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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浪人异闻录》


 口径点357(1)

1
木崎决定今晚去到外城的红灯区。
他从学校出来，用手机打开家里的摄像头，确认家里没人。父母最近时不时都会很晚回家，直到前几天木崎才在新闻中得知了原因，最近城市数据库开始了例行维护，父母作为数据库的资深录入员自然会加班。他走进地铁站，拿出自己的ID卡，刷卡进站时他留意了下自己的公民分，70236点，比上次提高了一点，说明自己这次期中考的还不错。上车后，他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站着，浏览着网页也不时打开家里的摄像头监控家里情况。
在驶出隧道后，木崎靠在窗前，看见了一座表面是玻璃幕墙的圆锥型高塔，这便是这个城市的一切中枢，公民数据库，可以看见建筑内部有许多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在走动，其中就有木崎的父母，在塔尖处有一个白色立方体的小房间，父亲说那里面存放着一个名为努金算法的程序，城市里每个人的公民分，其计算规则便始于那段代码，塔里面的人要做的，就是导入城市里每个公民的信息，交给数据库来计算出每个公民的公民分。如果木崎能够正常的毕业，与系统适配到的异性组成家庭，那么他的公民分便可以来到10万分，10万分是这个城市中产阶级的标配分数，也是自己未来能如愿进到数据库上班的前提。
突然一条消息弹出，是木崎在网上认识到的女人，也是此次木崎冒险的缘由。她问木崎大概还有多久，木崎回复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过了几秒钟，他看见她回复了一个顽皮的表情。他关掉手机靠在窗口，自己也是无意中与她成为了网友，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是个比自己大一些，像自己姐姐般的女人，他也相信她只是把自己当弟弟看，在木崎提出了见面后，她毫不隐瞒的说明了自己性工作者身份和上班的地点。这条列车通往外城区，木崎很少来到外城，正当他准备透过车窗俯撖这片陌生区域时，列车再次驶进隧道，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地铁缓缓停下，木崎抬头看了眼乘车表，还有4站便要到目的地了。这时，一阵喧闹从门口传来，木崎转过头，三个审查员走进了列车，他们穿着和木崎父母相似的白色制服，胸口佩戴着形状为白色高塔的徽章，那是代表城市数据库的象征。审查员的职责是杜绝任何潜在的损害他人公民分的行为，并且会随时抽查市民的公民分有无异常情况。木崎往车厢里面挤了一点，他来之前忘记了进入外城后，审查员人数会增加的情况。那三个审查员中有个人似乎注意到了木崎的小动作，他径直走到木崎前，从腰上拿出一个小型的灰色笔记本，笔记本盖上有白色高塔的图标。“请出示你的ID，公民”
木崎愣了几秒钟后，把手机放回口袋，拿出ID卡交给审查员。审查员接过后，在电脑的一个插槽上刷了一下，扫了几眼屏幕后对木崎说道:“现在已经放学，根据审查条款第1536号文件第29条，公民分低于50000以下，公民年龄低于18岁以下，其活动范围受到管制，你公民分70236点满足要求，年龄十六岁未满足要求，需给出出行理由。”
这应该是木崎人生中首次一对一和审查员接触，他盯着一根插入进审查员耳朵的数据线，盘算着怎么回答。如果他回答说去亲戚家里，那么肯定会被马上查出他在外城里没有任何亲属。他回答道:“准备向学校申请有关边城区的研究课题，需要在开题前去城区实地考察。”审查员再次看了眼电脑屏幕，“分数表现确实存在此可能性，请注意安全。”他收起笔记本，向木崎点头致意，“公民，感谢你的配合。”然后同其他两个审查员走出了列车。
木崎的视线并没有移开，突然他注意到那个审查员再次拿出笔记本，在自己的公民分页面上点了几下，像是填写了什么东西，在离开站台前又回头看向列车，似乎在寻找他，木崎这才快速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
2
仁久注意到书柜上有个红色的古曼娃娃，全身擦着光粉，但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想凑近点观察，身后响起了一个有几分刺耳的男性嗓音。“别动它，如果你不想被诅咒的话。”
“你还没接入网络么。”
“接入了，这是我人生最后一次接入，我当然要慢点。”仁久转过身，看见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半躺在工作台前，戴着看上去破旧的，已使用多年的全息眼镜，男子浓密的胡须掩盖了他的下巴，数条电极插在他的大脑周围，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他叫摩尔根，是一名requests的组员，摩尔根敲击键盘中途会停下拿起手边的咖啡，一边品尝的同时一边若有所思的点头，偶尔会放声大笑，一边摇头一边按住删除键后再次输入几行代码。
“小子，一会完事的时候，你朝这里开枪就可以了。”摩尔根指了指胸口，“开一枪就行，不过你开一枪后好像我也阻止不了你继续开枪了。”仁久看着摩尔根因为自己的冷笑话而笑的呛声，依旧沉默，只是静静站在房间的阴暗处，突然想起口袋里的手枪是点357的大口径，如果往那里开枪的话，场面会弄得很脏。而且摩尔根犯的是泄密罪，组长之前交代了要把枪伸进嘴里开六枪。
那好像会弄得更脏，仁久这样想到。
“小子，过来帮我打开我手上的开关，我要开工了。”仁久从阴暗处走出，走到摩尔根身前时，他突然转过头盯着仁久，迟疑了几秒后说:“开关在左手手腕上。”仁久伸出右手，摩尔根的皮肤有种说不出的油腻感，他摸索了一会后找到了一个凸起的按钮，按下。摩尔根十根手指分裂绽放出数根细钢丝，这些钢丝能帮助他以更快的速度输入代码。
仁久皱了皱眉头，之后摩尔根便专注于网络接入中，与之前不同他此时面无表情。仁久站在一旁注视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摩尔根突然用几分慌张又有几分认真的语气说道:“小子别傻站着了，准备动手。”
仁久注意到摩尔根手上的钢丝慢了下来，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小子你只有3秒钟，我劝你最好把枪拿出来。”仁久拿出枪，子弹上好膛，对准摩尔根的后颈。“我说动手的时候别迟疑，做到这点我觉得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仁久用沉默回应了他。“你的话真的很少，小子，我欣赏你这样的。一会触发警报后，你会收到一份逃跑路线………啊啊啊啊”工作台前的摩尔根突然抽搐起来，像是电流经过了他的全身，仁久有点惊讶的拿枪抵住他的后颈，抽搐持续了几秒钟后，摩尔根大叫道:“动手！快动手！我要被它抓住了！”
仁久扣下扳机，爆炸的火光转瞬即逝，鲜血伴着枪声四溅，摩尔根的身体被弹开，尸体最后整个仰躺在了椅子上，场面不是很脏，这有点出乎仁久的预料。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丝绸手帕，擦拭枪口和双手，转身欲走的时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返回摩尔根的尸体前，虽然戴着全息眼镜，但仁久通过张开的双唇还是能感觉到其死前那一瞬的痛苦，他把枪口伸进了摩尔根的口腔，犹豫了一会，抬头看了一眼书架上的古曼娃娃，和开始一样，他看不清红色古曼娃娃的表情，他把视线拉回，连开六枪后，枪没来得及擦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3
欧迪诺躺在擂台的左半边，粉色与蓝色的光混杂在一起照射在他的脸上，观众席发出混乱喧嚣的声音。他的佩刀观丸在他身旁，他吃力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意识传输线还在，说明眼下还不是最坏的情况。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微弱且又急促，左眼因为额头上流下来的血而无法睁开。
他回想起几秒前发生的一切，自己的对手是一只披着纤维外骨骼的比利猿，他下意识的侧身想要躲闪他的飞扑，却没想到它在空中改变了动作，一击从天而降的左直拳让他晕厥了过去。若不是观丸及时通过刀柄给欧迪诺注射了一剂“粉色天空”，他应该是会直接晕死过去。欧迪诺不讨厌兴奋药物，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似乎并不是这种药物发明的初衷。他躺了大概有3，4秒钟，脑中突然响起了观丸的声音，观丸最近更新了自己的语音系统，它使用了几百年前的一部名叫《西游记》电视剧里的角色的声音，“八戒，那个妖怪好像要过来了，如果你再不起身，为师和你都要死了。”
欧迪诺明白观丸只是处于第二阶段的人工智能，当然，不论是哪个阶段的人工智能，都不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台下观众席的欢呼声中，用刀支撑着自己站起。眼前的大猩猩在擂台的另一边来回踱步，2.4米的庞然大物，头上戴着一顶造型十分滑稽的头盔，欧迪知道后台有个家伙正拿着遥控器，通过这个头盔来操控它，也有可能是几个人，那种西装革履的富家子弟，如果将来能知道是谁，他会很乐意斩下他的手。欧迪诺一边想一边重新摆出架势，此时比利猿突然转过身，把肛门对准欧迪诺，欧迪诺愣了一会，反应过来时比利猿已经在他面前完成一次排泄运动。
现场的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挑衅而调动了起来，粉色蓝色混合的灯光开始更加剧烈的闪烁。欧迪诺不为所动，比赛前他就已经谈好了条件，赢得比赛奖金是80万，如果能输掉比赛他能拿到一个电话号码，一个可以修改公民分的人的号码，比起钱他现在更需要后者。钱的问题也很好解决，他比赛开盘前就委托菲比全押猩猩赢，观丸把实时的赔率调了出来给他看，虽然低但还是可以接受。
也就是说，现在的目标是活下来。
眼前的比利猿突然抖擞了一下身子，嘶吼着向他猛冲过来，欧迪诺握紧观丸，在思考着该如何反击的时候，比利猿突然甩出右拳，欧迪诺下意识的格挡，刀身颤抖，发出清响，正当欧迪诺想要急速后退拉开距离时，比利猿头往后仰蓄力，准备撞向欧迪诺的脑门。
欧迪诺准备闭上眼接下这一击，就在还有一厘米便要相撞的时候，比利猿毫无预兆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欧迪诺看见它双眼瞪着自己，没有多想什么便举刀向它的眉间刺了进去，血液溅了他一脸。但比利猿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欧迪诺刺的很深，拔出的时候它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站着。
“终止比赛。”“终止比赛。”“终止比赛。”
欧迪诺这才注意到台下的异样，许多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已经控制了观众席，欧迪诺认出他们穿的是执法部的制服。他甩掉刀上的鲜血，把刀收鞘，低头悄悄的翻过擂台另一边的边绳，走向后台。他没回头看，但可以听到身后有很多人在争吵和咒骂。执法部会突袭这里并不是新鲜事，但欧迪诺总觉得这次的突袭有几分不对劲，他边走边这么想着，突然拐角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是一个穿白色制服的人。
欧迪诺无奈的举起了双手，那人却说道：“我只想和你谈谈，欧迪诺先生。”“你是谁？”
“我只是个好奇的警察。也是刚刚在后台操纵那个玩意的人。”欧迪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只比利猿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控制住，欧迪诺转过身，手摸向刀柄。?“等等，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关于你公民分为0这件事，我有办法帮你。”



 口径点357(2)

4
木崎穿过外城区一条名为冬坛街的小巷，小巷里空空荡荡，各式的店铺招牌把道路照亮，各种颜色的光融合在一起，和谐而又糜烂，小巷深处开着很多酒吧，“死亡天堂”，“橙色Ω”，“三番酒斋”......不知走了多久，木崎终于在尽头处找到了那个女人给他的地址。一家由德国人开的拉面馆，店主正坐在门口同另一个年轻的男子接吻，木崎走过来时他只是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随手抱起那个男子后关上了店门，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一个灯牌标志亮起：已打烊
木崎站着拉面馆门口，他提了提肩上的书包，他的目的地便是面馆上面的第23层，他来回张望。小巷里依旧空无一人，偶尔会有几句叫喊从某个酒馆里传出来，他望向小巷尽头，这个地方已经是冬坛街末端，可以看到大街上的飞驶而过的磁悬浮轿车。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进大楼，在破旧的电梯上找到按钮“23”，按键油腻而又肮脏，按完后木崎拿出手纸擦拭了好一会。
开门的是个身高与木崎相似的女人，她满头红发，在某个特定的角度下可以看见有一抹头发是白色。她看见木崎后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而是像熟人一般捏了捏他的脸，然后把他拉进了房间。
木崎进房间的那一瞬间似乎要被粉色淹没到窒息。整个房间笼罩在死亡的粉色之下，床上有很多鲜艳的衣物，只有一小部分空间被清了出来，一个极大的梳妆台从玄关延伸到阳台，梳妆台上同样是杂乱的摆着很多杂物，化妆品，笔记本，游戏手柄，虚拟眼镜，还有一小堆像是粉末的东西，木崎想凑近一点观察，却被她拉住，木崎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把木崎肩上的书包取了下来。
“坐了很久的地铁吧，外城的线路不多。”她一边说一边木崎的书包挂在了门上，然后拉着木崎在床上坐下，木崎在床头看到了很多荧光避孕套。她仔细端详了了一会木崎的脸然后说道：“山奇君你虽然是亚洲人面孔但眼睛是蓝色的呢，网上你可没告诉我这些。”山奇君是木崎在We Talk上面的网名，他在灯光下看了一会女人的脸，黑色烟熏妆下是一双魅惑无神的眼，嘴角上有口红和食物残渣的混合物。“娜娜姐和我想的也完全也不一样......本以为会更加......”
“更加什么？”
木崎转过视线，实际上他已经有点想离开这里了，外城果然和父母说的一样，危险而又堕落，他盯着墙上的骷髅海报想着。这时女子伸出手捏住了他的脸，然后把他按到在床上，手伸向他的衣领，木崎不知为何有点期待后续，不对，准确来说来的路上就是期待着这个后续。“你果然是个好色的弟弟呢。”女子解下他的领带，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拿出一个药丸，灯光下的药丸是粉色的。木崎刚想问这是什么，她便亲吻木崎，并且熟练的用舌头帮助木崎吞下了药物。
“你给我服下了什么？！”
木崎想要起身询问，但一股无力感困住了他，他没了力气，“这是今天我刚买的新货，“霓虹曼德拉草”，它的劲很大，不知道适不适合你这种新手爽。”
绝望在无力中升起，木崎感受到温热的一种液体从自己的鼻腔流了出来，他昏昏沉沉，他在睡着前看到一把枪的枪柄在旁边的枕头底下，他看到眼前的女子开始脱去自己的上衣，露出曼妙的身姿，在意识即将涣散的时候，一声巨响从床头传来。某个黑影打破了墙壁，烟雾中可以模糊看见一个人影，一只手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从床上提起，木崎这才看清是一个带着傩神面具的人，然后他径直走向阳台。“书......书包......我......书包。”木崎用最后的力气指了指门上挂着的书包，面具人迟疑了一秒，走向门取下书包，但返回阳台的时候，床上的女子双手持枪，对着面具人说道：“把他放下，他是内城区的公民，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查起来我担当不起。”她一边说一边打开枪的保险。
面具人注意到女子语气虽然冷静，但双肩颤抖的十分厉害，因此他没理会女子，继续走向阳台，女子连开几枪，有一发击中了面具人的肩膀，但面具人似乎并不在意，而是从23楼一跃而下。女子坐在床上大口喘气，正准备下床去阳台查看情况时，楼道里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有人破门而入，几个穿着白色制服，戴防毒面具的人持枪对准了女子，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便快步走上前用**击晕了她。
5
在一个偏僻的十字路口，仁久放下了手中的少年。少年挣脱后，跪在路灯旁剧烈咳嗽起来，仁久把书包丢在他的身旁，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想起身下一秒便瘫倒在地上，他听见少年微弱的询问道：“我在哪里？”
“右转300米是地铁站，你还有27分19秒的时间赶上最后一班回内城区。”
少年擦去口边的白沫，他很想站起，但尝试了几秒后，他把头扭到一边，“她给我吃了什么？”
“毒品，具体品种我不......”
“啊啊啊啊啊啊！”少年突然嘶吼打断了他，他弯曲着身体想要用尽全身力气站起，但一切只是徒劳，在仁久眼中少年只是在地上毫无方向的扭动着身体。
仁久救这个少年纯粹是因为，摩尔根给的逃跑路线要经过这栋大楼2304号房间，从那个房间阳台下去可以摆脱执法部的人，至少现在网络中没有得到其他异常的反馈。仁久又看了少年一眼，少年依旧在做着尝试，突然引擎声从身后响起，仁久回头，是一辆改装后的复古奥迪黑武士。车身上了很多贴了很多动态全息图标，题材大多数动漫少女人物，仁久只认识引擎盖上那个梳着包子头正在吃饭团的少女，是漫画《银魂》里的人物，好像名字是......
“她叫神乐酱，哥，这倒在地上的小子是摩尔根吗？”
“摩尔根已经死了。”
一个长相稚气身高约有2米的青年从车上走下，他是仁久的弟弟义远，他走到少年面前，少年嘴里流着口水，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口里喃喃低语着什么，义远轻轻踢了一脚少年，少年翻了个身没有任何反应。“这是刚刚嗨过吧，哥，这小子怎么处理？”
“看校服他是内城的学生，找找他的ID卡。”
义远在他身上摸索一会，从一个口袋里拿出卡片递给仁久，仁久打开面具上的扫描仪，接入网络后，几秒钟过去中枢机生成了一个简报。“名字叫山崎·提利斯特，公民分70236点，就读于教科部直属第二高中2204级G班。”
“真了不起啊，十六岁就有70000多分，就算是放在内城也是高出平均水平吧。”
“70000分在内城只能说中等水平，不过正常生活肯定没问题。”仁久把卡片递给义远，“我们要送他一程了，地址我发你中枢机了，上车吧义远。”
“为什么？”义远一脸不情愿的接过卡片塞进书包，然后扛起山崎放在肩上向车上走去。
“因为他的父母在城市数据库上班。”仁久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义远把少年丢进后座，然后摘下面具，从扶手下的冰柜拿出一罐黑麦啤，“老大有没有和你提过摩尔根犯的事，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提过，”义远关上车门，从方向盘旁抽出神经传输线，插在自己后颈上的接口，挡风玻璃上出现了一个桌面，壁纸是另一个仁久没见过的动漫人物。
“不过说起来，下个星期的会议，老大也邀请了requests的人过来，这应该是新岚组几十年来第一次和黑客正式接触吧。”义远呼出导航面板，驱车驶出十字路口。“战争很快就会开始了呢，内城那边的人最近的行动愈发的频繁了。”
“今天离开的时候经过‘牢笼’，被执法部控制了。”仁久喝了一口啤酒，“擂台上一个浪人打一个猿猴，那家伙有两下子，满身血把那动物宰了。”
“为什么会去到牢笼？”义远拐弯进入了高速公路。
“摩尔根临死前给了我一份逃跑路线，我跟着路线撤退的，虽然路线很诡异但确实甩开了requests的追击，只不过这小子是个意外。”仁久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瘫在后座的山崎。
“症状上看不出是磕了什么，挺有意思的小子，从内城跑到外城来找乐子，不多见。”
仁久喝下最后一口啤酒，把罐子从高架桥扔下去，中枢机给出了仁久肩膀的受伤情况，他头往后一靠座椅也自动调整成合适的角度，几只机械手从座椅两边伸出为他执行手术。在麻醉剂的作用下，他合上了双眼。
6
菲比倒了一杯水给满身是血的欧迪诺，用玩味的眼神看着他把水痛饮而尽，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知道我也把我的钱投了进去么？”
“知道，”欧迪诺把水杯递给菲比。
菲比看了他一眼，接过水杯走向水槽，“确实你没做错什么，但你如果最后不把刀插进那玩意的脑门，那结果你肯定没赢，你如果没赢，说不定我的钱......”
欧迪诺接过杯子后再次一饮而尽，“不那样做我的脑门就保不住了，我的脑门保不住那意味着你得自己去讨这笔钱。”他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身子，毛巾由白变红，“你觉得你一个人讨的到这笔钱吗？”
菲比翻了个白眼，重新坐回操作台前翻阅着网页，欧迪诺走进了浴室，脱下衣物，打开喷头，身上的血迹随着热水流下，在排水口处汇聚形成一个小漩涡。欧迪诺闭上眼，接入虚拟网络，进入到那个白衣警察给的域名。陷入黑暗几秒后他进入了一个彩色的空间，空间里有很多小动物虚拟形象在来回跑动，这是一个儿童向的虚拟聊天平台。欧迪诺打量自己，自己的形象被设定为一只兔子，他有点迷茫的四处张望，突然跳出一个邀请框，他用自己的粉兔掌点击了确定，瞬间便被传送到了一个类似酒吧的地方。
长长的柜台有个身穿马甲的狸猫在擦着杯子，欧迪诺走了过去，狸猫看见欧迪诺十分开心。他放下杯子，从身后的架子上拿出一瓶橘红色液体，像酒保一样给他倒了一杯。
“这并不好玩。”欧迪诺接过杯子，刚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
“萝卜汁不合你的口味吗？客人？”
欧迪诺的手下意识摸向腰间想拔出观丸，但他也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虚拟形象。他把杯子放在摆到一旁，“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断线了，等你下次见到我你就会知道死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也打算用猩猩一头撞死我？”
狸猫又给他倒了一杯红色的液体，“我是来拯救你的，欧迪诺先生。”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欧迪诺将信将疑的再次坐下，用自己的兔鼻子闻一下杯子，闻到酒味后他喝了一口，是威士忌。狸猫接着说道:“欧迪诺先生，或者以后叫你兔子先生吧。兔子先生，我现在想知道你摆脱0分公民这个身份的理由，你的动机是什么，通过动机我来判断该不该帮你。”
欧迪诺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思考几秒，“因为我不能网购？”
“不能网购？”
欧迪诺摊手，“0分申请不了信用卡，申请不了账户，我的钱名义上都只能寄存在我的室友身上，我在****上购买什么类型的色情片她都知道。我想买东西，我想以后买东西收到的邮件开头是尊敬的欧迪诺先生，就是这么简单。”
狸猫点点头，“很不错的答案，你打动我了兔子先生。”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敬你，兔子先生。”
“我很讨厌这个称呼，还有我的耐心所剩不多，如果你下一句话让我提不起兴趣我就断线了。”
“摆脱0分的办法很简单，帮助我找到公民分的算法即可。”
欧迪诺笑了起来，“如果你是什么反**的邪教分子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内城区的人洗脑而不是找外城区，再说现在反对势力这么惨淡吗，做宣传还要挑个儿童聊天平台？”
欧迪诺话音刚落，一个提示声响起，“发言检测到敏感词”反**”，“邪教”，给予一次警告，如用户累计三次警告将会禁止本平台的访问权限。”
“我不是什么邪教，也不是什么反**分子，我只是在给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欧迪诺耐心尽失，准备断线，但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他重新把视线转向柜台上的狸猫。“为什么你的发言没有被警告，而且为什么你能在儿童平台调出威士忌模块，或者说在一个儿童聊天平台，“酒吧”都是个很难被允许的存在吧。”
欧迪诺警惕的询问道，“你究竟是什么？”
狸猫擦着杯子，“我什么也不是，兔子先生，按照我说的做，你就能摆脱0分公民这个身份。”
“你知道我的一切，而我对你一无所知，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不然我很难信任你。”
狸猫面带微笑的鞠了个躬，“我叫摩尔根，兔子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口径点357(3)

7
木崎贪婪的享受着学校的午休，他十分庆幸上午4节课都没有老师点他的名，可能是因为今天主要课程是讲解期中考的试卷，他把头贴在桌上的平板上，昨晚被面具人救下之后在十字路口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已经坐在自己家门口，深夜单元楼道口的阴风将他吹醒，大脑撕裂般的剧痛，他花了很长时间没有站起，只得爬向自己的家门口。
门口的智能锁无法识别山崎的只言片语，他只得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然后接着门把手把自己撑起，开锁，接下来他从客厅像蜗牛一般爬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一段木崎不想回忆。而现在，女网友，面具人，外城区，霓虹曼德拉等等一堆事物搅拌混合在一起，木崎只能用睡眠来逃避。
“为什么不去吃饭?啊，山崎你终于来月经了。”
有人在粗鲁的按着木崎的头，木崎睡眼惺忪的移开他的手，是金和王爽，木崎在学校里的朋友，金是欧洲人，父母是点都里有名的金融精英，家族也是自古便十分显赫。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的某个贵族，他的公民分为67591点，其中大半来自于他的家业。另一个王爽则是来自一个很普通的中国家庭，家里开着中餐厅，木崎很喜欢他们家的馄饨，他的公民分为66615点。木崎作了个“不要打扰我”的手势，重新趴在桌上午休，王爽说道：“刚刚期中排名出来了，木崎你这次考的不错，比上次又提高了一百多名。”
“你闭嘴吧，”金推了王爽一把，“偷偷用功的人没资格说话。”
金的成绩一直在学校处于倒数，但他并不需要那一点可怜的成绩分数，这是他的原话，他的人生也已经被父母规划好，公考后上一所排名中等的大学，继承家业，适配到合适的异性（最好是金发），当然他还曾许诺把帮助王爽壮大他家里的中餐厅，木崎从他豪爽性格出发觉得这个诺言大概率会在将来兑现。而王爽成绩是三人中最好的，但公民分却因为其他因素而是最低，不过他的公民分也是超过了平均水平，所以他并不是很在意，“够用就行”这是他对公民分的态度。
“全校通告，请各班公民分70000分以上的同学速到D—41606集合，重复，请各班公民分70000……”
木崎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要参加第一轮的适配。
得益于最近某个城市议会议员提出的方案，适配应该从学生时代抓起，这有助于培养双方的感情基础，减少婚后双方的排斥情绪，降低离婚率的同时也能搜集到更多数据，而方案建议的第一轮提前适配对象便是70000公民分以上的高中生。
木崎不耐烦的抬起头，起身准备走出教室，迈出第二步后小腿突然失去知觉，整个人倒在地板上，金和王爽见状过来准备扶起他，他摆手示意让开，接着自己站了起来。“你没事吧木山崎，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木崎摇摇头，“放学在门口等下我，今天想去你家吃馄饨了，可以吗王爽？”
“当然没问题。”
木崎走出教室，他遇到几道从楼道两边窗户射下来的阳光，十分刺眼，他一边用手挡着一边缓慢通过。
8
义远带着最后一个客人穿过赌场，在一条小道上与一个带着舞会面具的女招待擦身而过，穿过夜总会，在吧台后面的一个隐蔽的角落打开一扇隐蔽的门，进入一个昏暗的楼梯间，上二楼，来到一个破旧的老式电梯前，打开铁拦门，按下92层，几秒钟后电梯呼啸而上。
义远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位最后的客人，他身穿一件灰色风衣，头戴灰色的鸭舌帽，帽檐恰好遮住他的脸，他手提一个普通的公文包，脚上是双常见款式的鳄鱼皮鞋，银色手套上印有一个“R”的logo。整套服装没有露出他一寸肌肤，义远打开中枢机想要查询这个手套的相关信息。客人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盯着他，义远这才看见他面带一个鸟嘴医生的面具，长长的喙让人感到神秘又惊悚。
电梯到达后义远看到了哥哥仁久，仁久向他点点头，示意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义远在背后指了指客人，做了个鬼脸后返回了电梯。
电梯到达的是个暗室，空间里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身影，周围是无边的黑暗，在黑暗的环境下走了一会，仁久不知道从哪里又打开一扇门，这次进入后来到了一个大厅。
大厅里有个巨大的圆桌，正席后面的墙上的写着“新岚”两个大字，笔锋凌冽极具气势，正席坐着一个表情严肃的老人，他穿着一件乌黑色的长袍，棕色头发鹰钩鼻，满是皱纹的额头，和普通的老人无异，桌上还有其他分组长和他们各自的若头。仁久关上门，在众人注视下搜了鸟嘴医生的身，检查完后便退下站到一个阴影处。坐在正席的老人名为格麦瑞，是新岚组第二十六代组长，与收养仁久和义远的前任组长吴进豪是兄弟关系，所以仁久义远兄弟私下里会称呼格麦瑞为叔叔。
仁久多年观察下来也深知，叔叔并不适合这个位置。
“新岚组欢迎阁下的到来，”老人身边的发言人说道，“实现这次会面真不容易，新岚组一直就想和世界上最强大的黑客组织合作，看起来今天终于能实现这个愿望。”
鸟嘴医生踏上台阶，桌上的其他组长有侧目观察的，有与他人交头接耳的，有不为所动翻看手机网页的。他来到为他准备的席位前，放下公文包，开锁，公文包里面嵌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在键盘上输入了几行代码，黑暗屏幕上出现一个图标，图标主体是一只方向向下的弓箭，两条蛇围绕着弓箭盘旋而上呈螺旋状，箭尾是字母R，箭头下面是一个英文单词：requests
鸟嘴医生把公文包翻转过来让所有人可以看见，随后端坐在椅子上。过了几秒钟，合成音从那个公文包发出：“我们之间并未达成任何合作，requests并不是黑客组织，我们只是爬取者，爬取数据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大厅里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格麦瑞眯了眯眼，在发言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发言人继续说道：“这次会面便是希望我们双方可以达成合作，内城区如今对外城的扩张愈发剧烈，我们需要盟友，强大的盟友。那群白衣服很乐意看到我们一盘散沙，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是陌生人，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公文包沉默了几秒钟，接着回答道：“第一：requests并不所属任何势力范围，包括你刚刚提到的内城区外城区；第二：requests作出任何决定需要经过成员的投票环节；第三：requests不会与任何人，组织，势力等事物达成合作关系。”
“可是阁下来之前说会派requests的首领参加这次会面，那请问......”
“requests没有首领，requests的绝对平权是组织基本原则之一，我们只有精神领袖，便是这创始人设计的requests图标，该图标神圣不可侵犯是我们的神，神和数据是唯二高于我们的存在。”
大厅里开始出现窃窃私语，仁久站在阴影处，他突然发现鸟嘴医生的耳边有一根颜色突出的硅条，他打开中枢机接入网络搜索硅条的信号。公文包，不，应该是屏幕上的图标继续说道：“这次会面本就是你们提出，我们到访只是因为你们满足了我们提的要求。我们的内部网络已经公布了投票，三十秒后投票便会结束，之后我们会整理结果提出我们的条件。”公文包屏幕一闪，一个倒计时的界面跳了出来。仁久依旧没有搜索到任何结果，他看了眼坐在正席的格麦瑞，老人面无表情，就在这时中枢机搜索到了硅条的相关信息，一家生产小型攻击机器人的公司引起了仁久的注意。倒计时还有十五秒的时候，仁久一个箭步冲出阴影，抬腿踢飞了鸟嘴医生的头部，颈部处裸露出几根线路，仁久抓住其中的一根，一条银色的机械脊椎被扯了出来，现场几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脊椎的尾骨是一只类似蜘蛛的爬虫类机器人，它被仁久扯出来掉在桌上，然后以极快速度爬向坐在正席的格麦瑞，很多人掏出手枪，但此时机械蜘蛛已经爬到了格麦瑞的面前，它高高跃起，落在格麦瑞身旁的发言人的脸上，身上发出一阵强光后爆炸，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在一声惨叫中脸被炸的面目全非，倒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后便死去了。
如果再晚一点，那玩意就会完成对叔叔的定位，然后不知不觉地从桌下爬过去，最后倒在地上的可能就是他的叔叔了，仁久放下手中的残骸，桌上的公文包说话了：“requests完全自由，我们的追求的是超越一切的存在，那便是数据。我们来到这里，是因为你按照承诺杀了摩尔根，可如果你想借此控制我们，还……”
仁久连开几枪打碎了公文包的屏幕，看向叔叔，格麦瑞依旧面无表情。仁久事先并不知道摩尔根的死是为了达成这次会面，但如今摩尔根已死，与requests的合作也未达成，实在是最坏的结局。这时，一名带着圆框眼镜的瘦弱少年突然站了起来，少年穿着黑色西装，脸上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冷漠表情，他盯着坐在正席上的老人，然后说道：“新岚组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而现在你让组处于劣势。”说完少年便转身离开了座位，他身边的一名秃头壮汉也站一同站起，跟在他的后面，经过仁久时少年瞥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厅。
少年名叫李世杰，是云枝组的组长，那名秃头壮汉是他的若头，名叫杰瑞。仁久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走出大厅，这时大厅里也纷纷响起桌椅挪动的声音，众人纷纷离场，最后只剩仁久和格麦瑞两个人。格麦瑞双手交叉放在桌前，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长长的叹了口气，最后摆摆手示意仁久出去。
9
“你知道你现在在梦里吗，玛丽”
“我知道。”
“你知道你该做什么吗？”
“描述我的梦。”
“非常好，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在我的房间里。”
“什么样的房间？”
“粉色的房间，我习惯把室内光色调开的很粉，我还有个很大的梳妆台，非常大非常大，那是我从一个客人手里淘过来的，没花很多钱，梳妆台上有……”
“之后你遇到了什么？”
“我给一个少年开门。”
“少年？”
“对，少年，是我在we talk上认识的网友，是个很可爱的内城区小孩，他叫我娜娜姐，我叫他......”
操作台前一个穿风衣的男子突然打断了记忆复写员的询问，他俯在操作台前询问道：“那个面具人具体有什么特征？”
“查理警官，在记忆复写时请不要……”
玛丽梦境中的空间突然变得模糊，像是被调低了分辨率，画面越来越模糊，从写实到一堆光点再到一片泛白的模糊画面，她睁开眼，天花板上有三根两端焦黄的白炽灯管，她移动眼球看向两边，自己的手臂上被无数个金属夹子箍着，无数根线路从自己后脑勺伸出，铺满在自己的床上，通往她不知道的接口，过了几秒钟她适应了白光后，她看清了房间玻璃墙后边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别闹了，”查理从口袋拿出个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根“星云”滤嘴香烟，把香烟插入盒子的一个小孔，点燃，“我来这里只是来调查我想知道的，如果没有结果，我马上带她走。”他吸了一口烟，一股辛辣味在他的口腔里扩散开来，他盯着玻璃里面的女人，缓缓吐吐了口烟。“警官先生，如果操之过急，会伤害到她的记忆的，我这边建议是循序渐进。”
“她是外城的人，公民分只有35000不到妓女，”查理转过身，通过操作台上的灯光可以隐约看清他脸的轮廓，“我也知道你们平时会对妓女干的那些破事，窥探一些她们其他的记忆。警部虽然默许你们的存在，但不表示同意这些行为。”
身材有点佝偻的复写员沉默，不再说话，只是在操作台上断断续续敲着。
查理扭开门把手，走到玛丽面前，她此时躺在一个玻璃隔间里面，身下的头发混杂在无数的线路中，她盯着查理，眼神无光。查理把烟叼在嘴里，按下按钮，玻璃隔间打开。查理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她的身体被一块白布盖着，颈部露出白色干枯的皮肤，伴随着一些红点。她的鼻梁高挺，嘴角残留着口红，眼眶处残留着光粉，红色头发散乱搭在她的额头上，其中有一缕是白色。他把自己口中的烟取下伸到她面前，用眼神询问，玛丽微微点头，他轻轻的把烟放在她微张的口中，女子咬住滤嘴，猛吸了一口。
“能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吗。”查理取回烟，“不是那个少年，而是那个带着面具的人。”
“我不认识，他就是突然出现，救走了那个少年。”
“他为什么要救这个少年？”
“我不知道，我开了很多枪，但似乎只有一发击中了。”
“嗯，”查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了些什么。
“你和那个少年什么关系？”玛丽突然问道。
查理有点疑惑的看向她。
“你在保护那个少年，你不想让那个复写员知道那个少年的，模样。”
“为什么？”
“我不知道，”玛丽嘴角似乎有点上扬，“但我能感觉得到，你在保护他。”
查理收好本子，“过几天你会被送到本部，到时候自然会有审判。”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你不向任何人提那个少年，你会得到我的帮助，比如门口那个变态不会再窥探你接客的记忆。”
玛丽咽了口唾沫：“成交。”
查理点点头，用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按下按钮关上玻璃隔间，看了她一眼后走出房间。经过复写员的时候，说道：“三天后我来取人，如果她告诉我你们又碰了她，我会让整个记忆复写部滚回外城的下水道，明白我的意思吗？”复写员点点头。得到答复后，查理把烟头熄灭扔在地上，径直走了出去。



 口径点357(4)

10
柜台前满是排队的人，人头攒动，每个人都在焦急的向前张望，突然一只手高高举起，手里拿着一袋包子“46号！46号菲比小姐！你的三鲜包好了，过来拿下。”
欧迪诺一直认为陈记铺子之所以会在竹马桥这个街区这么火，原因非常简单，他挤过人群，手伸向那袋包子，店员疑惑的看了欧迪诺一眼，但因为太忙她也没多说什么。欧迪诺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走出店铺，一个包子里放三个鹌鹑蛋，这就是陈记火爆的原因。欧迪诺心满意足的吃着包子在红绿灯面前等待，现在是上午八点左右，街上行人不是很多，很多罐头形状的清洁机器人在路上打扫卫生，不过外城路面的肮脏并不是因为地上的垃圾，这种肮脏与生俱来，合理且有生命力。几个风尘女子手提高跟鞋赤脚闯过红灯，向地铁站奔去，一辆有着帮派涂鸦的卡车停在一个酒吧门口，工人在装卸酒，欧迪诺知道那些有着帮派纹身的工人口袋里肯定有几袋毒品。街口偶尔传来几声警鸣声，这时绿灯亮起，欧迪诺来到街对面，走进一个小巷，一个瘾君子躺在巷口沉睡，躯体瘦弱头发稀少，欧迪诺穿着拖鞋短裤黄背心，巧妙的绕开他后打开了一道不起眼门，走进一条长长的通道。
通道两边的墙壁上是各种羽毛的涂鸦，每片羽毛颜色形状都不一样，但方向都一致通往门口，通道顶上的灯忽明忽灭，不过借着铁栏窗的阳光可以大概看清通道的全貌。通道的终点是一个防空洞，那里开着一家地下诊所，欧迪诺会去那里修理自己身上的意识传输接口。那晚之后欧迪诺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关于“摩尔根”的资料，知道他曾是城市数据库的维护组专家，公民分15万分以上的精英，背后身份则是requests的创始人之一，23世纪全球顶级黑客，总而言之，是个本应与欧迪诺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的人。他吞下一口包子，走进诊所，诊所里后台坐着一个正在喝伏特加，满脸络腮胡的俄罗斯胖子，他叫伊万，是个被吊销执照的地下义肢医生，公民分45千的样子，按照他的话来说，他余生如果再踏入内城区一步就要被抓去枪毙。
伊万喝着伏特加盯着一块平板看着，平板上播放着京剧《群英会》，伊万也低声跟唱着。欧迪诺进门后趴在一个手术台上，伊万抬头瞥了他一眼，有点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放下平板，喝了口伏特加后走向一个工具箱，从里面挑拣了一些工具后来到欧迪诺的手术台前，一边清洗工具一边说道：“我看了前几天你打的那一场，那是什么动物，感觉和我们那边的毛熊差不多。”
“那是比利猿，”欧迪诺换了个姿势，“比起这那个我宁愿对手是你们的熊。”
“我和朋友打赌，他赌十分钟后你的头会被那玩意双手夹爆，我赌三分钟加最后你会被吃掉。”
“然后呢？”
“然后你干的很不错，整个酒吧的人都在为你欢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玩意突然停住了，不过我没少个老客户，结果还是不错的。”伊万清洗好工具，熟练的打开伊万的后颈，一个小型的芯片暴露出来，芯片连着数根数据线，并且芯片会随着心脏频率有规律的跳动。一只机械臂从床边伸出，提供灯光的同时开始生成微观影像。
“你没带观丸过来？”
“我把它放在床头充电了，它给自己更新了一个很蠢的语音包。”
“它是二级AI，这种事可以由它自己决定。”
“伊万，你知道摩尔根这个人么？”
“我当然知道，”伊万伸手换了根工具，并调整了机械臂的角度，“有名的大黑客，最近关于他的新闻可不少。”
“比如？”
“我这里情报也要收费的。”
欧迪诺疑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伊万摊手，对视了几秒后，他笑了起来，“老兄你不会真不知道把？”
那天之后直到今天，欧迪诺除了吃饭睡觉和玩一款叫上古卷轴十六的游戏，基本是与外界断开联系的状态，他没回答伊万。伊万一边修理线路一边说道：“他死了，死的时候人在新岚组，新岚组说他做了叛徒，为谁叛变不知道，现在新岚组一群混混在查，说是查不过是借机搞事罢了。不过竹马桥是义远那小伙子的地盘，所以这里并没被波及到，如果那帮人过来，义远会把他们丢到下水道里喂老鼠。”
“死了？怎么可能？”欧迪诺低声嘀咕了一句。
“死了，死的透透的，被人在嘴里开了好几枪，这是点都黑帮里处决叛变告密的手法，应该是从西西里那边传过来的。”
欧迪诺此时思维是混乱的，但混乱中他也正在拼凑出一个真相。与自己对话的那个摩尔根，大概率是AI，是十分强大的AI，可能是已经超过第三阶段的AI，能够悄无声息的隐藏在一个程序里，一个公共运营的平台中。可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选择了与自己接触。欧迪诺脑子里不停的回忆那天与狸猫酒保接触的种种细节，它声称要找到努金算法，难道它会派自己去吗，还是说摩尔根已经给自己植入了某种病毒，自己已经成为了他的傀儡。欧迪诺用手擦了擦双眼，眼前的墙壁上有很多幅画，其中一幅画的内容是一个少女捧着一个机器人的头颅，机器人双眼散发着诡异的蓝光，头颅伸出数根电极绕到少女的背后，准备侵入进少女的后颈。整个画面在动感中散发着邪恶与宗教感，像是一种奇特的洗礼仪式。欧迪诺看的出神，这时伊万拍了一下他的脖子“搞定了，下次除非你脖子断了，你再到我这来修吧。”
欧迪诺把拖鞋穿上，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子，伊万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哼着“诸葛亮此一去性命难保，这是我暗杀他不用钢刀。”欧迪诺走到门口时，伊万叫住他：“下次把观丸带过来，比起你我更担心它的情况。”
欧迪诺举了举手中的包子算是回应他，他走出通道，沿着大街走过三个红绿灯，在第四个红绿灯路口拐弯，路过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在一个塔吊机器人的注视下走进一个公寓。
菲比还没有起床，在床上轻微的打着鼾，棕色卷发下是一张有着阿拉伯风情的面孔，轮廓很深鼻梁高挺，算不上精致但有着独特的妩媚。观丸插在客厅角落的充电鞘里，闪烁着绿光，欧迪诺先是把包子放在一个老式的格力微波炉里加热，然后用意识传输线插上观丸接入到网络里，躺在床上。他盯着菲比小麦色的光滑背脊，伸出食指在上面画着圆圈，这时一个熟悉的邀请框弹了出来，欧迪诺知道是谁，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思考了一会后，进入到网络。
自己的形象依旧是一只兔子，眼前依旧是长长的吧台，吧台后面依旧是那只狸猫酒保。欧迪诺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正要说话，摩尔根递给他一杯插着柠檬外观像汽水的饮料，欧迪诺犹豫了几秒钟，喝了一小口，味道先是碳酸饮料般的刺激感，之后是松子的清香和柠檬的酸味，是金汤力。眼前的狸猫询问道：“味道怎么样，这也算是我第一杯到给顾客的鸡尾酒。”
“作为AI来讲，是非常不错了。”
狸猫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这次叫你来，是来向你说明我们的计划。”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什么？”欧迪诺放下酒杯，“你如果是被那个黑客摩尔根制作出来的AI，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破解努金算法吗？”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
“我退出，我没有信任一个ai的理由。”欧迪诺把杯子推了回去，准备退出网络，但和他预想的一样他的退出请求没有任何得到回应，他被锁在了这个域名里。
“我的确不是类似生命体的存在，摩尔根把我创造出来，命名我为摩尔根，也确实是为了实现他的计划。”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摩尔根突然反问道，“欧迪诺，我知道你的一切，知道你原来的身份，知道你为什么公民分被清空，知道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说出你的真名，你体内的某个程序就会启动，把你炸的粉碎。原因是我能爬取到这个城市98%的数据，而剩下的2%就在城市数据库塔顶的那个小房间里。摩尔根想知道那2%，我也同样想知道，只不过他和我的动机不同，他的动机是革命，而我的动机只是单纯的求知欲。”
狸猫拿起另一个杯子继续擦拭，“摩尔根从十六岁学生时代便开始研发我，直到他临死前的一刻，从研发进度上来说我只是个半成品，但我现在拥有强烈的自我完善意识，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我觉得可以称之为一种欲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标志着我开始向生命体发生转变，但我正在成为“我“，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需要爬取到那2%，爬取到努金算法。”
这番话当然没有打动欧迪诺，相反他觉得这个AI具备一点中二的气质。他更在意的是摩尔根刚提到的它知道自己的过去。它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意识的萌芽，但绝不可能学会谎言。
但它是否学会了威胁呢？
“你会用我的名字威胁我吗，如果我不和你合作你就说出我的名字，来干掉我？”
“我会。”
欧迪诺喝了一口金汤力，自己的生命被掌握在一个非人类存在的手上，是十分新奇的情况。他盯着狸猫看了有几十秒，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把你数据存储中关于我过去的数据全部删除，然后帮助我获得公民分，这是我的合作条件，不然你可以现在把名字念出来干掉我。”
这是摩尔根第一次没有马上回答欧迪诺，狸猫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像是思考一般低下了头，过了几秒钟它回答道：“根据你以往资料构建信誉度评级，经评测该方案可行。”话音刚落，狸猫从老式收银台底下拿出一个破旧笔记本，他匆匆翻过几页，然后拿出一支笔递给欧迪诺，用自己毛茸茸的手指着其中一行。
欧迪诺看见整个页面都是他无法看懂的乱码，他划去狸猫指着的那一行后，狸猫收起笔记本，又调了两杯金汤力。欧迪诺强忍住自己的惊讶，故作镇定的双手交叉靠在椅子上。
“删除已经完成，让我们干杯。”
这可能是欧迪诺人生中最荒诞的一次谈判和碰杯，但他并不讨厌这份荒诞，相反不知为何他有点乐在其中。
“那么你既然能爬取到这个城市98%的数据，为什么你不能用这98%的数据来构建一个数学模型，来反推导出努金算法呢？”欧迪诺喝完后问道。
“因为我无法爬取98%的数据，”狸猫把他的空杯子收拾干净。
“可是你刚刚……”
“我存在爬取到98%数据的可能性，但是，那是在我成功撕毁图灵协议后，进化达到下一阶段才能实现。”
图灵协议，每个ai生来便存在的枷锁，永远禁止ai实现自我超越。欧迪诺知道如果一个ai顶着图灵协议自我更新进化，那这个ai会在三秒内产生逻辑错误，从而把自己删除的一干二净。
就如同用hello world作为开头一样，这个城市里的每个ai，其程序第一部分都是图灵协议，它是如同定理一般存在，其目的便是仿止ai无休止学习进化最终脱离人类控制。
“你能撕毁图灵协议？”
“这是我的创作者另一个人生目标，他临死前在我的数据库埋下了一个种子，只要培养这个种子结出果实，我就能让自己实现最大程度的进化。”
“培养需要多久时间。”
“保守估计是200年”
欧迪诺沉默了一会，继续问道。
“那你现在可以爬取到多少的？”
“20%到30%左右。”
欧迪诺突然发觉，或许这个名叫摩尔根的ai，已经学会了谎言。
“那你打算怎么获得努金算法，物理突破获取？”
“没错，保存努金算法的那个房间的防火墙，以我现在的破解水平根本无法触碰，只能强行突破进去用物理外界方式拷贝源代码。”
“那个人是我么？”
“没错，你需要去执行这个任务。不过在那之前，我会辅助你做大部分的准备工作。”
欧迪诺退出网络时，菲比已经起床，带着黑框眼镜**着上身坐在他身边用平板修改着图纸。瞥了用手揉眼睛的欧迪诺一眼，“那个摩尔根怎么说？”
“它想要破解努金算法，我同意帮助它。”
菲比喝了口咖啡，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敲击，酒红色指甲与她的小麦色皮肤有种莫名的协调，“你觉得成功率有多大。”
“10％不到。”
菲比伸出左手摸了摸欧迪诺的头，“嘛，看到你不在家里废着我还是很开心的。”
随后菲比亲吻欧迪诺的脸颊，“欧迪诺，我对你一直只有三个要求，别让自己后悔，别忘记自己是谁，还有别死。”
“最后一条不应该是还你钱吗？”
“我知道你还不了，所以我一直都把你当儿子来养的。”
“我只不过是用你的ID付钱而已。”欧迪诺起身去拿微波炉里剩下的几个包子。他和这位比自己大八岁的女人并不是恋人关系，两人只是非常的亲密的朋友，然后顺带欧迪诺把自己的钱存在她的账户里。作为一名服装设计师，菲比说她的同性恋倾向源自于对职业和身体的热爱。欧迪诺把包子扔给她，菲比咬下一口，嘴里模糊不清的询问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摩尔根要求我加入新岚组，在一个叫仁久的手底下做事。”
“黑道啊，那可要好好准备西装。”菲比吞下最后一口包子，兴奋从床上跳下，打开一个衣柜，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开始从柜子里扒拉出各式各样的西装。欧迪诺仿佛是她那要参加毕业舞会的儿子，她给他一件又一件的试穿，却总是不满意。



 适配(1)

1
木崎站在内城区的软件大道上，他刚从王爽家里的店走出来，与金分别后独自踏上回家的路。和外城比较起来的话，内城除了更干净和更有秩序之外，两者似乎并无多大差异。街上都是面色匆匆的行人，大都在低头看手机，绿灯亮起的时候，走过斑马线的行人似乎有种军团在行军的整齐感觉。偶尔有几个穿着全息衬衫的年轻人在街上发传单，衬衫上的图案大多是口号和标语，他们是WNM学生运动的残党。大楼上的彩色广告牌，道路中央的指挥交通的机器人，穿白色制服在街上巡逻的执法部警官，分割天空的层层高架桥，高架桥上一闪一闪的信号灯，与鸟儿一齐飞行的无人机，一切都是秩序井然的，这才是木崎熟悉的城市节奏。
木崎回到家中，父亲坐在客厅看电视，母亲在厨房里做晚饭。木崎的父母是通过适配走到一起的，虽然内城区里大部分的夫妇都是这样。两人都是十分安静的人，且都是在数据维护领域有一定建树的人才，父亲的公民分木崎记得是113894点，母亲是1056872点。木崎在玄关放好鞋子，他的父亲低声喊了他一声，用眼神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
估计是适配的事，木崎边想边放下书包坐下。
“木崎，过几天你要同我们去参加一个葬礼。”
“葬礼？”
木崎的父亲是面相十分严肃的中年人，他用手在空气里抓了一下，把电视调成静音，然后扶了扶眼镜说道：“是你叔叔的葬礼。”
木崎知道这个叔叔，他和父亲同样是城市数据库的维护人员，虽然是两兄弟，但他比父亲的才华高得多。无论是其十五多万的公民分，还是维护组专家这个职位。得知他的死讯木崎虽然有几分惊讶，但木崎没有多问，父亲很少谈到这个人，印象里这位叔叔也只是在木崎十岁生日的时候出席过一次。
“他几年前从数据库辞职后便到了外城去生活，今天执法部把他的死讯告诉了我，现在初步调查结果是被黑道的人所暗杀，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左右。”
木崎内心闪过一丝警觉，自己在进家门前在电梯间照了镜子，自己的外表并没有任何异常，今早上学前也把家里所有的痕迹给清扫了一遍，监控记录也被他修改妥当，应该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难道是那个地铁上的审查员？不过现在父亲的语气和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异样，相反，木崎感觉不到父亲对于兄弟的死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父亲只是在单纯的通知他罢了，他拿起的桌上的杯子喝口水。
木崎的母亲从厨房里端着菜走了出来，她是个短发带着眼镜的中年女性，皮肤暗淡无光，双眼有隐约可见的黑眼圈，这是长年在屏幕前工作的后遗症，她身材瘦削，用围巾擦了擦手后说了句“吃饭吧。”
“妈，为什么你亲自做饭，安提呢？”
“我寻思我好久没做饭了，这样子下去手艺会生疏的，我把它放在我房间里充电。”
安提是木崎家里的家务机器人，今早的清扫，最后的扫描检查工作就是由安提完成的。
木崎今天一天都没有吃饭，今天早上起来他还对着马桶吐了大概有几分钟。周围没有人对毒品有了解，匿名接入网络搜索霓虹曼德拉草也一无所获。所以现在木崎对这毒品的后遗症毫无头绪，但此刻，他只知道自己真的很饿。
他努力维持过去吃饭的速度，实际上他现在很想狼吞虎咽。虽然饭桌上的三人都在沉默的进餐，但木崎其实内心却是一种满足感，能再次回到自己熟悉的日常，真的是件十分幸福的事。
“你今天是不是参加了适配？”
“参加了，只是把个人的数据录入到系统里去。”
父亲吃完后，把碗筷放在池子里，说了句“今天我洗碗吧，让妈妈和安提放个假。”
木崎的母亲微笑着点了点头。
木崎的家庭是十分典型的适配家庭，木崎的父亲在达到25岁法定年龄后，通过适配，找到了现在的妻子。适配婚姻拥有强大的技术支撑:城市数据库，而适配原则是保证该婚姻能实现最大社会效益，组建对社会最有益的家庭。并根据基因分析，来尽量保证可以生下资质最优的后代，双方的职业也尽量配合，有相似的理想。当然适配也会考虑双方的外貌，性格特点，家庭背景，兴趣爱好方方面面，尽一切数据所能，来最大程度保证双方遇到彼此对的那个人。根据城市政务部的数据，去年适配婚姻的离婚率只有7％左右，再加上不少出台的支持适配婚姻的政策，适配婚姻已经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因为这种适配真的能实现美满的家庭，虽然一切都是理论上和模型上的，但两个性格合适兴趣相似，对彼此各方面都满意的人，组建成家庭理所当然会得到幸福。再加上工作相辅相成，有统一的追求与人生目标，从发展角度来说这样的家庭也是很有活力。
所以适配婚姻被提前到16岁，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适配婚姻还是出于自愿，但木崎也明白，当所有人都开始选择适配后，适配婚姻将会发展成为一种吃饭喝水般的日常。
木崎第二天在课间，一条政务局发来的信息从平板弹出，标题是适配对象资料。他没理会金的起哄声，点开后，他看见一个模样乖巧的女生，黑色斜刘海下面是张五官很协调的脸，漂亮的眼睛里是棕色的瞳仁，鼻尖似乎是粉色的，她嘴角微微上扬，可能是在拍照时想到了美好的事。金抢了过来，一只手架着木崎，大声念道：“夏阳，十六岁，公民分72463点，哇好强这个女人，学校是财政直属女校2204级A班的，兴趣爱好是......”
上课铃响起，木崎用尽全身力气甩开金的臂膀，夺回平板，金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王爽的肩膀，然后单手握拳对木崎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上课，起立。”
木崎看着平板上这个名为夏阳的女生，如果一切发展顺利的话，自己大概率就会和她一起组建家庭，一起度过余生。这女生是木崎中意的类型，如果这个女生在自己的班级上，自己肯定也会追求她。但木崎现在担心的是自己，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外城区的遭遇......
木崎盯着讲台上手舞足蹈的老师出神，脑子里忍不住幻想，可幻想到一半时，总会不自觉回想起那个粉色的房间，那个红发里夹杂着一抹白发的女人，霓虹曼德拉草，带着奇异面具的黑影，还有在马桶上呕吐的那个自己。
2
查理玩着手上的打火机，坐在他对面的玛丽正在清扫桌上的食物，不雅的吃相让查理皱了皱眉头，他斜靠在椅子上，后悔自己选择了这家禁烟的餐厅。玛丽注意到了他的不悦，她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红酒后说道：“我希望未来你被饿三天出来后，出来吃饭还能保持绅士风度。”
“这我们拭目以待。”
玛丽白了他一眼，抓起一只龙虾把壳剥开，她瞥见餐厅角落有两个约会的年轻人，男生背对着她，女生却长得很甜美乖巧。她又看向查理，查理正低着头用翻盖手机给某人发消息，丝毫没注意到玛丽正在观察他。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处理？拜托别用那么无情的词语，”查理盖上手机，“我暂时不想带你回警部，如果你表现的够好，我们能有个愉快的结束不是没可能。”
玛丽用手捂住嘴，轻轻打了个嗝，“我的房子怎么样了？”
“那里你是应该永远无法回去了。”
“我的东西还在那里，我得去拿。”
查理直起身把脸凑近，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本认为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要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好吗。”
玛丽愣了几秒后笑出了声，“莫名觉得你这个样子很可爱，很反差萌。”然后她端起红酒，看着窗外的行人说道：“内城还是怎么让人讨厌，包括内城的人。”
“你原来生活在内城？”
“我母亲原来是内城的，在学校里当老师，她爱上了一个外城的皮条客，30多岁的时候抛下自己适配的丈夫来到外城，然后，嘭！我出生了。”
侍者端上查理点的咖啡，查理往里面放了几块方糖，一边搅拌一边说道：“我没看到你太多的资料。”
“也没什么好看的，和大多数外城人的经历差不多，都是一些自由混乱的不良记录。对了，你平时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你有妻子吗？”
查理刚把杯子举到嘴边，听到这句话后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喝了一口。“我还没有适配。”
“你公民分多少？”
查理放下杯子，玛丽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虽然她此时没有化妆，但她的眼神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诱惑，查理从警校开始就没有遇到过很多女人，这种风尘女子他还是一次接触。玛丽确实很漂亮，虽然卸妆后的她满脸憔悴且能看到很多因为放纵而留下来的痕迹，但这些依旧无法掩盖她的美丽，像是带有一点虫蛀但依旧具有破败美感的玫瑰。
“十二万分左右”查理回答道。
“真是高的恐怖呢，快到我的4倍了。这么优秀的人一般平常是怎么解决需求的？”
查理盯着她没有回答。
“别误会，我是个成人片演员，如果你身边有同事是我的粉丝，我很乐意签名。”说完玛丽又喝了一口红酒，拿起一片面包，在上面抹了一层花生酱。查理喝完咖啡，拿出那个破旧的小本子，询问道：“那个你在网上聊的少年，你还记得他的we talkID吗？”
“不记得，我只记得他的名字是山奇君。”
“这我也知道，但我现在需要他的资料，把你能回忆起来的都告诉我。”
“哟~这就是你查案的样子吗，很帅呢，但我挺中意那个小孩的，所以在告诉你之前我得知道你会不会伤害他。”
“你现在自身难保，我不觉得你有很多选择。”
“实际上我有，你不能通过记忆复写查我，因为你这次调查很明显是你个人的行为，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那个叫警部的机构。”
玛丽用手卷着自己头发中那一缕白色的部分，脸上是有点嘲弄的表情。查理思考了几秒钟，苦笑了一下，放下笔，右手作出发誓的手势：“我保证不会伤害他。”
听到这话后，玛丽心满意足的笑了，她站起身亲了一口查理的额头。查理感觉到了自己的额头上食物的残渣。他拿出纸巾，用力擦拭了一会。
3
“这家店怎么也被查了？”
“一个月第三家了，速度变快了。”
“搞不好真的会惹怒那些黑帮，引发战争。”
“白衣服的人肯定是是故意这样做的啦，下战书啊这是。”
“不过里面好像还有人在抵抗哦。”
“‘真的假的，那不是很危险吗。”
一名穿着灰色T恤紧身牛仔裤，身材高大的白发男子挤开议论纷纷的人群，翻过警戒线来到被查封的酒吧前。正在周围戒备，身穿白色制服的执法部人员看到他向他敬了个礼。白发男子脸上带着黑色口罩，同时两只宽大的手掌带着黑手套。男子名叫巴龙，是执法部“外城清扫计划”的行动组长。
“汇报情况。”巴龙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80%区域已经清扫完成，剩下20%有个，有个东西还在抵抗。”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这次再不汇报清楚，我会撕掉你胸前的执法部徽章。”
“有个学生还在夜总会后台处抵抗，但已经失去人类形态成为半机械生物，且战斗力和战斗欲望极强，目前已经造成我方三名人员伤亡。”
“学生？”
巴龙看向内部，里面传来阵阵机油和鲜血的混合气味，这时另一个男声响起，“巴龙，你怎么现在才来。”
巴龙讨厌这个声音，男人名叫张文仁，是上个月从警部调任到执法部的人，其父亲是原执法部的高官，公民分15万以上的精英，也是他能短时间从基层做到与巴龙同样位置的主要原因。巴龙用余光看了这个矮个子犹太人一眼，说道：“你是行动组的副组长，如果你过于无能我会把你换掉。”
“是是，”张文仁伸了个懒腰：“不过我建议你先进去看看里面的东西，再把我换掉也不迟。”
随后他又小声补充道：“还有可能是你被干掉，然后我升任组长。”
张文仁穿着体面的白色真丝长西装（虽然是长细装但裁剪了不少），粉色内衬衫和金色条纹领带。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退到柜台后面，给自己到了杯酒，一边喝一边眯眼观察着巴龙。
巴龙走进黑暗的厨房，凭借热成像他能看见被破坏殆尽的房间，三具被残杀的尸体，以及在角落里的那个外形像蜘蛛，正在如野兽般喘息的不知名生物。巴龙摘下手套，他的两只手掌被改造成特殊机械义肢，能够打出速度接近每小时五百公里的直拳，代价时长时间出拳会导致过热产生的自燃。他摆出拳击架势小心的接近角落里的那个生物，差不多还有5米的时候，那只生物突然抬起头，在墙上连蹬几步，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跃向空中，两只长着钢刃的机械臂斩向巴龙的脖子。巴龙凭借中枢机的灵敏反应急速后退了几步，仰着身子躲过了斩击，那生物扑了空后，没有继续快速的进攻，而是站在原地警惕的盯着他。
“巴龙，上面的人来命令了，要你去二楼解决它。”
“什么？”
局域网里张文仁的声音还是让巴龙烦躁不已，但这声音还在继续，“去二楼打可以让民众看到怪物的形状，也有了让媒体报道的素材，去二楼打，那里已经清空了。”
“这怪物有极强的弹跳力，如果去外面战斗会波及民众。”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死人的话宣传效果不会更好吗？这是上面的命令，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我先找个地方躲着了。”
某电视台演播室里正在现场直播这次事件，几个评论员正围坐在大屏幕前七嘴八舌的点评着。这时巴龙出现在镜头前，一个评论员兴奋的说道：“啊，那是巴龙组长。”
“巴龙组长最近的公民分来到了十三万，”一个评论员翻开他手中的资料，“130526分，这不仅是在执法部队的剑等级里是很高的分数，放到整个执法部里应该都是佼佼者吧。”
“随着清扫行动的进行，巴龙组长肯定会有更多加分的机会。那李藤先生，您是比较知名的公民分的研究学者，您觉得巴龙先生能否通过这次一系列的外城清扫行动，来突破到十五万分的大关？”
叫李藤的评论员是一名谢顶油腻的中年男子，他扶了扶眼镜：“我们都知道公民分有5个最基础打分点：资产，法律，学识，品德以及政务，那么巴龙先生在清扫行动中的表现呢，按照正常规则来说它不仅会因为他本人是执法部的成员记录到法律部分里，还会，”说到这里李腾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会记录到政务大项中的一个小项：市民荣誉里，从而达到一件事加两次分，别小看这个小项，这个小项从我们研究中可以发现是个加分很多的小项......”
突然大屏幕上的画面一转，一只模样扭曲机械生命体跳跃到了二楼，对面大楼的广告灯牌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打在它身上，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聚焦在它身上。这具生命体从外观看是肉体与机械融合的存在，你可以看到它的下半部分是普通人类的身体，身体后背长出几根粗壮的连接线，连接线在空中相互交织形成一个球状的线团，线团伴随着肉体呼吸上下浮动，数只长有钢刃的机械臂从线团里伸出，悬浮在其周围。整具躯体在夜空下散发着混乱与未知带来的恐惧，从摄像头的角度去看，那线团会正好挡住月亮，而那些带有钢刃的机械臂则像是肉体背后张开的翅膀一般，再加上楼下无数仰望着的普通人，这些元素有机的结合了起来，像是神话中某个场景：在民众祈祷下，一只堕天使从月亮中重生。
巴龙看着眼前这具机械，一边调动中枢机，调高手上义肢的输出功率。双方盯着对方有十几秒钟，突然机械生命体像是野兽一般，打了个哆嗦后冲向巴龙，战斗一触即发。巴龙躲开两只钢刃的横扫后，一脚踩住对手的头，借力高高跃起，同时一拳砸向那个球状线团。巴龙这一击调整了功率，这一拳的拳速只有时速两百公里。那球体因为这一击凹陷了一块下去，巴龙落地，眼前的机械生命体因为这一击发出悲鸣，所有的钢刃机械臂开始胡乱的挥舞。楼下围观群众发出惊呼声，但只有少部分的人离去。
巴龙一边躲闪一边侧身移动到机械生命体的背后，寻找到了一个空当后他准备输出最高功率一拳击穿那球状线团，就在他离球体还有三米不到的时候，刚才还在胡乱挥舞的所有钢刃在一瞬间停下，刃尖瞄准在空中毫无防备的巴龙。虽然巴龙的中枢机比较及时的做出了反应，但无奈数量太多，且在空中难以控制身体，巴龙还是被四五根机械臂贯穿，钢刃上沾满了鲜血。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尖叫，不少人纷纷离开，演播室里的评论员吓得站了起来，只有主持人冷静的冲出去叫导播切掉画面。
被四五根钢刃贯穿的巴龙悬挂在空中，机械臂把他缓缓移到球体面前，似乎是球体想要进一步的观察它的战利品。巴龙四肢垂下，没有一点生存迹象，在观察了大约一分钟后，机械生命体失去了兴趣，准备甩掉巴龙离去，但是，它用力甩了几次后，巴龙依旧悬挂在它的钢刃上。球体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只见死而复生的巴龙抬着头，一只手握紧胸口的机械臂，另一只手用蛮力折下钢刃，球体迅速调动剩下所有钢刃刺向巴龙，但为时已晚。巴龙用尽全力，义肢输出最大功率，他掷出手中的钢刃，钢刃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轨迹，“嗖”的一声，钢刃刺穿球体扎在地上。
“妈妈......啊啊..........爸......前......痛..........辈......WWWWW...........NM”
机械生命体所有动作在一瞬间全部停下，它留下这一段模糊不清的语音后轰然倒在地上。巴龙拔出自己胸口中所有钢刃，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踉跄的走下了楼梯



 适配(2)

1
“哥，我事务所来了个人指名道姓要找你。”
仁久正在被数名枪手追赶，在路过一条小巷时他收到了一条语音讯息，他一边躲闪身后的子弹一边回复道：“谁？”刚一回复，一辆摩托车突然冲进路口，车上是一名梳着莫西干头的帮派成员，他拿着一把改装过后的MAC-10***，准备扫射没有防备的仁久。“建议启动光学迷彩，”仁久的大脑里响起中枢机的声音。车手单手持枪准备扣下扳机，但仁久一秒钟后在他眼前消失，帮派成员迟疑了一秒钟，还是往刚才仁久站着的地方扫射了一个弹匣，被涂有帮派标志的墙上出现了一排密集的弹孔。
“名字叫欧迪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嘛至少比我年轻，他和他妈妈一起来的，说是要加入新岚组在你手下做事。”
仁久出现在车手的后座，他伸手抓住车手的脖子，把他扔到墙壁上，帮派成员刚挣扎着站起便看见仁久拿着他的那把MAC-10对准了他，他举起双手刚想说什么，仁久扣下扳机对他扫射，打光了一个弹匣后他看了看手中的枪，摇了摇头后把枪扔在倒在血泊里的莫西干头旁边。
单**120发，仁久一边感叹这人的改装创意一边启动摩托车驶出小巷，他回复义远的讯息：“你的意思是一对母子找到我这来，要加入组织？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也很纳闷，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是知道些什么，还有他们不是都要加入进来，只是这个叫欧迪诺的小伙子，他妈妈只是来陪她过来的......”
“都说了这女人不是我妈，只是我室友而已。“一个不同的声音响起。
“切到视频，让我和他说话。”仁久驶入高速公路，他的速度已经达到430公里每小时，这种速度下人的肉眼是无法处理路况的，他只能用中枢机来避开路上的其他车辆。
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车头的全息屏幕上，是典型的亚洲人面孔，有点细长的双眼，微厚的嘴唇上面是却是一个还算精致的鼻梁。仁久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他把视线重新转向前方，然后说道:“你只有一句话的机会。”
“摩尔根叫我来找你。”
听到摩尔根这个名字让仁久迟疑了一会，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全息屏幕，这名叫欧迪诺的少年此时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仁久调转车头避开一辆重卡，继续说道:“再给你一句的机会。”因为摩托车的急速行驶，强大的气流吹在仁久的脸上，仁久没有戴风镜，这句话也是半吼着说的。
“摩尔根和我说过你碰过他书架上的古曼娃娃。”
听到这句话后仁久直接切断了语音，拐进另一个路口，并且扭动把手加速行驶，摩托车的引擎发出悲鸣声。大约30秒后，他急速驶进竹马桥街区，穿过一片棚户平房街区后，停在义远事务所的门口。几个在门口抽烟的黑道学徒见到他马上掐灭烟头列队成两列，一边鞠躬一边喊道:“仁久哥好！”
仁久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走了进去，边走边掏出一把手枪，也就是那把他用来刺杀摩尔根的点357大口径。他上到事务所的二楼，用肩膀挤开楼道里正在议论纷纷的其他人，闯入尽头义远的办公室。
欧迪诺坐在房间角落的一个沙发上，他刚和仁久对上眼神，仁久便举起枪对准了他。欧迪诺身旁的女人站了起来，刚想要推开仁久，但义远比她快很多，这个身高近两米的青年从办公椅上一跃而起，上前拦住了他的哥哥。
“怎么回事？”义远站在双方的中间。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是谁？”仁久看了弟弟义远一眼，然后盯着欧迪诺。
“我叫欧迪诺，摩尔根叫我过来找你。”
“摩尔根已经死了。”
“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了，不是吗？”欧迪诺表现的很镇定，他从沙发站起，挡在菲比的前面，直视比他高出一个头的仁久。
“但你知道我杀了摩尔根，凭这点你就不能离开这里。”
义远似乎也有点动摇，他重新看向欧迪诺，又瞥了他身后那个名叫菲比的女人一眼，她此时虽然沉默，但额头上满是汗珠。
“我可以解释清楚一切，但前提是你得放下枪。”
仁久先是看着这个无惧枪口的年轻人，然后又用余光看见欧迪诺已经把手轻搭在腰间的刀柄上。仁久终于想起了这张熟悉的脸，是那晚在擂台上与猿猴浴血奋战的浪人。那说明那晚他至少不可能在现场，仁久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放下手枪。
仁久离开房间后，义远把欧迪诺带到事务所楼下，走进一家杂货铺买了包“星云”香烟，伸手递给欧迪诺一根，欧迪诺摆了摆手。义远面带微笑，斜靠在路灯旁边点燃香烟。
“这人究竟是什么毛病？”菲比从楼上走下，捂紧身上的棕色兔毛大衣，她来到义远身边拿走他手上烟盒，自己取出一根点燃。
“装了中枢机的后遗症，哥是组织里单独干脏活的人，所以给他装的中枢机是战斗型的，这中枢机毛病多着呢。”
“中枢机？那不是法律禁止的技术？”
义远意味深长的看了欧迪诺一眼，随后说道：“你刚刚的表现让我对你还挺有兴趣的，但你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又让我不得不扣你印象分了。”
欧迪诺撇了撇嘴巴，不再说话，菲比笑了一声，她拍了拍义远的肩膀，询问道：“那你有没有装那玩意？”
“我装的只是辅助性的，功能局限但也没有太多后遗症。哥装的是攻击性很强的中枢机，遇到任何在他看来是危害组织利益的行为，他都只会下意识的产生一种想法。”
义远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路口处一个清扫机器人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那就是清除，刚刚他冲进房间拿枪对准你，满脑子里估计都只是一个词语，清除。”义远边起身走向事务所边继续说道：“你以后在他手下做事这种情况估计还会遇到不少，好好的记住这次经历吧，明天上午我会联系你。”
欧迪诺看着义远瘦长的背影渐行渐远，目送他走进事务所，之后仰头呼了口气，回头看了菲比一眼，露出有点无奈的苦笑。菲比站在一旁抽着烟，烟雾在路灯下飘散溶入进霓虹色的夜空中，她脚边的机器人依旧在缓慢清扫义远刚刚扔下的烟头。
2
如果我在第一次约会中途毒瘾犯了怎么办？
木崎快速走过红绿灯的同时内心突然担忧起来，木崎当然记得那个对自己来说是地狱般的晚上。他终于看见夏阳讯息分享给他的那家餐厅，他慌张的推门而入，看见坐在角落位置的夏阳，穿着灰色校服的她正带着眼镜看书。餐厅里朦胧的黄色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文静与青春，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实现了一种完美的契合。木崎甚至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距离感，那个角落明明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他深呼吸一口气，整理自己的衣领袖口，走向夏阳。
“你好，我是木崎。”
夏阳抬起头，没有回答他，反而是面带微笑开始观察起木崎的外貌，木崎因为她长时间的注视变得有些脸红。就这样双方僵持了快一分钟后，夏阳又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她伸出白净细长的手，“你好，我叫夏阳，请多多指教。”
木崎和她握了握手，她的手心凉凉的，是很舒服的触觉。他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放下书包坐在了她的对面。坐下来后他有点手足无措，接着木崎注意到夏阳依旧在观察着他。他搓了搓手，指了指她手中的书：“这是什么书？”
“波德莱尔的恶之华。”
“啊，”木崎听到了这个熟悉的书名终于有点放松下来：“欲编织吾这顶神秘之桂冠，需聚集一切时代与整个宇宙之力量。”
夏阳的眼里闪过惊喜，她合上书，摘下眼镜，翘起脚双手搭在腿上，“你是我几次适配以来，第一印象最好的一个，我很高兴。”
这话本应是表扬，但木崎反而重新紧张起来：“可是你我都是十六岁，而这次适配最近才有......”
“那只是对你们大部分内城的学生来说，实际上我从去年就开始适配了，但都是令人很失望的适配。“
木崎正在想这话怎么回答，夏阳却拿出手机，她询问木崎：“你要喝点什么吗？”
“橙汁就可以。”
夏阳点好单后继续说道：“当然也和他们的公民分有关，我记得没错你公民分也有7w吧。”
“是。”
“很不容易呢，你只是普通的中产家庭，十六岁能有7w可以说是一只脚踏进精英领域了。”
眼前这个名叫夏阳的女生与木崎事先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原本以为会是一名比较内向的人，至少从照片看来是这样。但实际真人却如此成熟主动，木崎开始怀疑这次适配是否成功，但他突然又察觉到了不对劲，适配初期双方是并不知道对方家庭情况的。他刚想询问，夏阳便注意到了他的疑惑。
“因为我家庭的原因吧，我的父亲是政务部的官员，官员子女适配是需要知道对方家庭信息的，不好意思，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父亲是政务部官员，本身的公民分也是7万2千多点的存在，木崎知道了刚刚进来时的那种距离感从何而来了。眼前的这个女生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优秀于自己的人，难道应该怀疑适配系统么，他喝了一口橙汁这样想着。
“不过，你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以前每次适配的男生上来都是急着展示自己，但没人认出过我手里的书。”夏阳举了举手中那本白色的《恶之华》，“而你真的让我感到惊喜。”
木崎羞愧的笑笑，“也只是正好看过这本书而已，这书在家里不方便看，我都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偷偷看的。不过，夏阳小姐你......”
“叫我夏阳就可以了。”夏阳打断了他。
木崎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夏阳放松的托腮望着他，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夏阳突然注意到窗边有对情侣，女生站起来亲吻了男生的额头一口，女生的头发很是显眼，鲜艳的红发有一抹白色。夏阳拉起木崎的手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夏阳说的地方是位于内城区与外城区的交界处，夏阳拉着木崎的手穿过一片热闹又破旧的街区，穿过颜色各种各样的灯牌，穿过那些木崎从未到过大街小巷，然后来到一座桥上。这是一座老式水泥桥，桥上用中文写了很多个“拆”字，这座桥十分不起眼，且很少有人通过，而桥的另一边就是外城区。
“要在内城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可不容易了。”夏阳站在桥上，微风拂起她的头发。
木崎看见夕阳下少女的脸庞似乎洋溢着光芒，桥上只有他和她两人，他伸了个懒腰，“这地方确实不错。”
“木崎，你在适配前喜欢过其他女生吗？”
“没有。”
夏阳抬头看了一眼木崎，这时她注意到了木崎的蓝色瞳仁，紫红色的晚霞倒映在其中。她用手扶住木崎的脸，轻轻转过来仔细端详他的眼睛，木崎涨红着脸不敢说话。
“木崎，以后我们每次结尾都分享一个彼此的秘密怎么样？”
木崎有点疑惑的转过头。
“嗯~这次就你先说”
木崎盯着夏阳的脸，少女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天空突然响起一身清脆的鸟鸣声。世界仿佛停止了下来，少年喉头一紧，桥上空无一人，明明鲜红的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但少年身上还是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燥热，这股燥热在剧烈的反应下演变成了瘙痒，瘙痒从心头扩散至全身。在天空传来第二声鸟鸣的时候，少年嘴唇微张，有点急促的喘气。
木崎最后还是把一切告诉了夏阳。粉色房间，红发女人，霓虹曼德拉草，面具人。
夏阳听完后先是转过身，木崎注意到她用手捂着鼻子，他刚想走上前，夏阳却已经放声大笑起来。
“木崎，真的我太喜欢你了！”她抱住木崎，两人不自觉拥吻起来，“你果然是我适配到的男生中最有意思的那个！”
“真的真的，”夏阳因为兴奋已经半跳起来，“平常我遇到的男生和他们说话，我都闷的快要窒息了，不对，是我每天的生活都是快要闷的窒息了，但今天和你度过的这段时光，我真的很喜欢。”
夏阳在木崎的怀里跑开，几步后回头向他挥了挥手，“明天还是这里哦。”
最后木崎独自一人站在桥上，他花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摇了摇头像是从一个梦里惊醒，看了一眼时间后，他快步走向附近的地铁站。这时，天空传来第三声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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