现在要睡觉吗?” 吴悔摇摇头道:“我看会书,你先下去吧。”说罢就转身上榻,冷冷应了一身便下去了,吴悔拿起那本这几日一直在看的《楚史》。 作为大苏的前朝,楚立国300余年,当年是何等强盛!可谁能想到,80年前,大苏开国皇帝苏贲自南方揭竿而起,不到15年便灭楚建苏,真是风云变幻,世事无常! 而当今天下,苏振自继位以来,不理朝政,整日留恋声色犬马。南方昆州,镇南王慕容吉拥兵自重,将封地经营的铁板一块,已逐渐脱离朝廷控制!这情况和当年苏楚之间的形势何等相似啊!想到这,吴悔揉了揉脑袋,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 这时,冷冷刚好沏了一壶热茶,轻轻放入榻上小桌。见吴悔正在揉脑袋,便主动上榻,半跪在他身后,轻轻帮他按揉太阳穴。边按还边说:“少爷身子弱,就别熬夜了,书白天可以看,早些歇息吧!” 经过纤纤玉手的按揉,吴悔感觉好多了,听到这话后道:“嗯,我再看一会便睡了!”冷冷听罢不再言语,专心为吴悔按揉。 直到手炉里的炭火烧尽熄灭之后,吴悔才从书中回过神,知道夜深了,便合上书准备睡觉。冷冷又细心伺候吴悔洗脸洗脚,直到他脱衣上床,为他盖好被子,才自己下去歇息了。 次日,吴悔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冷冷比他起的还早,这丫头已经完全进入了侍女的角色。第一次让侍女伺候穿衣洗漱,刚开始吴悔还有些不习惯,不过见人家一个姑娘都没说什么,便也很快适应,乐得享受。 上午吴悔打算去赵婉院里带小飞歌玩,这事昨晚吃饭时就说好了,要是再食言,恐怕小丫头真要生气了。刚进到赵婉屋子,小飞歌就飞身扑倒吴悔怀中,娇气的喊了声哥哥。这丫头已全然忘了昨晚饭前还在生吴悔的气。赵婉见吴悔来了,赶忙让他进屋坐,又命人给他拿来已经备好的暖手炉。吴悔带着小飞歌玩了一个早上,便直接在赵婉这吃了午饭,吴中兆倒是公务繁忙,没有回府。 饭后,吴悔回了自己院子,见王大敢坐在屋里,一边顺手接过冷冷递来的手炉,一边笑着说:“今天吹得什么风,怎的你不在镖局,亲自跑过来了?” 王大敢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用手指了指冷冷,戏谑笑道:“悔哥儿何时找了个如此漂亮的侍女?怕不是打算金屋藏娇吧!” 吴悔道:“大敢别胡说,冷冷也是个可怜人。”随即便将冷冷一事详细说与吴悔听。王大敢是个爽快人,听吴悔说完后也觉自己先前的话不妥,便拱手向吴悔身后的冷冷道歉:“冷姑娘,王某刚才言语冒失,对不住了。”冷冷只淡淡回了句“无事”,便不再多言,随后又拿了一件绒毛大衣给吴悔披上,她如今眼里只有吴悔。 王大敢又望向吴悔道:“悔哥儿,我已经和朱兄约好,今晚去幻天楼看扶柳姑娘,他让我约你一起过去。” 吴悔疑惑道:“扶柳姑娘不是前几天才被钱万两娶回家嘛,你去幻天楼看的哪门子扶柳姑娘?” 王大敢道:“原来悔哥儿还不知道啊,钱万两今早已被判罪抄家,人都捉到左州城了,财产也全部没收,扶柳姑娘无依无靠,只得又回了幻天楼。” 吴悔惊道:“到底怎么回事?钱万两究竟犯了何等严重罪行?”王大敢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吴悔。 原来,钱万两一直在秘密走私贩卖河东血马给北蒙王族,前日,他的马队在苏蒙边境同州的一片树林准备秘密过境时,被大苏巡逻的士兵给撞上了,官府便迅速由此查到了钱万两身上! 吴悔听罢点点头:“没想到钱万两如此胆大,竟走私血马到北蒙!那北蒙人极善骑射,只不过北地严寒荒芜,那儿的马都瘦矮无力。可一旦让北蒙得到天下最好的河东血马,北蒙军的战力将会猛涨,对我大苏的威胁也会变大!因此,朝廷严禁商人走私血马出境,钱万两此举可比叛国,被抄家属实不冤。” 王大敢点点头说道:“扶柳姑娘也是苦命,富贵日子就享了几天,一切便又烟消云散。扶柳姑娘原先在幻天楼是卖艺不卖身,且想要听她弹曲,价格也极为高昂!但经此事后,她想来已不是完璧之身,这规矩怕是要改了。朱兄说今晚打算不惜重金,要请我俩去一亲芳泽。” 吴悔笑道:“我还以为你只沉迷于练武呢,原来对这等风流韵事也感兴趣啊?” 王大敢抓抓头,傻笑道:“悔哥儿别取笑我啊,我对那皮肉之事其实没甚兴趣,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机会一见扶柳姑娘芳容,这次实在是好奇,只想一窥究竟罢了。” 第四章扶柳姑娘 听了王大敢的话,吴悔也点点头:“我和大敢想法一样,只很好奇这号称‘左州第一美人’的扶柳到底长什么样!至于这皮肉之事,倒是便让给朱兄吧!”说罢咧嘴一笑。这位朱兄名叫朱文浩,父亲是做生意的,家中颇有资产!朱文浩和吴悔、王大敢也都玩得极好,因此三人之间时常相互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傍晚时分,吴悔出了门来到朱文浩家,王大敢也已经到了,三人同乘朱文浩家的马车就往幻天楼去。 幻天楼二楼,40岁左右的老鸨对着一位正在梳妆打扮的姑娘说道:“我说女儿啊,你能回来,我很高兴,但是你真应该改改之前的规矩了!你别嫌妈妈话说的不好听,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嫁了一回钱万两,如今已不是个雏儿了,怎还是卖艺不卖身啊?而且这价格也不愿往下降降,这样一来,谁还愿意买你的账哟!” 这姑娘正是扶柳,只见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紧致,脸色略有红晕,更平添了一丝妩媚气质,确是个大美人。 听了老鸨的话,扶柳头也不回,继续化妆,嘴上说道:“妈妈,该说的我都已说了,您还是别费口舌了。”说罢不再理会。 老鸨听到这话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强让扶柳接客做皮肉生意吧!毕竟她之前已被钱万两赎走,名义上是自由身了,这次回来纯粹是她自愿的!见劝不动扶柳,老鸨摇头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石口虽说比一般的县城要大,但终归还是个县,吴悔三人乘坐马车很快便到了幻天楼。三人入了一楼,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想来这些人和朱文浩的想法一样,都是为了扶柳姑娘而来。 三人找了一个靠窗位置坐下,静待扶柳姑娘出来。不一会儿,扶柳姑娘没出来,却见那老鸨扭着赘肉满满的肥腰下了一楼!众多熟客见了老鸨都很激动,一人说道:“我说张妈妈,快让扶柳姑娘下来见客啊,我等可都是为了她而来啊!”其他人也都跟着起哄附和。 张妈妈见此相当为难,苦笑着说道:“各位大爷,实在不好意思,扶柳不愿接客,还是得按照老规矩来。” 众人一听便急了,一人说道:“什么?还是卖艺不卖身?她都已经被钱万两玩过好几夜了,还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呢?真是当**还立牌坊!”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有些人骂的更难听。 这时候又有人说道:“那价钱呢?若还是只弹琴,这价钱得往下降降了吧?” 张妈妈听罢更是有苦说不出,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无奈说道:“价钱同样不变,一百两银子,各位大爷如果愿意出钱,扶柳早已在二楼闺房摆好酒菜,等着各位大爷。” “什么?价格不变?岂有此理。之前她还是个雏儿我就不说什么了,如今已被别人玩过几夜,成了残花败柳,和其他妓女有什么两样!老子花一百两银子就是为了听一个**弹曲儿?当咱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各位都散了散了吧!”说罢转身离去。大部分人都跟着走了,也有一小部分转而寻找那些接客的正常妓女,似乎是必须要将这欲望发泄出来才满足,当然,这些普通货色的容貌气质自是非常平庸。 看着眼前这一切,王大敢楞了一下,问吴悔:“悔哥儿,咱是不是也该走了?” 吴悔笑道:“不然呢?难不成你也想找个姑娘消消火儿?”说罢准备起身往外走。 “等等!”一直在沉默纠结的朱文浩突然说道。 吴悔疑惑道:“怎么了朱兄?” 朱文浩咬咬牙道:“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一趟,今儿我还非要一睹芳容,听听扶柳姑娘的琴音!” 王大敢一听,有些激动:“朱兄不会开玩笑吧?虽说我也十分想见扶柳姑娘,但这确实有些不值当啊!” 吴悔到没有太过惊讶,笑着对朱文浩说道:“你可想好了,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想好了!就一次咱还是玩得起的,今晚必须见见扶柳姑娘,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说罢便向张妈妈走去。吴悔和王大敢见此也不再多说,跟了上去。那张妈妈听说还有生意可做,自是非常欣喜,招呼着三人上了二楼。 到了扶柳姑娘的闺房,自有小厮上了酒菜茶水,不过主角还没到,这“左州第一美人”属实有些神秘,十分善于吊人胃口。 王大敢和朱文浩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一直是东张西望坐立不安的状态,倒是吴悔很淡定,一丝不苟的喝着酒,吃着菜。不一会儿,扶柳姑娘终于携琴款款而来。不得不说,扶柳姑娘的姿色确实属上乘,特别是化过妆之后,更是给人一种惊艳之感。 吴悔见后心想:看扶柳姑娘这姿色,是不是“左州第一美人”不好说,但称为“石口第一美人”想必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三位公子恕罪,扶柳让你们久等了!”扶柳将琴摆好,微笑着对着三人细声说道,那声音如莺鸟一般,十分悦耳。 朱文浩抢先说道:“不碍事,扶柳姑娘美若天仙,等上一等也是值得的!”听声音,朱文浩有些紧张。 扶柳闻言摇摇头,苦笑道:“什么美若天仙,不过残花败柳罢了!也就三位公子不嫌弃,还愿意给扶柳捧场。” 此话一出,朱文浩笑容凝住了,不知该怎么接话。王大敢更是个粗人,面对姑娘还不如朱文浩。人家扶柳姑娘已经自揭伤疤,继续赞美她显然不合适;安慰她则更显苍白无力,毕竟这女子的遭遇实在太过不幸,放眼大苏朝所有妓院,估计也找不出相似的例子。 扶柳见气氛突然凝固,心下更是伤心难过,也不想再多聊,便默默坐下来,准备抚琴。正当此时,一直默默无言的吴悔突然开口了:“谁说姑娘是残花败柳了?美便是美,不美便是不美,以姑娘的姿色,担得起‘美若天仙’这四个字!” 扶柳听罢情绪仍然很低沉,继续摇头说道:“公子无须安慰扶柳,扶柳明白如今自己的处境!” 谁知一直温文尔雅的吴悔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扶柳身边,望着她的眼睛正色道:“谁说我在安慰你?我可懒得去安慰一个初次见面还不到一刻钟的人!” 此话一出,朱文浩和王大敢都吓得不清,生怕吴悔唐突了佳人!二人都在想:悔哥儿这是怎么了?竟如此鲁莽,直接就去到扶柳姑娘身边,还说出这样的话!扶柳同样让吴悔的话给愣住了,内心有些羞愤,又有些疑惑。 谁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吴悔就继续说道:“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扶柳姑娘!所谓残花败柳,本就是世俗之人所说。在下虽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但也从不会以此看人。姑娘破了身子又如何?不破身子又如何?既然姑娘仍坚持卖艺不卖身,不自暴自弃去做那些皮肉生意,我想这便说明姑娘还是自爱的!只要姑娘自爱,旁人就没资格看轻姑娘,至少我是如此!相反,在下已为姑娘的天人之姿所折服!” 吴悔一席话说完,扶柳姑娘低头陷入沉思,不一会便主动起身,抬起头直视着吴悔,眼睛逐渐恢复神采,脸色也不再低沉,随即郑重的向吴悔作了一揖,说道:“多谢公子教诲!公子品德扶柳真心敬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吴悔见她恢复神采,也不再多说,转身便回到自己位子上!扶柳的视线却从没离开过吴悔,见吴悔面容俊秀硬朗,五官棱角分明,行事也洒脱爽利,但又有一丝无法掩盖的儒雅气质,她的内心泛起一丝别样的情绪。 随即,扶柳姑娘又问道:“还不知三位公子的名讳呢,方便透露给扶柳吗?”三人听罢便依次说了姓名,扶柳笑着称呼三人,却只暗自记下了吴悔的名字。 经过这一小插曲,众人氛围好了许多,扶柳开始弹琴唱曲,席间陪着吴悔三人聊天说笑,倒也算得上开朗。在美人面前,朱文浩和王大敢始终无法完全放开,倒是吴悔谈笑自如,率真洒脱,这又让扶柳另眼相看。 直到喝得微醺,吴悔三人才要离开。值得一提的是,扶柳在和三人告别时,趁王大敢和朱文浩不注意,偷偷塞了一张小纸条给吴悔。吴悔楞了一下,随后似有深意的望着扶柳,扶柳倒也胆大,直接和吴悔对视,丝毫不闪躲。二人对视一瞬,吴悔终究没有开口,拱手作别后,便和王大敢朱文浩一起走了。 到家之后,已是深夜。进了自己屋子,吴悔感觉脑袋比刚刚离开幻天楼时更加眩晕了,暗笑一句:这幻天楼的酒,后劲还真不小!冷冷见吴悔满脸通红,身上又有酒气,边帮他换鞋边说道:“少爷今儿个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也不小心身子!” 第五章南胡人 吴悔笑道:“没事,你少爷虽然是个病秧子,但酒量倒是不差!” 冷冷听到“病秧子”这个词,望了吴悔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终究还是没开口。伺候完吴悔换鞋洗漱,冷冷又给他熬了醒酒汤,一直伺候到他上床睡觉才歇息。 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吴悔这一觉睡得非常好,直到次日接近中午时分,他才起床。估计是因为昨晚喝了冷冷熬的醒酒汤,吴悔这一次睡醒后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要知道以往每次喝完酒睡觉之后,都是头疼的厉害!吴悔不由得心中感叹:这有个贴身侍女照顾,还真是不错! 穿衣的时候,吴悔又瞥见床边枕头旁有一张纸条,不由得楞了一下。服侍他穿衣的冷冷说道:“昨夜睡前帮少爷脱衣时,这纸条从衣服里掉了出来,我便顺手给放在床边了。” 吴悔这才想起来,这纸条是昨日扶柳塞给他的,顿觉有些惭愧。人家姑娘家壮着胆子主动写纸条给你,你却差点忘得一干二净。冷冷见吴悔没说话,突然又补了一句:“少爷您放心,纸条上写的字我没看。” 吴悔这才回过神,笑着回道:“无妨,你是我的人,一张纸条而已,看了也不打紧。”说罢,吴悔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只简短写了一句:望公子再来,扶柳扫榻以待。公子驾临,一切费用全免。 吴悔哑然失笑,心想:这女子怎的主动约起我来了?放在以往,我可是想见她一面都难啊!不过美人相邀,终究是美事,吴悔也不是扭捏之人,没太多顾忌,想着找个时间便再去一趟幻天楼。 接下来几日,吴悔多数时间都待在府里很少出门,时而陪小飞歌玩耍,时而陪赵婉聊天。赵婉虽说是她的后娘,但二人终归岁数相差不大,聊起天来倒也十分投机。当然,吴悔最多时候还是待在自己屋子里读书,而冷冷则在他周围全心全意的伺候他,非常体贴细致。 在屋里待了三四日,吴悔逐渐觉得有些烦闷,此时天也暖和了不少,便打算出门走走。看着为他整理衣服的冷冷,吴悔突然想着这丫头自从进了吴府便也再没出去过,于是说道:“今日和我一起出去吧,待会你跟阿贵说,让他不用跟着我了!对了,出门前换一身男装。”在石口县这样的小地方,出门带个侍女,吴悔都觉得太高调了,更何况还是冷冷这么美的侍女,必须要扮成男仆才行!冷冷抬起头,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不过终究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便下去换衣服了。 吴悔走在大街上,呼吸着新鲜空气,顿觉神清气爽!想想若不是自己身子弱,不适宜长时间吹风和徒步,他才不愿总是待在府里呢!好在天气已逐渐转暖,以后要多出来走走!看着身边的冷冷,吴悔突然来了兴致,笑着说道:“大美人就是大美人啊,我家冷冷人长得好看,哪怕穿上男仆的衣裳,仍像个清秀的大姑娘!” 冷冷听到吴悔夸他,倒也没露娇羞姿态,反而少见的冲吴悔笑了一下,随后便说道:“少爷说的可是真的?” 吴悔道:“自然是真的,我从不说假话的。” 冷冷道:“少爷说的话,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信。” “哈哈,傻姑……”吴悔原打算回一句“傻姑娘”,可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停住了,他眼睛直楞楞的望着前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 原来就在前面不远处,一队人马正抬着一副棺材往云起镖局的方向去,而这队人马正是云起镖局的镖队!吴悔顿觉不对劲,连忙跟了上去! 云起镖局大堂内,王大敢正跪在他父亲王虎的尸体面前,面露悲伤之色;大敢的母亲程氏更是早已泣不成声!原来,王虎在去肃州走镖时,遇到一伙南胡人马劫镖,王虎的镖队全力保护货物也没能阻止对方。最终,货物被劫,王虎被杀,整个镖队也死伤大半,只剩下四五人带着王虎的尸体回来! 其中一个回来的镖师说道:“这伙南胡人数量过百,每个人都武功不俗,并且前后夹击,将我们包围,我们也是毫无防备!谁能想到会在肃州境内碰到这么多的南胡人啊?” 王大敢闻言也抬起头,望着吴悔说道:“是啊,悔哥儿,肃州虽然靠近南胡,但仍旧在我大苏境内,怎的南胡人如此胆大,敢跑到那儿去抢劫?” 吴悔说道:“原先在南方,有镇南王慕容吉坐镇,南胡人不敢犯我边境。可这几年,慕容吉逐渐脱离朝廷控制,只顾壮大自己嫡系军队的实力,对于南胡人,他们已经不管太多了!” 王大敢听罢也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南胡人不敢直接渗透到镇南王的管辖领地,便来侵犯肃州这些朝廷直接管辖的偏远州县,这该死的南湖人!” 王大敢两眼泛红,眼含泪水;而他的母亲程氏更是早已泣不成声。见二人如此状态,吴悔知道任何安慰之语都是苍白无力的,这现实只能由时间去让他们慢慢接受,因此也不再去劝,只用力拍了拍王大敢的肩膀,随后又转身对程氏说道:“伯母请节哀,往后您和大敢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派人去吴府找我!”说罢也不再久留。 回了自家屋子,吴悔便失了神。王大敢是他最好的朋友,王伯父生前对他也极为照顾,还曾一度想着教他习武。如今他们家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是世事无常。冷冷看到吴悔这般模样,也知他心里不好受,便静静待在身旁,并不打搅。不知过了多久,吴悔回过神来,见冷冷坐在他旁边,便开口道:“冷冷,你说人的生命是不是很脆弱?” 冷冷只回了一个字:“是。” 吴悔突然哑然失笑,因为他想到了冷冷过去的遭遇,这可怜的丫头绝对比自己这个公子哥更能理解生命的脆弱!沉默了片刻,吴悔又问道:“那你说说,人在活着的时候,最应该珍惜什么?” 冷冷想了想道:“冷冷只是个下贱的丫鬟,没有见识,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冷冷只觉得自己如今除了少爷,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珍惜了!” 吴悔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有什么好珍惜的,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罢了!” 谁知冷冷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说道:“少爷是怎样之人和我没有关系,我只知少爷如今是我的一切,比我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吴悔注视着面前这个丫头,嘴巴微张,表情有些僵硬,对于她刚才说的话,不知该怎么回……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天气也逐步变暖,吴悔的身子总算好受了不少,当然,这一切都少不了冷冷无微不至的照料。一日,吴悔正坐在院子里看书,赵婉突然来了,吴悔赶忙起身叫了一声娘。赵婉见蹲在吴悔腿边给他捶腿的冷冷,笑着说道:“看来这丫头把你照料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吴悔道:“不知道娘有什么事?” 赵婉道:“今儿早上,你父亲跟我说,严瑞严大人今日要来拜访他,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他让我叫你待会过去和他一起待客。” 吴悔这才想起半月之前父亲向他提过的这档子事,看来这严大人是真的有意要撮合自己和他的女儿啊!当下便说道:“知道了娘,我待会就过去!” 赵婉走后,吴悔没了看书的心思,他的内心有些忐忑,这严大人的女儿究竟长得如何呢?吴悔自问不是什么高人,他就是俗人!对于将来的妻子,除了品行性格之外,他还是很看重容貌和气质的,万一长得不好看,他也不是很乐意!吴悔又看了看身边的冷冷,暗想:不知那人有没有冷冷漂亮呢? “来来来,严大人,快请进!寒舍简陋,严大人可不要嫌弃。”吴中兆笑着对严瑞说,十分客气的将他引入大堂。严瑞身后还跟着一位俏丽的姑娘。 “吴大人客气了,你我官阶一样,还劳您亲自出府迎接,实在是让严某承受不起啊!”严瑞大笑着回到。 二人落座之后,吴中兆让下人沏了茶,望着严瑞身后的女子说道:“一年不见,令千金出落得更加落落大方了!” 严瑞哈哈大笑,捋着胡子对身后的女儿说道:“如意,还不赶快向你吴伯伯问好?” 严如意上前施了一礼,款款说道:“吴伯伯好,您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加年轻了!” 吴中兆听罢笑意更浓,说道:“哈哈哈,还是侄女儿会说话!” “父亲大人,没想到贵客已到,我还是来晚了!”正在这时,吴悔的声音传来。 吴中兆道:“无妨,悔儿快点过来,这位是你严伯伯,这是你如意妹妹!”吴悔向严瑞问好之后,又转而望向严如意。只见这严如意身材高挑,五官立体精致,但一颦一笑又非常贤淑温雅,给人以刚柔并济之美。 第六章严如意 吴悔暗叹一声:好一个大美人!便又笑着说道:“如意妹妹好。” 严如意听罢微笑着回礼:“见过吴悔哥哥。”便不再多说。 吴中兆和严瑞寒暄了一阵,仆人上来说:“大人,酒菜已备好了。” 吴中兆道:“来,严大人一路辛苦,咱们边吃边聊!”说罢,领着众人去吃饭了。 吃完饭,严瑞似有深意的望了严如意一眼,含笑说道:“如意,让你吴悔哥哥带你下去玩吧,我和你吴伯父还有事要谈。” 吴中兆也忙说道:“对对对,你们年轻人不用管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自己下去玩吧!侄女儿,要是这小子欺负你,就来告诉伯父,伯父一定帮你收拾他!” 严如意突然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犹豫,又像是在纠结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笑着道:“吴悔哥哥,你愿意带我在你府上四处逛逛吗?” 吴悔道:“妹妹客气了,在下一定奉陪!”说罢,带着严如意下去了。吴悔和严如意并肩而行,没有了长辈在旁边,他似乎也放松了不少,边走边对着严如意说道:“妹妹,我们吴府其实不算大,也没什么好玩的,想必跟你家是比不了的。” 严如意笑着摇摇头,却问道:“我听闻吴伯伯酷爱藏书,吴悔哥哥能带我去书房吗?” 吴悔听罢笑道:“当然可以,我父亲确实有不少藏书,妹妹跟我来!”说罢带着严如意往书房去。 进了书房,严如意突然显得极为兴奋,一双炯炯有神的美目东望西望。看到严如意这幅表情,吴悔笑着说道:“看来妹妹真的很爱书啊。” 严如意点点头道:“想必吴悔哥哥也喜欢看书吧?” 吴悔道:“确实,不过我看的书种类繁杂,什么都有,所以到头来也没有哪方面是很精通的,说来惭愧!” 严如意道:“吴悔哥哥谦虚了,你那是博览群书!不知道哥哥最近在看什么书呢?” 吴悔道:“《楚史》,我最近对史书比较感兴趣。” 严如意听罢突然很有兴趣的望着吴悔道:“真的吗?我也觉得史书很有意思!吴悔哥哥能把你看的《楚史》借我一看吗?” 吴悔道:“当然可以,不过书在我屋子里,妹妹要和我一起去拿吗?” 严如意道:“不用了,我就在这儿等着哥哥。”说罢又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吴悔见她如此沉迷于书籍,也没有多想,便说道:“那好,妹妹等我,我去去就来。”说罢便回自己屋子去拿书了。 吴悔无法看见,当他离开书房的一瞬间,严如意放下了手中之书,望着吴悔的背影,眼神颇为复杂,不一会儿又恢复清明,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吴悔从自己屋子拿了《楚史》回到书房,见严如意正在观摩桌上的书法,便笑着说道:“这是我父亲写的。”边说边将《楚史》递给严如意! 严如意一边接书,一边说道:“吴伯伯的书法,字迹苍劲有力,却又内含一丝文雅之气,是我生平见过最有水平的字。”说完便翻开了《楚史》…… 两个时辰之后,吴府大门外,严瑞父女和吴中兆吴悔一一告别,便上了回去的马车!临走前,严瑞对吴中兆说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可在卢阳等着吴府的提亲之人早日登门啊!”说罢戏谑的看了看吴悔,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吴悔和严如意都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吃完饭的时候,吴中兆问道:“悔儿,如意那丫头你看得上吗?” 吴悔道:“论相貌,自然是上乘。不过其他的我还不了解,毕竟只相处了一日。” 吴中兆道:“我观那丫头言行还是很得体的,况且她又出自官宦之家,品德修养想必不会差的!”吴悔也点头称是。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吃饭的小丫头飞歌突然问道:“哥哥要娶媳妇了吗?” 吴悔听完笑道:“你个小丫头还操起我的心了?”说完摸摸小飞歌的头。 吴飞歌道:“那哥哥是不是娶亲之后就不再愿意跟我玩了?” 吴悔道:“谁说的?哥哥愿意一辈子带你玩哦!就怕你长大了,嫁了人,便不再理哥哥了!”说罢还假装生气了。 吴飞歌听到这话,先喜后忧,连忙拽着吴悔的手臂说道:“不会的不会的,飞歌一辈子都不嫁人,要永远待在哥哥身边!” 话音未落,吴悔和吴中兆都哈哈大笑,赵婉也笑着拍拍小飞歌的头,笑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快吃饭!” 吃完饭回了自己屋子,吴悔坐在榻上,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个将来极有可能嫁给自己的严如意。严如意相貌一流,性格修养各方面也都很好,可相处一天下来,吴悔总觉得她有些阴郁,面对自己似乎始终无法完全放开,好像有什么心事积在心中!随后吴悔又释然了,毕竟二人这是第一次见面,人家又是个姑娘家,面对陌生男子,有些生疏紧张,这有什么奇怪的。想到这儿,吴悔便不再纠结。 可不知怎的,想到严如意这位未来的准妻子,吴悔的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扶柳的身影。吴悔感到有些奇怪,怎么这时候会想她?难不成我还能对人家有什么想法不成? 不过吴悔随即又想到,扶柳姑娘上次还专门写纸条邀请自己去想见,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自己也没赴约,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个墨迹矫情之人,当下便决定,明儿个一早就去幻天楼。 第二天一大早,吴悔就去了幻天楼。幻天楼上午是不做生意的,但老鸨张妈妈知道来人是吴悔后,二话不说,便将他请了进来。吴悔心想:看来扶柳姑娘已经跟老鸨打过招呼了,这女子还真是胆大不避讳啊! 二楼扶柳的闺房,这位石口县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对坐在对面的吴悔说道:“吴公子能来,扶柳真是太高兴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再见我了呢!”扶柳说话的语气兴奋中包含一丝幽怨。吴悔这次来的突然,时间又是在早上,因此扶柳没来得及化妆,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换了身得体的衣服便来相见了。 听到扶柳的话,吴悔并没有怎么解释,只拱手说道:“是在下的不是,让姑娘久等了!”虽说话语简短,但吴悔说的非常诚心,扶柳听了也不生气。 随后吴悔又笑道:“在下一大早就来幻天楼见姑娘,不知是否会给你带来麻烦?那张妈妈又会不会不情愿?” 扶柳道:“我本就是风尘女子,又经历了前阵子那些事,如今还会怕什么麻烦?至于张妈妈,她不情愿又能怎样?我现在已是自由之身,还愿意回到这儿帮她赚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凭什么不情愿?” 吴悔心想:看来这女子也是外柔内刚啊,且她和老鸨之间相处的也不怎么样。也是,老鸨过去对她再好,也是把她当做赚钱的工具罢了,这中间又有几分真情意呢? 见吴悔没说话,扶柳姑娘觉得自己刚才的情绪有些过激,便又换个话题继续开口:“没想到公子竟是独自前来,我还以为您会叫上上次那两位好友呢!”当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她心中也不愿吴悔带其他人过来。 吴悔道:“姑娘只邀我一人,怎敢带旁人来叨扰?那岂不是太无礼了!况且,朱兄帮他父亲照顾生意,鲜有空闲;而大敢更是刚刚丧父,怎么可能来这青楼?” 扶柳听到前半句,心中暗喜,可吴悔随后的话让她十分诧异。扶柳道:“王公子家怎么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是难以置信。”吴悔便将王虎被南胡人劫镖杀害的消息告诉了扶柳。 扶柳听完沉默了片刻,又开口:“请教公子,那南胡人如此行径,朝廷为何没有什么应对措施?” 吴悔苦笑道:“朝廷?三年前先皇苏泉驾崩之后,朝廷便乱成了一锅粥!当今皇帝苏贲这三年来更是荒淫无度,整日留恋后宫,不理朝政,据说他每月才上一次朝,如今大苏朝早已根基不稳,百姓生活也大不如前!要知道,如今距离大苏开国皇帝苏贲驾崩仅仅只过了不到60年啊!试问这样的朝廷,还会顾及这些事吗?”吴悔越说越气,却又十分无奈。 扶柳听完这些话,见吴悔神情不似伪装,心中有些敬佩。她原以为这些官宦家的公子哥是只懂风花雪月,不关注朝政百姓的。当下便说道:“公子心中之愤懑,扶柳能够理解。都说酒能解千愁,如若公子不嫌弃,扶柳愿意陪您喝一杯!” 吴悔听完马上回道:“有何嫌弃,有姑娘这样的大美人陪着,在下求之不得!”扶柳听完便不多说,唤来小厮安排酒菜…… 酒菜上桌,扶柳也不打算弹琴,直接就和吴悔相对而坐,开始为他倒酒!兴许是被之前的情绪给感染了,吴悔喝了几杯酒之后,又继续说道:“如今南边镇南王势大,那慕容吉只顾发展自己的势力,他早已不是20年前那个为我大苏镇守南疆的镇南王了!他甚至巴不得南胡绕过自己的辖地多去侵犯大苏直接管治的肃州、甘州一带,这样一来,朝廷才无暇顾及他,他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壮大自身!”说罢,情绪激动的吴悔竟落泪了! 第七章酒醉之后 平日里,吴悔看上去是个温文尔雅又平静和煦的公子哥,好像把一切事都看的云淡风轻。但其实他心有猛虎,胸怀志向,内心从来没有平息过。这一次,受情绪感染,加上酒的刺激,吴悔开始有点失控了。身旁的这位女子,虽说他只是第二次见,但不知怎的,他愿意将内心深处的一些想法和情绪向她倾诉。 见吴悔落泪,扶柳道:“公子不必伤心,我相信您胸怀大志,又博学多才,将来必能做成一番大事!” 吴悔又望着她摆手道:“大事我是做不了,我又不是王侯将相!”见扶柳仍然深深的望着他,继续说道:“不过,我已经决定,等过些时日我父亲接任左州知府之后,便去他身边做事,人活着终归还是要做些什么的!” 扶柳听闻吴悔这样说,也非常高兴,说道:“公子能这样想是极好的,凡事都要一步步来,我相信你在不久的将来,绝对可以建功立业!” 扶柳的话对于吴悔来说似乎有一种魔力,吴悔听罢情绪竟振奋了不少,他又大口喝了一杯酒,他过去从没喝过这么多!接着,吴悔便眼神迷离的看着扶柳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还有大把时间,我要按部就班慢慢来,争取有一天能站在朝堂之上和皇上面前,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改善朝政!”说完顿了顿,又加重了看扶柳的目光,慢慢说道:“也让你这样的苦命人能够少一点!”说罢,眼神中竟然展现出一丝之前从未有过的情意。 扶柳从小生活在青楼,见惯了无数男人这样的眼神,但这一次,她竟有些莫名的紧张和无所适从,再回想吴悔刚才说的那句“也让你这样的苦命人能够少一点”,她的芳心第一次开始颤抖,眼泪也在眼眶打转。扶柳从吴悔的眼神中知道他对自己动了情;但是更让扶柳感到意外的是,她竟然发觉自己也对吴悔产生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情愫!即便是上次嫁给钱万两,那也是纯粹为了找个依靠,绝不是因为对那个大了自己二十多岁的男人产生了感情。 可能是喝了许多酒的缘故,也可能是被吴悔刚才的话给打动,扶柳对吴悔压抑在内心的情感逐渐被激发出来,她看向吴悔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温柔;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吴悔从五官相貌到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都是如此迷人!甚至吴悔瘦弱的身躯都让她莫名觉得心疼。 正在这时,吴悔突然踉跄着站了起来!扶柳见此,突然内心一紧,心跳开始加速,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期待着吴悔接下来的举动。但吴悔竟然慢慢摇晃着身体开始往门外走,扶柳见此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占据了她的内心。 虽说吴悔喝醉了,但可能是他脑中的意识还算清醒,又或者是他自小到大养成了良好的品行修养,他还是勉强压住了内心的一丝冲动,觉得必须要离开了! 可是,酒真的不是好东西!吴悔生平第一次喝这么多,平日里身子骨都很弱的他如今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完全站不稳了!在踉踉跄跄走了两三步之后,吴悔脚跟一软,便摔倒在地! 扶柳见此吓了一跳,她连忙起身冲向吴悔,搂着他的后背欲将他扶起来。肢体的接触加上扶柳身上的幽香让吴悔脑袋一热,彻底控制不住自己!他起身一把反搂住扶柳,然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颤颤巍巍将这美人横抱起来,慢慢走到纱帘后面的床边!可能是扶柳自己也喝得有点多,虽然她内心忐忑不已,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搂着吴悔的脖子,任由他抱到床上。虽然闺房外的门已经关好,但扶柳在上床的一瞬,还是顺手将纱帘拉了起来,两人开始云雨。 吴悔虽说以往和好友去过几次青楼,但他从不曾做皮肉之事,因此这回是他名副其实的第一次;而扶柳虽说也一直是卖艺不卖身,但毕竟不久前跟了那钱万两几天时间,已经不是雏儿了,因而还是要比吴悔更有经验。所以在云雨之时,扶柳一直在引导吴悔,先是让他抚摸和亲吻自己的玉肌,随后再慢慢用手帮他用那器物去探寻自己的隐秘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纱帘内的床上逐渐没了动静,只见酒醒了大半的吴悔正全身**的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望着房顶,而扶柳则小女人般的趴在他丝毫不算健壮的胸膛上,用那纤细修长的玉手抚摸着他的脸。 见吴悔目光呆滞,一直不吭声,扶柳似乎想到了什么,温柔的说道:“你放心,无须有什么负担,更不用管我,我本就是下贱妓女,况且之前已经破了身子,我不会赖上你的。” 听到这话,吴悔慢慢回过神来,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怀中的美人,感叹道:“今天我才发现,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扶柳听到吴悔这么说,以为他还是后悔了和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内心莫名产生了一丝委屈和失望情绪,虽然她也清楚自己不配这么想。不过紧接着吴悔突然继续说道:“这酒让我到现在都头晕目眩,胸口难受,属实不好!” 扶柳听到这句后一愣,随后内心便像是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很快,吴悔又伸手抱住扶柳,笑着叹气道:“可是这酒又是个好东西,他让我得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扶柳闻言内心狂喜,不过她没有回话,只是将头深深的埋在了吴悔怀中。不一会儿,吴悔的话又在扶柳耳边响起:“你放心,虽说刚才之举是一时冲动,但我对你的情意绝不是假的,我也不会负你,等我一段时间好吗?” 虽说极有可能要娶那严如意,不过在大苏王朝,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吴悔自问也不是那迂腐纠结之人,因此他内心既无惶恐,也不犹豫,当下便决定要纳扶柳为妾!其实,吴悔内心是想直接娶她为妻,不过自古以来,贱籍之人不能作为正妻,而且家中那边也不会同意,因此吴悔只能作罢。 但不管怎么说,吴悔都必须先将自己和严如意的事儿办完,之后才好接扶柳回家!毕竟他近期恐怕就要去卢阳上门提亲,在这之前,突然又先纳了个妾,说出去实在不好听,极有损自己声誉,更抹了严家的面子。 扶柳听到吴悔这样说,心里跟吃了蜜似的,不过她似乎还是十分忐忑,连忙对吴悔说道:“你听我说,你的情意我已经了解,不过你真的不用顾我的!我是个下贱妓女,而你是官家子弟,我配不上你的!” 吴悔突然用手抬起扶柳的下巴,说道:“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我只问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吴悔这句颇为霸气的话让扶柳一愣,她再也说不出任何劝解吴悔的话了!不一会儿,扶柳的眼神不再犹疑和忐忑,她深情望着吴悔道:“我愿意,吴郎,带我走吧,我等着你!” 吴悔回到家中之时已经傍晚,由于在扶柳那儿实在喝了太多酒,吴悔浑身上下都不舒服。饭间,赵婉问吴悔原因,吴悔也只是含糊其辞,草草应付了一下,便回了自己屋子。 吴悔生平第一次喝醉,也第一次睡了那么久!他睡醒的时候已经到次日下午了,头还隐隐发痛。见吴悔醒来,冷冷上前说道:“少爷身子好些了吗?可还有不舒服?” 吴悔道:“好多了,夫人有没有派人过来叫我去吃午饭?” 冷冷道:“嗯,夫人亲自过来的,他见少爷还在睡觉,便没有打搅。夫人还让人在厨房留了您的吃食,说等你醒了拿给你吃。” 吴悔道:“嗯,待会你叫阿贵去拿,现在先伺候我起床洗漱。”冷冷应了一声便开始帮吴悔穿衣服。 吃完午饭没多久,云起镖局的一个小厮突然跑来告诉吴悔,王大敢约他今晚过去一聚。吴悔想着因王大敢丧父不便打搅,确实很长时间都没有去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何种情况,于是就应了下来。 吴悔这一次又带着冷冷一起出门,他越来越享受冷冷在身边的感觉了!不过这一次出门,吴悔心里总是有一些不安,似乎将要发生什么事!不过在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之后,吴悔也没多想,只当这是昨日喝醉酒之后遗留下的症状。很快吴悔便到了云起镖局,见王大敢微笑着出来迎接,他总算是松了口气,暗想:大敢想必是从丧父之痛中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朱文浩也到了,见大敢状态不错,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看来大敢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坚强之人,整个镖局和伯母可都还要依靠你呢!” 吴悔道:“朱兄说的没错,先前见你情绪不稳定,状态不好,也不敢来打搅你,如今你总算没让人失望!今后有什么难处,还有我和朱兄在你身后,不用担心。” 王大敢道:“是啊,如今父亲去世,我必须要挑大梁了,来来来,别光站在这儿,咱们进屋去……” 吴悔正在云起镖局和王大敢、朱文浩述说着兄弟情,可是他不知道,与此同时在吴府,大难即将临头…… 第八章大难临头 就在吴悔离家不久,一队人马拉着三口大箱子到了吴府!赵婉见此非常疑惑,对着领头之人说道:“这是……” 领头之人站出来对赵婉拱手道:“赵夫人,这是我们家严瑞严大人送给吴大人的三箱银钱,共计一千五百两,请笑纳!”说罢依次打开三个箱子,只见里面堆满了银光闪闪的白银。 赵婉见后笑道:“我家夫君有公务在身,并不在府上啊!况且无功不受禄,我们怎好无缘无故受严大人如此大礼呢?这实在不妥。” 领头之人又说道:“不妨事,严大人不在家,夫人您接收也是一样的!严大人说了,一旦贵府吴少爷和我家小姐完婚,那么两边就是一家人了,这些薄礼,请贵府务必笑纳!” 赵婉仍然觉得十分不妥,又准备开口谢绝。那领头之人见此,便笑着抢先一步开口:“夫人您就收下吧,也别叫我们这些下人为难啊!天色不早了,咱们完成任务也该回去了,告辞!”说罢一拱手,不等赵婉反应过来,便率领众人转身离去了。 赵婉见此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想着这么多银子不是小数目,还是等吴中兆回来让他做主才好,便不再纠结,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先让人将这箱子抬到库房吧!小心点,放稳妥了!”说罢便转身回府了。 另外一边,吴悔和王大敢、朱文浩三人在厅堂上正聊得起劲,吴悔道:“大敢,处理完伯父的丧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王大敢说道:“上次我也跟你说了,原打算去伏虎军参军的,可如今没了家父,家中只剩母亲一人,而且镖局还需要维持,我此时已断然不能离家去参军了!”说罢长叹一口气。 吴悔道:“嗯,不去是对的,伯母和镖局都需要你来照顾,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能将镖局发扬光大!” 朱文浩道:“不过肃州、甘州那一带的生意,我看大敢今后还是少接!那边如今太乱,属实不安全。” 吴悔道:“朱兄说得对,南胡人最近越来越放肆,肃州知府甚至已经上书朝廷求助了!你还是别去趟着浑水。”王大敢听罢点头不语,不知道他心中此刻在想些什么。 天色已晚,程氏已经备好酒菜,吴悔朱文浩就留在王大敢家吃饭。而与此同时在吴府,忙碌一天的吴中兆总算回府了!赵婉见他回家,便说道:“白日里,严瑞严大人派人送来了三箱白银,我实在无法推辞,只得暂时收下,等老爷回来做决定。” 严瑞有些疑惑:“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说悔儿和他家女儿还没有定亲,即便是定亲了,也没有给我送礼的道理啊 !” 赵婉想了一会说道:“是不是他有什么事有求于老爷?” 严瑞沉默片刻又摇摇头:“应该不是,我和他同级,都是一方县令,我又能为他办什么事?” 赵婉道:“老爷也别多想了,下次见面直接问问不就行了?至于这银钱,实在不行便派人退给他,无缘无故收这么多钱财,总觉得不安生。” 严瑞笑着点点头,又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赵婉的脸,说道:“婉儿说得对,不愧是吴某的夫人,和我想的完全一样!这钱财你明早派人送回去,今天就算了,天已经黑了,走夜路不**全。” 赵婉听完点点头笑道:“是,我的大老爷!走吧,回屋吃饭吧,阿贵说悔儿去了大敢家,看这情况,估计是不回来吃了。”说罢挽着吴中兆的胳膊便回去了。 王大敢这边,哥仨儿已经好几杯酒下肚,尤其是王大敢,喝得非常起劲,自从家中出事后,他就一直将苦闷压在心底,此刻似乎是要将所有不愉快的情绪都借着酒劲发泄出来!不知不觉,夜已深…… 吴府,忙了一天的吴中兆在吃完饭后早早就要歇息,赵婉在安顿完吴飞歌后,便要来伺候吴中兆就寝。正在这时,突然门外传来一声轰响,紧接着,一个下人手忙脚乱的跑了过来,对吴中兆说道:“老爷,不好了,左州高知府高大人和卢阳县令严大人突然带了一伙官兵闯进来,我们根本就拦不住啊!” 吴中兆听罢非常吃惊,和同样满脸疑惑的赵婉对视了一眼,又连忙问那小厮:“到底怎么回事?高大人和严大人怎么会突然闯入我府?” 小厮道:“老爷,咱们也不知道啊,高大人他们不容分说就直接破门而入,还让老爷您去见高大人!” 吴中兆听罢不再多说,匆忙去了前院,赵婉也不放心,紧接着跟去了。 吴中兆到了前院,见左州知府高靖和卢阳县令严瑞正一脸严肃的站在那儿,身后几十个官兵手持火把,将吴府大院照的通亮!吴中兆整理了一下情绪,还是镇定的拱手说道:“下官吴中兆参见高大人,不知高大人和严大人深夜突然造访石口,还强闯下官的府宅,所为何事?” 年近70的高靖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吴中兆,好似要从吴中兆的眼神中看出什么!吴中兆同时也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高靖,二人对视了许久。最终还是高靖开口了,他说道:“中兆,我一向看重你,将你视为我的继任者,可你不能一时糊涂,做那通敌叛国之举啊!” 吴中兆闻言大吃一惊,道:“高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怎么听不明白啊?” 高靖闻言皱了皱眉头,似有一些疑惑,又对身边的严瑞说道:“你跟他说吧!” “是,高大人!”一旁的严瑞总算开口,随后又望着吴中兆道:“吴大人,话我就直说了!今天早上,我的下属在卢阳城郊抓住几个来路不明的西蛮人,经审问,他们竟然说是奉西蛮皇族之命,来给你吴大人送西蛮蓝茶的!吴大人,我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当着高大人的面,你能解释一下吗?” 吴中兆听完后非常气愤:“一派胡言!到底是哪个贼人要陷害吴某?”随后又转头对高靖道:“高大人明鉴,那西蛮蓝茶产自西蛮国,其中多含毒素,喝多了还会使人上瘾,乃我大苏禁品!下官怎敢私通西蛮皇族,收下这西蛮蓝茶呢?” 高靖听完捋捋胡子想了想,又说道:“那西蛮人说,送给你的三箱西蛮蓝茶今早才到你府上!中兆啊,老夫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千万别做傻事,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三箱?”吴中兆听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望了望赵婉,又抬头看了看严瑞,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开口道:“严大人,事到如今,为了清白,在下可就对高大人直说了!”说罢对着高靖拱手道:“今日我不在府上之时,拙荆确实收到了三箱礼品,但那是严大人送给在下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并不是什么西蛮蓝茶啊!” 这时,赵婉也上前说道:“是啊高大人,那确实是三箱银子,乃我亲眼所见。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请大人明察,不要冤枉了我夫君!” “一派胡言!”这是,严瑞突然情绪激动,指着吴中兆说道:“吴大人,我什么时候送与你三箱银子?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将我搅入你的丑事中去!” 高靖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将那三箱银子拿出来看看吧!”说罢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他也逐渐对吴中兆没有什么信心了! 吴中兆听罢赶忙对着赵婉说道:“让下人将那箱子都抬出来,夫人你亲自去!”赵婉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不一会,三口大箱子摆在众人面前,吴中兆说道:“高大人,箱子就摆在这儿,请您开箱查看!”高靖也不再犹豫,让官兵依次打开了三口箱子,之间里面确实装满了明晃晃的银子!吴中兆见此心中刚要松口气,突然一个官兵说道:“大人,银子之下有茶叶!” 这一句话如天降响雷,让吴中兆的心情突然沉了一下!众人见此连忙上前,不一会儿,几个官兵将银子都拿了出来,而在那两层银子的伪装覆盖之下,正是那大苏朝严禁的西蛮蓝茶!而且那蓝茶光看外表,就极为精细,显然是西蛮皇族才能用的极品!吴中兆见此,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甚至差点没站稳摔倒地上。赵婉连忙扶住了吴中兆,但她的脸上也写满了惊恐! 高靖满脸失望的看着吴中兆,长叹一声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赵婉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说:“这一定是有人陷害,请大人将你们说的西蛮人叫出来,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不一会儿,高靖让手下带上来三个人,只见那三人都是褐眼黄发,眼窝微陷,是西蛮人无疑。领头一人说道:“对不住了吴大人,今早完成任务之后,在回西蛮的路上被他们抓住。小人不惧一死,但实在是受不住他们严刑拷打的折磨,只得将您供出来了。”说完话又转身说道:“高大人、严大人,实话都告诉你们了,只求给我们个痛快的,你们大苏人不会言而无信吧……” 第九章无家可归 那西蛮人还没说完,赵婉就直接打断道:“胡说,送来箱子的分明是大苏人,我看的清清楚楚,不是你们这些西蛮人,我根本没见过你们,为何要诬陷我夫君?况且,送礼之人是下午来的,你却说是早上,分明是在诬陷!”说完,赵婉手指着说话的西蛮人,满脸怒不可遏的表情。 那西蛮人听罢并不回话,而是转身对着高靖说道:“高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绝不是诬陷,这一次主人派我秘密来石口县,不仅仅为吴大人带来了西蛮蓝茶,还带来了主人写给吴大人的信。如果吴大人没有将信烧掉的话,想必信还在吴府,大人可以搜一搜。” 高靖不再犹豫,对侍卫说道:“你去派人搜一搜,仔细搜!”说罢便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过了一段时间,先前的侍卫手持一封信来到高靖身边,将信递给他道:“禀大人,下官从吴大人家书房书架的顶部搜到了这封信。” 高靖看了吴中兆一眼,便打开了信。看完后便将信狠狠地摔倒吴中兆脚下,愤怒的指着吴中兆说道:“你自己看看,还有何话说?打得好算盘啊,老夫还没离任呢,就想着坐上老夫的位置,再和西蛮皇族串通一气,乱我大苏?老夫真是看走眼了!” 吴中兆看完信后,早已承受不了眼前发生的事情,嘴里只是喃喃地说道:“这不是真的,我是被冤枉的,这不是真的……” 这时,身旁的严瑞也说道:“吴大人,在下算是看走眼了!本还打算将女儿许配与你家吴悔,可你竟然通敌叛国!贵夫人之前甚至还要将在下也牵扯进来,实在是心思歹毒啊!”说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看上去也是满脸愤怒。 这时,高靖也不在犹豫,说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想已经不必再等。来人,经证实,石口县令吴中兆因有通敌叛国之嫌,即刻押往京城交由圣上发落!全府上下剩余人等,无论主仆,一同羁押送往京城!”说罢,最后对着已经奔溃的吴中兆道:“你如果还有什么话,就到京城去跟圣上说吧!”高靖说完便离开了,他的内心也非常无奈和失望,不想在此地多留一刻…… 另外一边,吴悔和王大敢、朱文浩三人总算喝完了酒,脸色微红的吴悔道:“大敢既然暂时不去参军了,以后还有的是喝酒的机会,今天夜以深,我和朱兄该回去了。”说罢便和朱文浩一起向王大敢拱手道别,准备带着冷冷回府,这小丫头早早的和王大敢家的下人们一起吃了些饭食,便一直待在吴悔身边伺候。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吴悔等三人都一愣,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呢?打开门一看,吴悔更加诧异,来的人竟然是阿贵!见阿贵气喘吁吁,吴悔道:“阿贵,这次出门有冷冷在身边就行了,不是让你待在府上吗?怎么这时候跑过来了?还如此气喘吁吁,表情慌乱?” 原来,高靖严瑞等人刚才在吴府质问吴中兆的时候,阿贵就一直在暗中观察!见官兵搜出了那封信之后,机灵的阿贵便清楚大事不妙,他赶在高靖下令包围吴府逮捕众人之前,便偷偷从吴府后院的一个侧门逃了出来,这个侧门平日里是下人们用来从府内茅房往外挑粪的,非常隐蔽。逃出来之后,阿贵便一刻不敢停歇的赶往云起镖局报信,好在他总算是在吴悔回家之前赶到了,不至于让吴悔自投罗网。 见吴悔问话,阿贵便将事情快速的告诉了他!了解到家中大祸之后,吴悔心情如晴天霹雳,整个人往后了两步,然后愣在那里,冷冷见此怕他摔倒,连忙上前双手挽住吴悔的胳膊!倒是朱文浩反应很快,拍拍吴悔道:“悔哥儿,我知你内心一下子接受不了,但如今不是发愣的时候,你要马上振作,想办法逃离石口县!” 吴悔听罢如梦方醒,王大敢见他回过神来,也说道:“是啊,现在家肯定是不能回了,你必须连夜逃走!石口就这么大,趁着官府之人还没有封锁城门搜捕你,逃出城去!” 吴悔也是有魄力之人,虽然此时他的内心交织着震惊、悲伤以及疑惑等复杂情绪,但在如此关头,只能将这些情绪强压下来,唯有逃跑才有活路!要知道通敌叛国可是罪无可赦,以吴悔的力量,想要翻案昭雪,难如登天!因此先保住小命比什么都重要! 吴悔强忍眼中泪水,对王大敢说道:“这大半夜的,我该如此逃出城去?” 王大敢想了一会道:“这样,你和冷姑娘还有阿贵都扮做我们镖局的镖师跟着镖队,我和镖局的兄弟们掩护你们出城,这样不容易被人怀疑。” 吴悔道:“这样不妥,我如今已经是朝廷缉捕的人犯,跟着镖队万一暴露,岂不是要连累你!” 王大敢道:“不会暴露,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要去外地走急镖,必须连夜赶过去!这在我们这一行很常见!” 吴悔还在犹豫,旁边的朱文浩罕见的大声说道:“悔哥儿,别再婆婆妈妈了,你难道想死吗?还是说想要辜负大敢的一片心意?” 吴悔听罢不再纠结,当下和冷冷阿贵三人跟着王大敢去换镖师的衣服了!不一会儿,三人换好服装,混在王大敢早已组织起来的马队里,再加上夜色的掩护,确实很难认得出来! 朱文浩这时又从怀中递给吴悔一砸银票,说道:“如果你要推辞,那就可以闭嘴了!事发突然,我知道你随身没带任何东西,路上一切都需要花销,这些银票必须拿着!待会我就不去送你出城了,否则会让人起疑心。” 吴悔脸颊早已流出热泪,他收起银票说道:“吴某生平能结交到大敢和朱兄这样的生死挚友,这辈子就不算白活!经此一别,不知此生还能否想见,二位请受吴某一拜!”说罢,吴悔纳头便拜。 朱文浩和王大敢赶忙扶起吴悔,三人眼神对望,突然相视一笑,笑着又带泪,千言万语都已包含在这一笑之中!随即,吴悔再次混入镖队中,王大敢默默走到镖队最前头,一伙人就这样连夜往城门方向去了!朱文浩在早春的寒风中望着渐行渐远的镖队,眼中那滴热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由于石口只是个县城,因此不大的城门口只有几个兵卒在值夜,显然,吴府的事情还没有传过来,官兵并没有封锁城门,增派人手。但突然见到黑雾中出现一队人马,职责所在,值夜的兵卒还是上前拦住了人马!这时,其中一个兵卒看到了最前面领头的王大敢,便完全没了戒备,笑着说道:“原来是王家大郎啊,这么晚了怎么还要往城外走镖啊?” 王大敢下马走到兵卒跟前,不慌不忙的说道:“各位兄弟值夜辛苦了,我这也是没办法,突然接到一个急镖,必须尽快将货物送到同州,只能连夜出发了!” 那领头的兵卒道:“嗯,我了解,过去王老爷也是要经常半夜出门,干你们这行,属实辛苦啊!” 王大敢道:“不辛苦怎么办?镖局一帮兄弟等着我养活呢!如今家父不幸遇害,只有我来撑起这镖局了!”说罢长叹一口气! 那兵卒道:“王老爷的事我也听说了,大郎你还是要节哀!夜路不好走,快出城赶路去吧,莫耽搁了!”说罢便放行了。说到底,这次检查只是做个样子,见到王大敢的一刻起,这些兵卒就没有任何戒备了,所以连运送货物的箱子都不搜,其他镖师也没有一一检查,便直接放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悔跟着王大敢的镖队已经远离石口县城30里,总算是暂时安全了!来到一个岔路口,吴悔对王大敢说道:“大敢,到这儿你就不用送我了,否则要是官兵追来了,就连累你了!况且,这么多人马,目标太大,我们自己走,反而不容易被发现!” 王大敢点点头:“悔哥儿,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前面两条路,一条往东北京城方向,一条往南通向淮州!我看你还是往南逃吧,越往南相对来说越安全!” 吴悔点点头道:“嗯,只有往南走了,我打算去到善阳投奔我舅舅,你们快回吧!”说完便将身上的镖师衣服脱了,冷冷和阿贵见此也赶忙换回原来的装扮。 王大敢回头将三匹马牵了过来,对吴悔道:“这三匹马送给你们,此去路远,万一遇到追兵,步行肯定是不行的。” 吴悔知道王大敢说的没错,也没推辞便让阿贵将马牵了过来!随后,吴悔沉默了一会突然又开口:“大敢,借我纸笔一用!” 王大敢也不问原因,让身旁一位镖师拿来纸笔。吴悔接着便将纸放在腿上,半蹲下来,拿起笔写道:“此生无缘,来世必娶。”写完这八个大字,吴悔将纸折起来递给王大敢道:“请大敢亲自将此纸条交给幻天楼扶柳姑娘,拜托了!” 第十章此生相随 王大敢虽不知吴悔和扶柳之间自从幻天楼初见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不多问,甚至都不看那纸条上写的内容,便郑重点点头:“放心,我会办到!” 见王大敢答应了,吴悔投以感激的眼神,心中又感慨:就在两日前,自己还在青楼和扶柳共度时光,并向她许诺要和她相守一生;可转眼之间,自己就要亡命天涯,和她再无交集!真的是世事无常,风云变幻啊! 了却此事,吴悔再无牵挂,转身便上了马,最后朝王大敢抱拳道:“大敢之恩,吴某此生不忘,这便告辞了!” 王大敢道:“你要努力活下去,活着总是有希望的,我和朱兄都等着再次与你相见!”吴悔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便转身和冷冷、阿贵骑马扬尘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为了进一步远离石口,吴悔、冷冷、阿贵三人骑马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才放缓了速度。见前方有一个小镇,吴悔突然停下来对身边的阿贵和吴悔说道:“我如今是朝廷追捕的重犯,已经一无所有,你们跟着我只会拖累你们,到前面镇子就各自分开吧!” 话音未落,冷冷就迅速下马,突然跪在吴悔身前,抬头盯着吴悔说道:“少爷,您难道还不明白冷冷的心吗?冷冷知道自己下贱,只配做少爷的侍女,但是,自从少爷把冷冷从大街上接回去的时候,冷冷就已经决定此生相随,一辈子都伺候您!所以请您不要赶走冷冷。就是赶,冷冷也是死都不走!”说完泪珠已经在眼眶打转。 阿贵也情绪激动的拱手说道:“少爷,自打逃出吴府去云起镖局向您报信的那一刻起,阿贵就已下定决心,死心塌地的跟在您身旁,再也没有其他想法,公子难道要让阿贵做那背主而逃的不义之人吗?” 吴悔听罢也是眼眶微湿,仰望着天空说道:“看来老天爷待我还不算太薄,大祸临头还有如此忠仆愿意跟随!”说罢又转头望向冷冷和阿贵道:“好冷冷,好阿贵,那就让我们主仆三人生死与共吧,看看咱们究竟能否好好的活下去!对了,你们二人别再叫我少爷,石口吴家那个少爷已不存在,从此后,便称呼我为公子!”说罢,眼睛若有所思的回望石口方向。 冷冷听到吴悔这番话,破涕为笑,和阿贵一起应道:“是,公子!”说罢,冷冷又起身上马,三人缓缓走向前方的小镇。 小镇名叫桃花镇,镇子里唯一一条不算宽敞的街道两旁栽满了几十棵桃树,如今刚好是四月桃花盛开的季节。吴悔三人牵着马走在街道上,看着两旁开放的桃花美景,吴悔突然想到:如果不是害怕官兵追来,就在此地安居想必也是不错的。 突然,吴悔意识有些恍惚,脚下开始踉跄,似乎无法站稳!好在旁边的冷冷一颗心都系在吴悔身上,见他不对劲,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吴悔顿了顿说道:“没事,赶了接近一天一夜的路,体力有些吃不消了!” 其实以吴悔的体质,能够从昨夜一直坚持到现在马不停蹄的赶路,已经非常难得了!如今见到桃花镇的美景,心情逐渐放松,才突然觉得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让他再也支撑不住。 冷冷搀着吴悔道:“不行,公子不能再赶路了,必须找家客栈歇息一下!” 吴悔点点头,将怀中朱文浩给他的银票递给阿贵道:“阿贵,镇子上应该有银号,你去把银票兑换成银子,快去快回,我就在这儿等你!”阿贵接过银票便去了。 吴悔在冷冷的搀扶下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冷冷将水壶递给吴悔,又拿出自己的帕子帮吴悔擦去脸上的汗水!如今只是四月天,气候还不算热,但毕竟赶了一天的路,吴悔的脸上还是不停的流着虚汗,倒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冷冷不觉得太疲惫。吴悔喝了口水,然后对冷冷说道:“待会咱们找家客栈吃点东西早些住下,明天再赶路!你饿不饿?” 冷冷望着吴悔,先点点头又摇摇头,吴悔见此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道:“哈哈,我家冷冷连骗人都不会!下次饿了就说饿了,不许再这样了,听到了吗?”冷冷微笑着点点头。 不一会儿,阿贵将换好的银子拿了回来,吴悔将银子递给冷冷保管,便带着二人找了一家客栈!三人开了两间房,又点了些饭菜,让掌柜待会直接送到房间,便跟着小二上楼了!吴悔原本打算开三间房,三人每人一间,但是冷冷坚持要和吴悔住一间房伺候他,又说在外要省钱,吴悔实在拗不过她,只得开了两间房! 这家客栈虽小,环境倒还不错。房间干净宽敞,一打开大窗,窗外开满桃花的桃树枝几乎要伸进来了,一时间屋内香气扑鼻!小二的饭菜上的也快,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三四盘卖相十分不错的炒菜。吴悔道:“你去隔壁房间将阿贵叫过来,我们三人一起吃饭。今后都是如此,在逃亡路上也不必顾忌什么主仆尊卑了!”冷冷点点头便去叫阿贵了。 吴悔吃了口小菜,开口道:“味道倒还不错,你们别拘谨,快吃快吃!”说罢又主动往冷冷和阿贵碗里夹菜。阿贵刚开始还不适应,随后便不再矫情,放开胆吃了起来,他也是饿了一天。冷冷边吃边开口对吴悔说道:“公子,我们接下来要往那儿逃?” 阿贵也道:“对啊公子,即便是逃亡,也不能漫无目的,况且咱们银子有限,必须尽快安定下来。” 吴悔想了想道:“这个问题我已想过,咱们去善阳投靠我舅舅!” 阿贵听罢也点点头:“公子这个主意不错,阿贵怎么没想到!郑老爷绝对会收留公子的。” 吴悔的舅舅是她生母郑氏的亲哥哥,名叫郑中驹。早些年郑中驹南下善阳做生意,随后便在当地娶妻成家,定居生活。郑中驹对吴悔非常喜爱,每次北上跑商队路过左州时,都要特意绕道石口去看望吴悔,给他带很多好吃好玩的。即便是后来郑氏去世,郑中驹也仍然没有和吴家断了来往。因此,去善阳投奔舅舅,对于已无家可归的吴悔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吃饱了肚子,吴悔总算精神了一点。不过明天还要赶路,为了养好精神,吴悔早早便要睡觉。冷冷伺候完吴悔上床之后,便在床边临时铺盖了一个简单的地铺。这也物品都是和王大敢分开前他送给吴悔的。不过,为了方便携带,这些被褥都比较单薄,吴悔望着钻进被子的冷冷说道:“夜里凉,打地铺睡地上太凉了,要不我跟你换吧!” 冷冷摇头道:“我不冷,公子身子弱,怎能让你睡地上!”冷冷说的是实话,吴悔要是睡不好或者着凉了,明日就更不好赶路了。 吴悔沉默了一会,突然又说道:“要不你上床来和我一起睡吧!正好床大,够两个人睡。” 冷冷听罢脸色微红,犹豫片刻不知该怎么回答,虽说过去苦难的生活让她比同龄人更为成熟冷静,但说到底,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甚至比吴悔还要小两岁! 吴悔见冷冷不说话,心中暗笑:“这丫头想必是误会了,虽说自己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受冻而已。不过这话又实在不好明说。”想到此处,吴悔便不再劝,转过身准备睡觉。 不过冷冷见吴悔突然转过身去,还以为他生气了,顾不得害羞,连忙开口道:“公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如果您真的想要冷冷陪您睡,冷冷现在就上去!冷冷早就说了,冷冷的一切,包括身子,都是属于您的,您要干什么,冷冷都心甘情愿!”说完,冷冷就准备钻出被窝爬到吴悔的床上去。 吴悔听罢不禁笑出声来,回过身说道:“你个臭丫头,想什么呢?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别胡思乱想了,快别起来了,小心着凉!”冷冷听罢,方知自己误会吴悔的意思了,这才又回到自己的被窝,可是脸上的潮红迟迟无法褪去。 吴悔逐渐收起笑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屋顶。突然他开口说道:“冷冷,陪我说说话吧!” 冷冷道:“是!” 吴悔道:“你相信我父亲是通敌叛国吗?还是受奸人迫害?”见冷冷沉默不语,吴悔又道:“说!无论你怎么想的我都不怪你!” 冷冷这才开口:“冷冷在吴府只关心公子您,对于老爷,我实在不了解!况且事发时,我也一直跟着少爷在镖局,并不在府上。” 吴悔道:“我父亲绝不会通敌叛国,他定是被冤枉的。我看某些人倒是有可能贼喊捉贼,干出那勾结西蛮的不齿行径!” 冷冷道:“公子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吴悔摇摇头,沉默半晌才说道:“我也不过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冷冷又道:“公子能告诉我您的猜测吗?”她也十分好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之前吴悔一直不开口,她也不敢主动提及这些事去揭吴悔的伤疤。 第十一章噩耗传来 吴悔道:“阿贵告诉我说,官兵当时是在书房的书架上发现那封信的。那书房平日里除了我和父亲,就没有人进去过,除了那天那个严如意……” 冷冷惊道:“公子你是说……” “你知道吗?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父亲应该很快就要接任高靖,成为整个左州郡的知府!可如今父亲被抓,这顶官帽想必要落到那位卢阳县令严大人头上了!我说那位严大人怎么突然来我家拜访,还打算将女儿嫁给我呢。”没等冷冷说完,吴悔又打断她,继续喃喃的说道,听他的口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说到这儿,严如意那张清秀大气的脸又浮现在吴悔脑海,他不知这位美丽的女子是自愿这么做还是被他父亲逼得!吴悔宁愿相信她是被逼的,这样吴悔的心里可能会稍微好受一点,虽然这对吴悔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想到这儿,吴悔突然感到一阵悲哀,悲哀自己竟然会这么想! 冷冷听罢,心中已经确定了吴悔的想法,当下也不再多问。沉默了片刻,冷冷又说道:“那老爷夫人他们还有救吗?” 吴悔苦笑道:“救?怎么救?就凭我这泥菩萨?别说我没有证据,就算是有,想必去到官府,还没等进京见到皇帝,就要在半路被那奸人害死!” 冷冷想了想又小声问道:“那老爷夫人他们最后会怎么样?” 吴悔面无表情的只说了一个字:“死。” 通敌叛国在大苏朝意味着什么,哪怕是种田的农夫,都再了解不过!一人犯罪,全府上下,无论主仆,都要遭殃!成人者,一律处死;未成人者,要么流放,要么为奴。 在一片黑暗中,吴悔的眼泪早已流出眼眶,只不过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见。吴悔此刻突然想到了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吴飞歌,可怜这个小丫头还不满十岁啊!虽然她可以不被处死,但是将来一生凄惨的命运恐怕无法逃脱了。 第二天一早,吴悔三人收拾好行李,骑上了马,便又踏上了南逃的慢慢长路,不过经过一夜的歇息,吴悔的状态总算是好多了。冷冷在事发前从没有骑过马,不过胆大心细的她这几天已经逐渐适应了骑马,并且日趋熟练起来。 卢阳严府,严如意正跪在严瑞身前,哭的梨花带雨!严瑞瞪着眼睛对严如意说道:“昨夜你跟我这儿说了半天,今个一大早又跑过来闹,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严如意哭道:“父亲,您让女儿做的事情女儿都做了,如今整个左州再也没人能跟您争知府的位子了,您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悔哥哥呢?女儿求您了,放过他吧,别再派兵追捕他了!” 严瑞道:“又是悔哥哥!你只跟他见了一面,就叫的如此亲热?整天在我耳边悔哥哥悔哥哥,我看你一颗心早已被那小子给勾走了,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 严如意又道:“他如今已经是个可怜的亡命之徒,对您产生不了任何威胁了,您为何就非常至他于死地呢?” 严瑞道:“斩草要除根,你个女儿家懂什么?况且我不派人追捕,你以为朝廷会轻易善罢甘休吗?” 严如意道:“如今的朝廷,皇上不理朝政,大臣忙着内斗,他们哪会管一个亡命天涯势单力薄的漏网之人?只要父亲您放他一马,朝廷根本不会上心的!” 严瑞气急而笑,道:“我的乖女儿懂得还真不少嘛,你这么了解皇上、了解朝廷,要不然为父这官不做了,让给你当算了?或者你干脆直接将为父和西蛮人的事情说出去,这样一来,不仅你的悔哥哥,严府上下所有人也都会没事了!不过那样的话,你父亲我还有你自己,恐怕就没有好下场了!就是不知道那时候,还有没有像你这样好心的‘菩萨’来救咱们啊?”严如意被严瑞这一番话给彻底吓到,忙摇头称不敢。 严瑞见此也不再多说,转身对门外道:“来人,送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房门一步!”说完,严瑞就离开了,只留严如意跪在地上,满脸泪痕。 而在石口县的第一青楼幻天楼里,被誉为“左州第一美人”的扶柳手中正拿着一张纸条,绝美的脸上同样哭的梨花带雨。纸条上写得正是“此生无缘,来世必娶”八个字。 吴悔三人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在一个黄昏到了淮州县!淮州位于左州郡的最南部,过了淮州就离开左州地界了。进到淮州县城,见城门口兵卒并没有逐个检查,城内也没有张贴缉捕公告,吴悔心想朝廷对于追捕自己确实不太上心。当然,这一切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吴悔也知道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必须尽快南逃到善阳舅舅家。一是身上的银子有限,二是以他的身体,实在不适合长久在外奔波。 淮州城比较繁华,毕竟这座城在楚朝时期一直是作为一个州郡的,只不过在苏灭楚之后,因为一些特殊的地理原因,淮州才被划到左州郡,相当于降了一级。因此,淮州城池的规模比石口县还大,甚至不亚于左州! 淮烟阁是整个淮州地界最大的杀手组织,而凤尾楼则是淮州城内最大的青楼。然而当地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凤尾楼正是淮烟阁的产业。确实,淮州人对于淮烟阁知之甚少,他们甚至都不知这淮烟阁的具体位置,只听闻这淮烟阁主名叫凤无姬,她长相绝美,武功高强,擅长媚术。而凤无姬座下又有李爱、李恨、李情、李仇四大亲传女弟子,这四位弟子均不到20岁,个个也都生的妩媚美艳,媚骨天成。 在淮州城郊某处,有一座被几十颗大榕树层层包围的山庄,这些大榕树对山庄形成了天然的掩护,令旁人从外很难发现。山庄主阁楼内部,四位极度美艳的少女正在一处空地两两互搏,她们的脸上自然是香汗淋漓。 坐在上方椅子上的中年女子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已初显老态,但她的容颜仍足以魅惑男子,这还是在不施展媚术的情况下。中年女子看着面前正在搏斗的四个女子说道:“好了,今天先到这儿。”声音娇柔中带着一丝沙哑,增添了威严之感。四位少女闻言立马停了下来,都走到中年女子面前束手站立,等待她发话。 中年女子接着道:“你们四个媚术都练得差不多了,不过这武功招式还是不精,往后必须抓紧练习,不可耽误! 那四位少女中最左边的一位闻言道:“师傅,要那么精的武艺做什么?只要咱们用媚术迷住那些男人,还不是想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中年女子道:“恨儿这话原本没什么错,咱们的媚术别说是普通人,即便是意志不够坚定的武者都难以招架!不过近期河东天罗门突然急剧向西扩展势力,已经连续覆灭河东十八帮派,我预计左州郡将会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天罗门乃整个江北的第一帮派,派中高手众多,且都是性情冷漠、杀伐果断之人。因此,咱们淮烟阁如果要是和他们对上,媚术很有可能不起作用,你们必须要尽快提升自己的武功招式,才有自保之力。” 没错,这儿就是淮州第一杀手组织淮烟阁所在地,说话的中年女子就是阁主凤无姬,而凤无姬面前的则是她的四大亲传弟子“爱恨情仇”! 听到凤无姬这样说,其他三人都若有所思,只有李恨接着问道:“天罗门在河东待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往西边扩展实力呢?” 凤无姬摇摇头说道:“这我也不知,不过看他们的势力,是大有一统江北武林的意思!”江北便是只楚江以北,楚江乃大苏王朝境内第一大江,几乎贯穿整个大苏,算是大苏的南北分界线。 沉默了一会,凤无姬又说道:“恨儿,眼线说点子今早已经到了淮州城内的望京客栈,晚上你去执行任务,我派三个人接应你,可有把握?”点子便是雇主让淮烟阁暗杀的对象。淮烟阁只管收钱杀人,从不管雇主是好是坏,更不看点子又是何人。 李恨只回了一个“是”字,便下去准备了!凤无姬又对剩下三个人说道:“你们三个今晚去凤尾楼,这阵子淮州不算太平,凤尾楼需要有人照看。”李爱、李情和李仇三人也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太阳下山,夜幕降临,淮州城内仍然非常热闹,久久看着窗外楼下街道上的人们,吴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冷冷见此问道:“公子,夜里凉,别一直站在窗口了。” 吴悔好像一贯很听冷冷的话,他关了窗,随后转过身做到椅子上对冷冷说道:“你知道吗?逃亡的日子里,我最怕到人多的地方!” 冷冷道:“为何?公子是怕被人认出来了?” 吴悔摇摇头道:“我是怕无意中听到父亲他们被处死的消息。”冷冷听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因吴悔说的是实话,自古至今,但凡犯了通敌叛国之罪,最终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第十二章冷冷被劫 见吴悔情绪低沉,冷冷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将他抱在怀里,然后再抚摸他的头!不过冷冷明白自己的身份,她当然不会这么做,只是默默将吴悔的床铺好,然后说道:“公子快睡觉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吴悔点点头道:“我睡后,你也早点歇息吧!难得这望京客栈条件不错,一间房里放了两张床,你也终于不用睡地上了。” 冷冷道:“我睡哪里都一样,公子不用为我担心。”说完就开始伺候吴悔脱衣盖被。正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吴悔惊起!冷冷道:“我出去看看!” 吴悔点头道:“小心,出什么事都别去掺和!”冷冷应了一声便出门了! 此时夜已深,望京客栈二楼的楼道间光线昏沉,冷冷一出房间便看到两个黑衣蒙面人从对面的一扇外窗纵深跳出,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的蒙面人刚从对面一个房间出来。冷冷心中有不祥预感,又见其他客房大门紧闭,楼道只剩自己和那娇小的蒙面人,便打算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而就在冷冷转身的一刻,那蒙面人的眼神突然和她对上,虽彼此间有一定距离,且视线也比较模糊,但是冷冷仍然感觉到了蒙面人眼神中的一丝不含好意的精光,她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便加快脚步回到房间,将门关好。 见冷冷回来,坐在床边的吴悔道:“可见发生何事了?” 冷冷摇摇头,不解道:“不清楚,就看见几个黑衣人……” “砰!!”冷冷话未说完,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强行打开,准确说应该是踹开!紧接着,冷冷刚才在楼道里看见的蒙面黑衣人闪身进来,并且手持匕首快速朝冷冷扑来。这一切太过突然,坐在床上的吴悔毫无防备,冷冷更是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蒙面黑衣人制住! 冷冷被蒙面黑衣人用手掐着脖子,冷冷能感觉到这是一只女人的细手,但是极其有力。冷冷不断挣扎,但无奈蒙面女子力气太大,冷冷根本挣脱不开。不过吴悔早已反应过来,见冷冷被抓,他不顾一切的冲过来。蒙面女子见此也知不宜久留,拽着冷冷的脖子强行往窗户边拖!眼看吴悔要扑上来,蒙面女子转头朝窗外使了个眼色,然后奋力一掷,竟生生将瘦弱的冷冷从二楼窗户抛到楼下街道!与此同时,下面的两个黑衣人也双脚一弹,在半空中接住了冷冷,随即便带着她消失在黑夜中,其实这一切只在一瞬间。 而在蒙面女子抛起冷冷的一瞬间,吴悔也扑到了她的身上,可还是晚了一步。见冷冷被楼下的蒙面人接走,吴悔内心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双手朝蒙面女子的肩膀抓去,希望可以制服她。蒙面女子已经送走了冷冷,也不想和吴悔过多纠缠,便想着挣脱他快速离去。谁料二人在拉扯中,吴悔无意间扯掉了女子的蒙面黑纱,顿时露出了一张绝美中还带有一丝稚气的脸! 女子没想到眼前这个丝毫不会武功的男子竟然扯掉了自己的面纱,暗想自己的身手还是欠缺。同时,女子脑中顿时出现一丝杀意,确实,对于一名杀手来说,如果执行任务之时暴露真实面目,那绝对是大忌。因此,女子决意杀掉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男子。 吴悔在扯掉女子面纱时才发现这女子竟然长得如此好看。而就在吴悔愣神之际,突然一阵异香飘入他的鼻子,紧接着女子用手捏住吴悔的下巴将他的脸掰过来和自己对视!吴悔有些不知所措,内心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其实他也感受到了对面女子展露出的杀气! 吴悔下意识的望向女子,谁知这一望,吴悔便彻底陷进去了,对面这双美目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他无法自拔!很快,吴悔的思维似乎也不受自己控制了,他只觉得眼前真个陌生的女子是如此的美艳。 “我美吗?”女子开口道。 “美。”吴悔答道。他如今目光有些呆滞,似乎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个女子所迷住了。 女子见自己施展的媚术见效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笑着对吴悔道:“你愿意听我的话吗?” 吴悔想都没想便回道:“愿意!” “很好,现在跪在我面前,我会用匕首刺进你的胸膛,不许反抗。”女子继续笑着说道,同时美目中一刻也没有停止施展媚术。 吴悔闻言便松开抓住女子的手,慢慢跪在她面前。女子见此便不再多说,突然媚术停止,目露凶光,紧接着便拿出匕首向吴悔胸前刺去!眼前那匕首就要戳进吴悔的胸膛,而吴悔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条长板凳从吴悔胸前飞过,并且击中了女子刺向吴悔的手臂。受此影响,女子的匕首也刺偏了,堪堪避过吴悔的心脏部位,斜插入吴悔的肩膀上,顿时鲜血涌出! “别伤我家公子!”与此同时,阿贵的声音传来,不用说,刚才上演板凳救命好戏的正是阿贵!女刺客见没能得手,又有一人前来,在不知来者深浅的情况下,她一咬牙,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刺杀,准备转身跳出窗外。而吴悔在阿贵大呼之时已经从女子的媚术中清醒过来,见女子要走,一想冷冷已被她的人抓走,心中一急,想要留下她,便下意识的用手去搂住女子的腰!女子见此赶紧挣脱开,一脚又踹在吴悔正在流血的肩膀上!吴悔疼痛不过只得松手,不过松手一刹那,从女子腰间打下一个不知名的小瓶子!女子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翻身跳出窗户,落到大街上,随即便消失在黑夜中。 阿贵见女子离去,也不再管她,赶紧扶住被刺伤肩膀的吴悔道:“公子,你感觉怎么样了?” 吴悔摇摇头:“没事,先扶我到床上,冷冷包袱里有纱布!” 阿贵赶忙找出纱布简单帮吴悔包扎了一下,见吴悔苍白的脸色有所好转,表情也不再挣扎,暗自松了口气道:“我在隔壁房间睡觉,起先听到一声惨叫便惊醒了,随后公子房内又传出动静,我这才下床起身查看,没想到来晚了,险些害了公子的性命,真是该死!” 吴悔喘了口气道:“不怪你,这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冷冷都被抓走了,可我到现在还完全不知道那女子是何人。” 见吴悔仍然非常虚弱,阿贵道:“公子我看最好还是给你找个大夫看一下吧!” 吴悔摇摇头道:“我的伤势我自己最清楚,没事!”随后吴悔突然闻着空气中一直没有消散的奇异香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继续对阿贵说道:“快去窗下找找,我从那女子身上打下了一个小瓶子!”阿贵很容易的就在地上就发现了那个曾系在女子腰间的黑色小瓶子。 吴悔打开瓶子,一股异香顿时飘了出来,这香味和吴悔当时被媚术迷住之前,女子身上突然散发出的香味完全一样!吴悔皱眉想了想便说道:“明天一早你去找条狗来!” 阿贵头脑也很灵活,顿时明白了吴悔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到吴悔肩膀上的伤势,还是犹豫道:“公子你身受重伤,咱们又不会武功,这样寻过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吴悔摇摇头道:“我没事,肩膀上只是外伤,休息一晚就好了!不过这女子走时留下的的香味只会越来越淡,等到完全消失,就没有任何线索了,所以咱们没时间再等了!” 淮烟阁总部,两三名黑衣人将被五花大绑的冷冷带到大堂,不一会儿,黑衣女子也回来了。坐在上首的凤无姬忙问道:“恨儿,我不是让你去执行任务了吗?怎么带了个丫头回来?点子死了?” 李恨道:“师傅放心,点子已死,没有暴露。这女子是我在望京客栈无意中发现的,见她姿色上乘,可送到凤尾楼去接客,便劫了回来。” 凤无姬这才仔细端详了冷冷,不一会便也点头道:“嗯,的确有些姿色。” 李恨道:“我观她装束俭朴,应该不是那些有势力有钱人家中的大家小姐,而且又住在客栈,定是外地人,因此捉来应该不会有**烦。” 凤无姬又望向冷冷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冷冷一言不发,事实上自从被绑到这儿来之后她就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一双大眼睛在凤无姬和李恨之间来回徘徊。 “你是从外地来的吧?哪儿的?左州?”凤无姬又问道,冷冷还是没有回话。凤无姬突然笑了一下,回头对李恨道:“你去安置好她,明天开始训练她,我会尽早从凤尾楼派人过来教她规矩的!”说罢不等李恨回话便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吴悔知道此行必然凶险而隐秘,不能大张旗鼓,而且事后非死既逃,因此让阿贵将马匹卖掉,只带上银钱和随身必备的包袱轻装出发。机灵的阿贵不知从哪儿牵了一条大黄狗,还从打铁铺买了两把刀。吴悔将从李恨身上打下来的小瓶子打开,顿时一阵异香飘出,黄狗也算有灵性,闻了一下瓶子的味道,便开始在前面探路了,吴悔和阿贵见此赶忙跟上去,不一会,两人一狗便出了城! 第十三章淮烟阁对天罗门 而在淮烟阁总部,氛围非常紧张。坐在上首的凤无姬脸色难看,对着下面的李爱道:“你看清楚了?那群人都是身穿蓝衣?” 李爱点头道:“是的,他们武功极高,又人多势众,突然到来,情儿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刺死!我和仇儿施展的媚术也丝毫不起作用,还是她冒死掩护我来向师傅报信的!” 凤无姬道:“仇儿怎么样了?” 李爱道:“她掩护我走时已经身负重伤,恐怕凶多吉少了。”凤无姬听罢非常痛心,但作为淮烟阁主,她不能乱了方寸。又见李爱浑身是伤,便道:“你快下去处理一下伤口。”李爱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一直在凤无姬身边的李恨说道:“师傅,你是不是知道敌人是谁了?” 凤无姬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天罗门的人来了,天罗门弟子都是身穿蓝衣。” 李恨道:“没想到真让师傅说中了,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姐妹们不能白死啊!” 凤无姬思考许久道:“先别慌,你先去将这几日抓来的那几个丫头看好,暂时别带去凤尾楼,那儿不安全。” 李恨点头道:“凤尾楼那边的人要不要也接回来?我看这几天最好别做生意了。” 凤无姬点头道:“我待会亲自去一趟凤尾楼……” “阁主不好了,山庄外面突然来了一伙人,已经杀了进来,您快去看看!”凤无姬还没说完,就有一人进来报道。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来的如此之快!”凤无姬失声道。 李恨道:“这天罗门到底要干什么?且不说咱们和他们无冤无仇,就算是他们要一统武林,也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杀人啊?看样子他们丝毫不害怕官府的追捕!”李恨疑惑道。 凤无姬道:“别管这么多了,我先出去看看!恨儿,你先去安顿好那几个丫头,再帮爱儿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就过来帮我。”李恨应了一声赶紧下去了。 淮烟阁山庄外,天罗门四五十个蓝衣人已经摆好阵势,随时准备冲进山庄。紧接着凤无姬带着淮烟阁一众杀手迎了出来。凤无姬见这阵势眉头紧锁,知道此番难以善了。不过她还是拱手说道:“想必各位是天罗门的兄弟吧?不知道来我淮烟阁山庄有何贵干?还打伤了我座下这些弟子。” 蓝衣人中出来一三四十岁且带有胡须的中年男子,脸色傲慢的对凤无姬说道:“刚到淮州就听人说淮烟阁主凤无姬是个大美人,看来这话不假啊!”说罢冷笑了一下。 凤无姬听罢也不恼,一边暗中施展媚术,一边笑道:“阁下是夸我呢还是讽我?”话未说完,周围的空气中顿时已经可以闻到一股异香。 不过中年男子虽然直视着凤无姬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神非常清明,完全没有受媚术的影响。不过让凤无姬暗中惊讶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天罗门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被媚术迷住,这群人属实都是真正的江湖高手!凤无姬暗想:天罗门不愧为江北第一门派,果然是底蕴深厚,竟然可以一次出动这么多的高手! 这时中年男子总算发话了:“我当然是夸你,凤阁主的美貌的确世所罕见,不过今日你怕是要香消玉殒了!”说罢竟然不等凤无姬回话,便突然出手,一柄长剑直指凤无姬而去!不仅是中年男子,他身后所有人几乎同时在那一刹那出手,朝淮烟阁其他人冲去,凤无姬率弟子慌忙应战! 而在距离打斗地点百米远的地方,有两个人正猫着身子躲在一颗大榕树下,这二位正是吴悔和阿贵,他们在狗的帮助下总算是找到了这儿。 见两伙人打得不可开交,吴悔笑道:“若不是为了救冷冷,我倒是很有心情看他们争斗。” 阿贵道:“公子,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我看这两伙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即便这群蓝衣人打赢了,估计他们也不会放过冷姑娘。” 吴悔也陷入沉思,他和阿贵都不会武功,而且他自己肩膀上还有伤,到此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不过吴悔远远望见前方打斗处不断有人倒下,总算是有了主意。 两伙人的打杀持续了没多久,淮烟阁已经逐渐支撑不住,而作为淮烟阁的阁主,凤无姬竟然也在和之前那中年男子的争斗中占据了下风!看着周围自己人不断倒下,凤无姬突然想到了之前同样被天罗门灭门的河东十八帮派,顿觉淮烟阁要步后尘了。 山庄外已经有几十具尸体,大部分都是来自淮烟阁,只有少数人身着蓝衣。而双方打斗的地点已经从山庄外完全移到了山庄里面,看起来淮烟阁就要抵不住了!而远远躲在树下的吴悔见时机已到,便对早已商量好的阿贵道:“趁现在,走!” 二人快速跑到之前打斗的地点,各背了一具天罗门人的尸体回来,紧接着快速换上,悄悄跑进山庄。而在山庄里,打斗已经结束,淮烟阁除了凤无姬之外,所有人都被天罗门的人击杀,地上已经被鲜血染红。而往日里高贵冷艳不可一世的凤无姬此刻也非常狼狈,她已经被领头的那个中年男子逼到了角落,一柄长剑正紧贴着她的脖颈,剑锋甚至已经刺进了她的玉肌,一丝鲜血流了出来! 凤无姬嘴角流血,发丝凌乱,见大势已去,她邪魅一笑,对着中年男子道:“天罗门果然不愧为江北第一门派,随便来一群人就可以将我淮烟阁逼上绝路,随便来一位阁下这样的高手就可以将我置于死地。” 中年男子还未回话,他旁边的一个青年先笑道:“你这话说对了一半,我天罗门自然是江北第一门派,灭你个小小的淮烟阁不在话下;不过咱们也不是你说的随便什么人,我师傅更是天罗门的左护法,你能死在他的手上,也不算冤了。” 凤无姬闻言先是一惊,随后便苦笑道:“原来阁下是天罗门的左护法袁飞,看来我从一开始就是以卵击石了。”袁飞听罢也没回话,只是示意手下进楼搜查,毕竟这里是淮烟阁总部,大小屋舍实在太多,而天罗门做事向来赶尽杀绝不留余地,他们不愿意放过任何可能存在的漏网之鱼。 凤无姬见此更是心生绝望,对袁飞道:“难道袁大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我淮烟阁到底如何得罪你们以至于要下此狠手?” 袁飞这才再次望向凤无姬道:“凤阁主,你既然问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不是我们天罗门要灭你,而是朝廷要灭你!我天罗门虽然强大,但也不敢与朝廷作对!” 凤无姬冷笑道:“难怪你们一路西进,接连灭门大小帮派无数,却丝毫不用避讳朝廷官府,原来是做了朝廷的走狗啊!哈哈哈,亏你们还自称江北第一门派,亏你们还是武林人士,呸!” 袁飞听闻此言丝毫不怒,反而笑道:“你这话我每灭一帮一派便会听到一次,早就习惯了。不过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我想你的时间不多了。” 凤无姬道:“对于朝廷的走狗,我已无话可说,总有一天你们天罗门会落得和我们一样的下场,会……” 凤无姬还没说完,袁飞的剑已经刺进了她的脖子。 袁飞拔出长剑,用袖口擦干净剑上的血,轻声说道:“既然你已无话可说,那就别再说了,该上路了。” 自此,纵横淮州城近十年的淮烟阁主凤无姬香消玉殒,她的年纪大概只有三十出头,但具体多大,恐怕永远无人知晓了。 而在淮烟阁的大厅内,厮杀仍然在继续。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天罗门青年高手正在和李爱搏斗,李爱身负重伤,摇摇欲坠。青年见李爱只有招架之力,也不急于马上出杀招,边打边笑道:“看来你们淮烟阁终究只是杀手组织啊,只能干些上不得台面的暗地杀人勾当,和咱们这些真正的武林人士正大光明的交手,简直不堪一击。” 浑身是血的李爱非常狼狈,听到此话也非常无奈,回道:“技不如人我承认,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我昨晚交手的应该也是你,是你杀了李情!” 青年道:“本来似你这等武功,是不配知道我的名字的,但见你长得如此好看,我愿意告诉你。听好了,我乃天罗门少主薛之奇!” 李爱惊异道:“原来是天罗门主薛凤的儿子,那我问你,李仇是不是已经死了?” 薛之奇道:“谁是李仇?哦,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昨晚那个掩护你逃跑的姑娘吧?从你这般美丽的姑娘口中说出的女子,想必也是和你一样的大美人了。可惜她早已被我杀死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噗!”听到李仇被杀的消息,本就身负重伤的李爱更受打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薛之奇嘴角微扬,笑道:“你也别急,我现在就送你下去见她!”说罢突然剑锋一转,跃到半空,俯冲直下,杀机涌现! 第十四章杀死薛之奇 这一招让本就摇摇欲坠的李爱无法招架,而且避无可避,在接下前两剑之后,她再也无法接下最后一剑! “啊……”薛之奇的长剑刺入李爱的胸膛,顿时李爱再无生机。薛之奇将长剑从李爱的胸膛中拔出,顿时剑刃上沾满了鲜血。杀了李爱之后,薛之奇抬头突然瞥见不远处有一名天罗门武者从走廊里出现,那武者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薛之奇对他道:“二楼的敌人都已经料理干净了,所有弟兄都上了三楼,你怎么还在这儿?快上去帮忙!”那武者听罢连忙道:“是,少主,我这就上楼!”说罢便要上楼去。 这时,薛之奇又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宝剑,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那武者道:“等等,你先过来将我的宝剑擦拭干净!三楼应该只剩下一些残余人等,想是没有什么高手值得我再次出手了。” 没想到那武者听到这句话竟然支支吾吾,迟迟不肯上前!薛之奇见此感到有些奇怪,又加重语气道:“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快过来给我擦剑!”那武者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武者走近了些,薛之奇望着他的脸更加疑惑!他皱着眉头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次来参加剿灭淮烟阁任务的兄弟我都认识,怎么对你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那武者听罢似乎更加不知所措,一时竟难以开口。突然,武者看到薛之奇身后倒在血泊中的李爱,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立刻手指李爱道:“少主小心,她还活着,我来助你!” 薛之奇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猛然回头,目光再次锁定李爱!而就在这一瞬,武者持刀赶到,但刀锋竟直指薛之奇而去!在大刀砍向薛之奇的前一刻,高手本能的反应起到作用,本就心有疑惑的薛之奇突然意识到危机来临,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前一倾,堪堪避过了这一刀!紧接着,薛之奇反手一掌打在天罗门武者胸膛,武者顿时倒飞出去。 薛之奇狞笑道:“就凭你还想伤我?早就看你不对劲。快说你是谁?竟敢混入我天罗门!” 嘴角流血的武者并不答话,只是一双惊恐的眼神望着薛之奇的身后,嘴里不停说道:“李爱真的没死,你快往回看!” 薛之奇闻言大怒道:“死到临头还在满口胡言,看来你是一心想死了,我这就成全—!” “噗!”薛之奇话还没说完,真的有一把刀从他的身后砍到他的脖子上!顿时间,鲜血从薛之奇的脖子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四周! 薛之奇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他不可思议的缓缓回头,想要看清身后的一切。但是还未等到转过身来,薛之奇就倒在地上,倒在了李爱的身边,彻底没了气息。这位天罗门的少主就这样突然死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而薛之奇身后所站之人,自然不是早已死透的李爱,而是又一名突然出现的身穿天罗门服饰的武者!他眼神惊恐,刚刚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暴露出他内心极度的紧张。先前那名武者见薛之奇确实已经死去,总算长出一口气,对杀了薛之奇的武者道:“公子,你还好吗?刚才我怕暴露才对这人起了杀心,还差点连累了公子你,我真的是该死!” 被唤作公子的人这才回过神,点头道:“我没事,阿贵你怎么样?他刚才哪一掌没有伤到你吧?”原来这二人正是假扮成天罗门武者的吴悔和阿贵! 阿贵揉了揉胸口道:“没事,还好刚才他那一掌没有下死手!公子,我刚才找遍了整个楼阁,只在三楼发现两伙人在厮杀,如果冷冷姑娘还活着的话,想必一定关在那里,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吴悔望了望薛之奇的尸体,突然发现他的腰间系了一个玉佩,便蹲下身子将玉佩解开拿在手上。淡绿色的上好玉佩上刻了一个“奇”字,想必这是薛之奇独有的贴身挂饰。吴悔眯着眼想了一会道:“去三楼,待会上去不要说话,听我的!” 而在三楼,只剩下李恨带着几个淮烟阁的杀手还在抵抗着十几个天罗门的武者,作为凤无姬四大亲传弟子中武功最弱的一个,李恨嘴角流血,大腿上也有两道很深的刀伤,任谁都能看出她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着四周所有同伴全都倒下,只剩下自己一个,年纪14岁的李恨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虽说平日里是冷酷无情的美艳杀手,但她终究不过14岁,怎经历过如此场面! 见李恨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无助和绝望,领头的一名天罗门武者突然笑道:“似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如果不是上面的人强制要求,我还真不想杀了你!”说罢又望了望李恨身后的房间道:“不过看到你身后房里的那几个姑娘,你也别想我会放过你!像你们这样的杀手组织,这些年在淮州城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抓了多少这样的良家女子,真是坏事做尽。” 李恨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道:“我承认我们是做了不少坏事,但你们天罗门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你们和朝廷狼狈为奸,一路西进不知道灭了多少门派!你敢说这些你们杀得这么多人中没有无辜的?呸!” 领头的天罗门武者听罢并不生气,反而笑道:“你说的有理,不过是非对错都是由活人评判,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说罢杀机涌现,同时眼神示意同伴,准备一起出手给李恨致命一击。 李恨见对方要下杀手,虽心知自己必死无疑,但还是强打精神准备拼死一搏,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过李恨还是低估了天罗门武者的实力,三四个人同时出击,看似各自为战十分随意,但李恨竟然无法从对方其中任何一个人身上找到一丝破绽,当真是难以出击,却又避无可避! “啊!”李恨用尽所有精力躲过了所有人的刀剑,却还是被为首武者的一掌击中,顿时倒飞出去。 躺在地上的李恨眼神逐渐模糊,隐隐看到对方又准备发动第二波进攻,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再无还手之力了。“终于要死了?为何我现在反而不怕了?对了,是要解脱了,解脱了还怕什么?”这是李恨最后的意识和想法,随即她便晕了过去。 见李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为防有诈,领头的天罗门武者并没有直接上前,而是拿出手中之剑,准备掷向李恨。 “不好了,少主他们在楼下中了埋伏,少主和袁护法让我令你们赶快下去帮忙!”就在领头的天罗门武者准备飞剑刺死李恨的时候,又一声音从楼梯处响起,来者正是扮成天罗门武者的吴悔和阿贵! 准备杀了李恨的天罗门武者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惊,随后见到来人心头又起疑惑,可能是因为之前在天罗门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吴悔见此暗道不妙,为了防止露馅,赶紧亮出了之前在薛之奇身上搜到的玉佩,厉声道:“你们还不快去,少主已经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这是他情急之下扔给我的玉佩,让你们暂时一切听我命令!” 听了吴悔的话,又见到了先前一直带在薛之奇身上的玉佩,众人顾不上心中的疑虑,也不敢再耽搁了,领头之人高喊一声:“各位快随我下去救少主和袁大人!”说罢又转头望了望还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李恨和她身后的屋子,吴悔见此不等他开口便道:“你们快去吧,这里一切交给我了!”听到吴悔这样说,那领头之人便不再耽搁,向吴悔拱了拱手便下去了。 吴悔望了望受重伤晕厥在地上的李恨也不理会,赶紧进了身后的屋子,见冷冷等好几个姑娘果然关在这里,她们各个都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塞住,无法动弹也不能说话。吴悔赶紧为冷冷解开绳子,又让阿贵将剩下几个姑娘也都松绑。冷冷一恢复自由,便立马跪在吴悔面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自从被李恨劫到这儿来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她终于开口:“冷冷该死,让公子身受重伤还冒险来救我!我……我……” 除了冷冷,其他几个姑娘也都哭得梨花带雨的跪在李恨面前,说着“多谢恩公搭救”之类的话。吴悔用手擦去冷冷的眼泪笑道:“你有什么话逃走再说,别忘了现在我们还在魔窟里呢!”说罢,吴悔又让跪在她身前的其他几位姑娘起身,便回头对阿贵道:“你出去看看,这三楼还有没有其他隐蔽一点的楼梯通往一楼,咱们肯定不能从上来时的楼梯逃走,否则定会被发现。”阿贵听完便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间,吴悔知他比较机灵,也不担心他会出状况。 吴悔又望向门口还躺在地上的李恨,拿出刀缓缓走了过去。经探查之后,吴悔发现李恨还有气息,心跳也还算有力,只是因为受伤,加上长时间的拼杀导致体力耗损巨大,她才暂时晕了过去。 第十五章逃出左州郡 吴悔本不是一个大慈大悲、同情心泛滥的人,对于这个劫走冷冷甚至打伤自己的女子自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望着李恨那张虽然长得红颜祸水但还未完全褪去稚气的脸庞,吴悔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己那生死未卜的妹妹吴飞歌,虽然二人长得并不像,吴飞歌的年纪也要比李恨小不少。 这时候,阿贵也回来了,他对吴悔道:“公子,我在外面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另外一条楼梯可以通往楼下,应该是这里的下人平日里搬运东西时走的楼道,比较隐蔽。” 吴悔点头道:“那就走这条楼梯,事到如今也别再多想了!楼下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咱们是在骗他们,赶紧走!”说罢吴悔再次望向李恨,思索了一瞬间便道:“阿贵你背上她一起走吧,逃出这里就不管她了!” 阿贵听罢眼神闪过一丝惊异,望向李恨的目光还带有很明显的恨意,不解道:“公子,这……” “我知你对她的愤恨,更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听我的就是了,快走吧。”吴悔打断阿贵的话道。阿贵听罢也不再多说,只得带着李恨一起走,倒是一旁的冷冷始终一言不发,也并未流露出任何不满和疑惑的情绪。 而在二楼,天罗门众人正围着薛之奇的尸体,袁飞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痛心,这位武功高强难觅敌手的天罗门大护法情绪异常激动,他环视着众人道:“不是让你们保护好少主吗?怎么出了这样的事?” 一人站出来拱手道:“袁护法,我承认咱们救援来迟,没能救下少主,这是咱们的过失!不过袁护法你一直跟在少主身边,他被淮烟阁的人围攻之时你也在,少主出事了而你却好好的站在这,这同样说不过去吧?”说话的正是之前在三楼要杀李恨的那个领头之人。 袁飞怒道:“被围攻?我和少主何时被围攻了?郭德高,你为了洗脱罪名竟敢把我也扯进去,我看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原来那人名叫郭德高。 郭德高听到袁飞这样说,疑惑道:“不是你和少主派人来这样说的吗?那人还手持少主的随身玉佩啊!” 袁飞惊道:“玉佩?”说罢猛然看向薛之奇的尸体,随后便在薛之奇的腰间翻找,哪里还有玉佩!袁飞脸上逐渐狰狞,起身一拳将郭德高击打的倒飞出去,怒道:“你个蠢货,上当了!快说,那人现在哪里?” 遭受袁飞全力的一拳,纵然是郭德高这样已经很厉害的高手,也是难以承受口吐鲜血。不过听完袁飞的话,他也意识到情况不妙,顾不得其他,赶忙调了调呼吸说道:“三……三楼!”袁飞赶忙率人上了往三楼跑去,可是三楼除了满地的尸体,哪里还有任何一个活人? 而在距离淮烟阁山庄几里远的一条小路上,吴悔一行人正在竭尽全力往前赶!吴悔状态非常糟糕,他在冷冷的搀扶下艰难前行,另外一只手则捂着自己受伤的左肩。的确,对于一个从小体弱多病的人来说,连日的奔波逃亡早已经让吴悔不堪重负,今日一整天又忍着伤势赴险救人,更是让他身心俱疲。 而阿贵背着仍然晕厥的李恨走在最前方,看上去并没有丝毫力竭的迹象。吴悔见此,边走边喘气道:“我倒是没想到阿贵的体力这么好,要知他先前在淮烟阁山庄还挨了一掌!” 冷冷知道吴悔是在对她说话,便道:“阿贵是好样的!” 吴悔又笑道:“难道就阿贵是好样的?我就不是了?” 冷冷虽然知道吴悔实在和她开玩笑,但还是认真说道:“公子在冷冷心中就是天,除此之外,冷冷想不到其他的词或言语来形容公子在冷冷心中的地位。”吴悔听罢也是心里一暖,不过没再说话。 一伙人一直从日头高照走到黄昏时分,天已经暗下来一大半。除了体力出奇好的阿贵之外,吴悔和冷冷早已经走不动了,和冷冷一起被救出来的那几个姑娘更是精疲力尽,如果不是求生的本能驱使,这些娇弱的姑娘们恐怕早已经支撑不住了。 望着身后气喘吁吁的姑娘们,同样体力不支的吴悔道:“你们如果实在走不动了,咱们就停下来歇歇。如今已经走了大半日,我想那些人即便是在寻找我们,应该也找不到了。” 而没等姑娘们回话,走在最前方的阿贵突然兴奋的回头对吴悔道:“公子,前面我看到了一个放牛的牧童,远处还有炊烟,应该是个村子!” 吴悔听罢也是非常振奋,回头道:“听到没,你们再坚持一会,到了前面的村子咱们就可以歇息了!”后面早已疲惫不堪的姑娘们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欣喜不已,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众人走了不到半个钟头,果真到了一个村落!这村子虽然处于大山之中,但规模倒也不算太小,大大小小约两三百座茅屋坐落于溪边和半山腰上。此时正值傍晚,横贯村子的小溪边,村民或洗衣或洗菜,儿童们则在溪边追逐嬉闹,好一片安乐祥和的景象。 吴悔一行人加上李恨和其他三个被解救的姑娘总共七人出现在村子里,顿时引起了村民的注意!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上前来,笑着问走在最前面的阿贵道:“你们这是从外地来的吧?不知道有何我们可以帮到你们的?”说罢又望了望阿贵背上仍然晕厥的李恨,看样子是李恨满脸的血迹让着男子看出来这群人的不一般。 走在身后被冷冷搀着的的吴悔见此情形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之前一直担心这些和外界接触甚少的山野村民比较排外,不愿意接待收留他们,如今从这男子的态度来看,这里的民风还是比较淳朴的。 没等阿贵开口,吴悔便对他道:“阿贵,将那女子放在地上,你也歇息一下。”说罢又转头朝先前开口的村民道:“这位大哥,敢问这里是什么村子?位于淮州的什么方向?” 那村民这才知道吴悔是这群人的领头者,便走到他面前笑道:“我是这儿的村长,我们这儿唤作溪村,位于汉州郡最西北的边界,早已不处于淮州地界了!” 吴悔听罢有些惊异,没想到赶了一天的路他们竟然已经走出了淮州,而走出淮州则意味着他们终于逃离了整个左州郡。吴悔暗自感慨:今日彻底离开了就出生到现在就一直生活的故乡左州郡,不知此生还有无机会再回来! 想到此处,吴悔突然眼眶泛红,不过此刻不是感慨和伤感的时候,他又强打起精神对村长道:“原来大哥就是这儿的村长,看来是找对人了。咱们一行人在淮州遇到劫匪,如今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不知村长可否收留我们在贵村暂住一晚?您放心,银子自是不会少的!” 村长听罢有些犹豫,一时答不上来。不过吴悔之前在说劫匪的时候看出他脸色微变,便知他心中所想,便道:“村长您放心,劫匪早已经甩掉了,我们也都不是坏人,这点想必您也能看出来。” 村民听罢沉思了一会,眼神又依次从吴悔等七人身上扫过,似乎是在审视众人,随后才终于开口道:“那好吧,我相信你们不是坏人,刚好寒舍有三间空房,若是各位不嫌弃,就去我那将就一晚吧!” 吴悔听罢也是很欣喜,暗想:这人幸好是村长,因此他家的房子想是整个村子最大的,否则我们这么多人,一般村民家还真的挤不下。 想到此,吴悔拱手朝村长深鞠一躬,笑道:“多谢村长收留,能有容身之地已是万幸,怎敢嫌弃!” 村长家果真不小,整个溪村都没有几户的大瓦房他一家就盖了五间,由此也能看出这村长在本村的地位和势力。经过简单的交谈,吴悔知道了村长姓刘名地,妻子早逝,家中唯有一对刚刚成亲不久的儿子儿媳,儿子名唤刘长生,也是个庄稼人。 吴悔和刘长生简单熟识了一下,便知他是个本本分分朴实憨厚的农民,不善言语但无心计。刘长生的媳妇倒是性格比较开朗外向,见家里来了外人也不胆怯,主动热情的出来招呼吴悔一行人。 家里总共五间房,村长一个人住一间,儿子儿媳住一间,剩下三间房另外三个姑娘合住一间,仍然还昏迷不醒的李恨住一间,冷冷和吴悔住一间!而对于阿贵,吴悔想他背着李恨走了一天路应该是很累,本打算托付村长帮他在邻居家单独找一间空房来歇息,没想到阿贵死活不愿意,非要在柴房将就住一晚,吴悔实在没辙,只得随他去了。 也许是确定了今日不用再赶路让吴悔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没想到他刚一坐下来,肩膀上就传来了强烈的痛感!冷冷见状急忙将吴悔的上衣脱下来,之前包扎肩膀伤口的纱布已经被染红,想必是在淮烟阁杀薛之奇时用力过猛,导致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再加上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天的路,才出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第十六章想杀便杀吧 冷冷见状非常着急,赶忙将吴悔的伤口重新仔细的清洗一遍,又替他换了新的纱布,吴悔这才感觉好了不少。冷冷便为吴悔换衣服边道:“公子,我看咱们在这儿休息两天再走吧,你的伤也需要养一养,如果只是为了着急赶路逃亡,导致伤口恶化,到时候可能会适得其反!” 吴悔点点头道:“听你的,如今已经到了汉州境内,又是在这荒野山村之中,想必暂时应该不会被人找到!对了,你从包袱里拿些银子去给村长,务必让他收下,知道吗?” 冷冷道:“是,公子!不过房间里躺着的那位应该怎么办?万一她要是醒来,会不会有麻烦?” 吴悔道:“她受了重伤,即便是醒来,暂时也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而且我总觉得她良心未泯,毕竟观其面相,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今她的组织已经不复存在了,我想她今后应该不会再害人了!”冷冷听罢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正在此时,被吴悔解救的那三个姑娘过来见吴悔了,这三位无一不是十里挑一好看的女子,毕竟能够被淮烟阁看上想要送去凤尾楼的女子是不会难看的。 三位姑娘一见到吴悔便相继跪在他面前,弄得吴悔有些不知所措。中间一位看上去最为成熟,她抬起头来看着吴悔道:“恩公救了我们一命,由于白天要赶路,还未来得及道谢,此刻请恩公务必受小女子一拜!”说罢,她和左右两位女子同时对着吴悔纳头便拜。 吴悔笑道:“姑娘们客气了,我可受不起你们这样的礼数,冷冷快去将她们扶起来!” 见三个姑娘都起身了,吴悔又继续问道:“敢问各位姑娘芳名?还有你们都是哪儿的人?怎么会被劫到那里去的?” 中间女子道:“回恩公,我叫阿果,她们两个是我的好姐妹柳儿和梅儿,我们三个原本都是出生在淮州陈家堡陈老爷庄子里的下人,爹娘也都是陈老爷家的仆人。可不知陈老爷得罪了什么人,大约半月之前,一群人在深夜突然到来,将庄子里连陈老爷在内的上上下下三十余口人都杀了,我们的爹娘也都惨死!随后,我们几个人便被他们绑到了那里,若不是恩公搭救,或许我们现在已经丧命了。”说完,眼泪不由自主的从那俏丽的脸庞留下来,旁边的柳儿和梅儿也在不断地啜泣。 吴悔叹气道:“原来都是苦命的人,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阿果听到吴悔问话,赶紧擦了擦眼泪说道:“如今咱们已经无父无母无家可归,我和柳儿梅儿已经商量好了,如果恩公不嫌弃的话,今后我们愿意追随恩公您,为奴为仆都是愿意的!” 吴悔听罢连忙摆摆手,苦笑着摇头道:“千万不可,我们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们跟着我恐怕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况且我们有难言的苦衷,这一路南去是万万不能带上你们的。” 阿果三人听罢顿时露出失望之色,表情中还带有一丝焦急和无助,毕竟三个姑娘家,如果吴悔不愿意收留她们,她们恐怕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面前三个姑娘楚楚可怜,但是吴悔深知自身的处境,绝对不能一时心软答应带她们走,否则怕是既害了别人,又拖累了自己。正在这时,门外的阿贵突然进来对吴悔道:“公子,那丫头醒了!” 吴悔听罢顿时起身,狠下下来不再看那三个姑娘,准备去见李恨。冷冷连忙双手拉住吴悔的手臂,然后转身对阿贵道:“阿贵,公子此刻去见那人,会不会有危险?” 阿贵摇摇头道:“想来应该没什么危险,她刚刚醒来还非常虚弱,起身都费劲。” 吴悔听完也对冷冷道:“没事,不用担心。” 冷冷这才松开拉住吴悔的手,仍然满脸担心的说道:“那我跟公子一起去。” 吴悔笑道:“不用了,我刚才不是让你那银子去给村长吗?快去吧!然后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就去帮帮,毕竟咱们只是借住在这儿,不比自家或者客栈。”冷冷只得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吴悔来到李恨所在的房间,见她仍然躺在床上,只是一双天生的媚眼正呆望着房顶。见吴悔到来,李恨强打起精神将上半身坐了起来,然后道:“是你救了我?” 吴悔只是淡淡的点点头,然后温和的问道:“你的伤好些了?”李恨好似没有听到吴悔的问话,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那一双美目仍然盯着吴悔。 吴悔见她不说话,刚准备再开口,突然肩膀又传来刺痛,吴悔咬着牙强忍着,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李恨见吴悔十分痛苦的表情,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的伤是我弄的,你不恨我?” 吴悔轻轻按揉肩膀上的伤口处,竟露出一个笑脸道:“我自己技不如人打不过你,为什么要恨你?”顿了一会儿,吴悔又开口:“不过你劫走了我的侍女,这一点倒是值得我去恨你?”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吴悔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的笑容。 李恨沉默了一会又道:“你想必已经能够猜到,我是个杀手?你救下我就不怕我反过来杀了你?” 吴悔笑道:“老实说,有点担心!不过我还是决定赌一把!” 李恨眯着眼道:“赌什么?” 吴悔道:“赌我没有看错人!我认为你良心未泯,只是从小在那样一个环境中长大,所以误入歧途了,如今你的组织已经不复存在了,我想试试劝你向善。” 李恨突然哈哈大笑,然后艰难的从床上下来,看得出她在之前的打斗中并没有受到致命伤。见此情形,吴悔继续温和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此举太过愚蠢和天真?其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当然,如果你不想听我的劝,那也是你的自由,我最初的打算本就是在救出你之后便不管你的。” 吴悔说完话,李恨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从她脸色可以看出她此刻内心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突然,李恨从自己黑色紧身裤包裹之下那修长而纤细的小腿和黑色长靴之间拿出一把匕首,随后慢慢走向吴悔。 吴悔见此强自镇定,笑道:“怎么,你真的要杀我?”不过颤抖的睫毛和额头上的细汗还是显示出了他此刻内心的紧张。 李恨并没有回话,只是继续一步步走到吴悔面前!吴悔有一瞬间的冲动来喊救命,阿贵等人应该就在门外,只需叫一声,他们立马就可以听到。不过吴悔看着面前这位年仅14岁却似乎经历了许多的女子,那句“救命”竟没有喊出口,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吴飞歌的身影,望向李恨的眼神中竟也露出了一丝宠溺之色。 谁料李恨突然开口道:“我之前差点杀了你,你却反过来救了我一命,我不喜欢欠别人,你杀了我吧!”说罢将匕首递到吴悔胸前。吴悔被李恨这一出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当然不愿意杀李恨,只是微笑着淡淡的摇头道:“我和阿贵费了那么多精力才将你救出来,如果现在杀了你,岂不是太对不起我们自己之前的劳动了?要死你可以自己去死,我不拦你。” 李恨听罢突然脸色狰狞,将匕首抵在吴悔的脖子上,咬牙道:“你不杀我,我可就真的要杀你了,你可想好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李恨,吴悔可以清楚感受到她的鼻息,而她的肌肤真的是完美无暇,尤其那雪白细腻的脸蛋,即使相隔这么近,也丝毫找不出任何瑕疵。吴悔原本内心的紧张和害怕突然消失了,他慢慢伸手抚摸李恨的秀发,脸上尽是笑意!而吴悔脑中不断闪现出妹妹吴飞歌的身影,随后父亲吴中兆和小妈赵婉的面容也相继出现。吴悔想着:或许他们此刻已经被刺死,都不在人世了吧? 想到此处,吴悔突然觉得这世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逃亡好像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此刻被眼前这个女子杀了!于是吴悔开口道:“杀吧,杀吧,想杀便杀吧!”说话间,手仍然在不断抚摸李恨的秀发。 但没想到吴悔话未说完,李恨的手却开始逐渐颤抖,眼泪也在眼眶不停打转,很快便从脸颊上落了下来。 当的一声,匕首从李恨的玉手滑落,她彻底哭了出来,望着吴悔道:“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啊?你究竟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啊?为何啊?你说!你说!”说罢早已泣不成声。 吴悔当然没有回答李恨,他此刻情绪也有些复杂,在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便稍有哽咽的说道:“既然不杀我了,那就好好养伤,待会自己出去洗漱一下,然后跟我们一起吃点东西。”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就在吴悔即将转身的一瞬间,李恨突然喊道!吴悔转过身望着李恨的眼睛,等待着她的下句。 第十七章李恨认主 接下来,李恨竟然在吴悔面前缓缓跪下,抬起头望着他严肃的说道:“从此后你便是我的主人,我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内,都只属于你。”说完,李恨双手抓着吴悔的左脚脚踝处,然后缓缓将额头搭在吴悔的鞋面上,并且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吴悔望着脚下的李恨,淡淡的笑道:“这一套动作是你们之前那个组织专用的?” 李恨抬起头道:“回主人,是,这些是我师傅教我的。” 吴悔摇头道:“只可惜我不是你们组织的人,更不是你的师傅,所以今后别再对我做这个动作,前面的话也请收回,我不是你的主人!”说完不等李恨回话便出了屋子,只留李恨跪在地上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 兴许是本性热情好客,又或许是吴悔让冷冷给了钱的缘故,村长刘地让儿媳妇做了一桌子好菜来招待来客。大山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吴悔自己也不看重这些,因此所有人无论男女都围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看上去好不热闹。 然而实际上除了吴悔在和村长聊天,其他人都是沉默寡言。冷冷坐在吴悔声旁,专心为他夹菜盛汤,甚至自己都顾不上吃几口;阿贵则应该是白天累坏了,只顾大口吃饭,且吃的特别香;而另外三个被解救的姑娘似乎也是满怀心事,只是默默吃着饭,想必是因为吴悔之前明确拒绝了她们跟随的请求;至于李恨,许是从小被培养为杀手而形成的习惯,一直面无表情不快不慢的吃着饭,没人知道她此刻内心在想些什么。 “吴公子,咱们山里人家的饭菜还吃得惯吧?”村长边吃边笑着对吴悔道。 “嗯,咱们如今在外逃难,能够吃到这样可口的饭菜已经无法奢求更多了。”吴悔笑着答道,随后又对一直在默默吃饭的刘长生道:“刘大哥,你能娶到嫂嫂这样厨艺如此之好的人为妻,这辈子算是有口福了!” 刘长生性格耿直老实,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吴悔,只是冲着他笑。倒是刘长生的妻子张氏在一边开口笑道:“公子夸奖了,我哪有什么厨艺啊,你不嫌弃就好。”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果突然朝吴悔开口道:“吴公子,我们姐妹三个厨艺都很好的,除了做饭,其他的我们也都会,求您让我们跟您走吧!”说罢竟放下碗筷,再次起身跪在吴悔面前,柳儿和梅儿也连忙一起跪了下来。吴悔被这一出弄得哭笑不得,苦笑道:“阿果姑娘,非我不愿答应你,实在是真的无能为力啊。老实说,我也并非什么君子或高洁之人,正常情形下,有你们三位如此美貌的姑娘愿意跟着我,我怎会不心动?实在是有难处,望姑娘们谅解!”说罢也起身朝三人深深鞠了一躬。 阿果三人只得缓缓起身,无助甚至一丝绝望的眼神出现在三人脸上。就在这时,张氏突然开口道:“我倒是想到一个去处,就是不知三位姑娘是否愿意去?” 阿果听罢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希冀之色,连忙道:“姐姐请说!” 张氏道:“我的二哥在镇子上有一家织布作坊,我前些日子去镇上赶集时,顺便去那儿看望他,听他说他又在隔壁的镇子上新开了一家作坊,现在还缺人手。因此,如果你们姐妹三人愿意,我可以介绍你们去我二哥那儿做事,月钱肯定不会少给!” 阿果听完有些兴奋,连忙道:“愿意愿意,我们自小就在陈家堡跟随大人学习织布,一般的活儿都会做的!” 张氏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下次去赶集我就领你们到镇子上见我二哥!而且吃住都不用担心,他的作坊都是管吃管住的!这几天你们就暂时在我这儿安心住下吧,父亲您说呢?”说罢张氏又征求村长刘地的意见。 村长笑道:“嗯,都听你的丫头!”看得出来他对这位儿媳妇是非常的喜爱和满意。阿果三人又赶紧向村长道谢,这几位苦命的姑娘暂时总算是有着落了,吴悔也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吃完了饭,吴悔感到有些胸闷,便在冷冷的陪伴下爬到村长屋后的小山坡上吹风。天已经快黑了,吴悔坐在山坡上俯瞰整个溪村,只有三三两两稀疏昏暗的光亮,不是还有炊烟从村落各处升起。站在吴悔身后的冷冷道:“公子坐一会便回屋吧,大山夜里都很凉,风也大!” 吴悔“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话,心中却又想起了家人。平日里吴悔有意不去想他们,其实是不敢想,他害怕家人早已经和他阴阳两隔,毕竟那是叛国罪,是一个任谁都无法逃脱的罪责。 不知不觉,吴悔眼眶湿润,泪水已经流出。只不过泪珠还未在脸颊上停留片刻,便被山风吹干。吴悔揉了揉眼睛,打算回屋。可就在此时,李恨突然一个人也上了山坡。吴悔看着她皱了皱眉道:“你上来干什么?我看你伤也没好利索,还很虚弱,别又着凉了!” 李恨也不答话,只是怔怔望着吴悔,她身上已经换了女儿装束,兴许是张氏给她的衣服。吴悔又道:“方才吃完饭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张氏已经为阿果她们安排好了去处,你应该提出跟她们一起去的。听我一句,别再做坏事了,更别干以前干过的事,好好生活——” 李恨听完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打断吴悔道:“我不,谁要跟她们一起?我只愿意跟你,我已经认定你是我的主人了!” 吴悔也拉下脸来:“我说过,我不能带上你走,还要我说几遍?” 李恨听完更加无法淡定,手指吴悔道:“你……你……” 吴悔继续道:“天就要彻底黑了,回屋歇息吧,冷冷我们走!”说罢便要走。李恨一看彻底急了,竟三两步又走到吴悔和冷冷身前拦住他们道:“你不准走!你不答应做我的主人,我就不让你走!” 吴悔冷笑道:“怎么,看你这架势,你是又想杀我?那就杀吧!”说罢吴悔站定,双手一瞥看向别处,似乎在等她动手。不过李恨还未做出反应,倒是吴悔旁边的冷冷先急了,她赶忙拦在吴悔身前,警惕的目光望着李恨道:“你打伤了公子,公子以德报怨救了你,你如今真的还要为难他?我不会让你杀公子的!” 谁知冷冷话刚刚说完,李恨的眼神突然锁定到冷冷身上,吴悔见此顿觉不妙。果然,李恨拿出匕首,迅猛出手掐住了冷冷的脖子,随即将匕首抵在冷冷的玉颈之上道:“你救了我的命,我不会杀你!可如果你不答应做我的主人,我就杀了你的侍女,然后和他一起死!”说完,李恨竟然笑了出来。 吴悔一下愣在那儿有些傻眼,当然更多的是愤怒,他怒视李恨道:“我看你是真的不可理喻!还是说杀人杀多了导致脑子坏了?快放开冷冷,你要死我不拦你,关她何事?” 李恨继续笑道:“我就是脑子坏了,现在你答不答应做我主人呢?”许是从小被凤无姬作为杀手进行了长期严苛甚至近乎变态的训练及培养,李恨的思维和行事确实难以常人的习惯来揣度。 这时,被李恨掐着脖子的冷冷艰难开口道:“公……公子,不用顾及冷冷,快走吧!冷冷只不过贱命一条,怎可以让她用冷冷的性命来为难公子呢?”眼泪早已从冷冷的双目流出。 吴悔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听冷冷这么说,心绪更是百般复杂。李恨再度开口:“这可真是一个好姑娘啊,公子你可想好了?再不答应我,这么忠心又美丽的侍女就真的要香消玉殒了!” 吴悔突然觉得无比心累,情绪也低落下去,颓然道:“我答应你了,快放了她吧!” 李恨听罢顿时欣喜万分,道:“真的?公子可不要骗我!” 吴悔摇摇头道:“不骗你。” 李恨听罢也没再纠结,果断松开了抓住冷冷脖子的手,并且收了匕首。随后,她再次跪在地上,对吴悔做着之前已经做过一次的动作。 吴悔望着跪在脚下的李恨,对于这位不可理喻的怪女子所做一切早已无言以对,更是见怪不怪。于是他不理会李恨,抬头对冷冷道:“你没事吧?” 冷冷哭中带笑,竟也如李恨一样跪了下来,对吴悔道:“冷冷该死,让公子为难,做了公子不想做的事!”吴悔望着面前这两个女子,彻底无语,只叹气说了句“都起来吧”,便头也不回的下山了。 大山里的夜确实宁静,这一夜是吴悔自逃亡以来睡的最好的一夜,不过第二日一醒,让他有些头疼的事儿便来了。冷冷正准备伺候吴悔起床穿衣,李恨突然进了屋子,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对吴悔道:“主人,快将肩膀上的纱布揭开,这是我师傅以前特制的药膏,在伤口上抹上一层便可让一般的伤口快速愈合!” 第十八章媚术 吴悔楞了一下,又见冷冷望着李恨手中小瓷瓶警惕的眼神,竟突然觉着有些想笑,他摆摆手道:“冷冷不用担心,让她来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怎么折腾!”说罢又望向李恨。 李恨见吴悔答应了,也十分欢喜,竟毫不客气的坐在吴悔的床沿边,然后亲手帮吴悔解开纱布,手法出奇的熟练和温柔。随后,李恨从瓷瓶中取了一些药膏,轻轻涂抹在吴悔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那神情无比认真。 吴悔抬头对冷冷道:“这儿你不用管了,张氏应该在做饭,你去帮帮她。”冷冷听罢虽然心中仍然不放心,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皱着眉头望了李恨一眼,便出去了。 抹上药膏,李恨又从怀中拿出了新的纱布,慢慢替吴悔包扎好,吴悔见此有些想笑,心想这丫头倒是有备而来。弄完之后,李恨开口道:“好了主人,下次揭开纱布之时,伤口绝对会彻底愈合。” 吴悔点头道:“你现在怎么样了?我观你虽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但昨日毕竟昏迷了那么久,是不是在打斗中受了内伤?” 李恨道:“我没事,这些小伤对于我们这些杀手来说,是家常便饭。”李恨边说边用自己那修长玉白的手指抚摸吴悔被纱布包裹的伤口。 吴悔任由她抚摸自己的伤口,沉默了片刻又道:“如果你今后真的想跟着我,就永远别再自称杀手,更不许干坏事,你能答应我吗?” 李恨听完毫无迟疑的点点头道:“一切听从主人吩咐。” 吴悔又摇摇头道:“以后别叫我主人,叫我公子。” 李恨皱眉想了一会道:“可是我喜欢叫主人,我以往称之为公子的人,都是我的暗杀对象。” 吴悔顿时无语,想了一会又道:“对了,你是不是会什么妖术?” 李恨道:“什么妖术?” 吴悔道:“当时你要劫走冷冷打伤我的时候,我记得自己就看了下你的眼睛,结果心神竟似乎被你控制住了!” 李恨顿时明白吴悔所说,笑道:“主人,那是媚术!我当时为了早日逃脱,便对你施展媚术,控制住了你的心神!” 吴悔惊道:“都以为是江湖传言,没想到这世上竟真的有媚术!” 李恨道:“淮烟阁作为一个杀手组织,武功和招式都不算上等,因此这媚术是淮烟阁女子必学的技艺,我们常借助媚术击杀比我们更强的高手。” 吴悔点头道:“我记得你在施展媚术的时候,我突然闻到一阵异香,后来我也是通过那香味才找到你们淮烟阁的山庄的。这异香是不是也和你那媚术有关?” 李恨听完便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小瓶,这瓶子果然和吴悔当日从她身上打下的瓶子一模一样。李恨将小瓶递给吴悔道:“主人聪明,施展媚术时必须要让对方闻到这种香味,然后再施展迷瞳功,想法子让他和我对视。如此这般,方有奏效的可能。” 吴悔道:“也就是说,只要我能想办法不闻这种香味,或不看着你的眼睛,便不会被迷惑?” 李恨点头道:“是的。除了这些,意志力强的、心性冷漠的、以及不好美色之人也都很难被媚术控制,如天罗门的那些高手,完全可以无视我们的媚术。”说罢,李恨的眸子里恢复了一丝冷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悔却笑道:“那你说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被你的媚术控制?是好色还是意志力薄弱?” 李恨眼神恢复神采,笑望着吴悔道:“我认为主人是因为毫无防备才会让我得逞的,毕竟这是主人第一次面对媚术,甚至主人自己也说了,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媚术的存在。” 吴悔道:“你的意思是说,如今你再对我施展媚术,我有了心理准备,即便是看着你的眼睛,也不会失了心神?” 李恨继续笑道:“那可不好说,要不现在我们试一试?” 吴悔连忙摆手,苦笑道:“别,你可别对我试!” 李恨突然收起笑容,皱眉道:“其实沉迷于我的媚术也没有什么不好,如今你是我的主人,我自然不会害你,我只会让主人你感到无比的快活。” 吴悔继续摇头道:“那也别,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喜欢被人控制的滋味。” 吃完早饭,阿贵便主动来见吴悔道:“公子,阿贵不敢干预您的决定,但还是要多问一句,您真的要带上那李恨一起走吗?” 吴悔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放心,可我昨日也实在是没办法。”吴悔便将李恨昨晚以冷冷要挟自己一事说出来。阿贵听完有些气愤道:“这女子实在是太可恶了,公子对她仁至义尽,她竟然一再为难公子!我看咱们今后还是在路上想办法甩掉她吧。” 吴悔低头想想,终是摇摇头:“还是算了。” 吴悔回到自己屋子,竟看见李恨正拉着冷冷的手,而冷冷则一脸冷漠。吴悔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望着李恨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别告诉我你们俩这么快就成了手挽手的好姐妹了!” 李恨见吴悔来了,忙说道:“公子来了,你快帮我说说好话,我正为自己这几天对冷姐姐所做之事而道歉呢!” 吴悔听完笑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肩伤道:“我还为你说好话?我这伤怎么弄的?” 这时,冷冷盯着李恨道:“我不用你道歉,你对我做的一切我都无所谓!我只要你跟我保证,从此之后再也不能伤害公子就行了。” 李恨道:“姐姐,我之前所做一切也是迫不得已,我发誓今后不仅听主人的话,也还听你的话!”吴悔在一旁看着这俩丫头的对话,属实觉得有趣,同时也算是放下心来。之前还担心这二位无法好好相处,如今看来应是问题不大。 吴悔走出屋子,见村长的憨儿子刘长生正在劈柴,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坐在一旁笑道:“刘大哥,我问你个事。” 刘长生听罢停下手中的活,擦了擦汗后问道:“吴公子要问什么?” 吴悔道:“你可知咱们溪村有没有人养马?明天我们就要走了,我的伤还未痊愈,李恨和冷冷两位又是姑娘家,如果没有马的话,实在不宜远行。”在淮州城救冷冷之前,吴悔已经将马匹都卖掉了,此刻必须要重新买几匹新马。 刘长生摸摸脑袋道:“咱们村户户有牛,就是没有人家里养马。不过你沿着村口小溪边的路,往东南方走个20里路便到了镇子,镇子上是有卖马的。” “这样啊,那也行。”吴悔心想20里路不算远,半天时间应该可以赶到。 “恩公明日便要走吗?”就在这时,阿果也从屋里出来了,想是听到了吴悔之前所说的话。 吴悔点头道:“是啊,必须要走,不能再耽搁了。” 阿果主动坐在吴悔旁边,小声道:“公子真的不能带上阿果一起走吗?” 吴悔转过头望着阿果道:“真的不能,张大嫂不是已经替你安排好出处了吗?留在这儿绝对比跟着我好过,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恩公,就听我一句话,此事不要再提了。” 阿果低着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这才对。”吴悔拍拍阿果的肩膀便要起身走开,阿果突然拉着吴悔的衣袖说道:“阿果会永远记着恩公的!”说罢,眼泪竟在眼眶内打转。吴悔突然有些不忍心看她,便转头离开了。 经过阿果这么一出,吴悔又感觉到心里一阵不舒服,他也内心自嘲: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想到此处,吴悔又朝屋后的小山坡走去。爬上山坡还未坐下,吴悔便看见李恨也跟了上来,便笑道:“你怎么也上来了?” 李恨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吴悔身边,然后才说道:“怎么?主人不想我上来吗?” 吴悔继续笑道:“当然不想,你昨晚上来就没干好事,竟然拿冷冷的性命来威胁我。” “主人我……我……”李恨一听有些急了,赶紧跪在吴悔身旁,想要说些什么。 吴悔赶忙道:“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刚才跟你开玩笑的,坐下来和我聊聊天。” 李恨听完方才眉开眼笑,不过她也没起身,反而就势伸出双手抱住吴悔的一条腿,整个身体半依在吴悔腿上,然后将下巴搭在他的膝盖上,最后才微笑着说道:“主人不生气就好,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吴悔见此有些措手不及,说道:“你这是什么姿势,快起来好好坐着。” 李恨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继续抱着吴悔的腿说道:“我小时候就经常这样抱着师傅的腿听她说话,可是自从过了10岁,她就再也不让我这么做了。” 吴悔道:“想你师傅了?” 李恨道:“有点想,她虽然待我一向严厉苛刻,但我还是将她视为我最亲近的人!可如今想也没用,她已经被杀了,甚至整个淮烟阁都没了。”虽然事情听上去很严重,但李恨说的时候无比平静。 吴悔凝望着李恨道:“你的父母家人呢?” 第十九章噩耗 李恨摇摇头道:“我没有父母,师傅说我是捡回来的,李爱、李情和李仇也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孤儿!” 吴悔望着李恨那张几近完美此刻却有些压抑的脸庞,突然开口说道:“我发现自己始终看不透你,你到底是个怎样性格的女子?” “啊?”李恨有些不解,疑惑的望着吴悔。 吴悔继续开口:“你搏斗杀人之时展现出的是一种性格,昨日用冷冷的性命威胁我时是另外一种性格,如今趴在我腿上说话的你又有很大不同,究竟真实的你是怎样的?” 李恨听完竟露出一丝骄傲之色,坏笑道:“主人看不透我就对了!你想,如果我那么容易就被别人看透,那以往还怎么执行任务面对不同的点子呢?我可是一个几乎未曾失手的女杀手哦!” 吴悔点点头道:“说的有点道理。”说完,又伸手抬起李恨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脸,似乎想要将她看透。 李恨道:“不过主人请放心,不管我是何种性格,对您是绝对真诚与忠心的!我们这些人一旦认定了某个人,只会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绝不会背叛他。” 吴悔没有回话,只是笑了笑,然后便将目光转向远方。李恨见此又追问一句:“主人,你不信吗?” “我信。”吴悔这才微笑着回道。 次日清晨,吴悔、阿贵、冷冷和李恨一行四人就离开了溪村,好歹在中午时分抵达了刘长生之前说的镇子,吴悔又让阿贵买了四匹马,一行人终于不用再走路了。四人骑马又走了两日,总算是到了汉州城! 汉州城地处中原腹地,相当繁华,算是吴悔南逃以来到过的最大城池。每到一座大的城池,吴悔都会小心翼翼,从城门口的盘查到城内的情况,必须确定了相对安全之后,他才敢找客栈入住。 入住客栈之后,吴悔又让阿贵去街上多买些干粮方便携带,他已经想好,必须在半月之内赶到善阳舅舅家,因此今后需要加快行程,减少在路上停留的时间和次数。谁知阿贵这一趟出去买完干粮回来之后,便有些扭扭捏捏,似乎一直满怀心事。正在吃饭的吴悔见此便问道:“阿贵,是不是出去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阿贵有些不敢看吴悔,只哆嗦着回了一句:“没……没事公子。” 吴悔摇摇头道:“还说没事,你跟了我多长时间?你心里有没有事我还能看不出来?快说!” 阿贵露出为难的表情,支支吾吾半天仍旧摇头道:“真的没事,就是刚才买干粮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胳膊还有些疼,让公子见笑了。”说罢又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又难看的笑容。 这是,坐在旁边的李恨突然笑着在吴悔耳边轻声说道:“主人,我看阿贵他没说实话,要不然我用媚术迷住他,到时候他就会乖乖说出来了。” 吴悔听完笑着轻轻拍了下李恨的头道:“胡闹,别乱来啊!快吃饭,吃完了早点歇息,从明早开始咱们就要全力赶路了。” 饭后,两个小丫头手挽着手坐在椅子上说这话,不知李恨用了什么方法,竟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让冷冷不计前嫌,完全接纳了她。不过吴悔没有心思去管她们,他独自一人走到隔壁阿贵的房间,见阿贵正坐在床边闷闷不乐,直接开口道:“说吧阿贵,是不是父亲他们有消息了?” 阿贵听完一惊,愕然看着吴悔道:“公子!你……” 吴悔微笑道:“看来我猜中了,说吧,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了,是不是他们都已经死了?” 阿贵听完再也憋不住了,哭丧着脸说道:“公子,方才我在买干粮的时候,听到那店老板和别的客人聊天时说道,吴大人和赵夫人已经在西京被处死了!店老板说这消息也是前日才传到这汉州来的。” 虽然内心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真当这一消息得到确认之时,吴悔还是有些承受不住,他踉踉跄跄,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水不自主的从他的眼眶流了出来。阿贵见状连忙扶起吴悔道:“公子,你没事吧!” 吴悔擦了擦眼泪,看着湿润的手指,痛苦的笑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啊。” 阿贵也忍不住流泪,他哭道:“请公子节哀,你肩伤还没好,可别再添心病。” 吴悔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用手抓住阿贵的肩膀,一双已经哭红的双眼瞪着阿贵说道:“你刚才没有说飞歌,飞歌她如何了?是不是还活着?” 阿贵听罢连忙道:“对了公子,差点忘了跟你说,那店老板还说,飞歌小姐因为年纪太小,所以没有被处死,据说跟随吴府的仆人被发配到了别的地方。” 吴悔听完泪中带笑,有些激动的说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你知道飞歌被发配到什么地方了吗?” 阿贵摇摇头道:“这个实在难以知晓,朝廷做这种事都是先将人犯集中关押,等凑够了一定数量,再随机发配的。” 吴悔听完喃喃道:“我可怜的妹子……”话还未说完,竟因为伤心过度,意识有些模糊了! 阿贵见状更加心急,不停叫道:“公子!公子!” 阿贵的声音也惊动了隔壁房间正在说话的冷冷和李恨。冷冷见吴悔状态不对顿时急坏了,一下子扑到吴悔跟前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阿贵你告诉我公子怎么了?” 不过阿贵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李恨便先说道:“姐姐你先别管那么多了,先让主人到床上躺着!”说罢不管冷冷和阿贵,竟伸出双手,打算自己一个人就将吴悔抱起!可能是由于吴悔比较瘦弱,亦或者是李恨自幼习武力气大于常人,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子竟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吴悔从阿贵的房间横抱回了吴悔自己房间的床上,看得阿贵和冷冷都是一愣。 等到吴悔意识完全恢复清醒,已是深夜。他一眨眼便看见两个丫头坐在自己的床前,强打起精神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冷冷你去给我倒杯热茶。”冷冷见吴悔彻底清醒,连忙擦了擦眼泪笑道:“是,公子,冷冷这就去!” 这时,李恨伸出手在吴悔额头上摸了摸,又抓住吴悔的手腕把了把脉,才开口道:“主人放心吧,你刚才就是情绪过激,身体没有大碍的!” 吴悔笑道:“你还懂医术?看不出来啊!” 李恨回道:“我们原来做杀手,受伤是家常便饭,一些基本的医术和治疗手段是必须要会的。” 吴悔挣扎着要起身,李恨连忙伸手托着他的背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时,冷冷拿了热水过来,吴悔喝了一口才说道:“阿贵呢?” 李恨道:“刚才阿贵一直陪在公子身边,我见公子无大碍,又怕夜深闹出太大动静,便让他回房歇息了。” 李恨点点头道:“如此行事是对的。” 冷冷道:“公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吴悔伸出双手道:“你们俩把手给我。”冷冷和李恨听完都各自伸出一只手。吴悔分别将两只手握住,笑道:“现在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了。”那语气和表情饱含凄凉之感。 冷冷惊道:“老爷他们……”吴悔点点头。随后他又看向仍然十分疑惑的李恨道:“你跟了我以后,为何从来不问我的情况?也不问我南逃所为何事?” 李恨笑道:“为何要问?我跟了主人,主人去哪儿我便去哪,就是一起去死都是可以的。” 吴悔苦笑道:“你不问我,如今我也要告诉你。”吴悔便将所有事情都说与李恨听。 说完后吴悔最后问道:“这就是我之前不想你跟我的原因,跟着我最终恐怕真的南逃一死!所以你还愿意吗?如果不愿意随时可以走,我不拦你的。” 李恨摇摇头,噘着嘴对吴悔道:“我刚刚才说过,我从今后都只跟着主人,大不了一起死。” 第二日一早,吴悔一行人打点好行李,便快马加鞭的往善阳出发了。四人日夜赶路,很少停下来休息,虽一路上极为小心,为了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饶了不少远路,但好歹还是在半月之后到达了善阳城。 善阳距离楚江已经非常近,从善阳再往南走不到三百里路便可抵达楚江边上,因此这儿的气候和风气已经十分接近南方了。看着眼前的善阳城楼,吴悔非常感慨,上一次来这儿还是十二年前,那时候他只有五岁,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是跟随家人一起来探望舅舅。如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父母都已不在人世,自己也成了逃犯。 吴悔对身边的阿贵道:“进城之后,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来,你去打听舅舅的住处,当年来的时候我还太小,完全记不得他住哪儿了!不过舅舅的商队在善阳赫赫有名,打听他的府宅应该不难。” 第二十章舅舅与舅母 阿贵点头道:“是,公子。不过公子最好给我一个信物,否则郑老爷不一定信我。” “你说得对,把我如今的遭遇说与任何人听,估计别人都不会轻易相信。”吴悔叹气道,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递给阿贵,那是吴悔的母亲郑氏还未出嫁时就戴在身上的,并且在临死前给了吴悔,而郑中驹作为郑氏的亲哥哥,必然识得此物。 一行人进城入住了一家客栈,阿贵便拿着吴悔的玉佩去找郑中驹了,临走前吴悔还嘱托道:“千万要小心行事,亲眼见到舅舅之前,不要说出我们的真实身份,哪怕是舅舅府上的下人,也不可轻信!” 阿贵这一去,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客栈。一见面吴悔就问道:“怎么样阿贵?见到舅舅了?” 阿贵喝了口水回道:“见到了,不过郑老爷怕引起他人注意,并没有随我一起来接你回去,他让咱们在明早五更天去到郑府的侧门,那儿比较隐蔽,然后郑老爷会亲自来接咱们入府。” 吴悔点点头道:“舅舅行事还是比较稳妥的,虽然目前看来,朝廷似乎并不在意对于我的追捕,但一切还是要小心为好。” 深夜里,冷冷正在为吴悔洗脚,而李恨则在为吴悔解开肩膀上的纱布。李恨便解边笑道:“主人,你猜你这伤口痊愈了没有?” 吴悔摸了摸李恨的脸笑道:“这伤口是你刺的,药膏也是你抹上去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主人!我现在整个人都跟你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些事,不许再提了!”李恨噘着嘴说道。 没等吴悔回话,李恨已经将纱布完全解开了,看着肩伤的位置,吴悔不禁感慨:“恨儿,你这药膏真的不错啊,伤口不仅痊愈了,连一点疤都没留!” 李恨笑道:“那当然,姐姐你快来看,主人伤好了!”说着还让在一旁的冷冷来看。 冷冷用手轻轻按压吴悔的肩膀,对吴悔说道:“公子,疼不疼?” 吴悔摇摇头道:“不疼,确实已经没事了!”说罢又继续笑道:“这段时间你们跟着我一起南逃,受了不少苦,好在明天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第二日五更天,天还没有完全亮,只勉强看得清路,吴悔一行人在阿贵的带领下到了郑府的侧门,郑中驹果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一见到吴悔,郑中驹显得有些激动,一把将其抱住,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仔细凝视着吴悔道:“真的是你悔儿,可怜的孩子!” 吴悔此刻同样早已情不自禁,在郑中驹的怀里默默流着泪。自从家中出事以来,他就一直独自面对,不能也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和无助的一面。但如今见到了自己的亲舅舅,也可能是他如今在世上最亲的亲人,吴悔再也憋不住了,情绪终于如洪水般宣泄出来。好在郑中驹还比较理智,知道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赶紧将吴悔一行人迎回了府中。 郑中驹一直牵着吴悔的手,边走边说道:“悔儿,住的地方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是府内比较清幽的一个单独小院,要不要我派人领你去看看?”说罢向后招了招手,一个府上的小厮走上前。 吴悔笑道:“不用了舅舅,让我的随从先去收拾一下就行了,我还是先去见舅母吧!”说罢吴悔便让身后跟随的阿贵、冷冷和李恨三人跟着那小厮先去了。 郑中驹微笑道:“也好,你舅母已经为你准备了一桌好菜,咱们过去边吃边聊。” 郑中驹成家比较晚,他的夫人名叫范彤,如今也只有33岁,不过这对老夫少妻这些年日子过得倒一直很和谐。吴悔对于这位年轻的舅母没有什么印象,他只在幼时跟随父母来善阳看望舅舅时见过范氏一面。毕竟范氏常年在家,不像郑中驹一样常年天南地北跑商队,可以经常去石口看望吴悔。 不过范氏人很不错,一见到吴悔便亲切的拉着他的胳膊道:“悔儿快来让舅妈看看,上次见你时你还是个只有几岁的臭小子呢,如今一晃都这么大了!” 吴悔任由范氏拉着自己,笑着回道:“当年见舅母时,舅母也还是个刚嫁给舅舅不久的大美人;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舅母还是那么漂亮,一点儿都没变!” 范氏听完笑得更开心了,但还是拍了拍吴悔的后背说道:“臭小子敢编排我,说胡话是张口就来!你那时候就是个小屁孩,懂什么美丑?再说我哪有你目前漂亮啊,她才是真正担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的大美人哦!” 话刚说完,见吴悔脸色微变,范氏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触及到吴悔的伤心处,看着吴悔那张还较为稚嫩的脸,不由得一阵心疼!她抱着吴悔的头将其搂入怀中,柔声说道:“好孩子,你家的事你舅舅已经都告诉我了!虽说你父母如今都已不在了,但你要记住,你仍然不是孤苦无依,今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吴悔听完心里非常感动,但还是笑道:“舅舅舅母对悔儿的好已经不用多说,悔儿心里明白。不过现在是不是该吃饭了?悔儿早就饿了。” “对对对,吃饭!舅母做了很多好吃的菜,都是咱们善阳的特色,你自小生活在北面,想是很少吃到。”范氏这才笑道。 饭间,吴悔突然想起自己的表弟郑嘉应不在,便问道:“舅舅,怎么表哥没来吃饭?” 郑中驹道:“嘉应啊,他现在不在善阳,估计过两天才会回来,我让他跟着商队去东面送货了!” 这时,范氏在旁边插话道:“还说呢,嘉应才16岁,你就让他跑那么远的路,还真是放心的下!” 郑中驹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让他一个人去送货,商队那么多人跟着呢!再说16岁很小吗?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大苏朝天南地北到处跑了!也就是你一直惯着他,才让他至今还不学无术,玩心极重,我不逼一逼他怎么行?” 吴悔也道:“舅舅说得对,舅母您就放心吧!之前早就听舅舅提及表弟,说他聪明机灵。虽还未曾得见,但想必一定可以顺利完成这次任务的!” 范氏这才瞥了郑中驹一眼道:“还是悔儿的话让人听着高兴,我说你就不能夸夸嘉应吗?整天摆着一副严父的架子。” “得得得,我怕了你,可别在悔儿面前斗嘴,快吃饭吧!”郑中驹笑着摇摇头道。 说罢,郑中驹又看着吴悔,表情严肃的说道:“悔儿,虽说善阳这边暂时还没有追捕你的消息,但我是你的舅舅,这一点朝廷还是能够查得到的。因此刚来善阳的这几天,一切还是要万分小心,委屈你暂时待在府上,不要出去!” 吴悔点头道:“这些我都知晓,我也怕朝廷查到这儿来,连累舅舅一家。” 郑中驹摇头道:“你是我亲妹子的儿子,单凭这一点我也会护你到底,这些话就别再说了!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想朝廷应该没有将追捕你的事情放在心上,你只要待在府里,肯定是没事的!” 吴悔若有所思,又道:“舅舅,你府上的下人靠得住吗?” 郑中驹道:“这你放心,我府里下人本就不多,且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他们不会也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 吴悔道:“那就好。” 郑中驹道:“要不要安排给你几个下人?” 吴悔道:“多谢舅舅好意,我身边那三个够用,不需要了。” 郑中驹道:“嗯,那就行。待会吃完饭就回屋好好歇息,这段时间在路上奔波一定受了不少苦。不过这几天在府上没人陪你玩,怕是有些无聊,等过几天你表弟回来了就好了。” 吃完饭,范氏亲自带着吴悔到了给他安排的小院,小院位于郑府的西南角,环境非常不错。送走范氏之后,吴悔坐在小院内的躺椅上思绪纷飞:难道余生便要在此度过?会不会终有一天被朝廷抓住?到时候又会不会连累舅舅一家?妹妹小飞歌被发配到哪儿去了?今生还有希望找到她吗?难道真的要让父亲后娘这样含冤而死? 吴悔越想,思绪越乱,到最后他使劲捶着自己的脑袋,面目表情有些痛苦。在一旁练剑的李恨见状也吓了一跳,赶忙跑到吴悔身边道:“主人,你怎么了?” 听到李恨的声音,吴悔这才意识到方才的思绪陷入到了执念中,强颜欢笑道:“刚才有点头疼,现在没事了。” 李恨道:“我知道公子的烦恼,但凡事不要想太多,如今不是已经到了善阳了吗?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吴悔也觉得李恨言之有理,苦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过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想到此处,吴悔情绪总算好了起来,看着拿剑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恨,微笑道:“冷冷和阿贵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