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喜旺的故事》 第一章尖山坡下茶香浓石拱桥上传桑梓 “旺儿,旺儿,莫睡俩,醒得俩”。 六岁的喜旺正趴在奶奶的腿上睡觉突然被奶奶推了一下,只见喜旺赤着脚,下身穿着一条洗白了的蓝色短裤,上穿一件自织的沾满泥点的白色土布衬衫。喜旺动了一下,下意识用衣袖擦了一下嘴角涎水,眼睛并未睁开的问道:“奶奶,什么事?……?” 然后又没了声音,而躺在他身边的一条大黄狗仰起了头竖起了耳朵,东找西望了一下,见喜旺没动静,大黄狗也躺下了。 奶奶正座在自家的茶堂屋门口补衣服。也是她住的地方。奶奶看着喜旺又没了动静,也没着急叫他,奶奶把补衣服的针往头发上擦了擦,又利索的做起了针线。 这天她就像往常一样座在茶堂屋靠在门边的小板凳上做针线活,看见屋前拱桥上几个小孩子拿着书本正叽叽喳喳从下院子的学堂报名回来,她知道明天九月一号就是新学期开学了,同时也是一年级新生报名的日子,她看见同村几个和喜旺年纪一样大的孩子都上学了,所以就叫醒喜旺也去报名读书。 这里茶堂屋的门脚很高,茶堂屋就是指这种房屋式样的的人员在白天的主要活动房间,通常在整个房屋的右边,还装有一个火坑,冬天烤火的地方,也相当于客厅的功能。茶堂屋一般都扎有楼板,所以喜旺就直接座在楼板上也就相当于地上。这种屋子大多是三间,中间叫中堂屋,中堂屋最里边墙上有一个神龛,本来供着“天地国亲师”位。但最近几年“破四旧”不许搞了,“天地国亲师”的牌也拿掉了,现在供的是“红宝书”,就是《毛**选集》一、二、三、四卷共四本,称为“红宝书”,由于老神龛做得不深,书太宽,于是又在神龛的下部做两个三角撑,再放一块木板,书才能稳稳的摆上去,整个院子的房子和中堂屋的样式大同小异。而中堂屋没有楼板,就是土地板。就是放一些小农具、箩筐、扁担、稻谷等等,一般都不住人。右边就是睡房了,也扎有楼扳。 今天是一九七O年的八月最后一天。虽说己立秋,但秋老虎未过,天气依然很热。现在是响午后了,午饭后小孩子睡意多,见奶奶座在门口补衣服,便靠在奶奶的腿上睡着了。奶奶今年己经六十三岁了,身材娇小,脸很小,还是一个缠脚的小脚老太太,皮肤已是一道道沧桑的皱褶,背有点微陀,虽然只有六十三岁,又很少有笑容,她头上戴着一个看起来像斗笠的帽子,实则是本地瑶族的传统装扮,它是用一条近十五米长、一尺多宽的黑色丝帕缠起來的,直经大概有近两尺,身穿一件黑色的边开衣,长及膝盖,下穿一条宽筒裤,裤边绣有花纹,脚穿自己做的干层底布鞋,最外面围着一条边沿绣花的和衣服一样长的围裙。一身黑色的服装和她那沧桑的脸,看起来就己显得农村老躯那种特别的沧老感。 “旺儿、旺儿、起来了,莫睡俩”。奶奶又叫了喜旺。 “嗯、嗯……”。喜旺闭着眼睛嘴角嘟囔着。似乎并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奶奶拍打着喜旺的头说:“忙撩起(本地话:快起来的意思)忙撩起,你孬哈(看一下的意思)院子里和你一样大的舒军、唐远福都到学堂报名透书恰俩(本地话:读书去了的意思),今日是阳历八月三十号了,今日不报名,明日就开学俩,你骂恰透诗,明日二回长杜俩你就寺条勺子。(本地话:你不去读书,今后长大后就是个傻瓜)。 在奶奶的一再摧着下,及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着:“我阿骂想透诗,不会透”。(土话:意思是:我还不想读书,不会读。) 身边的大黄狗躺在地上没动,只是睁开眼睛看了看,看见喜旺起来了,它也一下子站起来了,张开大嘴,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接着又向前倾一下,又向后倾一下,蛮蛮地伸了一个大懒腰。然后站在那里缓缓地摇着尾巴静静地用它的狗头在小主人身上轻轻磨蹭,似乎也是想邀它的小主人该出去走走了。 奶奶见喜旺对读书热 情不高,她一边在不停的在做她的针线活一边又偷描了一眼喜旺的反应,见他懒懒散散,就留带责备的对他说:“你骂恰透诗,二回长大俩,连工分通骂会算。你孬哈,骇滴院子那个女芽儿舒兰花,比你阿孃涅通透诗恰俩,你骂肯恰透诗,真的明日二回长杜俩当条勺子啊。”(意思是:你不去读书,今后长大了,连村里做工的工分都不会算,你看哈,后面院子里那个女孩子比你还小些,都读书去了,你不肯去读书,真想今后长大后当个傻瓜),你哥哥今天上山砍柴去了,明天你跟你哥哥一起报名透诗恰。 喜旺终于睁开了眼睛,慢慢站起来不耐烦的说: “好啦、好啦,莫噪俩,我明日跟哥哥恰报名透诗好麻”。 说完就和那条大黄狗走出门去,对奶奶说:“我到溪边先洗个澡去”。 奶奶说:“好的,莫去远,就到门口拱桥下面洗哈就回来”。 “好啦、好啦”喜旺边走边说就下到小溪中去了。 这是湘西中部农村的一个小村庄,地处罗霄山脉的余脉,十公里路左右外就是本县域内的最高峰海拨一千二百多米的罗子山主峰。虽然说有十公里左右,但看起来就在山的那边。这里都是丘陵地型。出门是山,耕地很少,一般都分布在山与山之间的山弯弯里。一层层弯弯的小梯田,顺山势而成。 这个村叫麻溪,因村门前这条小溪得名,村子不大,共二十几户人家,总共不到一百人,小溪穿东西而过,小溪的上游直接延伸进了大山深处。如果以村口这座石拱桥为界,小溪的下游进入了一片开阔地,是一片田野,村民主要居住在小溪的南边,溪边集中一点的院子大部分人家姓舒,后面隔着几丘田的小院子的几户人家姓唐。还有一些人少的姓撒落在村庄周围。溪的北边是一座小山,高约一百米,像个圆锥型,山顶小而尖,故名尖山坡。尖山坡这座山也是从小溪上游连绵山脉的终点,山上林木茂密,山旁麻溪村的村民多少年来也从不去砍尖山坡上的一草一木,这座山就是麻溪村人心中的神山。也是人民心里无法忘怀的家乡符号,祖祖辈辈对它有着深深的敬畏,不允许人民对它有丝毫的亵渎。 尖山坡的山脚直入小溪,所以尖山坡脚下沿溪边只有一户人家,还是用几根木柱抵在溪岸边免强搭建的一个吊脚楼。 一条踠诞大道从村庄边沿由南向北而去,沿尖山坡的边沿的溪上建有一座石拱桥,过桥往北去五华里是公社住地后溪,不过桥往南十五华里是区**溪口镇。也不知什么年代建的了,听老辈人说有几百年了。大路经过石拱桥便绕着尖山坡的坡脚向南而去。虽说是大道,其实也就两个人能并排走吧。也可以说是条官道,县上下来人去其它公社或村都走这条路。听村中老人说当年贺龙红军也曾走过这座石拱桥。喜旺的家正好就在这座石拱桥的桥头。 喜旺的家有两栋木屋,一栋旧房是纵向的,深4进,靠大路边最外层有三间小屋,中间是中堂屋,右边是一间小房,爷爷和喜旺哥哥住,左边是厨房。第二层相当于一个过道,通透的,堆放一些杂物,第三层是两间房喜旺和哥哥喜财住一间,一间又兼做过道,第四层也是最后一层是猪栏以及放农具的地方。另一栋是后建的,横向建造,是一栋典型的瑶乡本地两层吊脚楼。一楼装了壁板,楼上只装了一间,还有两间没装壁板,只装了一圈栏杆。视眼开阔。奶奶和叔叔婶婶住在一楼。横房的外面就是一片稻田了。 喜旺顺着一个斜坡就来了到溪边,脱掉衣服和裤子,乡下的孩子也没有穿小内裤的习惯,天气热了,反正长短就一条裤,赤条条的扑进了清澈的溪水中。其实溪水水面也不宽、溪水也不深,喜旺游泳的小水面是一个两条小溪的汇流地,这条小溪是沿着尖山坡的另一面流向麻溪,刚好在这里汇合,这个小溪汇入口处上面也建有一座小木桥。因为小溪的汇流,在此两溪冲击形成了一个小水潭。宽大概三米,最深处也就两尺。好在这是来自山中的溪水清澈见底。虽然是村庄旁,但沒有任何污染,小溪的岸边长满了各种鲜艳的小花以及绿油油的野生兰草植物。 这边有开得正艳的紫色三叶小花,那边有有小如米粒鲜红的圆柱状红花,近水边细长的兰草叶已伸入溪水中。喜旺惬意的仰躺在这清凉清澈的溪水中。突然感觉到小脚趾一阵刺痛。只听喜旺惊叫一声,人也弹了起来。 “妈呀,又是那只死螃蟹夾了老子。” 喜旺翻身座起,正看见一只螃蟹夾往他的小脚趾不放。喜旺一把逮住它,又不敢蛮扯,蛮扯更痛呀,这只螃蟹好像也是和他扛上了,死死夾住不放。 喜旺心想:这只螃蟹不会是报仇来了吧,老子前两天也在这里泡澡被夾,被老子生吃了。这只看来比前几天那只大些,是不是是前几天那只螃蟹的爷爷。 喜旺正想着,螃蟹又夾紧了一些,搞得喜旺有点难受了,他一下站了起来,把螃蟹夾的那只脚拿出了水面,把脚放在了岸上,一只手按住螃蟹的背,一手直接拆掉了螃蟹夾脚的大钳,一把塞进了嘴里,咔嘣咔嘣地咬粹了它,嘴里还不停的说: “看你还敢夾老子吗。哈哈哈。” 接着把整只螃蟹放到嘴里咔嘣咔嘣的咬粹吞下了肚。你看乡下孩子就是这么拽。 经过这一番折腾,喜旺的状态己完全从在奶奶身边的时候变了样,农村野孩子的野才开始显现。他一把抓住大黄狗的狗腿就往水里拖,大黄狗又不太想下水,这条成年大黄狗和六岁的喜旺体重也差不了多少。两个在那你来我往,搞得水花飞溅,似乎是两兄弟在水中嬉戏。大黄狗终于挣脱了拉扯,跑到岸上,使劲抖动一身长毛,抖得水雾飞舞,跑开了。 喜旺没有了玩伴,又开始在水中的岩石中摸鱼,清澈的水中看见那游来游去的小鱼。有头红、尾红的2寸长的“红旗子”、有混身白仅背部一线浅黑一寸长的“白鱼婆”。喜旺捣鼓了半天。任凭这些小鱼在他身边游来游去,也沒能抓住一条。也就眼睁睁的得一眼看。 这时喜旺也开始泄气了。这时隔他十米远的地方有十几只刚刚齐羽的鸭子,几只母鸭刚刚变声,也许刚吃饱,突然伸长脖子仰天大叫: “嘎嘎嘎 嘎嘎嘎” 喜旺正没处出气,感觉那几只鸭子在笑话他,他捡了块小石子仍过去。鸭子们“轰”的一声,件随着“嘎嘎嘎 嘎嘎嘎”的叫声拍打着翅膀慌忙逃离。 “好啊,喜旺,你打你奶奶的鸭子,让我去告诉她,鸭子长大了不给你吃鸭腿。” 喜旺听到声音知道是爷爷。 “爷爷,莫告诉奶奶啰,我又没打到鸭子身上。” 喜旺忙去拿了衣服穿上并哀求着爷爷。 其实爷爷是和他开开玩笑,爷爷刚刚才干农活回来,回来來吃点心(吃午饭的意思)的,到溪水中来洗洗农具,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好的,我不向你奶奶告状,那你等我吃了点心来帮我一下忙可以吗?” “好好。” 喜旺连声说了几个好,好像不答应就没有那肥美的鸭腿吃了。 喜旺來到爷爷身边,扯着爷爷的衣角回家了。 第二章孩童无邪戏溪水老人无心起心结 爷爷今年也六十五了,看起来还很壮实,中等身材,脚穿一双稻草编织的草鞋,下身一条腰间一节自织土大布下接黑色土布的大筒裤。挽着裤脚,这种裤是一条大直筒,没有裤腰,没有西裤那种裤头、裤扣、和穿皮带的那种裤耳。是一种中国的传统裤,在城里有人把裤脚扎起来,看起来像灯笼,所以有人取名叫“灯笼裤”。穿的时候提至腰间,如果太宽了,就在前面从左至右打一个折,然后用瑶乡女人们特别编织的有多种花色的裤带捆上就行了。其实当时不管男人女人都是这样的裤子。只是女人的裤子的裤脚绣上了大概三寸宽的花边。 上身穿着一件土布布扣对襟衫,腰间衣服外还扎了一条腰带。瑶乡汉子的这条腰带其实也是有用的,腰带一般长五尺左右,宽一尺,整体看来是一条白色的布条,但仔细看来,每隔几寸就有一线细细的黑纱织在其中,由于那参在其中的黑点就像黑色的蚂蚁一队一队行走在白布上,所以瑶族人的这条带子,也有一个形象的名字“蚂蚁布”。这种布大多是本地女人们自织的。 “蚂蚁布”平常日子不管春夏秋冬,都是瑶乡汉子的标配,平常都是挽在头上,冬天可当帽子,戴在头上,夏天太热又可擦汗,还可捆在腰间,还可做成临时的包伏,在夏天的田间地头你总能看见“蚂蚁布”的两头打成两个包裹像褡裢一样搭在肩膀上,总之“蚂蚁布”就是瑶族汉子的随身必备。 爷爷一手把锄头扛在肩上,一手扶摸着喜旺的后脑勺往家里走去。 喜旺边走边问爷爷: “你那么大个人,要我帮什么忙,你不会骗我吧。” ”爷爷那会骗你,肯定有事要你帮忙,等哈吃完点心你就知道了。” 爷爷突然停下了脚步蹲下轻轻的在喜旺耳边问: “你奶奶在家吗?在做什么?脸色怎么样啊?” 喜旺听到爷爷的问话,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也咪成了缝,狡黠的一笑,说: “哦~爷爷,我知道了,是不是前天奶奶叫你去村里的油房取几条茶枯回来到下半年炕腊肉,你去了一整天,帮人家帮忙扛树去了,到很晚才回来,还喝醉了,搞得茶枯都被人家搞回去了。” 喜旺声音也赿说赿大,爷爷赶紧捂住喜旺的嘴赶忙说: “轻点、轻点,小祖宗。” 为了这事,奶奶己经三天没理爷爷了,前两天爷爷每次经过奶奶身边,奶奶就在那指桑骂槐的骂,比如正在喂鸡喂得好好的,看见爷爷来了就开始骂: “家里的食不好吃么,就外面的食好吃,今后再去外面馋,都不把你们喂食,饿死你们一个个”。 在猪栏喂猪,看见爷爷拿农具来了。就开骂: “一个个勺猪脑壳,今天不吃,明天一个个搭早把你们脑壳都剁了。” 婶婶天天煮饭,这几天奶奶也不来一起吃饭了,婶婶去叫她,她也不去吃。后来她不知从那里弄来个旧锅子,在新屋后的壁脚自己用石头砌了一下小灶,一个人在那里搞起了饭吃,大家以为过几天气消了自然来一起吃饭的,开始叫了几次不肯来,所以从咋晚开始没叫她了,等她慢慢消气了自己回来。这几天全家都不敢惹他,爷爷就更不用说了。 爷爷听在耳里,他知道奶奶其实在骂他,他也不敢搭腔,只有装作若无其事般取了东西就走。心想别找事,万一那句话说错了,又找来更多的责骂。 因为喜旺两兄弟的父母在喜旺一岁多时哥哥差不多五岁就去县城工作了,老家离县城有一百多公里,如果要去县城,那就要凌晨四点起来走十几里山路去到溪口区**驻地,因区**驻地溪口镇就在沅江岸边,县城也在沅江岸边,位于溪口镇下游一百多公里处,在这里有每天一班的客班船,早上六点开船。由于去县城在下游,因此是顺水,通常也要下午一点才能到达县城。往返一次要起好大的势。加上路费也贵。在县城又添了两个妹妹,所以父母也是一年才回一次老家。所以喜旺和父母也很少见面。喜旺常年就和爷爷奶奶生活在老家。 喜旺的叔叔婶婶结婚三年多还没有孩子,他们也很着急,于是按照当地老年人风俗说,需要找一个像鸡生蛋一样要一个“引壳蛋”放在那里,鸡才会去那个窝里生蛋。由于像叔叔婶婶这样几年了都还沒怀上宝宝,可能要找一个“引壳蛋”陪床,还说如果想生男孩就找一个男孩子当“引壳蛋”,如果想生女孩就找一个了女孩子做“引壳蛋”。所以自然而然的喜旺,一岁多就成了叔叔婶婶的“引壳蛋”,这“引壳蛋”一当就是三年多,直到今年婶婶终于怀上了的宝宝,喜旺也不便再跟他们睡了,也就是说圆满完成了喜旺的“引壳蛋”使命。 不久叔叔也去县城工作了。 所以从五岁开始喜旺便开始和奶奶一起去了新建的房子住了,爷爷则和哥哥喜财仍然住在旧房右边那一间。 奶奶其实在当地也算是一个能人,奶奶的家正好在这石拱桥的桥头,居桥头小溪的下游处,门口有一个算是宽敞的平地,平地挨溪边还有一颗很大的柚子树,柚子树向下游沿着溪边还有几颗桑树、板栗树、甚至还有一片小竹林,竹林边也有喜旺家的茅房和堆柴的地方。奶奶在柚子树下还特意摆放了几张长板凳,还用毛草搭了一个简易棚子,摆放着一大缸茶水,由于过这石拱桥是条大道,因此经常有路过的各种人士在此歇脚喝茶,一年四季,茶水不断,每天早上喜旺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奶奶的指挥下,婶婶倒掉剩茶,洗茶缸。爷爷担水煮茶,哥哥喜财烧火。然后全家一起把刚烧好的浓茶倒入柚子树下的大缸中。 喜旺也不知道这个茶缸摆了多少年了,反正从他有记忆起,茶缸便己在那儿了,所以煮茶这件事在喜旺的心里没有任何特别,这就是这家里的普通生活环节罢了。 喜旺家的这个地方不止是路过人士的歇脚地,还可以说村子的中心,当时村是以大队为单位,共有五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之间基本上都是稻田,像喜旺家这里二十几户是第四生产队,其它生产队户数也差不多,每个生产队都隔着一至两华里,最远一生产队有三华里,大队长家在二华里左右的二队,他家也是大队部。只有五队在拱桥的上游,房子都建在山边,和四队不太远,几乎挨着,一层一层的。 喜旺家里虽然没有谁在队上当干部,但这地方集中、又顺路,随便去那个生产队都可从门前过,队上看见奶奶也是个热心人,肯帮忙、肯办事。所以大队的通迅中心就设在这里,唯一的一部电话在这里,队里的大喇叭也在这里,邮差送信点也在这里,zf的红头文件来了也放在这里,zf来人了的落脚点也在这里。所以喜旺俩兄弟有时又变成了通迅员。有信来或电话通知如果没有人刚好路过带信,不管天晴下雨,一般都是哥哥喜财去送,随着喜旺的长大,近处的信有时也叫喜旺去送。所以也从未误过事,除了接电话和放喇叭每个月有五十分工分外,(一个标准女劳力的底分是八分),因此对一个月五十工分來说只是象征性的。煮茶、送信这些事如何花费时间、精力,这全部都是无偿的义务工作,喜旺一家义无反顾默默地重复着同样的流程。 奶奶嗓门虽然不大,在家里主宰着一切,加上家门口也是一个人员较集中的地方,经常那些七姑八姨的都在柚子树下拉家常,面红耳赤之时也是奶奶来化解。 路过的人,往往喝茶后也想谢谢一下供茶人,也又不知用什么称呼奶奶,看见装茶水的大缸是一个中间有点鼓,底部又小的陶缸,本地人常把陶缸称坛子。年纪大一点的女人称“婆”,有人就称奶奶叫“坛子婆”,不知什么时候奶奶的名字便成了“坛子婆”,她的本名倒己被人淡忘。 爷爷牵着喜旺的手走到茶堂屋门口,见奶奶还座在那里做针线活,这会儿又没人来玩,一个人在那又开始纳鞋底了,看见爷爷来了,立即扳起了脸。 爷爷知道奶奶气没消,所以也不敢停留,直接就去了厨房吃点心去了。喜旺又来到奶奶身边玩起了针线盒里的剪刀。 婶婶正处于保胎期,搞好了点心,把饭莱热在锅里就回屋休息去了。 一会儿,爷爷吃好了点心,来到了门前柚子树下的板登上,圈了一根很粗的喇叭筒烟。“趴、叭”地抽起烟来,。 这时哥哥喜财砍柴回来了。由于今天天气有热,只见喜财穿着一双破了洞的解放鞋,一条蓝色短裤,一件白色的运动背心,腰里捆着一个刀鞘,刀鞘里挂着一把柴刀,满脸通红,汗流夾背,还没到放柴的地方,就一下子甩掉了担子。柚子树的左边是是拱桥,树的右边是侧所和堆柴的地方,一屁股座在了地上,大喊: “爷爷,爷爷,也不接哈担子,热死我了,真搞不动了。” 爷爷打趣的说: “都快十一岁了,整个暑假就去砍了这一回柴,后生嘎了,过几年要港(讲的意思)堂客了,砍担柴把你搞成这样,哈哈”,爷爷开起了喜财的玩笑。 喜财接着说: “奶奶,你看爷爷还取笑我,你港哈他哈”。 见奶奶也不做声,就对喜旺说: “弟弟,给哥去臼筒茶喝,可以吧”。 “好的”。 喜旺來到茶缸边拿起篓筒(喝水的杯子,竹子做的,就是用一节三寸左右直径的楠竹留一头节做底,另一头挖通,然后在竹筒外部装一个把)臼了一满筒茶递给了哥哥。 喜财咕咚咕咚灌下了肚,满意的笑道: “这才是亲弟弟,下次带你上山玩。” 喜旺取回了篓筒,放回了茶缸上。 爷爷一袋烟抽完了,又笑着对喜财说: “看样子还不能讲堂客,讲堂客还要学会犁田打耙。哈哈哈哈”。 爷爷边说边走过来把柴码上了柴堆上。 喜财站起来对爷爷说: “不和你说了,尽述(骗的意思)我,喜旺,走,陪我去溪里洗澡去。” 说完,牵着喜旺的手,兄弟俩屁颠屁颠的落溪洗澡去了。 由于爷爷在开孙子玩笑,奶奶也不笑也不说话,只是黙黙地在那纳着她的鞋底。 第三章祖孙之间情意深嬉戏无限欢笑多 爷爷的名字叫光有,在队里大家也习惯的叫他“有喜或者有喜哥”,因为本地人都很习惯的称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再加个“喜”或者加“佬”字。比如姓舒名大弄,就可以被人习惯的称为“弄喜”。如果姓唐名远发,那也就顺理成章被叫成“法佬”,看你最后一个字怎么和“喜”或者“佬”搭配顺口就行了。 今天爷爷上午到队上集体出工。在晩稻田里薅田。(本地话:相当于除草的意思)。这个时节,双抢己过,晚稻的长势己满廂(大意是稻株己长密,看起来己是绿油油成片了)。所以除了管理一下稻田的水位和扑一下稻虫,这个时节是比较闲了。 一但到了这个时节, 队上的生产安排通常是挖茶山,要不就薅田,因为本地满山遍野的野生茶树,就是人们香油的来源,为了能够提高产量以及采摘茶苞时荆棘太多,人进不去采摘,所以把茶树锄草也是队上集体农活的一种。 下午,队上己没有安排农活了,加上爷爷年纪也大了,队上也不再刻意安排他们这些老人农活了,底分还是有的,如果你愿意出工,队上也一样把你工记上。队上是以家庭为单位每月工分多少分配钱、粮等物资的。为了多得工分,多分物资,爷爷都没落下队上的农活。由于两个儿子都去了县城上班,其实爷爷已经成为了这个家的主劳力。现在吃过点心,抽过了喇叭筒。爷爷又拿起锄头要去尖山坡背面名叫杞木冲的山沟里自留地里干活,把地翻一遍,准备种点罗卜、白菜。到过年时就可以摘來吃了。 山里的太阳就是不一样,己经去了山的另一边。门前的溪水清澈的跳跃在溪中的乱石中,乱石上碧绿的青苔中还长着兰草随潺潺的水流声轻轻起舞。尖山坡满山树木浓密翠绿。各种鸟在林中奏响了交响乐,走在石桥上,也是只闻鸟的声音而不见踪影。溪水与山林的交汇点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跨溪而过的石拱桥与青山和流水形成了一张美妙的图画,爷爷扛把锄头,嘴叼一只喇叭筒烟,大黄狗摇着尾巴一路小跑赶在了他的前面,慢慢地走过拱桥,往山中走去。 喜旺、喜财兄弟俩正在水中玩得最欢。奶奶端着一盆鸭料(鸭食)来到了溪边。 “啦~啦~啦~~~”,“啦~啦~啦~~~” 边走边唤鸭子来吃食。 十几只鸭子看见奶奶手中的盆,立即拍打着翅膀伴随着“嘎嘎嘎”的声音涌向了奶奶身边。 “慢着、慢着,料多,大家都有。” 见奶奶还在那和着鸭食,还不放下盆来。鸭子可是着急了,围着奶奶,伸长脖子,“嘎嘎嘎”们叫着,似乎在喊: “快点、快点,我饿了”。 奶奶终于放下了食盆,手还未离盆,只见全部鸭子扑向了盆子,你踩着我上,我又踩着你往里钻,那十几张鸭嘴就像十几把大勺,一勺一勺往肚里灌。 “看那吃相,真象刚从大牢放出来的,三百年没吃饭了”。 “难怪人家常话:金山银山,莫喂扁凯(扁口)” 奶奶打发了鸭子转身來到俩兄弟洗澡的地方洗手,对喜旺俩兄弟说: “死牢奄,(本地骂男人和小孩的话)整在那洗,回去得了,夜阴了(形容天快黑了)”。 兄弟俩走上岸边穿上衣服。 喜财俩兄弟跟奶奶一起回家,喜财对奶奶说:“爷爷说我整个署假只砍了这一次柴,那前几天我不是到帮你打猪草吗?” 奶奶说:“死牢奄,莫说打猪草那事了,我还没说你,和你一起去的大法打了一担,一百多斤,你得多少?一个小小的背篓却没装满,十斤都沒有。” 喜财说:“他比我大涅,都拿8分底的工分了,我才四分底,他当然厉害了涅啰”。 “他比你才大三个月,他做门路厉害涅,所以工分才评得高,你只评四分是因为你做门路差,还好意思讲,都不知你那面皮(脸皮)都放在那儿?” 见奶奶翻起了他的丑事。冲奶奶做了个鬼脸,拉着喜旺就往家跑去了,还转过身来故意对奶奶喊道: “奶奶是问我面盆(洗脸盆)放在那里吗?我告诉你,面盆就放在厨房边的鸡笼上。”说完还对奶奶做个鬼脸跑进屋了。 “死牢奄,还逗你奶奶,看我不打死你。”边说边一挪一挪的小米步追去。 傍晚了。村子家家户户的上空飘起了袅袅炊烟。奶奶也回到了她的壁脚厨房生起了火。 婶婶也腆着大肚子在灶台忙开了,农村的灶都很大,一般都有三口锅。半圆型排列,从左至右依次是一口大锅,是熬猪食的,能装三桶水,中间一口锅算是主锅了,和第一口锅差不多大,像喜旺家清早就用中间这口锅煮茶,然后再用来煮饭,最右边的这口锅要小一些,是用来炒莱的。在三口锅之间的边沿较宽处还装有两个小陶罐,当地叫这两个小罐“气筒眼”,用来温水,洗脚洗脸等用。全灶共有三个火堂,在火堂门的这一边又形成一个烟道伸出屋外,一个火堂对应一口锅,那石两个所谓的(气筒眼)就砌在灶体里,而且位置刚好是两口锅之间的间隔处,所以不论相邻的那个火堂烧火,都有一个(气筒眼)受热,也就是说随时都有热水用,整个灶看起来就是一个半圆形,长大概三米,高一米,五岁的孩子都还没灶高。 这几年,整体困难,粮食不够吃,队上出粮时都没有足够的口粮分配,有时按比例配百分之几十的红署或者红暑干,有时根本就没有,经常有断粮的时候。今年,由于叔叔又去县城招工了。没了工分,队里又少分了一个主劳力的粮食。喜旺家的粮食就更少了。 煮饭的水开了,婶婶用锅铲铲出几粒米,用手捏了捏米熟的程度,感觉差不多熟了,她又习惯的用一个小碗装出一碗半熟的饭来放在一边,然后往饭锅里倒入一盆切碎的生红署,拿锅铲把红署和米饭搅匀,最后把刚刚臼出来的一碗饭轻轻的倒在了拌有红署饭的一边。盖上了锅盖继续把饭焖熟。 婶婶为什么要留一碗不拌红暑的饭呢?原来这碗饭是留给喜旺的。因为喜旺现在是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喜旺看到那些拌有乱七八糟,比如拌红署、拌南瓜、拌罗卜饭的时候,味道不好,就不肯吃饭,菜就别说。就嚷着: “奶奶,我不想吃这些,我想吃白米饭。” 喜财也嚷着要吃白米饭。 奶奶看着这两个孩子的乞求的眼神,父母又不在身边的孩子,眼睛也充满了泪水,但又没有办法,粮食只有那么多。 最后她决定,今后就留一碗白米饭给喜旺吃,喜财十多岁了,就和我们大人一起吃。喜旺是高兴了,终于可以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饭了,可喜账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有失望的眼神望着奶奶……。 喜旺从此吃上了白米饭。 回到此时,一队白鹭穿过晚霞映衬下的袅袅饮烟落在了墨绿的稻田中,鹭的脚很高,嘴巴又尖又长,它们站在田中,那雪白的身子在绿油油的禾苗中来来往往,不时的露出头来,高仰脖子,那是它们找到了吃的,头对下,由于嘴太长,是吃不进肚的,它们先用嘴在泥中探。如果夹到了如:田螺、泥鳅、或其它大一点的猎物就需仰着脖子,让猎物自然落入它的喉部才能安全的吃下。 太阳己经落山了,婶婶的一碗辣椒炒好了,还有一锅南瓜就要起锅。 喜旺两兄弟己早早地来到了灶门口,一是来帮忙烧火,实则也是等饭吃来了。小孩子长身体,饭菜又没什么油水,不知多久才见一次荤醒。肚子早就提意见了。 “喜旺,去桥上看看,爷爷回来了吗?回来了就开饭。”婶婶叫了喜旺。把南瓜也装进了菜碗。 “好的,婶婶”喜旺一溜烟跑了出去。 喜旺来到拱桥的最高处,向尖山坡的那条路望去,还没看见爷爷,他干脆座了下来,一只脚吊在桥外,手里拿个小棍子在桥的石板上胡乱的画着。此时的太阳余辉己完全消失,溪里的鸭子也自己回家归笼。天都麻眼“快天黑”了,爷爷终于回来了。 “爷爷回来了,开饭啰…” 喜旺也不等爷爷,丢掉掍子一边嚷着飞奔回家。 奶奶这边一个人也开始了晚饭。 晚饭后,婶婶清理厨房后回到了自己房间。爷爷座在老房子的中堂屋里又点上了他的烟袋,卷起了他的喇叭筒。屋里己经完全黑了,一个人在这里,桐油灯都不点,少浪费灯油。黑暗中只看见那微弱的烟火光在忽亮忽暗的闪烁着。 喜旺两兄弟来到了奶奶的屋里,奶奶挑亮了油灯,在一个柜子翻着什么。柜子两尺高,门向上开,应该不叫门叫盖子,半身都伸到柜子中了,一边问喜财: “喜财,你明天就要去公社读中学了,可以先陪你老弟去院子小学把名报了吗?” “奶奶,我还是先去公社中学报名,明天是第一天去,中学在那里我都找不到,明天早上我们院子有军喜、象林、唐祖凡等几个同学一起去,隔壁军喜找得到地方。下午回来我再陪老弟去。” 见奶奶没有做声,还在那里翻开一个个包袱,喜财又说: “学校一般都是九月一号就只报名,不上课” “哦,那好,那你下半日回来再陪你弟弟去吧,你们中学报名要多少学费?” 奶奶终于回话了,原来奶奶是在柜子里翻装钱的布包。翻了几个包都沒看见装钱那个。都有点着急了,最后在最底层的角落里找到了。才松了一口气,问了学费的事。 “一块四角”喜财说 “你弟弟报名要多少?” “五毛钱。” 喜旺回答道: “那你俩兄弟早睡吧,明天旱上我给你们钱。” “好的。”说完,俩兄弟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奶奶打开她那三、四层包布,最后一层打开了,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张钞票,最大面额二元的,有几个一元的,还分别两角、一角和几个硬币。奶奶点了一下,总共八元七角八分。奶奶拿出了一元九角,其余的又一层一层的包好放入了柜子的最底层 奶奶也吹熄了油灯睡了。 天黑就上床,天亮就起床在这个年代的农村是典型的生活方式 八月的夜晚天空异常的清朗,黑夜中,人们己停止了活动,世界又让给了自然。只见天上颗颗清晰的星星闪烁,一轮弯月高悬正上方,禾田中的各种小动物的叫声在此时肆无忌惮的欢唱着。有青蛙声,有蜥蜴声,还有各种不知名昆虫的声音,晚上月光下的田野上,就是它们欢乐的舞台。 第四章九月书香漫清溪江中击浪手不凡 鸡鸣三遍,尖山坡东方的群山己显现出模糊的轮廓,天际线也逐渐分明。鱼肚白的天空下己显现出一丝淡淡的红色。 喧嚣了一夜的田野交响乐也随着星星的隐去,谢幕结束。 朦胧的村庄里己传来猪的“嗷嗷嗷”声,各种牲畜的叫声。院子的上空己经飘起来了淡淡的炊烟。厨房锅铲划响锅子的“划…划”声,那是勤劳的女人们在准备猪食和旱饭了,也有了早起的男人们的脚步声。 天己大亮,喜旺家和往常一样,己烧好了水,正在煮茶。奶奶也几天没来帮忙了,只有婶婶和爷爷在忙,一会儿,茶好了,爷爷看着儿媳妇的肚子赿来赿大,做门路也越来越不方便了,爷爷心里也开始着急了,如果儿媳妇座了月子,老婆子又还在生气中。但也没办法,过两天吧,也许老婆子气也消了,随即爷爷就把茶装进了茶缸。 奶奶刚刚去叫了喜财起来要,今天要去公社中学报名,因为公社离麻溪村有五华里山路,路又不好走,小孩子走到学校大概要一个小时,早上还要吃点早饭,因此要早点,奶奶怕婶婶这边忙不过来,就在她的小灶上把喜财蒸了两个红署。 这时,喜财搭着半开的眼皮走来了。 “快去洗把脸,来吃了早饭,要不人家邀你来了,”奶奶边吹着刚才锅里拿出的冒着热气的红暑边对喜财说。 喜财说:“先等哈,我先去哈茅房” “真是懒人屎尿多”奶奶习惯性的说了一句。也只有等等了。 爷爷这边搞好了茶水,抓了两个生红暑就出门了,因为昨天天快黑了。杞木冲的自留地还没翻完。赶在早上的太阳不是那么辣早去把地翻完。 奶奶突然想到她那十几只鸭子还在茅房旁的笼子里关着,赶紧出来趁喜旺上茅房的时间想把鸭子放出来。刚走到茶堂屋门口,喜财出来了。奶奶又折了回来怕耽误了喜财上学。 这时爷爷刚好走到了桥上,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他心想,奶奶几天沒理她了,也想讨一下奶奶的欢心,于是从桥上返回来到鸭笼边,他把装着鸭子的笼子用锄头把挑在了肩上,带到杞木冲的稻田中找些活食吃。自己在那翻地,顺便照看一下鸭子。待鸭子吃饱后再把鸭子带回来,爷爷边走边想:今天这事可能是我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了。想着想着,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奶奶返回屋里,打开了她的柜子,取出了昨晚准备好的一块九毛钱。喜财洗好了脸,正拿着蒸好的红暑在啃。 奶奶拿着钱准备把钱放到喜财的衣兜里,一看,喜财一身短衣短裤,没有兜。 “你没有衣兜,你钱放那儿?”奶奶有些着急了。 “不要紧,我拿在手里” “那不行,不要掉了,家里就这点钱,如果掉了,那里还有多余的钱给你报名,我还要留点钱买火柴和盐呢。我得给你找个包。” 奶奶进到房里找来了一个红色的小包,原来是装“老三篇”的袋子,(老三篇是指毛主席的三篇著作………《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每家必备的书籍,今天奶奶把书取出来,把钱装到小书包里,把包的盖子捋了又捋,生怕钱跳出来似的。她把包套在了喜财的肩上,交待了一遍又一遍,不要把钱弄丢了。 “财喜,财喜,动身俩,快点,我们几个都来了”。 舒象林、舒象军、唐祖风、还有后面小院子那个女孩舒红玉都已來到了拱桥上。 “哦,就来了。” 喜财也不听奶奶唠叨了。 “知道了,知道了。” 喜财不耐烦的挣脱奶奶的手跑了出去。 看着喜旺飞奔而去。也就没说什么了。想收拾一下灶台。突然记得她天天亲手照顾的鸭子还关在笼子里,厨房那边鸡舍里的鸡己经被婶婶打开了舍门,早就出去觅食了。 十几只鸡都己成熟了,喜旺俩兄弟,多次讲过想吃鸡肉,奶奶一直舍不得,就是准备儿媳妇座月子的,母鸡也可以多生几个蛋,计算着儿媳妇的日子,鸡是舍不得吃了,所以就在一个月前,买来了十二只鸭苗,鸭子长得快,一个半月左右就能长大,奶奶天天亲自照顾着,希望鸭子快长大,让喜旺两兄弟也得点荤菜吃。 看着日益长大的鸭子,虽然还没完全成熟,但都已齐趐了,鸭子一但齐翅,实际上也不再长个,但是要吃还是嫩了点,奶奶的意思是让它还长几天,等开学了,就杀一只给他们两兄弟吃。 奶奶来到放鸭笼的地方,一看鸭子和鸭笼都不见了,看了一下溪里也没有。她猜想一定是老头子帮忙放鸭去了。 奶奶來到了儿媳妇这里,看见儿媳妇捡拾好了厨房,准备拿衣服去洗,赶紧过去帮忙臼水。 儿媳妇见婆婆几天没过来了。今天來帮忙,脸色也好了很多,可能是看见爷爷帮他放鸭去了,气可能有点消了吧。 “妈,喜财报名去了吗?” “去了,院子里的几个人到邀他一起去的,喜旺还在睡。” “早上我看见爸爸把你那鸭带笼子担在肩膀上担走了。他看你几天没理他了,想巴结一下你,想你和他和好。哈哈。” “你也别怪他了,其实那天扛树的事情是人家硬扯他去的,他也面子上过不去才答应人家的。” “不是我怪他,叫他扛茶枯的事我己经给他讲了几遍了,从今年第一次打油开始,我就叫他去,叫说现在是今年最后一次打油了,今年就沒有茶枯了。今年炕腊肉肯定是没有茶枯熏了,那炕出来的腊肉肯定差很多,为了让他长记性,所以我这几天就是不理他。” “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还胀气。不要紧,今年打茶油才开始,一直要打到十月份,到时我去搬。哈哈哈。” 奶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也许心里己经愿谅爷爷了。 儿媳妇看见婆婆的表情,就说: “今天晚上来帮我做饭吧,我感觉这几天站久了腰就痛。” “好好,我晓得,快要到日子了,都是这样的,晚饭我们一起做。等今天喜财报名回来,下午带喜旺把名报了。明天他俩兄弟第一天上学回来,我们杀只鸭子给他俩吃。” 说着说着两婆媳的笑声就伴随着一缕炊烟传出了质补的旧木屋。 这时,喜旺起來了,去那边奶奶小厨房没看见奶奶,就找到这边来了。 “你这个懒王,都半日(中午的意思)了,才起来,今天是你最后一个懒觉,明天起,开学了,不能迟到。” 奶奶说着喜旺。 一般来说,农村的孩子都不睡懒觉的,不是清早去割牛草争工分就是去打猪草给自家的猪吃。牛是队里集体的,所以割牛草交队上是可以按重量记工分的。但是喜旺兄弟俩父母不在身边,奶奶又护着兄弟俩,一般不要他俩去干农活,所以才有整个夏天喜财才去砍了一次柴,跟着别人去打了一回猪草,还只搞了十来斤,人家一百多斤。由此看来这两兄弟虽生活在农村确不会干农活。其实都是奶奶惯出来的。 “奶奶,我饿了。”喜旺都还没完全醒,边揉着眼睛边说。 奶奶心想:可能还是饿醒的,要不然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起来。 “好好好,你这个饿牢鬼,先洗脸去,自己去气筒眼臼水,等我帮你婶婶把莱切完。那边有个小板登,你拿去灶边站到上面就能臼到水了。” 脸洗好了,奶奶瑞来了一碗饭,饭上面还有几个小干鱼、两只一寸长的干虾。喜旺一看,好高兴喔,很久没有吃到肉了,虽然是几个小干鱼和虾,对喜旺来说也是很难得美食了。 说起这干鱼,本地可能还有,可这么大的虾,这里是决对没有的,最大也就南瓜籽大小,所以喜旺家的干鱼和虾是有来历的,在这个大山深处一般家里可能都没有。 这些鱼虾是来自洞庭湖的。是喜旺的大姑从常德带来的。大姑父解放前从小就是跑船的,大姑嫁给他以后也跟他跑起了船。解放后,县里组织了航运公司,把他们这些有船的,长期跑长途拉货的,连人带船都收给了国有,他们一下子变成了航运工人。吃起了国家粮。 当时,主要的货物靠水运,县域内的沅江是湖南省湘、资、沅、澧四大水系之一,运输业发达。大姑父又是公司的骨干,初解放时大多数的船都是帆船,走上水的话,很多地方都需要拉纤,比如沅江流域著名的辰州滩,就有固定从业纤夫一百多人,船从那里过,如果你需拉纤,那就联系他们有偿服务。从辰溪县城去常德一个十来回至少都要一个多月,直到一九五八年才有机帆船。大姑父对沅江整个流域的通航水道了如指掌,上至安江、洪江,下至常德、岳阳整个洞庭湖直至进入长江口的江段,那里有暗礁、那里有回流、那里水深、那里水浅,无不在他的脑海里,在这个流域里,基本都认识或听说过这个叫做“米桥喜”的船老大。所以他所在的船基本没有休息,也经常跑长途,常德、岳阳是他们每月都去一趟的地方,两口子也就常年生活在船上, 自古常德及洞庭湖区属鱼米之乡,像这种小鱼小虾,湖区人都是不屑的,他们把鱼虾晒干便宜的卖给外地人。还有著名的松花皮蛋也出自常德。对于当时收入不高的非湖区人和广大农村人来说,加上物资匮乏,小鱼小虾确是很好的荤菜。大姑两口子很顾家,每次下到湖区,都要带一大包这样的小鱼小虾、松花皮蛋等送给家里的亲人们,因此,在这个村子里只有喜旺家才能享受到如此美食了。今天已经是最后的一餐了,再要想吃,就要等大姑下次回来带了。 喜旺听奶奶说,由于最近几年公司的机帆船多了,水上运输繁忙,经常发生一些海事事故,大部分船员都没有经过对船上设备的操作和水上交通信号及行船规范的学习,对船员的要求也高了。航运公司便组建了一所航运技术学校,来专门培训船上的新老船员,对船上人员正行职业分工。如大付、二付、三付、水手、轮机员等进行规范。由于大姑父对海事法规及航运技术的熟息,被任命为县航运技术学校的校长。大姑也上了坡,被安排在公司服务队,做一些缝补船帆等任务,又有了孩子,和喜旺差不多大。 虽然喜旺经常听大人们说起大姑、大姑父和与他一般大的表弟,也吃过大姑他们带来的小干鱼、松花蛋等等,但喜旺在记忆中还未见过他们。 喜旺狼吞虎咽了一碗饭,不过隐,菜好吃又要了一碗。 奶奶说:“下饭点,(省着点的意思)把你哥也留点鱼。” “知道啦。” 这时听到门外叽叽喳喳孩子们的声音了,原来己到中午了。是喜财他们报名回来了。 害财进了门来就说:“今天中午有好路子吧,我在桥上就闻到了,” 看见放在灶台上的一碗鱼,就抓了一只往嘴里送。 奶奶说:“去看看你爷爷回来了吗?一起吃中饭了。” 喜财刚想出去,我听见外面锄头放到地上的声音。 “爷爷回来了。” “好吧,吃饭,你自己装饭。大家都吃吧。” 点心过后,爷爷和往常一样又座到了柚子树下点起了喇叭筒。 第五章七龄玩童初入学有心补过又起祸 奶奶交待喜财:“点心吃好了,休息哈,下午陪弟弟去报名。” “好的,放心啰。”说完,两兄弟先走了。 “有喜哥,有喜哥,把我去帮一点点忙,我准备结婚了,今天把房子整理一下,还邀了我隔壁舒远福,我们三个应该很快就弄好了。” 原來是村里的老后生嘎舒大弄在喊他。 “是弄喜啊,说亲了,好好,恭喜恭喜。这个忙要帮,走,马上去搞,要不等哈我还要去杞木冲地里挖地,还有十几条鸭放在那田里。” 为什么弄喜才结婚,又喊喜旺爷爷做哥呢?原来大弄从小是个孤儿,人又小,两间破房,还四壁通风,生活困难,说不倒亲,今年己经四十五岁了,这次临村有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也有四十多了,又沒孩子,一个人在家,经人撮合。两个人都愿意。最近就准备住过来了。但弄喜的房子还漏着风,所以今天着急叫人帮忙来了。虽然差二十来岁,但按院子人习惯他俩还算一辈人,所以就叫哥了。 这时远福也到了,还拿着木匠工具,远福其实是个半吊子木匠,掌墨建屋干不了,修个猪栏棚子、偏舍,装个壁板还是可以的。随后他们三个就开始干了。 到了下午,学校报名时间到了,两兄弟可能也玩忘时间了。 奶奶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叫了他俩: “两个劳眼儿儿,恰报名你们都忘了。” “哦,就去,学费五毛钱。” “喜财,来跟我去拿钱,你把钱拿着,怕你弟弟把钱打落。” “好啰好啰,给哥哥拿起。”喜旺还有点不高兴。 村里小学在麻溪拱桥下游大概五百米的三队,平常喜旺也没经常去那个地方,因为学校有一个简易蓝球场,在全大队算是最大的平地了,所以每次有公社电影队来放电影去看过电影,可电影每次没看完他就睡着了。都是爷爷背回来,人家问: “有喜满满,孙都那么大了,还要你背回去。” “哦,没办法,他爹妈没在身边,只有我多照顾哈。” 其实喜旺有时也没真的睡着,迷迷糊糊,也就懒得说话了,任凭爷爷背到家。 现在喜旺和哥哥往学校走去,快到学校,就听见“啪啪啪”的声音,兄弟俩加快了脚步,来到学校首先就是蓝球场,那“啪啪啪”的声音原来是球场上几个学生在打地老鼠(陀螺),喜旺看着地老鼠,心里早就想拥有一个地老鼠了,现在看见地上飞旋的地老鼠,眼睛都直了,哥哥看见弟弟盯着地老鼠脚步都移不动了,哥哥拉着弟弟说: “走,先去报名,报好了再看。”拖着弟弟就走。 首先经过一个大门,大门在球场的左边。进到里面去全是大块青石板铺的地面,这大门里面,喜旺确实还沒进来过,看电影的地方是在大门外,比学校教室低三尺。 进大门后,报名地就在右边的一排房子里,有三间房,房子不是很高。喜旺去报名时,只有一个中年男老师在打瞌睡。 老师见是喜财就问:“柳喜财,你不是毕业了吗?去公社中学报名了吗? “舒老师好,我上午到公社中学报名了,现在陪我老弟来报名读一年级。” “哦,好的,叫什么名字?你弟弟几岁了?” “柳喜旺,六岁半了,差四个月七岁。” “按规定是要七岁才可以,但你差的也不多,新生一年级今年只报得十几个人,算了,把你老弟报起算了。” 听老师这样说,喜旺开始以为报不了名了,刚想扯着哥哥的衣角回去了,后来老师又可以了。他就不做声了,也许是第一次见老师,所以一直都不敢说话,躲在哥哥身后。 喜旺很快就报好了。并领到了新书本,共两本,一本语文,一本算术。老师交待说:自己回去买支铅笔、一本田字格语文本,一本横格算术本。早上八点钟来学校集中,然后分教室,打扫卫生,记得带扫把来,莫迟到喔。 “哦,好的。”喜旺有些紧张的回答道。 “老弟,名报好了,我明天就不能陪你来了,我先带你参观哈。” “好的,” 喜旺看了一眼整个学校,是一个四合院,与大门对面那栋房子比其他房子都高一些。有三个台阶,中堂屋门前一个,最左右边各一个。 喜财说:“这学校的房子解放前是地主的房子,地主在五几年镇压反革命中被枪毙了,他家的其它人也都搬出了这里,把这里变成了我们院子的学校。” 喜财边走边说:“我们报名这一排比较低的房子原来是地主家的厨房和长工住的地方,沿这个房子走到头,沿几级石台阶而上的正房是地主家人自己住的,外面看起来只有三间,其实他里面还有内层,所以有六间房。现在有五间房做了教室,你明天來的教室就在这里。” 两兄弟沿走廊走,喜旺走到中堂屋门口的台阶旁就想下来了。 “我们从右边那台阶下,我报你台阶下面那栋横屋是他屋伢儿(小孩子的意思)住的。” 他们来到孩子住的房子边,里面是空的,有一间堆了一些学校的杂物,喜旺看着这个房子的窗子有点不同,窗户都是雕花的窗格。 进大门的这一方没有房子也没有围墙了,外面就是蓝球场了。 “弟弟,教室也看了,明天自己来啊。” 喜旺早就惦记着球场上的地老鼠了。 马上答应:“好好。” 哥哥知道弟弟惦记着地老鼠。说: “哥哥答应你,有机会把你做一个。” 兄弟俩来到球场边,弟弟不肯动了。哥哥好不容易边哄边拉的把弟弟扯回家去。 兄弟俩沿着溪边的田野回家。 兄弟俩刚走到家门口,听见桥对面有人在喊: “有喜满满、有喜满满,在屋吗?” 是隔壁舒运兴在喊,没听见有人应,就来到喜旺屋里。奶奶听见了,出来就问: “兴佬,有么事?” 远兴说:“哦,伯娘在屋里,我刚从公社回来,在杞木冲门口看见两只鸭在大路上慌张的(嘎嘎嘎)仰头大叫,是你的吗?早上我出去的时候看见有喜满满带去的。” “只有两只,我是十三只,那还有十一只那去了。” 奶奶有了一种不安的预感了,看见两个孙子刚回来,马上对喜财说: “忙颗,到弄喜满满屋去,把你爷爷喊来。” 喜财飞奔而去。 奶奶心想:坏了,鸭子是不是被人偷了还是野狗(当地人把狐狸称野狗)拉去了。在那焦急不安。 远兴安慰说:“伯娘莫急,我陪满满他们一起去找哈,也许是这两只鸭子走散了,其它鸭子还在杞木冲田里。” “爷爷、爷爷,忙颗回去,鸭不见了。”喜财大声喊道。 “你讲么?鸭不见了?” 喜财说:“是的,只有两只鸭回来了。” “那拐了(当地话,不好了的意思)、拐了,只回来两只,那可能其它的被野狗拉走了。”说完,扔下东西跟着喜财就跑回家中。 “死剁脑壳里,死牢眼,从不帮我放鸭,今天错鬼俩,充能干,我天天把鸭放在门口溪里都不放心,如鸭真被野狗拉去了,我给你没完。”奶奶大声骂道。 爷爷半句不敢做声,就翻过拱桥往杞木冲跑去,远兴和喜财两兄弟也追了过去。远兴的儿子国喜和喜旺是同年的,正在自家门口玩,看见爹爹和喜旺一家往山里跑,他也跟在后面追去。婶婶也想去,被奶奶拦下了。奶奶自己挪着她那三寸金莲也追去了。 杞木冲的山弯弯里一共只有七丘小梯田,三面都是山,爷爷的自留地在最里面,旁边有一个小山塘,雨季时积点水,便于灌溉这几丘田,现在是秋天了,差不多干涸了,水己见底。 他们几个来到这里把这山塘和七丘田找了个遍也没看见鸭子的踪影。 远兴说:“可能老火了,鸭子可能真被野狗拉走了,前两天听见下面二队也有人鸭子被野狗叼走了。要不我们到附近山上找哈。” 奶奶一挪一挪也到了杞木冲,听说没看见鸭子,全没劲了,一屁股座在田坎上又开骂了。 “那个老背时的,充能干,枪打里,炮翻的……”。真是本地所有难听的话全骂出来了。 听见她在骂,其余的人都不敢作声俩,只是黙默的在找。他们刚准备分头上山找,喜旺在第三丘田的田角上看见了血迹和鸭毛,赶忙招呼大家去看。众人一看,果然是血迹,虽然是断断续续,加上茅草踏过的痕迹,还是能看出大致路线来,他们沿痕迹追去,这几座山上都是茶树,因为年年挖山,虽然今年还未挖过,但也没有太深的刺蓬蓬,就是有较深的茅草,他们追出大概一百多米,来到了山脊上,果然看见一堆新挖的松土中露着一个鸭头,鸭身在土里盖着。 看见这情况,己成了事实,鸭子被野狗拉走了。 爷爷一屁股座在那里不动了,也许是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也许在想如何向老婆子交待。 狐狸捕猎有个习惯,它捕到猎物后第一时间不是吃掉,而是咬死拖走,如果有松土,它会挖坑把猎物埋起来,也会把猎物藏进茅草中,反正是不会让别人轻易发现,然后先逃掉,等晚上的时候偷偷回来才享受美食。 这次可能有两只狐狸,看偷了鸭子沒被发现,又下田来偷了几回,所以那两只鸭子看见同伴都不见了,所以“嘎嘎嘎、嘎嘎嘎”的大叫着到路上找伴来了,正好被远兴看见了。 除爷爷座在地上不动外,其它几人又在附近的蓬蓬里找到了五只死鸭,爷爷看着那几只死鸭有气无力的对大家说:“算了,不找了,找到了也是死鸭,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回去吧。” 他们下到山来,看见喜旺二爷爷的女儿腊珍正陪着奶奶,奶奶在那边哭边数落:“我千辛万苦了一个多月服侍这几条鸭,就是想让几条伢儿得颗荤菜吃,现在被那老背时的剁脑壳里一下子全毁了。” 腊珍怎么来了呢?原来她正在拱桥下洗衣服,听到上面吵翻了,她不知发生什么事了,她走上来看看情况,看见奶奶己过了拱桥,正屁股一挪一挪追去,她见奶奶没让儿媳妇陪她去,她急忙下到桥下把衣服送回家,二爷爷的家就在喜旺家的后面。然后赶到杞木冲来了。她看见伯娘一个人座在田坎上哭。 腊珍说:“伯娘,就几只鸭不见了,莫太伤心了。下次再养几只就行了。” “腊珍婆,你不晓得,屋里伢儿好久都没吃个荤菜了,上次喜旺他爹妈带颗钱上来,也就买了一餐肉吃,剩下的钱也买不起几斤肉了,我就用它买了十几只鸭苗,养大了多有几餐吃,现在好了,钱也没了,肉也没了,钱好难得喔。” 这时爷爷他们提着几条被野狗撕裂的死鸭下山来了。奶奶看了气不打一起来,在旁边找什么要打人,跑到旁边折了一根小树条,照着爷爷边骂边哭就打。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夺下她的小树条。奶奶也许劲使过了,没劲了,缓了一下气,忽然一把夺下远兴、国喜和吉财手上的死鸭子。扔下了路下面的小溪里。又要去折树条,喜旺和喜财抱住奶奶哭说道: “奶奶,莫打爷爷了,我们不要肉吃了,回去算了吧。” 大家也劝她,“算了吧,回去吧,你再打也没用了,满满也没办法,他也不是故意的。” 这时弄喜,远福两个也来了,听说了情况。弄喜忙说: “嫂娘子,莫生气了啰,今天这事也怪我,我若不喊有喜哥来帮忙。有喜哥可能早就来挖地了,鸭也不会被野狗拉走了。你如果再打有喜哥不肯回家,那我今天就是最大的罪人,就是为难我啊。我都没脸见你了。回去吧。” 在众人的拉拽下终于回家了。 儿媳妇九妹见婆婆在大家的陪伴下回来了。她接过奶奶的手扶她座到茶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这时己到了傍晚做晚饭的时候了,其它人安慰了奶奶几句都各自回去做饭了。 弄喜和远福陪着爷爷在后面低着头声也不做的慢慢走着。走过拱桥,爷爷叫弄喜俩个回去了,自己走到柚木树下面无表情的又抽起了喇叭筒烟。看都不敢看座在茶堂屋门口的老婆子,心想:这彻底完了,本想放鸭巴结一下,现在出这样的事,真是……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媳妇九妹安慰了几句,见婆婆也不做声了就说: “莫生气了,我做饭去了喔。” 说完喊喜旺两兄弟陪着奶奶,两兄弟不声不响地来到奶奶身边一边一个蹲在了地上靠看奶奶,奶奶一直盯着爷爷,那眼神就像恨不得一口吃下爷爷。 天都黑了,儿媳妇饭也好了,婆婆今天也没去她的小厨房,一直座在那儿。爷爷也没动,只是一袋烟一袋烟的抽着。儿媳妇叫喜旺两兄弟先去吃饭。 第六章赶集场上叙天伦父子误戏拱桥边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己完全黑了下来,灯也没点,儿媳妇劝两个老的去吃饭,但谁也没去,奶奶进屋关上了门也不吃饭睡了。见婆婆休息了,媳妇就叫公公吃点,公公说:“莫管我,你先去休息了吧,我想吃我自己去吃。”媳妇也说不过他,对公公说: “好吧,饭热在锅里,你想吃就自己去吃吧,那我先休息去了,你也不要座得太久。”爷爷一个人又座了一袋烟功夫,白天好好的天竞然下起了雨。爷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唉~~。” 就走回了屋里也没吃饭关上门也睡了。 从此,两个老的到死都没有再说一句。 秋季少有的大雨下了一夜,真是天不随人愿,美好的愿望尤如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把久未逢甘露的大地浇了个透心凉。 天亮了,雨也停了,喜旺家厨房里依然按部就班的生火,火堂里火焰依然“呼、呼”着想。只听见锅铲的“嚓、嚓”声,臼水、倒水声,一股浓郁的老茶味又弥漫在整个房间。厨房旁的鸡舍门早已打开。咯咯咯、咯咯咯的鸡叫声欢快的奔向屋外。厨房里只有婶婶和爷爷在默默地干着自己的事,谁也没有先说话。 茶煮好了,爷爷把茶倒进了柚子树的茶缸。吃了一碗昨晚的饭拿把柴刀出去了。 奶奶也起来了,去叫醒了今天第一天开学的兄弟俩。 门外己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去公社的过拱桥,上小学的直接沿溪下,吃了早饭,喜财的伙伴们来了,先走了。 奶奶来到鸭笼边放出了仅剩的两只鸭,又和了一盆料喂饱了它们,将它们赶下了溪中。也没有了以前那习惯的“唻~唻~味~”的唤鸭声了。 奶奶放好了鸭回来,喜旺走到跟前说: “奶奶,昨天老师说我今天带笔和本子,但昨天都没买,现在合作社(小卖部)还没开门,时间来不及了,怎么办?” “好吧,你先去上学,我等下买了送到学校来,好吗?” “好的,老师说还要扫把打扫卫生,扫把在那里?” 奶奶说:“等一下,我去取。” 喜旺看见一个个伢儿从门前走过,也有点着急了。这时看见国喜背着书包扛着扫把也来了。喜旺忙问: “国喜,你也报名读书了?” “呃,你也报名了?” “是的,你等着我,奶奶帮我找扫把去了。” 奶奶拿着扫把来了,还拿来一个青花布袋子,可能是给喜旺当书包的。 奶奶看见国喜也背着书包,就说: “国喜你也读书了,那好,你俩住隔壁,今后有个伴。” “好的,我俩今后都一起来回。放心吧。” 说完,邀着喜旺一起走了。 奶奶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消失在田野中。 看见孩子们走远了,奶奶又在座在茶堂屋门边的小板登上,鞋底也不纳了,什么也不做,呆呆地看那个鸭笼。 媳妇忙好了早上的活,来到婆婆身边说:“公公咋天晚上也没吃晚饭也睡了,你们年纪都这么大了,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如果身体搞垮了那不更老火吗?” 婆婆说:“这样吧,今后喜旺两兄弟就跟我吃饭,你就把那老背时的搞点饭算了。现在天气也快凉快了,喝茶的人也少了,如果觉得累就停了。” 媳妇说:“算日子我大概还有一个月左右就生了,茶还可以烧几天,饭我们还是一起吃吧。” “不了,过几天我喊人打个灶,再也不和那个老剁脑壳的一起吃了。听说你爹爹去修铁路了,家里只有你妈妈和你那个小弟弟在家,要不你喊你妈妈和你弟弟来我们家陪你,晚上还可以招呼一下你,你也快生了,也不必再辛苦,我现在要招呼这两个小的,要不然也不会麻烦亲家母。” “好是好,就怕还喂有养牲,走不开,如果只有些鸡、鸭都没关系,就怕喂有猪就老火俩。” 媳妇停了一下说:“这样吧,下场赶场时我搭个信回去,问她得来吗?好吗?” “好的,如果有鸡鸭可以带落来养。” “好,就这么办。那我就先去了,找几件旧衣服撕了洗干净做尿片。”媳妇说。 “行,我也找点,都准备点。” 媳妇走了,喜旺奶奶刚准备进屋翻旧衣服,就听见有人喊: “伯娘,吃早饭了吗?” “哦,是小叶阿,今天这么早从县城就來了,一般你不是都要到下午才来吗?” 奶奶一看原来是邮递员小叶,背着一个绿色的邮袋,装满了报纸、信件等。二十几岁的后生嘎。 “今天不是从辰阳县城来,昨天晚上在溪口镇住,原本要等下午客班船来了带邮件回公社,清早在溪口接到公社电话,叫我先回公社取一份重要资料,马上再赶回溪口把资料送上客班送去县城。” “还有个事我差点都忘了,你大女和郎不是在航运公司吗?客班上的人搭信来说,你儿子说要把你两个孙子带到县城去读书。他人不得来,叫你喊人把他俩送上客班,他们在县城码头上接他俩。” 奶奶有些怨气的说: “那他们也真是,又不早说几天,昨天才报名,报名费学校不会退了吧?” 小叶说:“伯娘,那不要紧,学校可以办转学手续,下面学校也不再收钱。放心。” 小叶走到茶缸边习惯的喝了一篓筒茶。 “伯娘,我动身了啊。”小叶冲奶奶打了个招呼就上桥了。 刚走到桥的顶端突然一拍脑袋回头喊道: “伯娘、伯娘,差点忘了大事,你儿子还带来了二十斤粮票忘了给你了。” 赶紧跑下桥交给了奶奶。 到了晚上,一家人都回来了,奶奶带着两个孙子来到了爷爷座着的旧中堂屋,媳妇九妹也在。 奶奶当着大家的面问两兄弟: “你们的爹妈带信来,要你俩去辰阳县城读书,你们想去吗?如果愿意,你们自己到学校打个证明,过几天就送你俩去。” 爷爷抽着烟不做声。媳妇对两兄弟说: “好事,到大城市去读书,今后都是城市人了,见世面,我说你俩兄弟去最好。但主要还要看你们自己愿意吗?” 喜财说好,他想去,明天就去学校打证明。 喜旺开始半天都不肯做声,奶奶就问: “旺儿,你愿意到跟你爹娘到辰阳读书吗?你如不愿意我也不免强好吗?” 喜旺心想。一年都没看见爹娘什么样子了,一年前回来的那一次只在家里呆了一天,记得爹回来那天,带了一些肉、糖。是一个人来的,喜旺从外面玩回来,看见一个陌生人在那对自己笑,奶奶说那是你爹。 喜旺好像根本就没有爹的概念,也不喊也不理,在喜旺记事起从来就是爷爷奶奶的喊着。从来就没喊过爹爹妈妈。 奶奶说:“喊哈你爹爹咯,爹爹带有糖给你吃。” 喜旺白了他一眼躲在了奶奶身后盯着他。一直也没开口。 爹爹也在等他叫,他手里拿着一个军用水壶,他喝了一口水,顺手就把水壶挂在壁板的钉子上。 最后喜旺也沒喊。水果糖还是吃了几颗。 喜财放学回来看见爹爹回来了,就亲热很多。因为他大些,也多次看见过爹爹。 今天很早就开晚饭了,喜旺父亲用军用水壶到合作社打满了一壶七毛五分钱一斤的酒,足有三四斤,还从溪口区场上带来了两斤肉,邀來了两个老庚舒大改和舒陆喜吃饭,他们三个是同年同月出生的,爹爹在家时他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因此是三老庚。 奶奶把精肉炒了辣椒,还有几个小莱,照例菜上都放有公筷,公筷也是本地的传统。肥肉炖了一锅汤,只见他们烧了一个小炉子,搞了一个小锅子放上面边烧火边吃,还不时往锅里添白菜。喜旺听他们在说这个叫“炊炉子”。 婶婶、奶奶在灶边就吃好了饭。因为按风俗女人是不上桌的。喜旺两兄弟尽**肉。爷爷陪他们喝了半碗酒。 爷爷和喜旺两兄弟吃好了,都走了。桌上的菜都吃完了,就剩那个“饮炉子”了。里面的肉早就吃没了,但这三个老庚照样有滋有味的吃着。 其它人没事都去了外面,爷爷今天座到了桥上,拿着儿子刚带回来的大烟斗试抽着。这个大烟斗长差不多三尺,有刀把粗,下面装烟丝的烟头和烟嘴都是铜的,中间烟管是硬木的,上了黑漆,油光闪亮。抽了几口很舒服。两孙子在身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爹爹他们三个人终于吃好了,因为那个“炊炉子”边煮边添加白菜,最后大白菜吃了两颗。看见他们出来了,女人们又进去收拾去了。因为今天晚上早,此时,天都还没有黑。 他们也一起来到了桥上,个个都有点摇头晃脑了。他们看见喜旺俩兄弟也在就惹起了喜旺。 大改就先开口了:“喜旺,你爹爹回来了,把你带颗什么好吃的吗?把我们也分颗吃啰。” 喜旺不理他,这时隔壁二爷爷儿子柳端阳也吃好饭来桥上玩了,今年二十岁,他也跟着说:“那是勒,要分颗糖吃了。” 喜旺越听越不舒服,他不是舍不得给糖吃,关键是他们老是在那说:爹爹、爹爹。他心想我从来都没看见他,不认识他。他越想起气,大喊:“他不是我爹爹,我没有爹爹。” 说完大哭跑进了屋去,这些人看见把他惹哭了,他们在那开心大笑。 爷爷说:“算了,莫惹他了,都搞哭了。” 此时,又来了几个人来桥上了,都是近处的,和二爷爷家隔壁的国喜和他爹爹舒远兴等饭后都来到这桥上座哈,见喜旺爹爹回来了,都来打个招呼,喜旺爹爹给大家打招呼发着“沅水”牌烟。 这时国喜爹爹远兴点然了“沅水”烟,在喊:“喜旺,莫躲咯,出来和大家玩哈啰,和你爹爹讲哈话啰。” 喜旺在屋里听见有人讲“爹爹”两个字,更加生气了,他看见挂在壁板上那个军用水壶一把扯下冲出了屋子,大喊:“他不是我爹爹,不是我爹爹,我认不倒。呜~呜~呜”边跑边喊边哭。把剩余的酒都倒掉了,并把水壶扔到了拱桥下面溪里了。又引来了众人的大笑。 看见这些人都在那儿笑,他突然检起了一根小树枝就去打他父亲,他父亲就笑着跑,在拱桥上来回跑。他就边哭过追,又打不着。惹得大家大笑不止,好像在看一场精彩的大戏一样。 最后奶奶来了,抱住了喜旺,喜旺还在那犟不肯罢休,爹爹也走来帮忙,说:“不喊就不喊,没关系没关系。” 这时天也渐渐黑了。 奶奶也说了:“好了好了,莫惹他了,都回去吧,伢儿都哭造孽了,走,洗个澡睡了。”终于把他哄回去了。 第二天清早爹爹要去赶客班船,没和喜旺打招呼就回县城了。 这一次就是喜旺看见爹爹有印象的一次,一年多过去了,他甚至又莫糊了对爹爹样子的印象。 看见喜旺不做声,估计他不愿去县城读书。就问他:“旺儿,你是不想跟你爹妈去读书吗?” 喜旺不做声只是点点头。 奶奶说:“不去就不去,和奶奶在一起。走,回去睡觉。” 第七章祖孙三人逛墟场黄口小儿初见识 两天后,明天就是周末了,喜财到学校打了转学证明,中午就从学校回家了,和弟一起吃过点心,弟弟上学去了。看着弟弟的背影走远了,他独自一人,一条短裤,但是换掉了刚才的一件背心,穿上了一件白色长袖对襟衣,背上一把柴刀上山了。他知道,他明天便要去县城了,但报名那天的承诺末曾实现。 快到晚饭时候了,喜财才回来,也没看见他拿什么,仍然是空着手,带着那把柴刀,只是看见衣服两边口袋里鼓鼓襄囊的,不知装了什么。 第二天,后溪公社集镇赶场日,集镇也是公社所在地,中学也在那里。清早,爷爷来叫醒了两兄弟。说:“今天是赶场日,不吃早饭,带你俩到场上去买吃的。再去剃个头,买斤肉,回来吃个早夜饭,送喜财去溪口镇住,明天早上就搭船落县城去了。今天理个发,去爹妈那里,看起来也精神点,喜旺读书了,也剃一个,你还从来没去剃头店剃过头,平日都是剃头匠来院子剃,今天一起去见哈世面。” 奶奶看见老头子把两兄弟带走了,她听到了刚才老头子的说。就这样看着他们远去。 快到集镇了,喜旺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往同一方向走去。有挑担的、背背篓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沿路的人高声高语。看起来都很开心。 到了集市口,爷爷看人群越来越多,就对两兄弟说: “这个集市就一条直街笼子(街道的意思)一条横笼子,进去后有条溪叫后溪,溪上有座风雨桥,街笼子从桥上过,桥两边有小街笼子,也是赶场的地方,到时人多莫乱走,跟紧我。” 爷爷牵着两兄弟们手往里走,街道地板是大块青石铺的。街两边都摆满了货摊,都是一些小莱、南瓜等农产品,货摊后面有门面,门面内都是糖、纸、盐等百货。 爷爷说:“我们先去剃头,剃头匠鹅儿师傅的店就在不远处。剃好了头再带你们俩去场上走走看看,顺便去看看你二姑父。” 越往里走,嘈杂声越大。 “到了到了。”爷爷拖着两兄弟进了一个门面的。 “鹅儿,今日你俩爷儿都在啊,好,把我两个孙子都剃个头。”又和那个也在洗头的老师傅打招呼。 “好好,是有喜满满喔,好,你等哈哈儿(稍等一下的意思)喔”鹅儿师傅正在忙剃头,边对喜旺他们说。 喜旺看他这店上有两个剃头位子,除了鹅儿师傅来院子剃头认识外,还有一个老师傅不认识。 “今日赶场,人有颗多,今日我和我爹爹都来店里忙。等哈哈儿就好,我和爹爹一人剃一个,一会儿就好。” “好好,你俩爷儿慢慢来,不急。” 爷爷说完就卷了一只喇叭筒递给鹅儿,鹅儿说不会抽烟,就给了鹅他爹。自己又卷了一根,点燃了烟,对两兄弟说: “鹅儿师傅还没有空,你俩在这里等,我去买几个油糍粑给你们吃”。 “好的,我们就在这等你。” 喜旺看了看这个剃头店,不是很大,中间并排放着两张剃头椅,椅子的靠背还可以上下翻动,喜旺觉得有趣,从来没见过,他仔细的看了看。见椅子竖板有铆隼伸进椅子两边的椅脚和护手间。靠背后面有一个圆弧状的锯齿,有一根铁条卡在锯齿里,铁条一直伸向地面。看见鹅儿爹爹把那铁条踩一下,托着那靠背就把椅子放低,人就放平了,鹅儿爹爹把那人脸上抹了一些肥皂水,拿起刀走到壁上挂着的一块一尺来长看起来很后的布,“咣咣咣”的在上面正反面的擦了几下,就在那人的脸上刮着,只听见“嚓嚓嚓嚓”的声音从那人们的脸部传来,原来是放低了椅背是为了刮脸刮胡子。喜旺猜想那地布就是磨刀的。 喜旺猜的没错,那布就是临时磨刀的,实际名字叫“钢刀布”。属于剃头匠的必备工具,就是剃头匠走乡串户时也带着。 剃头理发只要人生存何时也离不了,剃头匠跟师父学艺三年,学会十六般技艺。 剃头分“文剃”和“武剃”。 “文剃”有梳、编、剃、刮、掏、剪、剃、染,这其中包括梳发、剃头、刮脸、掏耳、清眼、染发等。 “武剃”有捏、拿、捶、按摩、正骨。师父赠给徒弟一根扁担、三把剃刀、一块磨刀石,就可以出徒单干了。 走街串巷时,一般需要挑着“担仗”,担一副剃头挑子, 挑子一头是洗头架子,上面有铜盆,下面有个圆桶,内装炭火小炉、风箱,旁边还有木炭和一把烧水用的铅壶,旁边还竖着一个小旗杆,杆上有钩,悬挂毛巾、钢刀布。 挑担另一头是坐箱,侧面有抽屉,内放着剃头工具:手推子、刮脸刀、备刀布、小抄子、拢子、剪子、刷子、耳挖勺、火剪(烫发用的)。 因为鹅儿父子是本公社十几个村唯一的剃头匠,随便那个院子他都熟,人们都认识他,所以他出去也就不担这么多东西了,就背一个木箱,里面装着手推子、刮脸刀、钢刀布、拢子、剪子丶刷子,一块围裙布。像烧水,凳子等就在当找。 喜旺刚注意到那块“钢刀布”。 鹅儿那个人剃完了。收费一毛钱,鹅儿收过钱,把连着一个吊坠的绳子“哗哗哗哗”往上一推,立即下来一个小木箱,鹅儿把钱放进去,又把木箱往上一推,“哗哗哗哗”那个吊坠又下来了。喜旺看了这个东西有味道。才知道原来是个钱箱,钱箱在上面如果不扯下来,别人也拿不到钱。鹅儿放好了钱转身问两兄弟: “你俩个那个先来。?” 喜旺还在到处看,喜财说: “我先剃。”说完就座到椅子上去了。 正好爷爷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黄色的草纸包。 “来来,吃油糍粑。”爷爷打开纸包,买了六个油糍粑。兄弟俩每人三个。 喜财没办法吃。喜旺抓一个就往嘴里送。眼睛依然在看,椅子前一块镜子,他感觉比屋里婶婶那镜子大些,除了中间看人清楚些,镜子四周都模糊了。门口有个小灶,一只大篓罐(一种烧水煮饭的器皿),烧着水,旁边一个洗脸架子,放着一个铜盆专门洗头用。 喜旺刚吃第二个,鹅儿爹爹那也好了,送走了客人,对喜旺说说: “后生嘎,来,该你了,把油糍粑放了,哈哈哈”。 喜旺把糍粑放到爷爷手里座到椅子上去了。他看见哥哥的头发从这边耳朵到那边耳朵以下的头发全剪掉了,上面的头发好像没怎么动,看起来就像半边柚子壳带在头上,他一看鹅儿师傅的头上也一样,他估计自己的也差不多。 爷爷座在门口边抽烟边和鹅儿拉着家常。不一会儿,两人都剃好了。喜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哥哥和鹅儿师傅,他自己都想笑,他感觉三个人每人头戴一个半边柚子壳。 爷爷付了钱,带着他往场里深处走去,两人一人一个糍粑也走边吃。一会儿经过“叮叮当当”的铁匠铺,一会儿又经过香味扑鼻的油坊,小饭馆,这时人越来越多了,爷孙三个己经被人紧紧的挤在了一起。爷爷说: “我们手牵到一起,莫走散了。” 这时他们来到风雨桥边,人更多了,爷爷问:“还过去吗?” 两兄弟说:“去,你不是说二姑父在那边做衣服吗?去看看。” “好吧。” 喜旺人矮,只见四周都是人,只感觉耳朵“翁翁”响。说话声,叫卖声,人声鼎沸。喜旺感觉自己的脚都离地了,脚都没动,等他脚落地,己经过桥了,他就觉得好笑,虽然被挤着很难受,想想也很有味。到了这边看见两边有卖肉的,卖鸡蛋的,卖扫把的,卖各种竹制品的,箩筐、筲箕、斗笠、扁担等等,还有一个公社的大合作社(国营商店),里面东西就更多了。什么布、鞋、碗等等都有。爷爷说: “你们二姑父就在合作社对面,看见了吗?他正在帮人量尺寸。” 其实他衣服不是在这里做,是在隔这里五里路外的田家塘大队自己家里做,今天是赶场日,他每次赶场都在这个固定的地方帮需要做衣服的人量尺寸。量好了尺寸自己买好布送到他家里去或者下一场送到这个地方,答应你过几场来取就行了。 他们走到了过去,二姑和她二女儿菊花也在,菊花读初中了,二姑父带她来记账和尺码。她先看见他们了。 “外公,你来了,喜财喜旺俩兄弟也来了。来,座哈。”菊花招呼道。 二姑抬起头。 “爹爹来了,来来,座,吃点心了吗?去买颗饭来吃。”二姑热忱招呼着。 二姑父刚好量好了一个人尺寸边收尺边说:“亲爷(岳父)来了,快座快座,今天爷孙仨一起赶场来了,要搞颗饭吃”。 “不要搞了,我们刚刚l吃过油糍粑了,不饿。两兄弟喊二姑和二姑父”爷爷说。 兄弟俩分别喊了他们。 “几场没看见都成后生嘎了。来,每人给两块钱。”说完就喊二姑给钱。二姑马上拿出一个四方手绢的小包,打开取出了两张绿色的贰元的票子两兄弟每人一张。两兄弟看着钱,心里有点小激动,他们还从没摸过这么多钱,心里想但又不敢接。 爷爷说:“拿着吧,二姑父给的,不要紧,拿着,喜财你明天要去县城读书了,在路上也好买点糖吃。” 两兄弟才敢接过钱,两兄弟也没说话,就冲着姑和姑父傻傻地笑笑。 二姑父又喊:“菊花,你去称两斤肉让公公带回去,让你婆婆也吃点荤菜。” 菊花应了一声就去了。 爷爷说:“莫去,我过桥来就是来买肉的,下午回去煮了肉让喜财吃了早晚饭,天黑前还要赶到溪口镇去住,赶明早的客班船。” 二姑说:“爹爹,莫说了,我们也很久没去看你和妈妈了。我们买肉孝敬你也是应该的了。爹爹你等哈,我把你去称两斤冰糖。” “好好,我不说了,我都收了。”爷爷不再推托了。 “四裁缝,来亲戚了,有空吗?把我女量哈尺码啰。”又来了一对母女量尺码。 “得空。来来,爹爹你等哈阿。”边对亲爷说又去量衣服去了。 菊花俩娘儿也回来了,把东西交给爷爷,爷爷接过东西,二姑又塞给他伍块钱。爷爷又推辞了几次。 二姑说:“你再推我就生气了,女儿把大人给钱你那么客气做麻,现在大家都那么困难,你们可能也很久没吃荤了。我早就想来看你,也想在赶场时碰见你,我听人家讲你以前几次赶场都没到我这儿来,今天要不是菊花眼尖喊你,你可能也不会来。让我买点东西孝敬哈你,我心里也舒服颗,”说着说着二姑眼泪就出来了。 “好好,我都拿着,那我们先回去了,下午还要送喜财到溪口镇去。” 大家依依惜别。爷孙仨又来到桥面,喜旺又想起刚过来时的感受,但一看人少了很多,心想不会有那感觉了。他还在回味。 “亲家公、亲家。” 爷爷听见有人在喊。 第八章墟场巧遇亲家母兄弟离别兰漕坳 爷爷转过头来,见是二媳妇九妹的妈妈。马上应道: “哦,是亲家母啊,伟子也来了。赶场来了?两兄弟喊婆婆。” “婆婆。”俩人喊了婆婆。 亲家母还带着媳妇九妹小弟弟叶世伟,年纪比喜旺差不多大。手里抓着一个蒸熟的苞谷球(玉米)在吃。 爷爷说:“刚好碰见你,正准备搭信给你,你听见讲了吗?” 婆婆说:“我晓得了。刚刚有人搭信报我了,就是嫁到你院子三队那个叶荷花刚才看见我对我说的。我猜猜日子也差不多快生了,本来也准备下场到你屋来看哈九妹,因为后天我院里有人做好事(办酒席的意思)等这个好事办好我就准备落来。” “那好。但是这次你来我屋你归要打处场(住一段时间的意思),我屋老婆子前不久和我闹别扭了,自己搞到一边搞饭去了。她要煮茶和照顾孙子读书吃饭,九妹如果座月子了我和九妹吃饭都老火俩,九妹也要人服待,主要是现在晚上沒人陪她,你郎上次搭信来,现在忙得很,现在也请不了假,等伢儿生了,他才能抽空回来三天。万一晚上有事,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你又会接生,所以这次全靠你了。正好亲家公又不在家,你和伟子一起来。” “差点忘了,你伟子读书了吗?”爷爷追问了一句。 “伟子还没有读书。这学期喊他去,他不肯,算了,等他还玩一年,明年读算了。” “那就好,一起来就没问题了。那喂得有什么养牲吗?” “今年年初时买了个猪仔,喂了一个月就死了,所以今年运气不好不喂了,还有四条鸭,鸡还有十只,都吃得了。我就是准备九妹座月的。那好咯,这场我回去收拾哈,等院子办完事我就落来,那几条鸭难担,我就卖给那办好事的人家算了,还有二十几个鸡蛋和十只鸡我全背落来。” 爷爷听亲家母这么说,心里轻松了很多。 “那好那好,不急啰,下场赶场落来也行咯。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下午吃点早晚饭,还要把这个大孙送到溪口去搭船落县城。” “哦,到他爹娘那里去读书吗?那好,喜财,明日就变城市人了愣。”婆婆对喜财说。又问喜旺:“你不去吗?城市去好勒,见世面。” 爷爷笑了笑说:“这条后生嘎还不肯去。尽是人想到城里去。那就这样啰,要不然晚了。” “好啰,我们也要回去了,要不然那么大个坡爬,到屋怕黑。” 婆婆的家在界上(高山坡的意思),叫大坪大队,名字叫大坪,实际上是本公社最高的山,从后溪出去就开始爬山,十华里的陡坡路,一般人都不愿去那个村,基本还是原始森林,经常有野猪去她们村子找吃的,山上也经常能看到野麂子、野兔、狐狸等野生动物,甚至豹子,前几年还有人看见过老虫(老虎),所以他们不敢走夜路,必须天黑前回家。 喜旺他们爷孙仨过了风雨桥,因为人少了,喜旺刚才也没有体会到来时的味道,他观察了一下这个风雨挢,全是木质的,桥面二丈来宽,长三丈。离溪水高大概也就两丈。桥面是用整根整根的圆木削方的拼铺的,往下看缝隙中能看到下面溪水,桥两边在栏杆,还铺有一尺左右的木板,当凳子用,桥上方盖着青瓦,喜旺想这地方夏天纳凉应该很舒服。 喜旺想在桥上停留一会儿,但爷爷他们走得很快,他也不敢落下,只有紧紧的跟着。这时看见前面有卖熟苞谷球的。刚才看见伟子在吃,看样子味道还不错,就拉住爷爷说想买个苞谷球吃。爷爷说好的,一上午了才吃了几个油糍粑也饿了。 “走,买三个,一人一个,边走边吃回家咯。回到家吃肉。” 回家的山路上爷爷提着肉,喜财拿着冰糖。三个人啃着苞谷球开心的有说有笑。 下午三点钟多点。他们吃饭了,叫奶奶一起来吃又不肯,婶婶没办法把两斤肉都炒了叫喜财给奶奶送去一碗。并告诉她这肉是二姑送的。 今天家里这条大黄狗也改善了一次伙食,捡到了几块骨头啃。其实农村狗现在都没有特意去喂食,都是自己去找吃的,你想人都吃不饱那来狗吃的。 吃完了饭,奶奶来帮他收拾了衣服、书等物品,一个绿色军用帆布书包就装好了,一双凉鞋穿着,也没有多余的鞋,一身短衣短裤穿着,书包里除了几本书,塞了一套长衣长裤加一条短裤就是全部行李了。 “喜财,你到你爹妈身边要听话啊,莫打妹妹啦,要攒劲读书。奶奶也没有好多钱,听送信的叶叔叔讲,客班票你爹爹己经要你大姑父帮你买了。我现在把你给两块钱,明天上船前先买颗早饭吃,船到中午时要在大江口靠岸吃中饭,饭莱两毛钱一餐。你自己去买饭吃,问厨房师傅多要颗肉知道吗?” 奶奶一句句交待着,喜财使劲的点头,奶奶、婶婶眼里都充满了泪花,喜旺扯着哥哥的衣角一声不响的看着哥哥。 爷爷走过来说:“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出发了,要不我回来黑了。” 婶婶说:“爹爹,要是天黑了一个人就莫回来了,在那住了,朋天早上再回来也可以,反正现在又不忙。” 爷爷听这么一说认为可以,就说: “可以,就到我们后面院子舒远福满满那侄儿房住,上半年时我到买犁口时到他屋住到,他一个人在那,现在又是热天,很方便,铺床席子就可以了。他屋离码头近,上船方便。我明天把你送上船再回来。我也放心颗。” 奶奶心里认为也可以,但是她没有作声。 爷爷说:“走,出发。” 爷孙俩出门了,喜旺跟着他们走,又不说话,脸上毫无表情。只是低着头牵着哥哥的手不放。喜财也让他牵着,爷爷说: “喜旺,回去吧。啊。哥哥可以回来看你,你也可以去县城看他。” 喜旺照样不做声,一声不坑的跟着。爷爷看着也没办法,跟着就跟着吧,等两兄弟讲讲话。因此也不赶他了。心想最多也就送到出村的兰漕坳就回来了。奶奶和婶婶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过了村口那颗老枫树脚下。大黄狗也在他们面前跑着,这里闻闻,那里嗅嗅。 爷孙仨过了枫树脚,就开始爬一个叫大路上的坡了,爷爷看着大黄狗还跟着,就把它赶回去了。上了坡顶就是兰漕坳了,兰漕坳是一个两山间的垭口。出垭口也就是出村了。兰漕坳这个垭口平日里风都大,两边山上是参天的松树林。松林在风的吹拂下,发出“呜~呜~呜~~”啸声。天黑后一个人从这里过,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兰漕坳上寒风吹,兰漕坳上脚步寒。 呜呜松涛如泣声,不想伤心忍也难。 自古进出山垭口,荣也归来辱也归。 入得垭口是故乡,出得垭口是他乡。 莫念他乡遍地金,不思家乡才是难。 他们来到了坳上,站在这里回望可以看见整个麻溪村,爷爷见喜旺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就对喜旺说: “好了,送到这里也可以了,过了兰漕坳就出村了。” 喜财看见弟弟看着他,他也不知说什么,也就这么对视着。突然他挣脱弟弟的手说: “你们在这等我。” 说完头也不回飞快的跑向村里。爷爷还没开口问,喜财己到大路上的下坡了。一下子也懵了。心想这伢儿莫不是不肯去了。喜旺也呆呆的望着远去的哥哥。 十分钟不到,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面红耳赤、大汗淋漓,一手一个地老鼠递给弟弟。弟弟接过地老鼠。说:“回去吧,自己那天做个鞭子。”拉着爷爷的手扭头就走。 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哇~哇~哇~”心中的情怀瞬间崩溃,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大哭,他一手紧握着哥哥刚刚递给他的地老鼠,一下子瘫座在了地上,悲凄的哭声淹没了两边树稍的“呜呜”声。 爷爷听见这哭声也是偷偷的擦了眼角,喜财也头也不回的抽泣着,他们没有停下脚步。就怕回来后又不忍离去。 喜旺看着他们走远了,哭声也变成了抽泣,眼睛仍望着他们消失的山路。此时大黄狗又来到了他的身边,陪他并排座在那儿一起望着远方。它本来是在柚子树下睡觉,看见小主人飞奔而又飞奔而去,它也跟着小主人飞奔而来。 这时,婶子挺着大肚子来了。原来是奶奶和婶婶在家看见喜财飞快的跑回来在桑树下的柴堆里拿了什么东西又跑了。狗也很他跑去。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奶奶想去追,婶婶把她拦住了,她说我去看看吧,她知道婆婆那三寸金莲爬起山来老火。 婆婆说:“那好吧,你去看看,自己慢颗啊。” “好,放心啰。”说完就跟着追去了。 原来是喜财知道今天要走,所以昨天下午一个人到山上偷偷砍了一颗茶树,但队上是不准砍茶树的,抓到了要扣工分的,还要被批评的,所以他在山上砍了茶树在山上就做好了地老鼠,还有意换了有两个口袋的对襟衫。地老鼠放在衣兜里那回来也不惹人注意。原本走时交给弟弟,但大家依依不舍中他竞然忘了。所以才有他飞奔回来取地老鼠这一幕。 婶婶来到兰漕坳,看见喜旺手里紧握着两个地老鼠座在地上望着远去的路,婶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婶婶把喜旺拉起。 “走,回去吧,天快黑了,奶奶在屋里担心。” 喜旺顺着婶婶牵着往村里走去。 几天过去了,快到下一个赶场日,可喜旺自从哥哥走后,上学时他的花布书包里总少不了那两只地老鼠,上课时手伸进书包里摸着地老鼠,但又从不拿出来玩,一直闷闷不乐到今天。还从没出现过笑容。 他这个一年级新生班共二十一个同学,班主任老师就是那天报名那个男老师。和他同属一个生产队有六个人,除了他,还有国喜、舒军、唐远福和两个女同学唐兰香和舒兰花。 开始来时,大家也不怎么认识,都各自和认识的人一起玩。但是国喜很出众,人又比他们几个长得高点,第二天就和其它同学有说有笑了。由其到了课间,只见操场上高年级同学在打地老鼠,鞭子“拍拍”,尘土飞杨。国喜也不认生,随便叫人家把地老鼠给他也玩玩。 舒军看起来慢理斯条,成熟感很强,穿着一身新衣服,长裤,上身穿的是背后印有号码的白色运动背心。说话不多,似乎也还没有放开。听说他爹爹在公社合作社上班。 远福个子小些,显得很胆小。 唐兰香和唐远福是堂兄妹,兰香今天穿着一双单布鞋,深色的长裤,上身一件白点蓝底的边开衣。头上结了两个齐肩小辨。脸上时常挂着微笑,显得安静懂事。 舒兰花屋就在国喜屋后面,扎个把把毛,显得娇小秀气。 下午放学时,喜旺、舒军、远福、唐兰香、舒兰花他们几个人一起走,国喜正和几个高年级有地老鼠的几个同学谈论“地老鼠经”。 国喜说:“你那个地老鼠好是好,但有点小了,撞不过人明喜那个高的。” 和他谈话那个是上面五队的米成改。 成改说: “你不清楚,明喜那个高的地老鼠底部上有一颗钉子。旋得好快。” “那你回去也搞颗钉子,下次来给他比哈。” “……”。 俩人谈得很投机。 这边舒军问喜旺:“我看见你有地老鼠,天天带起,又不拿出来玩?” 兰香说:“他没有鞭子,没办法玩。” 喜旺也不做声,就是提不起精神来。 兰香认为她说对了。 继续说:“明天星期六了,不上课,我上午去打猪草,我经常去的地方有颗棕树,不是很高,我帮你带匹叶子来做鞭子好吗?” 喜旺仍然不说话。 舒军见喜旺不答腔就说:“好,你带匹来,我去找两根树条子。帮他做俩根。” 快到家了,国喜和成改分路了,国喜追上他们三个,两手一边一个搭在喜旺和舒军肩上,对他俩说: “我告诉你们阿,地老鼠要旋得快旋得稳,就要把底下钉一颗钉子。如想干打厉害,那还是要大。” 喜旺有点不耐烦他说话,推下了他的手。国喜也不在乎。又说: “喜旺,我看你书包里有两个地老鼠,都没看见你拿出来玩,你不玩下次给我玩哈。” 国喜还不停的说着,大家己经到家了。 喜旺刚到家,就看见奶奶、爷爷,还有腊珍姑姑都挤在婶婶的房里,喜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书包都没放也挤了进去。 第九章喜旺难舍兄弟情生气怒摔小舅爷 喜旺不知发生什么事了,挤到里面一看,婶婶躺在床上,婶婶说: “没关系的,刚才可能是反应大,肚子痛得厉害,现在己经没事了。” 奶奶说:“没事就好,我就是怕你提前生了,接生婆都没有喊。” 爷爷看没有什么事,就说:“你安心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去热一下剩菜吃饭,你饿了我帮你煮个鸡蛋还是会的,放心吧。” 说完就和喜旺出来了。 奶奶见腊珍婆还在就对她说: “腊珍,这就靠你帮忙了,你看我屋里就剩这些老的老、小的小了,要是那天真要生了,就靠你帮忙喊人帮忙了。” 腊珍说:“伯娘,不要紧,我反正天天在屋里也没事,反正就在隔壁,白天我就在门口,晚上如有需要你喊我,我就马上过来,你放心啊。” “好好,现在没什么了,你先回去啰。”奶奶对腊珍说。 腊珍是喜旺二爷爷最小的女儿,哥哥是端阳,上面有三个姐姐都出嫁了。她今年二十岁了,像她们这样的年轻人都不穿传统服装了,都是差不多的深色大众衣服了,村里现在只有五十岁以上的妇女还穿传统服装。腊珍上半年己说好了人家,上个月才吃了腿巴肉(相当于定婚仪式,男方送聘礼的日子,除了衣服,鞋子、鸡、鸭等,最重要的是聘礼中有一整条猪腿,所以当地人称这个仪式为吃腿巴肉)再过不久就要出嫁了。 见腊珍出去了。 奶奶问媳妇:“现在想吃点什么吗?想吃我就去搞点。” 媳妇说:“不要紧,饿了再说,你去搞饭吧,喜旺还等饭吃呢。我自己现在没事了,等哈我自己去搞点吃的。我自己知道日子,还有一段时间。” 婆婆说:“好吧,你自己注意吧。也不知道上场你娘屋院子那个叶荷花是不是把信报到了。” “哦,报到了。忘记告诉你了。上场叶荷花报了,其实爷爷上次爷孙三人到赶场那天碰见我妈妈了。我妈说她院子好事办完她就来。” 婆婆说:“那就好,我就放心了,你妈妈又会接生。” “其实按爹爹上场回来说的,我妈昨天就该来了,她说院子办了好事就来,老前天事就办了,她应该有事耽搁了,没关系的,明天赶场日她一定会来。”媳妇补充道。 “明天早上的茶你就莫煮了,我就用我那个小锅煮一锅就行了,现在也凉快了很多,喝茶的人也少了,烧一桶水就够了。” 婆婆说完就出去搞晚饭去了。 第二天,己吃过点心,婆媳俩个都来到了老中堂屋门口。都在望着拱桥那边来的路上,希望一个人的出现。半天没人来。 婆婆问:“你那准备的尿片够了吗?我那天也找了两件旧衣服,我已经撕好了,明天一起洗洗晒晒太阳吧。” “好的,等哈,我去把针线香盘(做针线活装针线、剪刀、碎布等的一种器物,两尺宽,圆的,竹制的)拿来,还有两件旧衣服我们一起来拆了。” 媳妇进去取香盘去了。 这时,腊珍看见俩婆媳在那说着话,也凑过来了。 “伯娘,吃点心了吗?” “吃了,你今天没去赶场吗?” “沒有,去赶场浪费线。又难走,我哥哥今天赶场去了,我叫他帮我带盒麻雀油(一种用小蚌壳包装的涂脸的化妆品)来就行了。” “那也好,买颗麻雀油把脸部搞漂亮起,就要出嫁了,哈哈哈。”奶奶打趣的说。 腊珍一下子脸都红了,她没想到伯娘会这么说。 “伯娘你也开我玩笑。”腊珍不好意思的对伯娘说。 这时媳妇拿香盘出来了,刚好所到她们的谈话就说:“腊珍婆啊,那有什么不好意思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谁还都不是一样的,可惜的是你嫁到外面院子去了,不会经常看见你这个漂亮妹子啦。” “哈哈哈、哈哈哈”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她们三个人把香盘里的旧衣拆了,整理成一块一块的。还不时拿腊珍开着玩笑。 三个女人一台戏,放在那儿的合适。 “汪汪汪”刚才还懒懒睡着的大黄狗叫起来了。三人一看,拱桥上九妹的妈妈带着弟弟伟子来了。 奶奶喝退了黄狗。刚才几个人说笑去了,一下子忘了这事,看见亲家母牵着小儿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大背篓。看伟子那神态不对,一脸的不高兴,几乎是他妈妈拖着走来的。 奶奶赶快叫腊珍把亲家的背篓取下来。原来背着十几只鸡。腊珍看这个背篓包括鸡和带的东西足有三十多斤。 伟子座在挢上哭丧着脸不肯动了。大姐九妹叫他他也不应。 亲家母放下背篓,喜旺奶奶臼来了茶递给亲家母。 亲家母比喜旺奶奶年纪小,五十来岁,没缠脚,身板硬朗,说话干脆。穿着一身本地传统服装,和喜旺奶奶一样戴着个大丝帕帽。一看就是个能干人。今年初男人去修铁路了,家里活都是她做,还上山烧炭。 “来,先喝口茶。” 亲家母喝了一口茶,歇了一下气,对着座在桥上的伟子说:“今天被这个死牢眼儿儿气死了。从界上落来都还好,经过场坪上要吃苞谷球吃,买了给他吃,看见那雪糕糖也买了给他吃,后来看见那灰油饼硬要买,不给他买了,就生气了,不肯动了。” 大姐走过去拉着伟子的手,想拉起来,伟子座在那里就是不动。 大姐说:“伟子,起来,先进屋来,桥上石板晒了一天,烫屁股。座屋里凳子上来。听话。” 伟子依然一动不动。 “随他座那儿。你先把那十条鸡先关到篓里去。”妈妈对九妹说。 九妹见拉不动他,也就不拉了。 随即和腊珍放鸡去了。 “你来了我就放心了,这几天都急老火了,这次全靠你帮忙了,你晚上就陪九妹睡,有事马上喊我,伟子跟喜旺爷爷睡,好吗?” “好,你放心啰,我界上屋都安排好了,又没有喂其它养牲了,就这些鸡我全背落来了。就是给九妹座月子的。” “好,你先去洗把脸,先去休息哈,我去把鸭捉回来杀起。” “莫捉了,随便有点什么吃就行了,我们界上人不太讲究。”亲家母推辞道。 “那哪行呢,十多里山路走来,辛苦了,你莫管啰,先休息。”说着就离开了。 奶奶知道亲家母要来,所以早上没有把那两只鸭放去外面,只是用竹帘子在溪边围了一个圈,鸭子放里面。反正只剩两只鸭子了,一起杀了,她和喜旺炒一只,另一只让媳妇拿去炒。 这时喜旺来到伟子身边说:“伟子舅舅,走走,我们俩到溪边洗澡去。”伟子白了他一眼,也不应他。喜旺见喊不动,本身自己这几天来也是情绪低落,也不自讨没趣走开了。 喜旺虽然喊伟子做舅舅,其实伟子年纪不大,只比喜旺大两个月,俩人个子也差不多,但他是婶婶的弟弟,辈分大。 这个舅舅也真是犟,硬是座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吃晚饭了,喜旺爷爷和喜旺一起好说歹说,也许是真饿了,闻到了那香喷喷的血鸭味,想着那沾满了血浆辣椒的大鸭腿,心里早已垂涎三尺,但表面仍然不肯放下面子,仍然搭拉着脸。看见爷爷他们俩人来拉,也就半推半就的走下桥来。 傍晚各自吃了晚饭,亲家母来到喜旺奶奶这里说: “你俩个老的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把年纪了还分家。” 喜旺奶奶制止了她说:“莫说这个了,我现在不想再提这事,还是看看九妹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吧。” “好好好,莫讲就莫讲了,你放心,我问了九妹了,都准备差不多了,孩子衣服也做了,尿片也准备了。” 喜旺奶奶说:“按九妹算日子还有一个月才生,不急,下场去后溪场上买的红糖,鸡蛋就到自己院子收点就行了。” “好,你安排就好,天快黑了,我先去把伟子洗个澡。” “好的,要不然再等哈天就黑了,不方便了,快去吧。” 亲家母走开了。 话说那个伟子舅舅真是个犟根根。你说这饭也吃了,鸭腿也吃了。座到那里在那里,没人拉他那也不去,反正就是不作声。爷爷看着这个也不作声,喜旺自从哥哥走后也再没笑过,现在好了,俩张黑脸凑到一块了。 最后还是姐姐九妹拉他,说要收拾桌子了,叫他换个地方面壁去。死拉硬拽才把他搞到屋外走廊上的一张长登上座着。 伟子妈从亲家母屋里出来,天有点麻眼了,他问九妹找来了脚盆(洗澡盒),准备把伟子洗个澡。 伟子妈把脚盆就放在屋外空地上,打来热水,硬把伟子从凳上拉到脚盆边,脱光了衣服站到脚盆里,妈帮他洗完了澡。这时天己经黑了。喜旺也在旁边的长凳上座着望着伟子不说话。妈妈叫伟子从脚盆出来,他也不动,妈妈说尽了好话。伟子纹丝不动。妈妈终于失去了耐心。 吼道:“你不出来算了,今天就在这站一晚上。” 说完连脚盆、水、伟子一起掀翻了,伟子也倒到了地上。 “真是气死人了,太不听话了。不管你了。” 说完气冲冲进屋去了。 喜旺看见伟子被一下子掀到了地上,他也没想到伟子妈会来这么一招,他开始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但当他看见伟子躺在地上那样子。终于展开多日紧锁的眉毛,大笑起来,腰都直不起来了。 大家在屋里听到外面“咣”地一声,伟子妈气冲冲的走进屋来,接着又听见喜旺的笑声。也没问伟子妈,都跑出了屋外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大家跑到屋外,刚好看见伟子终于主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也许是觉得躺在湿地上的滋味不好受吧,看见喜旺也走到了脚盆边还在不停的笑,大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也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最后姐姐端来了水冲洗了伟子身上的泥土,穿好衣服,在爷爷的劝说下终于进屋去了。 第二天,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清早的厨房里终于不见了那个忙绿的大肚子的身影,换成了亲家母熟练的忙绿着。 两个孩子也起来了,喜旺没睡懒觉,可能是心里憋得太久,是昨晚的一场大笑扫掉了多日的心里阴霾,伟子可能是在新地方的第一个晚上吧,有一种新鲜感,两个都一扫昨天阴沉沉的脸,两人己经有说有笑了。 “今天早上我帮大家做葛糍粑做早饭,你们可能很少得吃。” 伟子听了没什么反应,这可能是他经常吃的东西,喜旺没听说过,所以他来到灶边要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东西。 伟子妈看见喜旺来看。一边往小锅里倒点茶油。利用油末热的时间,指着旁边木盆里的一个像面团一样的白色团团对喜旺说: “你看,这个就是葛糍粑,” 喜旺看见是个白色的,就和他脑子里“葛”的印象不一样。 于是就问:“我们这里的葛都是土里挖的,一根根长长的,还是黑色的,你这个怎么是白色的呢?” 伟子妈说:“哦,是这样的,我这个葛就是你说的那个葛,但是我把葛捣碎,然后用布过滤后的水放一夜,下面就沉淀了一层白色的葛粉,晒干了就成了白色的葛粉。然后加水和成一个个圆团团便成了这个样子。” 喜旺又问:“这个怎么吃呢?” 伟子妈说:“放油煎成饼后就变成黑颜色的了,煎好后随你怎么吃。什么干吃、就汤吃、干拌油炸辣椒加葱花等都行。” 喜旺想想口水都出来了。 伟子妈继续说:“这算什么,我的界上有你们这里很多没有的趣事。” 喜旺也好奇就问:“婆婆啊,有些什么趣事,你讲哈啰。” “今日没空,明日没事时我给你讲哈我们界上的趣事。” 第十章甥舅年邻一般大小溪抓鱼舅伤膝 吃过早饭,今天是星期天喜旺不上学,他和伟子一起出去玩了。 九妹今天也睡了个懒觉。妈妈来了,她也轻松了很多,但是也不是没事做了,依照当地习惯,孩子出生后捆裙(当地人称捆襁褓为捆裙,婴儿尿片也称裙)的带子一般不去买,都是自己在孩子未出生前亲自织一根,这拫带子一般织个三到四尺不等,半寸宽,用四至五种颜色织就,有回形纹、寿字纹、三角纹等,厉害的还可以织出字来。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根带子将伴随孩子的一生,是妈妈一个最贴心的信物。当然如果是男孩他还会收到第二根。 这根带子从孩子出生用来捆裙,长大了用来捆裤,老一辈人这根带子捆在腰间有时甚至都不取下,穿裤时扎进去,脱裤时扯出来就行了。 今天天气不错,就端出了针线香盘,拿出了早已买来的四种颜色的纱,准备十五天左右把它织好。她原打算。如果没时间就请人帮忙织,但她还是想自己亲自来织。 她搬来了一张长凳子,把它四脚朝天放着,然后先沿凳脚挂上了蓝色纱线是底色。四种颜色用四把小梭,每过一梭,就用一块光滑的板轻敲压实,但婶婶这块板是用动物的胸骨(排骨)做的,看大小应该是块羊胸骨。 腊珍这时端着一盆衣服去溪里洗经过门前,看见九妹嫂嫂在织东西, 就问:“在织什么?” “哦,我在织根裙带。你也快嫁人了,也可以先织起,也可以多织一根送给你的男人,省得今后没时间。” “是的,等我衣服洗好了,来给你学哈。学会了,下次赶场也买点纱回来。” “好的,慢慢来,反正一下子也织不完,有十多天织,希望能赶得上。” 腊珍看了下,先落溪洗衣服去了。 喜旺带着伟子来到了碾子房,这个碾子房在拱桥的上游,四队和五队交界处,这两个队的谷都在这里碾成米。每次到月底出粮谷时,这里都非常忙,一般都有十来天都有人在碾米。 这个碾房是个水碾房,地面这一层是主碾区,有一个直经两丈的石槽,一尺来深,底部窄,上部宽,大概也有一尺,石槽内有一个大石轮子竖着,石轮中间穿着一根圆木和石槽中心的一根大木轴相连。大木轴则通向了地下,地下大木轴的另一头和上面石槽平行装了一个平放的水车。 下面其实是一个水通道,在水车的一端上方一侧是来水口,另一方是排水口,碾米就靠来水口放水冲在平放的水车上冲动水车,通过中间的主轴带动上面的大石轮在石槽里运动来碾掉倒在石槽里稻谷的壳。 碾房除了这个主要设备,还有一些吊着的大筛子,过细分离的细筛子。在一边还专门建有一个碾房的蓄水塘,谁用好了打扫好卫生,整理好场地,多少年了就是这样传下来的。 喜旺来的目的就是来看看是否有人在碾米,看看那个大石轮是否在转,如果在转他就可以扒在石轮连着轴的横圆木上搭味。经常有很多小孩来这里玩,今天也一样,知道有人在碾米,除了喜旺俩,还有几个孩子,最终他们达成协议,轮流趴一会儿。 除了这里还有一个更好的地方,就是油坊,油坊构造也差不多,但油坊的动力来自牛拉而不是水车,而且有两个石轮,所以两个石轮便有两根圆木,而且圆木中还有木方连接,在上面形成一个平面,人可以座在上面,舒服很多。但这个油坊还点远,在对面山坡下,差不多两里路。 虽然现在正是打茶油季节,肯定有人在打油,打茶油的时间从现在开始一直要打到十月。但去那里玩的人很多,上面人座得太多了,牛拉着太吃力,所以大人不准在上面的人太多,一次一个,轮流上。现在去了可能也轮不到。 因此他们在这乐此不皮的轮流着。也不去油坊凑热闹了。 转眼前,伟子来到麻溪也十多天了,喜旺天天去读书,又没熟人陪他玩。姐姐九妹在编织带子。他就在旁边捣蛋,不是把纱扯一下,就是把翻着的凳子晃来晃去,搞得姐姐不小心又走错了梭。赶都赶不走。还是妈妈来了,训了他一顿, “再来捣蛋,就凑你一顿。” 伟子怕个屁啊,不听妈妈威胁。并还给你一个鬼脸。摇头晃脑的说:“就要捣,就要捣,怎么样呢?” 后来他自己也感到无聊了,一个人到溪里玩去了。 来到溪水中捡石头玩,突然看见水里面有小鱼便来了劲,他就拿石头追着鱼打,打了半天,一个鱼没打到。 他记得大人们抓鱼都有一个工具,像个簸箕一样,叫“虾滩”。一头开口,一头密封。他马上跑回家问姐姐有虾滩吗? 姐姐说:“没有,你要虾滩做什么?” “我看见那溪里有鱼,我要去抓。”伟子说。 姐姐回答说:“虾滩是没有,但有一样东西和虾滩也差不多。你可以拿去试试。” 伟子看有希望,就急切的问:“是什么东西?在那里?快拿来给我。” “在厨房,就是煮饭时用来滤米汤的那个筲箕。”姐姐说。 妈妈赶紧说:“那不行,那不行,等哈被他搞坏了。” 九妹说:“不要紧,不会坏,那是个新的,扎实得很?” 妈妈还是不同意,说:“搞脏了难洗。” 九妹对妈妈说:“等他拿去吧,让他玩哈去,少来这里磨人,让我们清静一下也好。” 即然这么说了,妈妈也不再坚持了,就说“好吧,拿去吧,莫搞坏了啊。” 伟子得了允许,走到厨房拿起筲箕就跑落溪了。 手里拿着筲箕站在水里,看见鱼在那里就把筲箕往那里插去,搞了半天,一个没得,又有点泄气了。心想:这些鱼不听话。 后来他看见旁边有一个小汊,汊的角落还有一堆枯草,他听人说过,鱼喜欢躲在草中,于是他想我把鱼赶到汊里去,鱼不是跑不掉了吗?想着想着又来劲了。 溪水也不是很深,他把汊口外还用石头磊了一个小坝,只留一个口子赶鱼进来。 这个办法还真想对了。他拿着筲箕去深水处赶鱼,由于水面也不宽,还真让他赶进了几个小鱼。 他心里一阵激动,老子终于抓到鱼了,哈哈哈。 心里虽然激动,但还没抓到还不敢大意,他拿着筲箕慢慢地逼近小鱼,他看见有小鱼钻进了枯草中,一阵暗喜,他看准了机会迫不急待的把筲箕往枯草中插去。 他轻轻得端起筲箕,看见筲箕里有鱼跳,只有一个,比一个手指大一点。看见终于抓到鱼了,他立即兴奋得大喊: “妈妈~姐姐~我抓得鱼了,我抓得了一个大鱼。” 端着筲箕边喊边往屋里跑。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抓到的第一条鱼。 他跑到妈妈、姐姐跟前不停的说:“看啰,我抓了这么大一条鱼。” 妈妈说:“还真是厉害,真抓到鱼了。好,这条鱼我替你收着。你再去搞几条,晚上煮给你吃。” 姐姐也说:“厉害。厉害。” 伟子一脸的自豪,说:“我再去搞几条来。” 说完转身就跑,刚跑到溪边又想起了什么。又跑了回来。 “妈妈,把我找把茅镰刀(割草的刀,一尺长,刀尖有个刀钩)我看见还有泥鳅,可以拿刀尖抓。我看见大人们抓过。” 妈妈问:“九妹,刀放在那里?” 姐姐说“你身后柴堆上有一把。” 妈妈叫伟子自己拿并说:“拿着刀莫乱来啊,莫割到自己啊。” “好,不要紧,放心啰。”伟子拿着刀就落溪去了。 不大一会儿妈妈和姐姐又听见伟子在溪里大喊:“妈妈~姐姐~” 妈妈和九妹说:“还厉害,可能又搞得鱼了,太高兴了。” “妈妈~姐姐~快来~~”还伴有哭腔。 妈妈一听,不对啊,有哭腔。 突然叫了声:“不好。”说完,扔下手里的活就往溪里跑。姐姐也扔下梭子跟着走去。 妈妈来到溪边,伟子还站在水中,溪水都染红了,双手抱着脚膝盖部分,妈妈把他抱到岸上,看见伟子的膝盖上被刀砍了一条口子,姐姐也来了。 原来是伟子看见水中有一个泥鳅,他就用刀去抓,没想到刀砍在水里,因为刀是一个板面,砍在水里刀会飘,不受你控制,刀一下子飘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妈妈说:“九妹,你把他扶着,我去扯点鸡屎藤(学名何首乌)叶。” 这溪两边长有很多鸡屎藤,鸡屎藤叶子是一种很好的止血伤药,在农村大部分人都知道。 妈妈很快扯来几把鸡屎藤叶子放在嘴里嚼碎敷在伟子的伤口上,刚才做活时围裙兜里有块破布条拿来捆上。伟子虽然感到很痛,但始终忍住没哭出声来,这时亲家母听到喊声也来了。 “怎么不小心啊,快,先进屋去,等哈喊唐公公找点药。” 伟子妈背着伟子,亲家母扶着伟子膝盖,九妹捡起刀和筲箕回家了。 妈妈把伟子放在门口凳子上座着,药真的见效了,不流血了。 亲家母说:“要不要把唐草医喊来看哈。” 伟子妈说:“不用了,这些伤,自己搞哈就可以了。” 伟子妈妈她们往在界上大山中,没有医生,一般的小病小痛小伤都是自己解决,村民基本上都能认识几种草药。 象麻溪这样的大院子只有一位老草医,因为有八十多岁了,耳朵都不太灵了,手和头都不停的抖动,大家都叫他唐公公。 全院子几个生产队的人谁家有事去叫他,不管天晴下雨,白天黑夜,他都随叫随到,背起他的药包袱就跟你走。 他的脚还可以,走起路来看起来还没有那么老。 到了晚上,喜旺奶奶还是喊来了唐公公,唐公公的家隔喜旺家不远。一个生产队的。 唐公公来到家里,看了下伤口,看见有药包着,他也没打开看了,只是把了一下脉,问了下情况,就打开了他那个包袱铺在桌子上,喜旺看他那包袱里还有很多小包袱,其中有一个包得很整齐的包里是什么他很好奇,又不敢问。 只见唐公公在包里拿出一个小砧板。一把小刀,又拿出两张裁好的毛边纸铺在一边,接着打开一个个小包袱,小包袱里装着的都是他自己上山采来的草药。他拿了几样,切碎了,包好。 说:“这个伤不要紧,把这两付药煎了,吃了就好了。” 爷爷和他寒暄了几句,他就回去了。 喜旺问爷爷:“唐公公包袱里还还有个方型小包袱没打开,那里面包着什么呢?” 爷爷说:“那个包里面包的是银针。” “银针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用呢?” 喜旺更加好奇了。 “银针就是一根细细的,有三寸长的针,如果那里不舒服,就往那里扎,” 其实爷爷也就知道这么多,再多也说不出什么了。他想了想又说:“弄喜满满可能晓得,他会讲古人(讲故事的意思)他什么都知道,上次他不是答应过你们这些伢儿们要讲孙悟空吗,” 喜旺忙说:“是的是的,上次腊珍姑姑吃腿巴肉那天喝完洒后就座在这桥上讲的《武松》,我记得刚讲到武松喝了酒出来,看见门口有牌子写着三碗不过岗。他就没说了。哪天找他来继续说。” 第十一章界上生活趣事多母子烧炭遇花豹 又到了周末,伟子膝盖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睡了几天懒觉。今天早早起床了。 他知道今天喜旺放假了,想邀喜旺去油坊玩。 喜旺一个星期以来天天早起去读书,今天还没起来还在睡。 伟子来到喜旺床边叫他起床,他不肯,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伟子不放手,继续在推他。 “走开,走开,我还要睡。” 看伟子不动,喜旺就大声喊了:“奶奶,奶奶,把伟子舅舅搞走啰,烦死了。” 奶奶来对伟子说:“你先去玩哈,他天天起来早,今天让他还睡哈,你的脚也还没全好,今天还在家休息一天。莫乱跑,知道吗。” 伟子见喜旺也叫不动,亲家伯娘还不让我出去,一脸不高兴的离开了房间。 喜旺一直睡到了奶奶叫他吃点心,才慢吞吞的起来。看见伟子一个人没精打彩的座在门前走廊的板凳上。 各自吃了点心。喜旺婶婶也没起来吃,听婆婆说昨天晚上肚子又痛了。婆婆知道是快要生了的近几天该有的反应,她知道这就是做母亲的磨难。一直到早上才舒服,现在才睡了一会儿。 伟子妈妈见了女儿那根带子还差一点点收尾,她估计女儿现在要完成很难了,于是便把那织裙带的凳子搬出来座在门口帮女儿织完。 中午过后,天下也下起了小雨,伟子妈把凳子搬到了亲家母住的茶堂屋继续织。 伟子本想把点心吃了,喜旺也起床了,想邀喜旺去油坊去玩,现在一看下雨了,想出去玩也没戏了。 喜旺也不想出去,看见下雨了,反而很高兴,可以不受伟子的纠缠。他见伟子妈到茶堂屋来了。就突然想起了她说过界上有很多有趣的事。今天是个好机会,下雨天,那儿也去不了,就叫婆婆说说趣事。 他来到婆婆身边说道:“婆婆,上次你不是说你们界上有很多趣事吗?今天就给我讲讲啰。” 喜旺奶奶说:“伢儿嘎,莫来添乱啰,等婆婆把这带子织完起啰,要不然都赶不急了,你婶婶估计就这两天要生了。” 婆婆说:“亲家母,不要紧,我就给伢儿讲一讲,反正也没事也不影响织带子。” 伟子也没处可去,就座到了喜旺的床上,翻身放倒。 婆婆说:“那我就先讲哈我烧炭时碰到的事,我们界上山多,没什么稻田,只有一些沿山坡开凿的梯田,一块大一点的平地都没有,我们院子的房子也是沿着山坡一层一层的建的。所以田里活也不多。就多点山里门路。 你们这山下面也没看见有人烧炭。我们界上到处都是硬杂木树,像什么尖梨树、椆木、杞木树等都是很好的烧炭木料,你们这下面用的木炭都是我们界上烧的卖给山下。” 她说她从小就象男孩子一样上山砍柴,放牛,干农活。上山烧炭。大部分人可能不知道,烧炭可是一个辛苦活,一般的炭窑都挖在远离村子的深山里。便于就地取材。 首先要挖一个窑,找一个有小土坎的地方,上方是个小平地,挖一个窑体,也就是一个坑,有大有小,一般就是深一米,宽一米,长两米左右,再在土坎的下面挖一个烧火的洞与上面的坑相连就行了。 然后就去砍柴,装满哪个坑。大概要两千斤柴,装满后再在上面盖上大约三十公分的土夯紧。再在下面的烧火洞烧五到六个小时点燃里面的柴后就不要烧了,等待里面的柴全部燃烧但又还没有化为灰以前堵死烟道和烧火孔,让它缺氧熄灭冷确后炭就烧成了。整个过程说起来好象很有意思,但要你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让一个女人去做。 婆婆说其实就只是烧炭都不是什么事,主要是烧炭时在山上碰到的事才危险。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经常一个人在山上当然也不会不碰到怪事和危险。就说去年秋天吧,伟子五岁多点。伟子爸爸被村里抽去外面修铁路了。 下半年了,界上天气冷得早,立秋后就开始冷了。为了过年时伟子爸爸回来有炭用。她便一个人带着伟子和干粮上山烧炭了。 在山上搭了个避雨的小棚子。炭窑是往年挖好的,今天第一天来后,把棚子打好后,又割来很多茅草铺着,然后在茅草上铺了一床被子,叫伟子呆在那里莫乱动。自己首先就去清理了窑内的浮土和杂物。 中午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她就开始在周围砍柴装窑,伟子也不老实了,跟在妈妈身后帮倒忙。一直搞到天黑,柴还没砍够。算了,明天再砍吧,第一晚就这样平安而过。 第二天一直到中午才装满了炭窑,接着担土把柴全部封上,如此高强度的劳动,也真累了,先吃了晚饭,天黑了,才慢慢开始在窑里烧火。从这时起就轻松一点了,就只是烧火,掌握一下火候就行了。 累了两天了,因为棚子就打在窑门边,就可以座在被子上添火,晚上有点凉,还可以烤窑堂里的火,一举两得。 晚上正在火堆旁迷迷糊糊睡着,突然一阵“噗,噗”的声音吵醒了她,她见伟子睡着了,没吵醒他,偷偷看去,原来一头野猪正在不远处的苕地里拱地呢,正吃得欢。 婆婆说野猪最喜欢吃苕,人若果不攻击它,野猪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所以也没有来攻击她的意思。吃饱后,“扑哧扑哧”大摇大摆的走了。也许是当时野猪很平常吧。她也没有感到害怕。只是把窑火烧得大点继续睡觉。 第四天晚上,也就是过了今天晚上就要封窑了,天亮后就可以回家了。这几天下来有点累睡着了,到了半夜的时候,伟子要屙尿,她起来准备抱伟子去棚子外屙尿,她突然感到有什么不一样,只见不远的树上有两只禄油油大眼睛正盯着她呢。她当时一惊,这是什么? 也不出去了,就在睡觉的草边就让伟子屙了,她把伟子放到被子里叫伟子不要出声,她想:这家伙可能不喜欢吃苕,喜欢吃肉吧。要不不去拱地而来看着她呢.要不就是天气太冷想来烤烤火吧.既然那东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她也就一眨不眨的看着它.慢慢的她越来越看清,那家伙很大,而且身体上布满了铜钱斑纹.原来那是一只金钱豹,她心一想:不好,那可不是好若的,喜欢吃肉的主.不是看上我俩娘儿了吧.一夜都不敢睡了,于是便两眼对两眼对了一晚上.直到天已发白,那家伙才慢慢走了.他也赶紧拉着伟子回家了. 她说也没有觉得特别的怕,因为在她年轻时还看见过更怕人的,老虫,她还告诉喜旺,你如果看见老虫,你也不要跑,你只要拿一个比你头大的东西遮住你的头,比如,伞,斗笠,反正比头大的东西就行了,老虫会张开它的嘴比划一下,如果一口咬不下你的头,便会离去。 她还讲了很多关于山上的事。从春天开始,山上到处是花。白色的野樱桃花、淡黄色的木椒子花,走到山上真是香啊。 由其是那满山的映山红开了,那才是真的漂亮。红色的、紫色的、白色的,整片整片,真叫是花的海洋,虽然你们这山下也有,但是没有我们界上的花多。 上半年是看的,下半年就是吃的了,首先是那白白的木罗瓜(也叫八月瓜)肉,它的树是一种藤状植物,附着在高大的树木上,长得椭圆形,外表看来有点像红暑,成熟后半斤左右,不光人喜欢吃,野生动物、鸟都喜欢吃。 木瓜到了成熟时,它那厚厚的壳就会自然烈开,露出诱人的、嫩嫩的白色果肉。鸟儿是最早发现美食的,当人们发现己烈开的木瓜,十有八九已被鸟儿先行品尝了, 人们很少能摘到烈开的木瓜。要想赶在鸟儿品尝前得到成熟的木瓜,那就需在木瓜刚烈开一条缝的时候就把它摘回来,在家放一天,它便完全烈开了。 婆婆这么一说,喜旺感觉眼睛里出现了那白嫩的木瓜肉,口角不自觉的流下了长长涎水。 这还没完呢。然后就是那甜甜的葛根,山上到外都有,葛根是长在地里的,如挖到大的有几尺长,象藕一样,一节一节的,最十粗的有成年人的脚肚子粗,小的就直接蒸熟嚼着吃,大的淀粉多,就可以做成我带跟你那种白团团,可以存放和携带。 再就是酸酸的野生猕猴桃,野葡萄等等说得喜旺的眼放光芒,似乎有了一种立即去界上的冲动。 婆婆问喜旺,住在界上有味吗。 喜旺不住的点头。伟子躺上床上一动不动,虽然他也住在界上,妈妈说的也是真的,但确提不起他的任何兴趣,他心想这么简单的事,我们界上的孩子都会做,有什么稀奇的吗?他今天的心思其实还在榨油坊。 这时婶婶走过来了。婆婆马上站起来问道:“舒服些了吗?我去帮你做点吃的。煮几个鸡蛋好吗?” 婶婶说:“好的,还真饿了。” 婆婆准备去厨房。 喜旺奶奶忙走过来说:“亲家母,你莫动,你就在那把那个带子织完起,顺便问问九妹情况,我去煮。” 九妹妈说:“也好。” 说完又在座下来了。 对九妹说:“现在起莫乱动了,有情况马上对我说,到这个日子了说生就生了。” 女儿答:“好,晓得了。你不是刚才在给喜旺讲古人吗?我刚才也听到点,还有一个趣事也可以和他讲哈。” 妈妈问:“还有什么趣事?” 女儿说:“就是赶山(打猎的意思)。” 妈妈说:“赶山,那我没赶过,不太熟熟悉。” 喜旺就说:“不要紧,你随便讲讲啰。赶山是什么味道啰。” 婆婆就开说了:她说把她晓得的讲哈,我们界上我前面说了,没多少田种,但山上的野货(野生动物)多,什么野兔子、野狗、黄麂子(野山羊)、蛇、野猪、豹子等。所以界上人很多家里都有火铳(猎枪)。 田里的活做完了就上山做陷阱、放夾套等抓野货吃。但陷阱、夾套也只能抓些小野货,像黄麂这样十几二十几斤的大货,那就要带着狗和火铳去了。 如果碰到野猪一个人一般不敢下手。 比如谁看见那里有头野猪,就邀上几个有火铳的带上多条厉害的狗一起去。 因为一但野猪被伤,中两枪也没什么事,力量惊人,它会马上扑向伤它的人。 因为火铣一次只能放一枪,如果不多有几杆火铳连续开枪。加上多只狗的围攻,人是跑不掉的。 一但成功打到了一只野猪,大家在山上就地就分了肉了,人人有份,就是在场的狗也有自己的一份。甚至路过的人碰上了,也分你一块。 这叫“山上的野货见者有份” 第十二章石拱桥边迎新生尖山坡下嫁新娘 喜旺听见一会儿野兔,一会儿又野猪,而且人人有份,心想那不是天天有肉吃吗?心里特别羡慕起界上的生活。 他都忍不住问:“婆婆,那什么时候带我去界上玩哈啰。” “好的,等你放寒假时,你愿意上界上来,我就来接你,下雪天正是赶山的好季节,带一条狗,背一把火铳去山上,可以在雪地里看野货留下的脚印,就能抓到野货。” 伟子听到这里,也似乎提起了他的兴趣,立即座起来了。 对妈妈说:“今年下雪了,我也跟他们赶山的去玩一下。” 妈妈说:“可以,等你长大了,也要学会赶山,你爹爹也是个赶山佬,家里偏房后面不是挂着一把火铳吗。他这两年修铁路去了,都没有用过了,今后这个火铳迟早也归你。” 婆婆织的带子终于大功告成了。女儿九妹拿来用手量一量,大概有四尺长。 对妈妈说:“可以了,够长了。好啦,今天带子也织好了,古人也讲了,现在可以做晚饭了。” 伟子妈妈还开句玩笑:“今天大家不吃饭了,就等着分野猪肉。” “哈哈哈 哈哈哈”大家欢笑而散。 喜旺读书也越来越有感觉了,开学这么久了,今天才注意了一下他的教室。 他的教室就是中间那间主房,也就是中堂屋,二十一个同学,三排桌子,长板凳,喜旺感觉就只有四门课,语文、算术、图画、体育,体育课是校长上,还有个老师,是个女的姓李,教算术,语文和图画都是那个舒老师一个人教。 时间也真快,又到周三了,到了中午,准备回家了,国喜一把拉住他说: “我新做了一根地老鼠鞭子,前几天都下雨,都几天没过隐了,我也做了一个地老鼠,我们战一场试哈怎么样?” 国喜真是一个地老鼠迷,对这个游戏的热忱丝毫未减。 也别说他对地老鼠热忱,其实男孩子们也没别的游戏了,女孩子们也就跳跳绳,踢踢健子。 喜旺想回去吃点心了,但最终没拗过国喜,远福和有地老鼠的远改也留下了看热闹。 经过半小时大战,国喜那个厉害些,把喜旺和远改两个人的地老鼠都撞翻了,虽然尘土满身、汗流浃背,国喜终于心满意足说:“回家。” 原来国喜这么留他们,就是想赢了他们。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喜旺他们快到家了,他看见他家门口聚集很多人,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赶快跑到屋里,有很多女的拥在婶婶的房里。 国喜妈妈端着一盆水出来倒掉,看见喜旺,就笑着对喜旺说:“雄愣,你当哥哥了。你婶婶帮你生了个弟弟。” 喜旺加油挤了进去,小小的房间里站了七八个人。婶婶这时躺在床上,孩子可以刚洗好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澡,喜旺奶奶和婆婆正在把孩子包起来。房里还有后面院子那个接生婆,腊珍姑姑、舒兰花妈妈等,伟子也在。 一会儿奶奶包好了孩子,把他放在婶婶身边,喊喜旺、伟子俩来看看弟弟。 喜旺看了就说了一句:“这么小一个。”把大家都惹笑了。 奶奶接着说:“你们等一下啊,亲家母你就在这里陪九妹,我去煮红蛋(涂有红颜色的鸡蛋,是这里的风俗)人人都要吃,沾沾喜气啊。” 真是家门兴旺迎新生,天随人愿喜事多。孩子满月了,全家张罗着满月酒。 现在已过了立冬节气了。但在这个南方村庄虽然也加了衣服,但还没必要穿棉衣。今天的满月酒就放在柚子树下。 按照当地习俗,孩子满月是个大日子,是要请客的,至少能来的亲戚都要来,好的朋友、邻居等都要报信来。 “做满月”要办两件事,一是“剃满月头”,二是“办满月酒”。“剃满月头”即剃除胎发(有的也称“血发”)。 今天清早爷爷便去了后溪场上请来了剃头师傅鹅儿,喜旺叔叔也请假回来了,因为孩子出生时没有赶到,这次办满月酒他提前两天就回来了,带领着腊珍、国喜妈妈等几个人摆桌子,上菜等活,一共摆了八桌。然后在这里招呼大家入座,到了中午,亲戚朋友们都来到了柚子树下。 爷爷见人都来了,就冲屋里喊:“亲家母,把孙儿抱出来,剃满月头了。” 这时亲家母抱着孩子,喜旺奶奶和媳妇九妹跟在后面。还跟着一堆婆婆妈妈。 她们来到柚子树下座下,鹅儿师傅叫先打盆热水来,他帮孩子洗了头,便打开了他的家伙什。先取出了那块刚刀布挂在柚子树上,然后轻轻取出了那把短短的背部很宽的剃刀,在钢刀布上正面、反面蹭了几下,低头面朝东方,双手拿刀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大概一分钟,向剃头匠祖师爷吕洞宾请了法才正式动刀理发。 不一会儿,该理完的地方都理光了,只在头顶留了一撮“聪明发”,后脑勺留了一撮“撑根发”。意思是祝愿孩子聪明伶俐,祈盼孩子扎根长寿。奶奶马上把剩余的头发织成小辨,并拿来一块小红布把辨扎起来。 看来剃头匠不仅是个技术活,还要很懂各地风俗习惯,每一行都有自己行业特殊的传承。 爷爷看理完了发,待鹅儿师傅收到了刀,便递上红包,又拿了几个红蛋塞进了他的包里。 爷爷转过身来大喊:“开席!” 这时小孙子甜蜜地睡在奶奶的怀里,奶奶抱着他一桌一桌的见面。接受大家的祝福,尽显一派盛情和热烈的天伦之乐。 酒席散时,喜旺叔叔和爷爷向大家分送“红蛋”、“红长生果”(染红的花生)。 喜旺叔叔这几天也很兴奋,结婚四年多了终于做父亲了,每天清早起来开始做事,全屋的事全包了。 大家起来时,水缸己挑满水,猪己喂好,早饭也好了。总有使不完的劲。干完这些,就端碗荷包蛋来到堂客屋里来了,从堂客手里接过儿子,是看了又看,亲了又亲。 太阳出来,喜旺婶婶两口子抱着孩子也来屋外晒太阳了,婶婶妈也还没回去,反正伟子也不读书,喜旺奶奶留她再照顾九妹一场,准备过了阳历年再回去。 二爷爷的女儿看见孩子抱出来了,也马上跑过来看,并接过去逗孩子笑。 喜旺婶婶说:“腊珍,你的好日子不就是后天吗?” 腊珍应:“是的,阴历二十八。” 喜旺叔叔就说:“那好,等我把你喜酒喝了回去上班。” 腊珍又问:“哥哥嫂嫂,你儿都满月了,只听见你们喊宝宝、宝宝,你儿取名字了吗?” 哥哥说:“取了,叫喜勤。” 腊珍抱着对孩子说:“喜勤喜勤,喜动喜勤,那今后肯定是个活泼勤快的人。” 说着脸凑着喜勤的脸还边说着“勤勤勤~”逗得孩子露出了笑容。 今天是阴历二十七了,二爷爷家嫁女儿办酒席。二爷爷自己也在灶前亲自司灶。喜旺叔叔、奶奶、婆婆都来帮忙了,柳端阳这个大舅子今天是总管,很忙,到处指手画脚。明天就不一样了,去了妹郎家里自古就是“爹大娘大,舅爷最大”。明天才是他扬眉吐气的日子。 国喜爹爹舒远兴、舒大改是大厨。弄喜带着一帮年轻人米久林、舒大富,还有给腊珍玩得好的女伢儿舒春兰、米秋菊等打杂、端莱、洗碗。 因为二爷爷家和喜旺家在一起,酒席也就设在桥边的柚子树下的空地上,摆了十几张桌子,两家的厨房一起使用。 到了中午,准备出菜了。主厨远兴把弄喜叫来说:“弄喜,你出去看哈,主人家屋里主客都座好了吗?再搞清楚那些是正亲,莫遗落啊,一个莫怠慢了亲戚和头面人物,二是大家多搞点红包钱就靠你了。” 弄喜说:“晓得,放心啰,我们配合搞了这么多好事了,这个风俗还不晓得吗。哈哈哈,看我的。” 弄喜刚走到厨房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灶门口和二爷爷一起在烧火的喜旺爷爷,他走回来狡黠的对远兴总管说: “这里还有一个开“胖腿”的重要人物,你说要把他弄到桌子上吗?” 远兴一看:“喔,是啊,还有一个这么重要的人物躲在这里。” 弄喜心里明白,就和着说:“有喜哥,你这个当伯伯的不去酒席上座起,在这做什么?”边说边推着喜旺爷爷往外走。 喜旺爷爷说:“你们莫述我毛伙(开我玩笑)啰,我现在帮忙烧火。等哈事做完了,我陪你们大家搞两杯。” 远兴说:“有喜满满,这里有球喜(喜旺二爷爷)满满一个人烧火就行了。” 这时,弄喜和在厨房帮忙那几个后生嘎久林、大富,硬生生的把喜旺爷爷半又拉又推的拽出厨房。 喜旺爷爷被推到一桌座着年纪大的人桌旁,都是德高望重的人,有生产队长舒远根、草医师唐公公、舒远发、唐长玖等,刚好少一个人。 弄喜说:“就座这里,全是村里的长老们,开胖腿的旗就从你这桌开始,有喜满满,来来,就和长玖满满座一张长凳。” 喜旺爷爷一听长玖的名字,脸色一下子就变黑了,转身就要离去,生产队长远根一把拉住了他说:“来来,有喜满满座我这边来。” 他顺手轻拍了一下原本和他座在一条板凳上的远发并对他说:“你座过去。” 远发理会意思也说道:“我们换哈,你和队长、唐公公到一起来。” 喜旺爷爷也就随队长的话座过来了。 弄喜一下子都不敢做声了,心想太大意了,差点做了蠢事,都知道有喜满满对长玖满满有意见。都三十多年了,有喜满满还放不下。 喜旺看见爷爷这边声音都大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跑过来看。 弄喜也不好意思对喜旺爷爷说:“怪我,怪我,座落来就好,今天你侄女好事,我向你陪不是。” “没事没事,我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不怪你,上菜上菜,大家开心喝酒。”说完也开心笑起来。 弄喜跑回厨房。远兴问:“好清楚了吗?” 弄喜说:“还搞清楚了吗,差点挑起矛盾了,我刚才不注意把有喜满满放在了长玖满满的长凳上座起,有喜满满面巴(脸)一下就黑了。我先跑进来缓一下,再去。” 远兴说:“哈哈哈,你自找的,那好,我等你搞清楚,回来告诉我,有几桌正亲,我们好准备几碗胖腿(就是一整条红烧猪肘子,不切开,吃时不法下手)插旗。我们才出菜啊。” “胖腿插旗”,就是一整条红烧猪肘子,不切开,肉上插一支小三角旗,端出去后摆在桌子上,等这桌人都给了红包,再端回厨房把腿切开。再送回桌上才正式开席。 这道菜是这里办大喜事时的席间风俗,一是一种仪式,吃了胖腿肉,意思就是正式开席了。二是厨房和所有帮忙人靠这个仪式多搞点红包收入。 当然“胖腿插旗”这道菜也不是所有人能享受的,一般是首先端给最有声望人的一桌,接下来是正亲和当地的头面人物的桌子。虽然大家知道座的桌子上上了“胖腿插旗”要出红包,但都欣然接受,认为自己是非常重要的人,有份量的人,有些人因为没有得到过“胖腿插旗”还生过气。当然其它桌上也会上这道菜,但是不插旗了也不用给红包了。 过一会儿,弄喜搞清了哪些该上“胖腿插旗”了。回到衬房复命。大厨远兴说:“先上胖腿插旗。” 弄喜得令,带者一班人端着“胖腿插旗”鱼贯而出。 第十三章山歌迎亲桃花雨二爷忆惜兵荒月 随着“胖腿插旗”这道菜的回收,远兴宣布酒席正式开始。 这场酒席一直到傍晚才结束。到晚上场面收拾妥当。那些年轻人对腊珍说:“我们今天先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你叫新郎官多准备礼物,明天早上我们大家都来拦轿门。让你的新郎官不会轻易的进屋。哈哈哈。” 大家嘻嘻哈哈的走了。 今晚是腊珍在娘家的最后一天。喧嚣了一天的屋里终于安静下来了,看着四周这些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明天将要离开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娘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才见了两次面的陌生男人生活,眼睛里己充满了泪花。 腊珍是二爷爷最小的女儿,腊珍的母亲去世得早,三个姐姐出嫁也早,她从十岁起便和哥哥、父亲一起生活,哥哥端阳是去年成的家。也快要有孩子了。在嫂子未来之前,有什么私房话都喜欢和九妹嫂或者伯娘说,现在要出嫁了也有点舍不得。 第二天,鸡已叫了三遍,天还未亮,喜旺婶婶就来到了腊珍家,腊珍的好朋友舒春兰、舒红霞、米秋菊、唐小菊等早就来了,正在把打扮新娘子。喜旺婶婶看见有这么多人在打扮新娘,就帮忙整理着嫁妆。喜旺婶婶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腊珍:“按照风俗女方拦轿门酒(也叫拦门酒)要一个自家的小男孩在第一,你安排了吗?” 腊珍说: “哦,那应该有人在安排,自家男孩不就是只有喜旺吗?把喜旺叫来不就可以了吗?哪快去把喜旺叫起来。喊他扛张长凳放在拦轿门的最前面。” 九妹说:“没关系,喜旺和伟子都起来了,喊他们两个都去。” 腊珍说:“你去叫他们啰。” 九妹走出房间来,只看见村里的后生嘎来了十多人,以舒大富为首在指挥大家,还有舒大师、久林、远顺,国喜。女伢儿米小芳、舒红玉等,大家一人一张长板凳从腊珍屋门口排到拱桥边了。 九妹喊喜旺和伟子也扛张长板凳摆到了最前面,也就是到了挢头了。 一条长凳便是一道门,一道门便是一杯酒。古时迎亲是抬轿来接,所以这酒就叫“拦轿门”,为了不让迎亲队伍冲过拦轿门酒这一关,所以长久以来形了摆长凳的习俗了,新郎来了要过这栏门凳,就必须喝一杯酒,喝一杯酒后再给点礼物,糖就行了,就撤掉一条凳。当然新郎实在喝不了也没关系,迎亲成员都可以喝。虽然现在不抬轿了,但摆长凳拦轿门的习俗确保留下来了。 国喜爹爹是早上婚礼的司仪,天己逐渐亮了。看见这阵式很满意,对大家说:“新郎来了每一道关都要礼物啊,不能让他轻易过关啊,最好让他搞醉,太轻易了过关,那就是我院子的女子不贵气了。要让他关关难过行不行?” 大家齐声说:“行。” 话音刚落,桥的另一头响起了热烈的双锁纳声。迎亲队伍来了。 远兴指挥道:“先去前面唱几句,热闹热闹。” “好勒。”这些年轻后生嘎听见号令,便拥向了最前面。 平日里远兴就是村里的山歌王。只要有喜事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斗歌的机会的。就是平日集体出工时也不时拉上一段。 迎亲队伍己到桥头,接着响起了鞭炮,伴随着锁呐声就想往前冲,一看那拦轿的长凳十多张,旁边的人人手里端着酒。 见了这阵势,接亲队伍也有准备,接亲队伍中的总管一声招呼,上来一名后生嘎,就想端起喜旺手里的酒。 远兴一看说了声:“慢。” 并朝久林使了个眼色。 久林马上会意,走到前面就开了腔。 听见挢头锁呐响 由如喜鹊来报信 即来我家攀金钗 郎君为何不显身 久林带头开了腔。后生嘎们鼓掌欢呼。见对方半天没人答,这边小菊又唱起来了。 即来娶我美娇娘 问话无人来回答 莫不脸黑不敢见 莫不身矮难现身 女方听后哄堂大笑。但是对方也不是轻易服软的,他们也是有备而来的。对方站出一个后生嘎开口便唱: 莫笑脸黑不敢见 郎是金刚玉面像 轻易不露真人面 留给佳人一人赏 今日锁呐鞭炮响 迎娶金钗返家乡 远兴一听,不错,还有备而来。随即亲自唱起。 新人临门语气乖 句句出自内心来 嫁女不求金银山 只盼善良本份郎 今年迎娶美娇娘 明年今日添儿郎 新郎听罢,立即来到最前面。高唱: 多谢娘家多体贴 新客不是负心郎 若有怠慢多指点 日后涌泉来谢门 远兴听完高喊:“开一道门!”。 又是几轮山歌下来,直到运兴大喊:“闯舅门!”才到了最后一关。 闯过大舅子的最后一道拦轿酒,终于进得新娘门。 此时鞭炮齐鸣,锁呐声声,新娘腊珍一身红衣,头撑红纸伞在众人拥撮下缓缓而出。石拱桥上红衣红伞,一对新人款款而过,前面锁呐开道,抬着嫁妆。后面跟随送亲人群,鞭炮声声。 昔日尖山坡下女 今日竞成客乡驿 石拱桥下映红妆 流水轻洒桃花雨 男婚女嫁,世道轮回,生生不息。腊珍出嫁后的两月,二爷爷家也迎来了他家的第三代,端阳做了人父,二爷爷添了个孙子,二爷爷在村里,人们都叫他球喜,他小时读过私塾,毛笔字写得很好,可以说是本村里的老秀才,只要院子里有谁办红白喜事写对联等需要书写的事,基本上都来找他代劳,春联等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己至腊月,天气己冷,喜旺学校己放寒假,喜勤己满了百日,婆婆和伟子已返回界上自家了。 喜旺一个人在家也很无聊了,奶奶现在重点是照顾小孙子喜勤去了,爷爷现在没事就拿出了他那大烟斗座在火堂边,冬天抽烟也方便,因为中堂屋的火堂都生了火烤火。他那个大烟斗一头含在嘴里,一头烟袋锅子直伸进火堂中,一整天“叭叭叭”不停的吞云吐雾。 往年还有喜财在一起嬉戏,近来也有伟子陪伴,还不曾有过孤单的感觉,如今真是孤独一人感到了空虚。 婶婶乘喜勤刚刚睡下,奶奶看着。她来到了二爷爷家,看看端阳出生不久的儿子。喜旺看见婶婶去了二爷爷家,他马上也跟着跑了过去。 来到二爷爷家,婶婶进了孩子的屋里,喜旺刚想跟进,一下子看见二爷爷一个人座在中堂屋的火堂边写着什么。 喜旺走过去问:“二爷爷,你在写什么呢?” 二爷爷的中堂屋光线有点暗,祖传的房子,年代有点久了,壁板都被烟烤黑了。他戴着一付眼镜借着火焰的亮光正在一只箩筐上写着什么。 听见有人喊他,他抬头一看是喜旺。就抬起了笔。 说:“是喜旺啊,来来,烤火来。吃过红蛋了吗?叫你瑞阳满满把你拿两个红蛋吃。” 喜旺说:“不要了,那天生宝宝那天我吃了几个了,我看见你在箩筐上写什么就过来看看。” 二爷爷说:“是昨天赶场新买了一担箩筐,我没什么事,把箩筐上号个计号。” 喜旺说:“我看你在这么黑的地方写看见吗。” 二爷爷说:“不要紧,只写几个字。那你自己烤哈火啊,我把这几个字写完起。” “好的,我自己玩哈。”喜旺看二爷爷在箩筐的四个面每面的中心位置工工整整的写下一个“球”字。 二爷爷这个中堂屋,是喜旺爷爷他们这一辈的老家。喜旺爷爷一共三兄弟。有喜老大,球喜老二,还有个老三叫得喜。后来三兄弟各自成家后老大和老三搬出去住了。 二爷爷曾经说过,在他还小时,当年贺龙军队从村子走过,那时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叫红军,只知道他们是兵,所以当地人也称军队路过叫“过兵”,二爷爷说这些兵穿得破破烂烂,个个身上脏兮兮的,但是这些兵不抢东西,在村里买东西也都给钱,他说这些兵过了十多天才过完,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 他说有一天,己经很晚了,这些兵就在村子里休息了,他家里中堂屋也就是现在这个中堂屋来了几个兵借宿。二爷爷说爹爹那敢不借,还给他们搞了点吃的,还烧了热水让他们洗洗。这些兵都还很客气,就在中堂屋睡了,那儿也不去。 二爷爷说,当时哥哥有喜不在家,因为兵荒马乱的,这么大一家子,屋里要有个护家的,再加上家里也做点小杂货生意,有个杂货铺。哥哥有喜己是个大后生嘎,进货送货都靠他,经常在外行走,爹爹就叫他跟上院子唐长玖到后溪和浦县交界的叶家学武去了。学点本事让他在外行走也可以防防身。爹爹叫他就去读私塾希望能识几个字也会记记账。 爹爹不让他们小孩子出来,二爷爷躲在里屋也有点怕,等那些兵都睡了,他才敢睡,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他就整夜眼睁着,不敢搞出声音又不敢出来看看,就怕搞出什么乱子来更麻烦。 快到天快亮时,有人来叫了这些兵起来,也没吃东西怱怱就离开了。 但还是不敢出来,一直到天己大亮,整个院子都没了动静,也没有狗叫声了。 二爷爷听见外面没了动静,和爹爹说:“我出去看看情况。” 爹爹说:“好吧。轻点。” 他先从里屋门缝看了看中堂屋里情况,确实己不见了人影。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来,走到屋外看了看,村子里确实没有兵了才放心。 这时也有其他人也和他一样,出来观察,他们相互问了昨晚的情况,像他们这样家在路边的人家都差不多住了兵。其他的兵都没有进屋住,都是在路边躺了一晚。 也没听说谁家有过损失,二爷爷听大家这么说,心想这些兵是什么兵呢?和其他兵不太一样,想着想着也就放心了。 回到家来准备叫家里人出来没事了。父母先出来了,弟弟妹妹也接着出来了。 这时突然妹妹叫:“爹爹妈妈,你们看那长板凳上是什么?” 原来那长板凳上放着一个长长的袋子,爹爹一看,不好,这是当兵的子弹袋,爹爹打开一看,果然是子弹,数一数共五十多发,爹爹叫大家不要声张,看是不是有人来取,如有人来取,马上交给他,如没人来取也不能说,就这样一家人战战兢兢的小心了半年,最后也没人来取过也没有兵再从这里走过。 喜旺听二爷爷这么说好像很怕,但作为现在的孩子来说也见过什么兵,也没见过什么是子弹。所以也没有什么怕的感觉。就问: “子弹是什么样子呢?后来子弹怎么样了?” 二爷爷说子弹两寸来长,一头是尖的。他最后也不知道这些子弹被爹爹搞到那里去了。 第十四章喜迎新春糍粑香瑞雪纷飞戏玩童 喜旺听二爷爷这么一说,爷爷还练过武,他还是第一次听见,练过武就是有本事。因为他听弄喜满满讲过古人,好汉武松会武术很厉害,豹子头林冲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也厉害。在本地管武术师傅称“教头”。所以喜旺也晓得练过武术的人都厉害。 喜旺问:“爷爷练过武术,是不是很有本事?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他练过?” 二爷爷说:“现在练武术也没什么用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军队从这路过时都是用枪了,一颗子弹来你就输了,本事再好也打不赢枪了。为什么现在不练了,你回去问你爷爷。” 这时,奶奶在自己屋里打喊:“九妹,九妹。伢儿醒了,要吃奶了。” 奶奶叫了两遍,婶婶都没听见,可能妯娌俩话讲迷了,没听到。喜旺走进屋去叫了婶婶一起回去了。 喜旺回到家来,就直接去爷爷那儿,想问他学武术的事,但是屋里来了两人,在和爷爷说话。 原来是就要过年了,舒大改说大家的糯米都泡了几天了,差不多日子都足了,准备明天打糍耙,今天邀陆喜来借蒸糯米的蒸桶。 大改说:“有喜满满,明日起就开始打糍耙了,糍坎都在碾子房准备好了,两块压板也用油沫过了,要用的工具都找齐了,现在还少个蒸桶,还有就是不知道摆糍包的那块青石板在那里,你知道了吗?” 爷爷说:“蒸桶拿去就是,都是众事,你们为大家准备东西都辛苦了,蒸桶就在灶屋灶台上,青石板好像在舒象雄屋里。” 大改说:“那好,等哈我再到象雄屋去看哈。” “象雄屋隔我屋近,我陪你去抬就可以了。”陆喜对长改说。 爷爷说:“没事,我反正也没事,陪你们一起去,我屋米也泡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没有人排队吧,你打好了就我屋来打。我儿他们又不在家,这些事还不是都归我老的来做。” 喜旺看他们在那里聊边抽着烟,还没有要走的样子,刚才听爷爷说还要陪他们去收拾东西。他想今天要问爷爷怕是不可能的了。心想,唉!算了,下次再问。 过年打年糍粑也是一项重要的年前活动,一般都是全院子人都参加。 打糍粑的工具叫“石臼和舂”。 石臼是古人以各种石材制造的,用以砸、捣,研磨药材食品等的生产工具。石臼,是舂米用的器具,四方的,上宽下窄,安在土里,只把臼口露出地面。随着木碓一上一下的磕碰,稻谷,也便在石臼里脱了壳,蜕了皮,露出了暗红的雪白的米粒儿。 以上是一些民俗资料上对打糍粑的工具的描述,其实这地方的土话就叫“糍坎”。但是石臼不是方型的,而是长方型的,是一整块石头雕刻而成的,整块石臼一般三尺长,八寸厚,在石块上挖出一个槽,长二尺,深四寸左右,并且安装在一整根木材做成的基座上。重量有两百多斤,但可以移动。 像糍坎、做糍粑团的青石板、两块压板这几个大件是院子祖传下来的,属众人所有,其它盛料的器皿都是谁家有就拿来就行了。 打多少糍耙是各家自己定,各自拿材料来,过程大家一起做。 要打什么糍粑,比如:糯米白糍粑、豆子糍粑、蒿菜糍粑等由自家决定。 腊月初十上午,第一锅香喷喷的糯米煮熟了,今年的第一坎糍粑是大改家的,明双大哥端起一筲箕热气腾腾的熟米,从灶台端向“糍坎”来,高喊: “香喷喷的糯米饭出锅啰。” 随着他的喊声,大人小孩一下子就拥向他的身边,分分争抢筲箕里那热腾腾今年的第一锅糯米饭,由于刚出锅,很烫手,只见大家两只手把饭团倒来倒去。还边吹着气,有些人己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烫得嘴巴不敢动,那样子张着嘴滑稽极了。也引来大家欢快的笑声。 喜旺和院子里的小孩也都来这儿了。由于喜旺人比较小,开始时都没挤进去,等人散开了,一看没了。只有等下一坎了。 从灶台还未走到“糍坎”,一筲箕饭就被大家抓完了,大改觉得很高兴,因为第一坎饭越被抓得多越好,如抓完就更好,证明人缘关系好,还有“越抓越有”的寓意。 第二筲饭终于倒在了“糍坎”里,今年的第一坎糍耙是生产队长远根和远兴俩打。在两个木锤的轮翻冲击下,很快就变成了糍泥。远兴喊道: “起糍粑啰。” 说完他俩就用各自的木锤配合着把糍泥挑上了青石板上。女人们就把糍泥捏成苹果大小的圆球,然后把圆球摆上压板上,然后把另一块盖上,就该孩子们上场了,十多个孩子一起踩上去,在上面嘻嘻哈哈的一顿乱踩。 直到大人们喊下来了,才肯下来,这样一次可压三十个糍粑。 打糍粑是男女老少都可参与的习俗活动,全村人在这里相互交流,人们和谐共处,开心快乐。这也许就是过年的魅力。 接下来就是更频繁年前活动,杀年猪、炕腊肉、做一些什么炸香米、炸暑片等过年小吃。 俗话说:“二十三、祭灶天,二十四、写对联,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贴年画。二十九、去打酒来样样有。三十夜、啪啪啪。”三十夜除夕终于迎来了万家团圆的时刻。 正月里,一场大雪应约而来,一片白雪皑皑,也到了孩子们疯狂的时候。 这天喜旺正陪爷爷在中堂屋烤火,国喜跑过来喊: “喜旺,快出来。” 喜旺站起来就要走,爷爷一下叫住他说: “这么冷的天,出去干什么。” 喜旺没理爷爷,跟着国喜跑出去了。国喜说: “我告诉你,从枫树脚下到拱桥边这一段下坡路都结冰了,我们滑冰去。” 喜旺问:“怎么滑?” 国喜问道:“你屋里有木板吗?我们站在或座在木板上不就可以了吗?” “你老是问我屋有吗?你屋没有吗?我回去找万一爷爷奶奶不让我出来怎么办。”喜旺有点不想出来所以抱怨道。 “没事的,你不用进屋,我己经看好了,你中堂屋对面那柴堆里有块板子,本来我想偷偷的拿走,我又不取,所以叫你出来,哈哈哈。”国喜开心的说。 喜旺说:“你这个狡猾鬼,你是想我来偷。你让我奶奶骂我。” 国喜说:“没事,你奶奶没空管你,现在管你弟弟喜勤去了。走啰、走啰,莫啰嗦了啰。”国喜边说边推着喜旺走。 这个国喜真是一个敢说敢干的人,喜欢探索新事物。在南方像这样的路上结厚厚的一层冰,喜旺还是第一次看见。其它人怕滑,都不敢去那地方走,但国喜能发现这冰上是个玩乐的好去处。 喜旺走到柴堆旁,取走了那块木板,俩人飞快的来到枫树脚下,国喜说: “看我先玩一次,你跟着我的样子来。” 国喜把木板放在冰上,然后座在板子上,一下子就滑到了二十米开外的桥头旁有块石头挡下才停住。喜旺看了觉得还真有味道。这时国喜站起来兴奋的冲着喜旺喊: “怎么样?有味吧。” 国喜拿着板子从路旁边的被冻僵了的草丛中快步而来。喜旺刚想去接过木板说: “该我了。” 国喜说:“等等,我再来一次啰。” 这次国喜不座了,而是站着滑,刚滑出几步就一屁股座在了地上摔倒了,在地上在座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木板都不知去了那儿。喜旺看见国喜摔了个四脚朝天,在上面笑得前翻后仰。问国喜: “哈哈哈,还搞吗?” 国喜坚难的爬起来说: “你去找找板子去那里了,你先滑吧。应该就在路旁草丛中。” 说完就朝枫树脚走上来,喜旺其实看见木板的地方,故意问问国喜还玩吗。见国喜摸着屁股一捲一捲的走来。 喜旺取回了木板故意问了下国喜: “还来吗?”说完还冲国喜笑笑。 国喜说:“怎么不敢来,看见木板是你的份上,先让你滑哈。” 喜旺看国喜还嘴硬,也不与他说了,自己座上滑板就滑了下去。最后被桥头的大石头“增”的一下挡住了。他感觉滑的过程很过瘾,但最后被石头挡那一下很难受。但是如果不在石头上挡一下,就有可能滑下左边的溪里去了。那就更难受了。但总的来说还是有意思的,接着又把木板扛回起点。 这时军喜、象文、远福等都来了,看见这个很有味,也回去取来了木板,更有人取来了脚盆、筲箕,反正能座人的。 国喜拿起木板又想尝试站着滑,小心的试了几下还是不敢了,又座在了板子上去了,旁边象文搞了个木脚盆。象文说: “来,比个赛来。” 国喜又来劲了,说: “来就来,我怕你。” 喜旺觉得象文这个脚盒很舒服,人可以座在里面应该很安全。俩人一板一盆飞奔而下,象文果然到了前面。大家刚开始欢呼,就听到稀里哗啦一阵声响。见象文人己到了拱桥台阶上,他往后一看,他的脚盆己变成了一片一片弧形小木片,被石头撞散了锢。刚刚兴奋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这时倒在了路的右边草丛中的国喜笑得肚子痛,座在草坑雪地里起不来了。其他人也是大笑不止。 大家帮他把木片捡起来放到了一边,让他自己慢慢搬回去。 这时喜旺走到国喜身边,拉起了国喜说: “莫笑了,快拿来,等我还来一次。” 国喜忍不住笑一直走回起点。这时,那个拿筲箕的远福说: “喜旺,我们俩来比一盘,我这个筲箕不会散吧。喜旺说: “开始”说音未落,就先滑出去了,喜旺明白远福那个筲箕底是竹片的,很光滑,肯定也快,所以就抢先了一步。远福还未反应过来,喜旺己到一半路程了。 远福的筲箕真是很快,喜旺回头望去,远福己接近自己身边。他急忙转过头去加速,但是来不急了,到头了。又在那石头上一撞,只听见“滋滋~”的一声撕裂声。喜旺的木板停在了石头边,人己去了拱桥台阶边,远福的筲箕也到了,远福骑在了他的身上。 喜旺还不知道刚才“滋滋”的声音来自那里。他站起身来,突然感到右边大腿凉嗖嗖的。他一看,坏了,过年新做的一条裤子右边的线缝从大腿开到了裤脚。只穿着一条裤。经过刚才的活动,冷倒是不冷,就是这新裤搞烂了,要被奶奶打。远福一看他的裤,马上扯给大家看,把大家又是一阵狂笑。 喜旺笑不起来了,他问国喜怎么办,回去怎么交待。国喜说: “板子不要了,给他们玩。” 喜旺说:“我现在不能回去,回去找打,你要帮我想个办法。” 国喜想了想说: “这样吧,我们先去队上牛栏屋去。那里有稻草,座在那里也不冷,我去找针线来帮你补上行吗? 第十五章玩伴无邪乐冰雪牛掤秋千荡纯真 喜旺想想也没地方可去,就说: “好吧,也没那里可去,就去那儿吧,。”俩人往队上牛栏棚走去。 冬天或者下雨天的牛栏棚也是孩子们聚集的地方,这里还算宽敞,一个大门进去,两边是两排关着牛的单个牛栏,当头堆放着牛过冬的储粮稻草。屋顶盖着青瓦,牛栏的外围用石块砌成厚厚的墙,冬暖夏凉。牛栏当中的通道上方是一根根横梁。 大家在这里用稻草织了几条大草绳,把它捆在通道的横梁上做秋千。每到室外无法玩的天气时,你走到这儿来,五岁至十四岁的男女伢儿绝对能在这儿找到。 当他俩走到牛栏门口,里面便传来了热闹的欢笑声。 己经有一大堆女孩子在这里荡秋千了。喜旺来到门口一看,这么多女伢儿在这里,就有点不好意思进去。国喜说: “怕什么,我们走到最里面去,你座在稻草里又暖和又不会有人发现你裤子烂了。我去取针线,一会儿就来。” 喜旺还是迈不开脚步,国喜急了说道: “来,我们一起进去,我走在你右边,把烂处拦着走进去可以吧,你不会没穿短裤吧。” 喜旺说:“短裤当然穿了。” 国喜腔调都提高了说:“那怕个屁啊,热天还不就是一条短裤吗?去溪里洗澡还是光屁股呢。哈哈哈。” 喜旺想想也对,但面对如此多的女伢儿,由其还有女同学舒兰花、唐兰香都在还是有点不自在。 喜旺俩走进牛掤,只见两付秋干在荡。舒兰花正在秋千上,但不敢荡太高,国喜看到她们在那晃来晃去,说: “那样晃来晃去有什么意思,是不是胆子小啊。” 兰花说:“你们来得正好,你没看见秋千绳快断了吗?我们几个女伢儿不敢上去重新结。你两个同学来得正好,帮我们重新搞根绳子,我们一起荡秋千玩怎么样?” 国喜说:“等哈好吗?喜旺裤子破了,回去怕打,我先去找点针线来帮他补一下,要不然他不敢回去了。” 舒兰花她们一看都大笑起来,把喜旺的脸都笑红了,舒兰花说: “好的,你去找针线,我们在这里再织一条绳子,等你回来,你们两个人一边上去一个把我们的新绳子捆上去。” 国喜说:“好的,你们先织,我马上回来。” 喜旺不管那么多了,径直就走到当头的稻草堆里躺下了,这时远福、陆喜和象文他们也来了。他们把象文的烂脚盆木片用筲箕装着抬来了。象文一放下烂脚盆,也一下子来到喜旺身边的稻草上躺下了对喜旺说: “今天怎么回去交待喔,屁股归我爹爹打烂。” 舒兰花、唐兰香,还有舒兰花妹妹舒晚秀三个正在织草绳,看见又来了一个不敢回家的人,把她们三人笑得前仰后翻。她们去看了筲箕装着的木片,笑得更加合不拢嘴了,还有另几个人秋千也不玩了。也看热闹来了,有人说: “还有那个脚盆底没坏,还是个完整的圆。”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这时国喜回来了,真取来了针线。他拿着针要去帮喜旺补,年纪大一点的唐兰香说: “针拿来,我来帮你补哈算了。但要把裤脱下来好补一些。” 喜旺听说要脱裤,那讲什么也不肯脱了。兰香说: “你不脱,那不好缝,只有随便把它缝拢来就算了。” 喜旺说:“行,随便缝拢来算了。回去的时候好看点就行了。奶奶要打我也随她了。相比象文把他屋脚盆搞烂了要好些。我担心象文回去真的有顿蛮的打。哈哈哈哈。”其它人都大笑,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象文看见大家笑他,他说:“你们这些人不讲义气,我当时拿出脚盆来也是想大家玩,谁知道它一撞就烂,国喜,你办法多,帮忙想想啰。” 国喜说:“这东西我哪会,要不我们大家一起试试,看能不能把它装好。” 大家说那就试试。结果搞半天没成功,原因是每一块小木片连接的竹卯隼断了很多,所以无法装配了。象文看看也没办法了,心想回去挨打算了。 过了一会儿,绳子也结好了,喜旺裤子也补好了。他们一起绑好了草绳,又热火朝天的荡起了秋千。 两边牛栏里关着的二十几只牛也不管这些人类伙伴怎样喧嚣,它们始终安静的扒在栏中不厌其烦的做着反绉运动。只有舒象文一个人愁眉苦脸的座在稻草堆上在想回去怎么交差。 傍晚了,大家纷纷回家了,象文的烂脚盆继续用筲箕装着几个人抬着帮他送回家去了。国喜和喜旺家在一起,所以他俩一起走回家。 俩人来到了碾房蓄水的水塘边,看见上面结了一层冰,国喜又忍不住他的好奇心,他又想走到冰上去试试,看看是什么感觉。 喜旺说:“你莫想鬼主意了,莫掉水里去,冷。” 国喜说:“你没看见电影里有人滑冰吗?” 喜旺说:“那不是我们这地方,听高年级同学讲,我们学挍以前有位老师参军去了,在什么哈尔滨。后来家里的老师为了练习写信,叫全班人把在哈尔滨的老师写信。你听说过吗?” 国喜说:“当然听说过,后来那个老师还全回信了,那个老师在信里说他那天训练回来,同时收到十八封信,他特别的激动,战友们都羡慕他有这么多人记得他。也羡慕他当老师。他说那边的气温很低,冬天一般都是零下二十多度,撒泡尿一会儿就冻住了,河面上都结冰,人都可以在上面跑。” 喜旺说:“他说撒泡尿都冻住了,你看我们这里没那么冷吧。” 国喜说:“这样吧,我们搞个棍子敲几下试试,敲不破我就下去怎么样?” 喜旺看他那么执着就说: “随你便,反正搞湿了,不是冷我。” 于是国喜先摔了几个小石子没破,接着找来一根木棍敲了几下,还真的没破,国喜就真的下去了,先在边沿地方走几下没事。就兴奋起来了。喊喜旺也下去,喜旺不肯。就说: “你玩吧,我在这儿等你,我的裤子烂了都还不知道怎么办。” 国喜胆子越来越大,往中心走去,嘴里还唱着解放军军歌:“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 “国”字还未出口,“哗哗哗”一声,冰层全破了,国喜全身都掉水里了,好在水不深,齐腰间,国喜马上站起了大叫一声: “我的妈呀!” 喜旺在岸上看他掉进水里了,这次轮到他笑得前仰后翻了。 国喜自己爬上来了,也不说什么了就直接往家里走,喜旺跟在后面不停的笑。 国喜为什么都不说就往家里跑呢?因为那真是TMD冷啊。 过了“雨水”节气,就己闻到了春的气息。 朦朦的细雨笼罩住远处的群山。 天空、群山、溪流、小村庄、没有了往日分明的色彩。 这细雨似云,似雾,还似那袅袅的炊烟。 金黄色的油菜花开满了田野山坡。 初春的湘西山区景色尽显无遗。 朦朦的细雨打湿了人们的头发。 没有人在意细雨的在头上停留,任由他在头发上结成露珠。 尖山坡落叶乔木的树干上不知什么时间里多了点点绿色。 枯黄的草地似乎在悄悄的变换着颜色。 吊脚楼下传来了几声燕鸣,欢快的溪水伴着朦胧的水雾流过石拱桥。 来撩开这细雨薄纱的,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开满了金黄色油菜花的田野上,喜旺和国喜、舒军、舒兰花、远福等这些同学们,穿梭在花丛中,他们嘻戏欢笑。新的学期开始了。 他们如小鸟般飞翔在知识的森林中,如春蚕般细品着书本的味道。从书香中吸取成长的营养。从教诲中感受人性的传承。从游戏中感受人生的美好。 经过四月的惊雷,雨水越来越多了。而此时又到了瑶乡汉子显现本性的时候了,溪水放排。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像喜旺这些小男孩是多么羡慕那些在木排上搏击溪水的汉子,汉子们勇敢的行为,踏上激流中的木排也是这些小男孩心中的梦想。 在这大山中的瑶乡中,每年上半年的涨水季,就是一年中最好的放排时刻。什么是放排呢?外面的人或者非林区的人可能都不知道是什么。 放排就是一种最原始的运输木材的方法,完全依靠天的帮助,到了雨季,山中溪水暴涨,把木材放进溪水中随水漂流,运出大山上交区林业站,由区林业站划算该得的资金给生产队,短的圆木价格低些,长的整颗树价格就高些,于是就有了放排汉子的激流搏击。就有了九曲十八弯的壮美故事。 五月的一天,连续几天的大雨是平日温顺清澈的麻溪河黄水咆哮。上游村子的短原木己到了麻溪村的门口。麻溪的下游是汇入沅江,入口就是溪口镇,整个距离二十里左右。 山中溪水里的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有时也许就两个小时,每次放排,他们都尽快跟着洪峰走,如果水退了,那么排也放不到目的地。这样要么等下一次洪水,要么放弃这些木材,但那是对集体最大浪费,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麻溪今天也不想错过今天的洪水,正在喜旺门前的竹林旁举行一个简单的木排下水仪式。四队队长舒远根头带斗笠,身穿蓑衣,脚穿稻草编织的草鞋,手拿放排圣物一一排撑。在祭拜。 排撑是由一根二丈长的楠竹制作,在竹杆大的一头装了鹰嘴状的铁抓钩,在头部再嵌入一根三寸长的铁棒,就象古代的武器~戈。 喜旺站在爷爷身边,旁边还有一些爷爷辈分的人及全村男女老幼,喜旺看着爷爷他们凝重的表情,深知他们对放排这件事的敬畏。当他们跟着巫师一起低头默颂时是多么的虔诚。喜旺相信自己的爷爷在三十年前肯定也是第一个踏上木排的。因为喜旺见过自家猪栏屋房梁上那根己显弯曲且蒙满灰尘的排撑。 祭台就摆在溪边水中的木排头上,旁边还堆有今天要放下的木材,每根木材上己做好了本村的特殊记号。祭上猪头、美酒等,由巫师点上香纸黙颂口诀,最后取大红公鸡一只,咬断鸡喉,将血洒于远根手里的排撑、木排及溪水中。 随即示意村民先推下短园木。然后由远根、远兴、象雄、明双、唐远受等五位汉子踏上停在溪边的木排上。顺水而下。 喜旺,国喜等孩子们,看见父辈们踏上木排,瞬间觉得他们是多么的厉害,对他们是多么的崇敬,希望自己早日成为他们,驾驭木排乘风被浪。也许他们现在不完全明白放排的坚难和危险,只看见他们在溪中博击的英姿。但就是这种崇拜养育及滋润着一代代瑶乡放排汉子。 为了尽量多的为集体创造财富,今年共扎了五块长排。 所谓长排就是用五到八颗整树在最前面一头,每颗树挖穿一个小洞,用根适合的木棒把它们串起来,尾部就用一根小钢丝松散的捆着,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平面,人站在木排前面顺水漂流。 看起来似乎放排是个惬意的工作。其实他首先需要强健的身体,非凡的胆识,非凡的稳定力,优良的驾驭技术及准确的判断能力。山中的小溪涨水时水急弯多,还有高低错落的溪谷。 如果不想跌落水中,让木排在溪水中稳定前进,就只靠你手中的那根排撑了,靠你准确地判断水流和山石,稍不留神摔下排去,轻则喝溪水,重则永远葬身溪水中。像葬身水中的事不在少数,在整个麻溪流域中,每两年左右就会发生一起。 但就是这么危险的事,没有人退缩,放排依然是山里男孩子盼望成人的梦想。 喜旺、国喜等一伙伢儿沿溪流追去很远很远。 第十六章纯真年代樱桃季不负韶光烂漫年 咆哮的洪水承载着纯补的山风,奔跑的少年传递着岁月的生机。勤劳的人们创造着无限的收获。善良的生命传承着世间的轮回。 水积春塘晚,阴交夏木繁。 舟船如野渡,篱落似江村。 静拂琴床席,香开酒库门。 慵闲无一事,时弄小娇孙。 这是唐代白居易的《五月赋》,诗中描写经过春季的雨水积满了干涸的山塘,随便一处水面都像住在江边,五月来了,阳光普照,处处悠闲自在。 不论是南方或北方,五月,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按中国的农历,五月,已进入了初夏,不管是在地头田间,还是在崇山峻岭,放眼望去,绿色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还有那早熟的山果樱桃、三月泡、五月桃等惹你的口水。 春天初长的嫩芽,大都已经变成了翠绿的新叶,宛如我们人类初长成的少男少女,显示着强大的生命力。 山上的八哥鸟声音脆亮,山下学校里的读书声童声朗朗。喜旺在教室里和同学们认真听课。 这一天早上的第一节课,班主任舒老师和往常一样准时走进了教室。师生互致问候后满面笑容对同学们说: “我现在宣布一个好消息,第一个是你们下一学期你们就是二年级了,第二个就是“六、一儿童节快到了,学校准备在我班发展一批红小兵(少先队员)发红领巾,六一活动当天还可以去公社参加庆祝大会,你们可以先选一选,本周未推荐名单,下星期决定。” 同学们大家一起欢呼,有红领巾带了,还可以去公社。大家都非常的羡慕。 舒老师说:“先不要太兴奋啊,现在开始上课了。”说完就开始在黑板上写字了。 才写了几个字,忽然听见后面“啾啾啾”的声音,他以为是同学们还在议论,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国喜和他后桌的女同学在抢着什么。就叫他: “舒大国,你站起来,你看看,是不是你屁股上长刺,整天不自在,动来动去,像个孙猴子。你还是劳动委员。” 国喜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眼睛还在往后看。后面的女同学是陈凤,平日里大家叫她“凤儿”,是院子最远处的红岩边的,属一生产队。 陈凤看国喜被罚站,幸灾乐祸,朝他吐了一下舌头,还轻轻的说: “活该。” 国喜不服气的鼓了她一眼。 舒老师继续对国喜说:“你看你,吵都吵到后面桌上去了。现在站着,别动,不要影响别人。”说完又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字。 刚写了两个字,后面又响了起来,他转过来一看,又是国喜,看见国喜想把手伸进陈风的课桌里,凤儿不让,抓住国喜的手往外推。随即喊道: “陈凤儿,你也站起来。” 说着就走到国喜和凤儿的课桌旁。问: “你们在吵什么?还有裴淑华、米远亮你们俩是他俩同桌知道为什么吗?” 米远亮看了看国喜对老师说不知道。 裴淑华和凤儿住同一个院子,俩个是好朋友,又座在同桌。她留带气愤的说: “都是国喜不好,今天早上凤儿爹爹到山上割牛草,那里有颗野樱桃树,长满了一树熟透了的樱桃,就摘了一些回来吃。凤儿带了一些准备分给同学吃,由于来得迟了一些,还没来得及拿给大家就上课了,被他看见了,就要来抢,凤儿不给,告诉他下课后大家一起吃,他就是不听还动手来抢。” 老师听后,严厉批评了国喜,叫他站到了黑板边面对大家。然后继续上课。国喜则眼睛直直瞪着风儿和淑华。风儿和淑华则洋洋得意做着鬼脸对着他。 其实风儿和淑华是城里来的,淑华是跟着她姨妈到这了来的。她的姨妈就是那个李老师,因为这个学校才办几年,老师又少,李老师是县里抽调的老师。和她一起调来的还有***校长。 淑华的母亲在外地工作,平日和父亲、哥哥生活,从她开始读书,她就跟着姨妈,这次姨妈被抽调到麻溪村教书,所以也把她一起带来了。 陈凤的父亲是县供销社的,今年响应国家政策全家下放到了这里。 所以平日里她俩关系最好,陈凤长得一张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剪着齐耳的短发,时时挂着灿烂的笑容。一件格子衣合体大方。 裴淑华,名如其人,梳着两个齐肩小辨,腮上两个小酒窝,穿着一件白领碎花衣服,显得斯文小巧。 开学时她们俩分座位时就要座在一起,时时不离不弃,每天一起来一起回家。 终于下课了。舒老师笑笑对国喜说: “去吧,等一下人家吃完了又没了你的份。就知道吃。你真是个调皮捣蛋鬼,像那个孙猴子偷吃蟠桃大闹天宫。” 国喜跑了下去。 风儿从课桌里拿出用荷叶包着的一包野樱桃,颗颗红亮通透,同学们围了拢来品尝,酸酸甜甜的,真的大山的味道。淑华叫老师也一起来尝尝。 喜旺边说边问老师: “老师,你天天说国喜像孙猴子,我们也知道孙猴子是孙悟空,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猴子我们这里也没有。” 老师说:“孙悟空就是一只猴精,学得一身本领,被玉帝封了个小官,后来嫌官小就把天宫砸了。” 喜旺说:“这个我们也听过我院子弄喜满满讲古人,什么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里面还有什么唐僧、沙和尚,猪八戒,猪八戒他说是猪精,我们都看见过猪,但是猴子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不清楚。” 大家都说是没见过。舒老师见大家都想明白,他随即返回黑板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只猴子的形象,然后说道: “科学家说人也是由猴子变来的,这个知识今后你们到高年级以后会学到的,我今天说这个猴子它是一种动物,一般和我们本地的狗差不多下小,脸部像人一样,下巴尖一点,鼻子踏一些,全身毛,平日四脚跑,吃东西时可站立,用手抓东西吃。” 有人问:“那孙悟空就是一只猴子啰。” 舒老师说:“也差不多吧,只是孙悟空穿了衣服,手拿金箍棒,即然是猴精那肯定也和人一样站立吧。有机会我去县里去找一本写孙悟空的书《西游记》来给你们看。好吗?今天就到这儿,要不等一下又上课了。”说完就走出教室了。 喜旺看着黑板上猴子的形象,记得弄喜说的头戴金冠、高插野鸡毛、身披铠甲,手握金箍棒,在他的想象中,孙悟空是一个高大威武的大汉。原来是一个毛脸小猴子。这是喜旺第一次有了一个具体的孙悟空的印象。 大家很快吃完了凤儿带来的樱桃。国喜似乎并不过隐,就问:“凤儿,你知道那颗树在哪里吗?今天天气又好,中午去看看。” 风儿说:“知道大方向,具体地点不知道。” 国喜说:“那没关系,只要知道方向,就能找到。今天我们就去怎么样?” 喜旺说:“我要回去吃点心。” “吃什么点心啰,到了山上吃樱桃还怕吃不饱吗?” 还没商量出个结果,上课的哨声响了。课堂上,国喜是出奇的安静,其实他是在想像爬到了长满樱桃的树上,左手摘一颗,右手摘一颗。 终于挨到了放中学。国喜马上邀喜旺、舒军、远福、象文,女同学舒兰花、陈凤、裴淑华、唐兰香等要去摘樱桃。别人拗不过他只有同意去,只有唐兰香硬不肯去,说回去还有事才罢了。 陈凤和淑华俩个不怕,因为要经过她们家,她们可以带点吃的走。 中年阳光明媚,微风吹拂。五月的阳光温润舒畅。她们一行奔红岩边而去。 红岩边位于整个麻溪村的最下游,而且又是山区,(红岩其实是当地人对丹霞地貌的一种称谓)这里矗立着一片丹霞山,每座山都像一个独立的圆锥体。山的下部都是光秃秃的丹霞地貌,只是在山顶有植物,就好像人戴着帽子,所以当地人叫这种山为帽子山。 麻溪的小溪穿过帽子山的缝隙流向远方。山与山之间的沟槽里有少量的集体的耕地和果园。沟与沟之间有的可以走通有的不通。 他们沿溪边往下游走去。风儿说: “你们沿溪边走,我们不跟你们走,我们几个女生先去我家,看我爹在家吗?如在家就让他告诉我们樱桃树在那儿,省得我们多走冤枉路,可以吃点东西,还可以把你们也带点红暑吃,怎么样?” 国喜说:“好的。那你们去,但是要快点啊。” 凤儿说:“可以。”说完就男女分手了。 喜旺说:“那我们在那里等她说呢?万一她爹爹说不是沿溪下呢?” 国喜:“对,那我问问吧。” 国喜跑回迫上她们说:“凤儿,我们在哪儿等你们” 风儿说:“在第一个帽子山边有座亭子晓得吗?” “晓得,我们就在亭子上等你们。”说完马上又跑回溪边。看来国喜的脚还是很勤快的。 喜旺几个走到一片竹林边,溪边己没了路,要去亭子还要绕山太远,要不就从岩石上爬过去。他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往溪里走吧,水也不深。 舒军说:“今天虽然有太阳,但五月的溪水还是冷啊,我不想淌水过去。” 象文说:“爬山吧。” 国喜说:“怕什么,脱鞋,老子冬天都下水了。” 喜旺说:“你莫吹牛了,那是你自己下去的吗?你那是掉下去的,哈哈哈。搞湿了,还不是牙齿打颤忙往家里跑,还被你爹爹修理了一顿。” 国喜说:“大家都别说了,中午时间就那么长,绕回去浪费时间,爬石头危险,只有淌水过去近不浪费时间,我们再停一停,女伢儿们早到亭子上了。” 说完脱掉鞋子下水了。其它人也没办法,算了,脱鞋,跟着。 山涧的溪水真的有些冷,水深处快到大腿了,裤脚己挽到极限了。象文个子矮一点。不敢走了,看看前面小溪两边竹子茂密,都盖住了小溪的上方,就象一个绿色隧道。 国喜本来己走在了前面,看见象文那个斯文样子就说: “唉,我算怕了你了,我背你吧。” 说着话就往回走,把象文背了起来。 他们一路摸索着淌水。好在深水的地方不远,象文在国喜背上突然喊道: “你们看,亭子就在前面。” 国喜说:“是不是啊,淌水过来很近吧。” 由于其它人在淌水,都认真的看着水里,象文一个人到处看。这时已到了浅水处,国喜还一直背着他,忘了放下。象文自己可能感觉很舒适吧,也任他背着。 这时己走过竹林准备上岸了,喜旺看见国喜还背着象文,就对象文说: “是不是被人背着很舒服啊,哈哈哈。” 国喜一听,才知道自己还背着象文,就一下子放下了他就说: “你这是人就想小便宜,己经到了浅水区你不会叫我啊。” 象文慢慢的说:“我以为你喜欢背人。” 喜旺几个人听了象文的话一阵大笑。他们上了岸直奔亭子而去。 他们所说的亭子就是小溪上面架设的风雨桥,在这瑶乡深处,到处都有这种同样型制的风雨挢,而且都有了上百年的历史,长期定期修善。 风雨桥按溪的宽度建设的,两丈内一般沒有桥敦,两丈以上按距离设置桥敦,桥敦都是由石匠打造的方条石砌成,来水一则砌成尖头,另一方为平头。桥身为木质结构,两边有座位和栏杆,定期都有人在木质结构上刷上桐油防潮防虫。上面盖着两层翘檐青瓦,当中顶梁上一般都写有建造者、出资者姓名、建造年月等信息。 今天他们来到的这个风雨桥,就架在麻溪上,溪水不宽,没有桥敦,两岸都是丹霞地貌,古人在红岩石上凿出层层石级方便行人行走。这座风雨桥也是和临近村子的分界桥,桥的另一头属于是别的村了,而喜旺他们也不知道。 喜旺他们来到亭子上,女同学们还没到。大家就在亭子的两边凳子上睡的睡、扒的扒了。喜旺站在亭子上往四处看。这里有十几个帽子山,有些山顶部也是光秃秃的。喜旺想:有植被的叫帽子山,哪这光秃秃的叫什么呢?莫不是叫和尚头,他一下子控制不住都笑出声了,偷描了其它人一眼,见没人注意自己,自己都感到自己的想法好笑。 喜旺放低眼光,沿小溪看去,溪水就像细细的琴弦,在桥下溪石的拨弄下,发出“咕咕、咕咕”优美的声音,声音特别柔软动听,由如一首优美的音乐。 溪水流向正对面是一座帽子山,壁直的红砂岩直插溪水中,溪水被山阻挡在这形成了一个迴旋的小水潭,水潭平静如镜,喜旺心想:这么好的地方又这么近为什么沒听人说过。 他见他们几个不动,他就一个人过了桥下到了溪边,沿岸边一路来到这个水潭边,他看到一丈多的水深,清澈见底,听人说水清则无鱼,但在这清澈的溪潭中,各种小鱼游来游去,潭底的石头也粒粒可数,你似乎可以完全忽略水的存在,鱼儿似乎悬浮在空中。如果是夏季,喜旺可能早已扑入水中。 第十七章同学相聚风雨挢玩童无知藏祸端 喜旺再想往下游寻去,溪水在这儿拐了一个弯流向了下一个山沟沟。喜旺就不再沿溪往下探去,他突然看见右则的一个帽子山沟里有片果园。 他想去看看是什么。他转身望了一眼风雨桥上,只见国喜、象文、舒军几个好像在在桥头的草丛里发现了什么。他也就没叫他们独自去了。 这时国喜三个人也无聊,见喜旺去了溪边,就打算从喜旺的对岸下去,刚走到桥头准备往下走,突然在桥头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块石碑,看了半天,因为他们才读一年级识字不多,还是繁体字,除了“红石亭”,还有什么清x光什么年二十八之类,还有很多字不认识,三个人研究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象文说: “我听大人说过,己前有个清朝,道光年,那一排字应该是:清-道光年二十八年X夏。” 大家自我赞美:“对对。” 他们正在埋头研究,后面有个人说话:“这个高个子伢儿是麻溪远兴儿吗?” 国喜转过身来,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公公(当地对老大爷的一种习惯称呼)问他,只见他头戴斗笠,背着柴刀盒子,插着一把毛镰刀,桥上座位上放着一捆牛草,此时正拿着蚂蚁布在擦汗。 国喜说:“是的,公公,你是哪个勒?我都不认识你。” 公公说:“我是隔壁院子丹山村的打锣师傅(农村寻山员,专门管理是否有乱砍乱伐,破坏林木、果木的管理人员)七喜,我们院子都喊我“七公公”。 “你怎么认识我?”国喜问。 七公公说:“你爹爹是你院子有名的山歌王,附近院子那个不知道。今年年初三月三盘王节歌会时,我们俩个院子在你院子学堂操坪里对了一次歌,我看见你在他身边。所以我还有点印象。” 国喜说:“喔,是七公公啊。” 舒军就问:“七公公,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七公公说:“我是打锣师傅,当然要到处山上转转,由其是有些集体的桃子、鹅梨等快成熟了,防止有人偷盗,顺便放放牛,割点牛草带回去,你看,我的水牛吃饱了去溪里洗澡了。我到桥上来歇歇气。就准备回去吃点心了。” 国喜问:“七公公,我们看见亭子这里有块碑,很多字不认识,你知道吗?” 七公公说:“字我是不识,但是我听老一辈人讲过,大概晓得是什么意思。上面是说这个亭子在明朝时候就有了,清朝道光年间被洪水冲跨了,有两个善人出钱把桥又重修了。一个是你院子的,一个是我们院子的。你看上面主梁上写有他们的名字,等你们还读两年书,这些字就都能认识了。到时候我还要你们读给我听勒。” 国喜三个人一听开心笑了,一起忙点头。 七公公问他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 国喜说:“今天天气好,听说这附近有颗野樱桃树,我们来摘点樱桃吃,你知道在那里吗?” 七公公说:“知道,你们走过了,那颗树在红岩边院子下来不远处往第一座帽子山左边进去。” “哦,难怪我们到处打望(到处看看的意思)都没看见。谢谢七公公。” 舒军说:“那我们是不是往回走?” 国喜说:“好,象文你去喊哈喜旺回来,他好像就在右手边那个山弯弯里。” 象文说:“好的,我去。” 七公公说:“伢儿们,你们在这玩阿,我回去吃点心去了。” 说完落到溪里牵着他的牛走了。 这时舒军对国喜说:“凤儿她们不是要我们在亭子上等吗,我们就在这儿不动等她们,要不到时又走错了。她原来可能也不清楚树在那儿,所以就叫我们来亭子上等了。” 国喜说:“也好,现在也有些饿了,等她们带些红暑来就在这桥上舒舒服服的吃。” 刚刚说完,就看见凤儿、淑华几个女同学来了,她们来到桥边说,风儿说: “问我爹爹了,樱桃树没在这下面,就在我村子下面左边的山弯弯里,他说走过去往山上看就能看见,他就不来了,我们已经看见那颗树了,我们怕你们饿,所以带了些红暑,我爸爸还煎了几个年糍粑给你们吃。我们大家也没吃,干脆拿来这亭子上一起吃有味些。” 国喜说:“好好,还真是饿了,我先吃点。” 国喜刚想拿起糍粑吃。淑华说: “慢点,馋鬼,只有你俩人在这里,喜旺和象文呢?” 国喜说:“他们就来了。” 凤儿说:“等等吧,我们大家一起吃有味些,先去溪里把红暑洗洗。一起吃。” 国喜说:“行。” 这边象文去喊喜旺,他刚下到溪边岩石边,突然听到“嚓~嚓~嚓~”树折断的声音。他看右边望去,刚好看贝喜旺和一枝树技一起跌落树来。 因为喜旺这地方是个拐角,桥上看不见,象文现在的地方刚好两也都看得见,象文看见喜旺从树上跌落就对着国喜他们大喊:“国喜、舒军,快来,喜旺从树上掉下来了。” 国喜他们刚走到溪边,看见象文在焦急的喊他们,听见喜旺从树上掉下来了。他鞋都没脱就直接踩进溪水冲了过去,其它几个人也从桥上跑了过去。 象文和国喜马上就到了喜旺身边,见喜旺还座在地上不起来,他们也有点害怕了,心想不会摔伤了吧,正在担心。喜旺站了起来。国喜问: “没事吧,” 喜旺没回答他,他翻开他的衣兜兴奋的说:“你们看,这是什么,哈哈哈。” 国喜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原来是己经差不多熟了的五月桃,桃子的尖尖己经红了,也可以吃了。 国喜看了桃子,又再次打量了喜旺,看见他小腿肚子上有流血就问:“脚上都流血了,没问题吧。” 喜旺说:“开什么玩笑,被树枝刮擦了一下,这算什么事,哈哈哈,怎么样,不用去摘樱桃了,一个桃子抵十颗樱桃。” 这时大家都来到了这里,看看喜旺在那开心讲述,大家也就放心了。大家看见那断在地上的桃树枝几乎是这颗桃树的一半,上面还结有很多桃子,凤儿说: “拐了,这些桃树不是我们村的,是下面丹山村的,偷桃子被抓到了要座牢的。现在搞断了这么大一个树枝肯定会被发现的。我们快走吧。” 大家都说快走。喜旺说:“那现在树也断了,你看这上面还结有这么多桃子,可惜了,要不我们摘了吃了。再把树拖到别处去不就没事了吗?” 喜旺还没意识到犯大事了。 国喜说:“也行,桃子摘了带走。但是这树这么大怎么拖呢?” 舒军说:“都是喜旺惹的祸,我们不管了,他自己管。” 国喜说:“我们一起来的。这样吧,我们一起把这个树枝栽到土里,大家也看不出来怎么样?” 大家都说好,于是一起动手刨了一个坑,把断技坚起了埋进坑里,在树脚还磊了几块石头,大家看了一下,还真像一颗正常的树。他们然后有说有笑的离开了,还为他们自己的聪明庆贺呢。 但他们也不敢在桥上吃了,他们一起来到了刚才的竹林中,国喜脱了鞋,把鞋晒在了岩石上,大家一起洗了红暑,洗了桃子,拿出了香喷喷的油煎年糍粑像过节一样饱餐了一顿。他们忘记了野樱桃,忘记了断桃树,这里只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快乐。 下午,他们又和往常一样认真的座在了教室里。 随着周末的到来,同学们都在议论着谁能当班上第一批红小兵,大家在猜班长米满珍、学***唐兰香、劳动委员舒大国、柳喜旺、裴淑华、凤儿等十个人应该可以。这些人自己也特别的兴奋。都在期待着下午的名单公布。想着自己穿着斩新的蓝裤子,白衬衫,脖子上挂着鲜红的红领巾,是多么的神气。 吃过点心,下午同学们早早的来到教室,都想早一点知道名单。一直到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同学们个个眼巴巴的,还没看见舒老师来宣布名单。个个魂不守舍,交头接耳。 原本这节课是舒老师的课,临时改成了李老师的算术课,李老师在上课提问时,回答也没那么热烈,她也感到了异样,她说: “你们今天上课为什么思想都不集中啊,儿童节还没到啊,都想去玩了?” 她拿一根竹教鞭敲了敲桌子说: “其实我知道你们在等宣布红小兵的名单是吗?没关系,舒老师很快就会来宣布,现在临时调整了课,就是舒老师和其他班级老师在和魏校长开会,最终确定参加公社的六一庆祝大会的人数及名单。至于红小兵的名单己经决定了。散会后就会马上来宣布,别着急,现在大家安心上课好吗?” 同学们齐声回答:“好。” 李老师拿起课本刚刚准备讲课,舒老师走了进来,和李老师商量了几句。李老师走出了教室,然后对大家说: “这节课是本周最后一节课了,刚才和李老师商量了一下,刚才学校开会对庆祝六一活动进行了安排,对去参加活动的人还要进行统一的团体操排练,所以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为了去公社参加活动的同学便于集中安排,现在就宣布我们班第一批加入红小兵的名单。” 叫到舒老师说到这里,教室里安静的出奇,似乎能听到同学们的心在跳动,都希望名单里有自己。 舒老师继续说: “如果这次没有被评选成红小兵也不要紧,只要学习认真,思想进步,下半年马上又要发展第二批,再加入也不晚。现在我宣布加入红小兵名单:米满珍、唐兰香、舒大国、柳喜旺、舒………等十五名。我们班共二十一人,只有六人没有被评上,现在为成为红小兵的同学鼓掌。” 教室里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舒老师继续说: “希望加入的同学不要骄傲,学习再接再厉,没有加入的同学也不要有顾虑,争取下学期全部加入。下周一下午在球场坪召开全校师生大会,举行加入红小兵仪式,配发红领巾。” 同学们又一次热烈的鼓掌,似乎看到了自己胸前鲜艳的红领巾。 傍晚放学的田野传来同学们开心的笑声和欢快的歌声,微风伴随着的歌声卷起层层禾浪。“唦唦”的禾叶撞击声宛如完美的和声。 今天四队几个同学中只有象文没加入红小兵,有点闷闷不乐,国喜和喜旺来到他身边,一边一个笑迷迷约邀着他的肩膀。象文一把摔开了他们说: “莫烦我,我没你们那么兴奋。” 喜旺说:“没关系,到时我红领巾给你带哈。” 国喜也说:“不要紧的,反正下半年也参加了。不用急。” 今天一个个同学都如春风般回到了各自的家中,整个村庄上空袅袅饮烟也是那么轻盈迷人。 奶奶正在炒菜,看着喜旺唱着歌回来了,显得非常的兴奋。奶奶问喜旺: “今天这么高兴,捡到钱了?” 喜旺说:“奶奶,我明天就是红小兵了,明天发红领巾,六一儿童节时候还要去公社参加活动,要穿蓝长裤,白衬衫。” 奶奶说:“厉害,当红小兵了,还可以去公社开会。好。衣服奶奶帮你找,裤子有旧的,屋里还有块大布(自织的白棉布)下场去后溪场上要你姑父做起。” 喜旺丢下书包,又去找了爷爷、婶婶报告,大家都夸奖他厉害。他兴奋了一夜。 经过周末的等待,终于来到了新的星期一,早上喜旺和国喜带了几个蒸熟的红暑,中午不准备回家吃点心。 到了中午,喜旺几个同学座在教室里吃点心,有说有笑,个个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时听到教室外传来一阵骚动,喜旺他们赶忙跑到门口去看。只见俩个带着红袖套的人和另两个人在问校长办公室在那里。有同学指给了他们。 突然,舒军拍了拍国喜肩膀说: “国喜,你看,那个公公不是我们在红岩边亭子上认识你的那个七公公吗?” 喜旺问:“谁是七公公?七公公是做什么的?” 国喜仔细看了看那个背影说: “可能是他,看背影很像。”他说完心里马上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象文对喜旺说:“七公公是帽子山下面那个院子里的打锣师傅。他今日来,我们可能拐了(有麻烦了的意思),上次那桃子树的事可能晓得俩。” 大家一下子就紧张了,没有了笑声,都开始害怕了起来。 喜旺说:“不要紧,他们又不认识我们。我们不承认他也没办法。” 舒军说:“你说的轻巧,他认识国喜。一问校长就晓得了。” 国喜说:“别先自己吓自己,现在还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万一是这个事,我们就说不知道。知道吗?” 第十八章同学情意担责任爷爷不护孙儿短 几个人在教室又不敢出来问,又不敢出来看,只是躲在教室里偷偷观察情况,这时看见舒老师和另外一个学生急勿勿往校长办公室走去。 这时国喜心里真的有点紧张了,但他还没有表露出了。只是舒军、象文等只是不停的说:完了完了。 喜旺此时也真的有点担心了,这时就看见那个三年级同学米成改往喜旺的教室走来了,此时大家都没了声音,只有心“呯呯”的跳。 成改来到教室门口,看见国喜几个都在就说:“国喜,校长叫你去他办公室。” 国喜说:“好…” 喜旺见成改就叫了国喜一个人。就拦下了成改问:“改喜,做什么喊国喜去?” 成改说:“我也不大清楚,我刚才经过校长办公室门口,舒老师叫住我,说让我来看看国喜在教室里么,如果在就喊他来办公室。” 凤儿问:“你晓得是为什么事吗?” 成改说:“具体不清楚,只是听见里面有人在说什么偷桃子,砍树什么的。” 成改说完就走了。喜旺几个人晓得拐了,埋桃子树那件可能露馅了。 淑华说:“走,我们几个去办公室外面听听去。” “去两个人吧,人多了太显眼,我和象文去,因为上次七公公没看见我,象文个子小,他也不会注意。” 大家都同意,喜旺和象文轻手轻脚来到了办公室的窗户底下。只听见七公公在说话: “你说那桃子树不是你们搞断的,但是我那天就是看见你们几个在那里,把树枝还埋进土里,这几天太阳大,二三天过后树叶不是全枯了吗?” 国喜说:“我们就是到亭子上玩哈,真的没有偷桃子,也没搞断树。” 七公公说:“今天我们大队的宋队长、还有两位民兵都来了。” 魏校长说:“七叔、宋队长,这样好不好,这个事也过去几天了,我们也需要问清楚,他们都还只有七、八岁的伢儿,万一不是他们做的这事说出去也对他们不好。” 宋队长说:“校长,我们也不想这么搞,但是这是集体的财产,我们必须要负责任,如果事情属实,该承担责任就必须承担责任,该赔偿的一定赔偿。如果找到了人我们必须要押到我们大队去和大家说清楚。” 舒老师也说道:“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也希望看在他们还是小孩子的份上,没必要押走他们,现在还不一定是他们。” 七公公说:“我也不希望是他们,但亭子旁边的竹林里尽是丢弃的桃核。我是打锣师傅,这是我的职责。必须要有所交待。” 魏校长说:“七公公、宋队长,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先叫这个同学到外面去了解一下怎么样?舒老师在这里陪陪你们。” 宋队长说:“可以。” 魏校长拉着国喜去了另一间小房间问了国喜情况,对国喜说: “我想确认一下,这个事真是你做的吗?有几个人?把真实情况告诉我,我也好怎么处理这个事。不要怕好吗?犯了错误改了就行。” 这时处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国喜爹爹妈妈、喜旺的爷爷奶奶,还有其它几位家长来到了学校,他们听说国喜和喜旺他们几个被隔壁大队人抓走了。 这时他们看见喜旺、象文等其他几个伢儿都在,国喜妈妈着急的问: “国喜呐,国喜在那里啊,是不是被丹山大队抓去了?” 凤儿、兰香等几个女伢儿拉着国喜妈妈说:“满满(本地称婶婶也叫满满),你莫急,国喜在办公室,没有被捉去。丹山大队来了几个人,老师喊他去问哈情况。” 国喜妈妈稍微安心了点。 喜旺奶奶问喜旺:“你都没有和他们一起犯事吧。听说上个星期你没回来吃点心,就是跟国喜玩去了是吗?” 喜旺低着头轻轻说:“没有。” 其他几个家长也在问自己的孩子,都说没有。 这时魏校长出来把喜旺、象文、舒军三个人叫进去了。 喜旺奶奶、象文、舒军的家长见校长把他们叫进了就急了。就要去推门,国喜爹爹喊住了大家,他说: “大家莫急,人没有被抓走,就不要紧,魏校长在问情况,也许不会有那么严重,就是犯了事,必竟他们只是七八岁的孩子。我们就在这儿等好吗?” 大家见他这么说也就安静了下来。 魏校长在房子里对他们几个说: “情况我都清楚了,你们那天弄断了他们的桃子树和偷吃桃子是严重的错误,我们将要在校内对你们进行处分,同时要按照他们大队的规定照价赔偿,至于宋队长讲要抓你们去他们大队,我会向他们求求情,但你们首先要向他们承认错误,毛主席都说:犯了错误不要紧,关键是要敢于承担错误,改了错误还是好的,你们说我说的对吗?” 大家都低下了头一起说:“魏校长,我们错了。我们承认,当时我们也不知道桃子树是他们大队的。” 魏校长说:“这么说也不对,不管是谁的果树,不经主人同意都是错误的。” 大家说:“我们一定改正,不再犯。” 魏校长说:“那好,就这样,我现在带你们过去向宋队长、七公公他们承认错误,下午我们还要开大会” 接着就带着他们几个来到了宋队长、七公公等面前,向他们承认了错误并承担经济损失。 一位民兵问宋队长:“队长,虽然他们承认了错误,但是当时你在自己村里当大家的面说过,一定要把弄断树的人带回去当大家面承认错误,就这样回去不好吧。” 宋队长说:“是的,你们是谁把树搞断的呢?” 国喜几个低着头不说话。 魏校长说:“是谁向宋队长、七公公他们承认一下吧。” 喜旺他们相互看了看,都不说话,喜旺心里此时特别矛盾,想承认又不敢说,怕他们把他带到丹山大队去,他低着头刚想举手就听见国喜说:“是我,是我人重了爬上树压断了树。” 喜旺、象文、舒军几个一下子把眼光投向了国喜。 宋队长说:“好,这样吧,魏校长,我们把他带去和大家当面认过错就让他回来好吗?” 舒老师马上说:“宋队长,七公公,你们看他们都还是七八岁的小伢儿不懂事,就莫带他去了怎么样?” 魏校长也说:“宋队长,他们确实还小,带他过去对他今后的成长都不利,毛主席也说过,要充许犯了错误的人改正错误,承认了错误改正了错误还是好同志。这样吧,我校现在就要开大会,我们也请你们在这里,让这个同学在会上做检查行吗?” 宋队长几个相互看了一下也没表态,这时七公公说: “队长,我认为这样也可以,我们也都有了孩子甚至孙子,我孙子都给他们一样大,即然他们承认了错误,又答应了赔偿,我看就按魏校长他们说的办吧,我们的目的也是教育他们,如果他们在大会上做检讨我们一起证明了,回去也可以向我们大队人交待了。你说好吗?” 宋队长看了看其他两位民兵,他们也点了点头,宋队长马上说: “好吧,就按魏校长说的办吧,明天你叫他们把赔偿款还给我大队来吧。” 魏校长说:“那好,谢谢你们啊,舒老师,你把他们安排颗点心。” 舒老师说:“好的。” 说完舒老师领着他们出去了,魏校长关上了门对他们说: “你们要记住今天的教训,但这个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们学校也要对这个事做出处理,要让我们全体同学吸取教训,爱护集体公共财产,不搞违法乱纪的事,今天的红小兵名单国喜暂时取消,做检查时,你们四个要上台。就这么决定了。” 听说要取消国喜的红小兵名额,四个人都哭了。 魏校长说:“你们还有意见吗?” 四个人边哭边摇了头。然后魏校长叫他们出去了。 家长们看见他们出来了,急忙来问不会抓你们走吧。大家眼泪都末干低着头说不抓了,只有国喜爹爹听说是国喜为头,还搞断了树,抓住国喜就要打人,大家好不容易才拉开了他。 国喜爹爹生气的走了。 放学后,除了国喜,几个人虽然拿着红领巾但没有一个人开心,闷闷不乐的回家了,喜旺一路上面对国喜,一脸的愧疚,欲言又止。但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便各自回到了家中。 喜旺放下书包,座在门前走廊上的长凳上,歪着头眼神呆滞的望着前方。 奶奶来到身边,对他说: “看你今天惹了这么大的事,你在家里我们都不要你去做事,就是怕你出去惹事,现在还要赔钱,你知道我们没有工分,没有收入。你我的生活全靠你爹爹妈妈从县城寄钱粮来。你爹妈的工资加起来也只有几十块钱,县城还有你哥、两个妹妹共五个人生活,他们省吃检用,每月的三分之一钱都给了我们俩。你还出去惹事,让你爹妈知道了不是很伤心吗?” 喜旺更低下了头,眼睛里泪水就出来了。奶奶以为喜旺是为了赔钱难过。 奶奶说:“你晓得错了就行了,我也不说你了,但希望你今后不要再犯事了。我先去做饭了。” 喜旺轻轻的应了一声:“呃。”这时爷爷刚从菜地里除草回来,看见喜旺没精打彩的座在门口,他把锄头放在了茅房边往喜旺身边走来。 刚想对喜旺说话,就听见隔壁传来国喜爹爹的轰声: “你学什么不好,要去偷桃子,我们自己家没有吗,还要赔钱,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随即便听见条子抽在身上的声音,国喜妈妈扯着哭腔阻止的声音: “儿子是犯了错,但也不要这么使劲的拿东西打吧,你用手打一下就行了。你这么打谁受得了啊。” “你不要护着他,从小不教,现在是带头偷桃子,长大后偷猪偷牛,到时你就后悔了。” 然后又是一阵拉扯的声音,但始终也没听到过国喜的半句哭声。 喜旺爷爷对喜旺说: “走,我们俩去国喜那里劝劝他爹爹。” 喜旺不肯动不作声,爷爷又问他: “做什么不肯去呢?” 喜旺眼睛看着爷爷不说话,眼睛里满眼泪花。爷爷说: “我又没打你,你哭什么?” 喜旺一下子泪水就掉了下来并大声的哭了起来。对爷爷说: “都是我不好,不是国喜偷桃子,也不是国喜弄断了树。” 爷爷急忙问:“那是哪个?是你吗?” 喜旺点了点头,马上说: “我不是故意隐瞒的,白天魏校长问我们,我刚想承认是我,但国喜一下子就先承认了。所以我也就没出声了。” 爷爷问:“那你说,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喜旺说:“那天是我到摘桃子,他们几个都在亭子上玩,我一个人去了那个弯弯看见有桃子都熟了,就爬上树去摘两个吃,不小心把一大枝桃树搞断了,并且人也掉了下来,他们听见响声才来的,还是我说把断枝上的桃子也摘了。我当时也不知怎么办,国喜说挖个坑把断桃树栽在那里。是我错了,国喜红小兵也被取消了。呜呜呜呜。” 喜旺大哭了起来。 奶奶和婶婶听见喜旺哭声还以为是爷爷打了他赶忙跑了出来,看见是喜旺自己在哭也就不说了,喜旺婶婶说:“好了,莫哭了,晚饭熟了,爹爹也回来了,先吃饭去吧。” 爷爷对婶婶说:“先慢着吃饭,我先把喜旺这事搞清楚。你们先吃吧。” 奶奶也从没看见爷爷对喜旺这么生气过,也就不做声进房去了。 爷爷对喜旺说:“你这样是不对的,是你的错当时就要承认,不能害了对你好的人,他替你承担了责任,你不感到愧疚吗?你对得起人家吗?” 喜旺说:“我晓得错了,现在怎么办呢?” 爷爷说:“我们现在就去国喜屋向他爹爹妈妈说明情况,向他认错,第二个就是明天早上我陪你去学校向校长和老师说清楚问题,取消对国喜的处分,退回你的红领巾。你愿意吗?” 喜旺说:“我愿意去。” 爷爷说:“男子汉就要承担责任,对朋友要忠实,国喜这么帮你承担责任,你不应该只顾自己。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三十多年不理唐长玖吗?就是因为这朋友间的责任与忠诚,这件事完了我给你们讲一讲,走,现在去国喜屋。” 爷孙俩饭都没吃就去了国喜屋。 第十九章喜旺痛失红小兵爷爷大义传后辈 “六一节”这天终于到了,学校组织的参加公社庆祝活动的队伍就要经过喜旺的门前拱桥了,喜旺早早的座在自家门前等着他们。 他不时的向学校方向的田野上张望,婶婶也带着半岁的喜勤来到了喜旺身边,婶婶说: “旺儿,弟弟陪你来看看热闹。” 婶婶把喜勤放在“轿椅”(一种类似背篓的婴儿座椅,可背,婴儿不会走路时的一种用具。)里,手里拿个拨浪鼓不停的“嘣嘣嘣”的响,喜勤嘴里还不停的“噗噗噗”的嘟囔着,涎水都喷到了喜旺的脸上。喜旺也觉得好笑,假装生气对喜勤说: “弟弟,勤巴拉子,你再喷我,哥哥就要打你了啊。”还用手去捏他的小脸。 正在喜旺开心的逗弟弟玩时,听到了激烈的鼓乐声传来,婶婶说: “喜旺你看,那是你们学校的队伍来了吗?” 喜旺站起来往鼓乐声的方向望去,绿色的田野上,队伍己行进到了溪边的柳树下,最前面是国旗,紧跟后面是十几面彩旗,然后便是锣鼓队员和师生们,他们个个身着白衣蓝裤,胸前飘着鲜艳的红领巾,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开心的笑脸。 喜旺看到这里心中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看见他们逐步走近,鼻子不自觉的酸了起来,脸上也失去了笑容。这时爷爷奶奶及附近的大人孩子们都来到了拱桥边看热闹。 看见这喜庆的场面,喜旺失落的走回了房门口,他是多么希望自己也在这人人充满了自豪的队伍中。他座了下来,逗起了喜勤。 “喜旺、喜旺。”国喜看见了喜旺大声喊他。 喜旺听到有人喊他,他一看是国喜,这时国喜走到喜旺跟前说: “没事,今年不能去明年我们一起去。” 队伍中的军喜、唐远福、唐兰香、凤儿、淑华等都与他打招呼,看见他们开心的笑容,也并没有嫌弃他,一股暖流在他心中土奔流,他的泪水夺哐而出。国喜拍了拍他肩膀说: “走了,没关系,我们明年一起去。”说完就跑回了队伍中。喜旺目送着同学们跨过拱桥远去。 爷爷看见喜旺失落的神情,知道他的心情非常难受,走过来安慰他说: “你虽然没有加入红小兵,但是你的朋友们依然把你当朋友,没有嫌弃你,有错误就改,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同学们都不会怪你的,是吗?” 喜旺虽然还没有笑容,但有刚才同学们和爷爷的鼓励,心中己经舒坦了很多。他对爷爷说: “放心吧,我今后好好读书,不犯事,不让你们操心。” 爷爷说:“对,这才像话,这样吧,今天我也没什么事做,和你一起陪你带弟弟玩,你不是问我几次了吗?为什么快四十年了也不肯理长玖公公吗?今天我就来给你说说。” 婶婶笑着说:“是啊,爹爹,我们都想知道是为什么,今日等我也听一听。” 那还在解放前的三十年代,爷爷家里三兄弟,还有两个妹妹,他是老大,家里几分薄田,也没什么收成。老父亲守着祖上传下来的一个小杂货铺,也就是村子里的人买些盐、糖、纸、洋火(火柴)、针线等日用品。勉强度日。所以也有人把拱桥边有喜屋叫“店上”这个地名。以前去外面进货都是父亲去,自从大儿子成人了,这两年都是大儿子光有去了,但最近几年兵荒马乱,这一带到处闹土匪路上都不安全了。这天清早光有正准备出发去一百里多里外的铜湾进点货,父亲对正在说早饭的大儿子说: “有喜阿,现在天下不太平,你天天在外面担货也不安全,你干脆到叶家寨叶师傅那里去练哈武术,也好万一碰到土匪也好防防身。” “好的,等这次存点货,我就去叶师傅那里去学哈。反正叶家寨隔我们院子也就十几里路,如果有货挑,你就搭信来,我马上回来,货送好回来了,我又去叶师傅那儿学,也很方便。” 这时在石拱桥上游一里左右的小村庄麻冲有个唐仁义满满正在崔他的儿子唐长玖起床。唐长玖比有喜小三个月,正冲着长玖喊道: “快点去,要不然你有喜哥就可能动身了。” 长玖边套衣服边穿鞋。 “你急什么,天刚亮,他哪有那么早。” “你以为人家都象你一样睡到半天才起来。” 长玖也不理爹爹的话了,拖着鞋就跑了。 有喜这时吃好了早饭,腰上捆上蚂蚁布,戴上斗笠说: “爹爹,我出发了啊。” 说完就挑着一担本村地主家的一担棉花准备出发。 “有喜,有喜,你的干粮都忘记了,快带上。”妈妈从内屋赶了出来。弟弟妹妹们也跟了出来。 “你看看,这来回要四五天,你忘了带干粮,你挨饿啊。” 妈妈心痛的扯扯衣服、整理一下斗笠。 “路上慢点不要紧,不要晚上赶路,天黑了就住店了,晓得吗?” “妈妈,好放心啰,我都这么大了,自己心里清楚。” “这次有伴一起走吗?多个人大家有个照应。”妈妈担心的询问道。 弟弟球喜说:“妈妈,我今年也十六了,也可以跟哥哥一起去,一是有个伴不怕人欺负,二是还能多赚点钱。” “你现在先把书读好起,屋里做田也要人,弟弟妹妹们还小,你爹爹一个人做起吃亏。” “妈,你放心啰,到了溪口镇就有两个人同行,他们两个都是担桐油去洪江老街上(洪江古商城),我们可以一同走到铜湾,他俩继续往上走,回来不要紧,一般都有人回溪口镇。” 有喜挑上担子就要走,这时上院子那个唐长玖跑来了,他喊住了光有: “有喜哥,你等一下好吗?还好赶上了,我知道你今天清早要出发,我跑来想问一下这个担货做脚夫老火(累的意思)吗?我爹爹说要我跟你去当脚夫可以赚点钱,你肯带我吗?” “这有什么肯不肯带的事呢?我就要出发了,好的,我简单给你讲讲吧。你心里先有个准备吧,具体问题等我回来慢慢讲。” 长玖说:“行行,就讲讲要做些什么和注意什么吧。” “做脚夫这个活是个苦力活,你要有劳力、能吃苦,也是个危险活,有时晚上还要走夜路,还有可能碰到土匪。所以也要胆子大。做人要本份忠诚,人家老板请你担货,你不能把货损失了,有时货老板不与你同行,货钱也要替老板代收,你就不能见钱眼开,拿我们该拿的,总的来说一要保证货物安全不受损,二要人本份诚实。” “那你放心啰,我有的是力气。我也不是贪生怕死不忠诚的人。下盘(下次)如有货,就带我试哈好吗?” “那好,你愿意也好,下次有货我就带你试哈,今后我们也有个伴。” 妈妈也高兴的说:“好好,今后一起走有个伴我也放心些。” “好了,那我就出发了,要不然溪口那两个人难等。” 有喜挑起担子就上路了,长玖也跟着他一起走,长玖回去也要在村口老枫树脚分路。 “长玖,走近处都不要紧,如果要走长途上安江、洪江,路上现在不**全,土匪多,我们每次去这些长途,一般都提前邀上几个人一起走。要不然怕被土匪抢。所以我这次回来后准备去叶家寨叶师傅那里学两手,你愿意跟我去学一下吗?” “可以,那要多少钱呢?” “我爹爹上次带人问了信了,吃你自己的,每月一箩筐稻谷。” 长玖说:“好的,我回去问问我爹,如同意我就跟你去。好了,你一路顺风,我在这里分路回家了。” 俩人道别后,长玖满意的回家了。 第五天了,今天是有喜回来的日子,长玖今天早早来到了店上打听有喜什么时候回来,有喜爹爹说: “按以往日子算去铜湾正常是吃晚饭时到家。” “喔,那到时我和我爹爹来看看他。” 有喜妈妈说: “那好,等哈一起到我屋来吃饭。你们可以陪哈他多讲讲话。” 快到晚饭时,长玖父子俩提了一只鸡来了,有喜妈妈不肯收,长玖爹爹说: “嫂娘子,这都是我自己养的,又没花钱买,你如不收下,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你们吃了饭我们再来。” 妈妈见拗不过他父子俩也就收下了。 “好好,我收着,你也太见外了,” 这时最小那个妹妹先跑回来了,大喊: “爹爹妈妈,大哥哥回来了,大哥哥回来了。” 大家向大路上看去,只见弟弟球喜挑着担子,有喜用斗笠扇着风,两兄弟有说有笑往家里走来。 长玖见了赶快迎了上去。 有喜他们放下了担子,爹爹一起来收好了盐、洋火、肥皂等货物。又拿出一包水果糖给妹妹和弟弟他们拿去吃。爹爹叫他去洗涮一下吃饭了。 妈妈和大妹妹冬秀做好了饭。有喜收拾好了。妈妈叫有喜父子、弟弟、长玖父子上桌吃饭。 席间,有喜和长玖说好了,明天先跟有喜一起去叶师傅那儿学本事,下次有货就跟有喜一起走。 “有喜哥,下次我就跟你走了,今天先给我讲哈外面有什么规矩啰。” “规矩我今后在路上边走边讲吧,今天我先讲一下我这次在铜湾场上听来的消息。最近铜湾场上多了很多人,河边码头上经常看见装着一些铁东西上坡。” 长玖问:“铁东西是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我问我进货的货栈老板,他讲那是什么机器,可以造东西。老板还说现在安江、洪江还来了很多吃粮的(当兵的的意思),今后像棉花、桐油这些货要用的多,价格一定要上长,如果你们那地方有桐油送到安江去肯定赚得多。” 有喜接着问:“现在这里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了呢?” 老板说:“上次听一个外来的人在这说,北方那边在打仗,我们中国打不赢,有很多人都往这边跑来了。” 长玖说:“哪个那么厉害,我们中国都打不赢啊。” “那老板说是什么日本人………” “………………” 由于晚上酒有点多了,长玖还是他爹爹扶回去的。今天早饭都熟了,有喜和长玖都还没有起来。原计划的去叶家寨去就推迟了。有喜爹爹想去叫醒他,妈妈拦住了爹爹说: “让他多休息两天吧,走了这几天了。干脆后天再去。” “好吧,也不在这两天。等一下我去告诉一下长玖。”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长玖挑着一担箩筐,一筐装着稻谷,另一筐装着被子、衣物及自己吃的粮食等来到了有喜屋。 有喜早已准备好了在等他,妈妈见长玖来了就说: “现在你俩个出去在外面要相互照顾,不要在外面惹事,莫学坏,尊敬师傅,和大家也要搞好关系。” “满满,你放心啰,以前有喜哥一个人都闯了,现在我们俩个人了,你还不放心吗?” 有喜也不多说了,挑起箩筐就和长玖过拱桥而去了。 妈妈站在门口一直看不见他们了才回屋。 第二十章爷爷重提旧时事兄弟情意如石坚 叶家寨离麻溪也不远,但是从后溪过去那十里路就不好走了,要翻过一座山,走过一个很长的山沟沟,这里也是那种丹霞地貌,两边的山光秃秃的,整个沟沟也很窄,太阳光都晒不到底,就算白天一个人从这儿走也阴森森的。说话就好像站在缸子底部,有一种“瓮”声。 这时兄弟俩在这沟沟里已走了二三里路了,也没见个人,也没见有人家。 “有喜哥,路没走错吧。我好像感觉这个路都没有个尽头啊。” “放心吧,快到了,这个路我己走了几次了。从这条路走出去可通浦县,更远可到宝庆。你看,前面往左分路上山就到了。” 他俩顺着人们在红岩上开凿的阶梯走上去便到了叶家寨,阶梯旁还有一条小溪流淌,虽然名字叫叶家寨,似乎感觉到他是一座山寨,其实他就是一个普通村庄,来到村子后,发现这里还挺开阔的,开始便是一片稻田,村里的房子都建在田野的一边,一条溪水沿着房子旁往刚来的石级旁流下沟沟里。 他俩来到村口的一户人家门前有一位老人家和一位小孩子在门前的树底下玩耍。他俩向他们打听叶师傅的家,那个小孩子问: “是找叶师傅学本事来的吗?” “是的,可以告诉我他家在那里吗?” “晓得,爷爷,我带他们去好吗?”小孩子转身问了他爷爷。 “好的,你带他们去吧,送到了就回来阿。” “呃!”说完就叫有喜俩跟着他,他们向老爷爷道了谢,就跟着小男孩走了。 他们来到了村子的尽头有一个大门,大门上盖的是茅草。 有喜向把门的说明了情况,把门的就叫这个小男孩带着他俩走了进去。 进去后右边是一栋封火墙老宅,和老宅背排是一排简易木房,大门左边是一个高岩坎,没砌围墙,外面就是一片田野了,视野开阔。大门对面就是红沙岩的山了,山的缝隙里有树木。中间的空地就是师兄弟们的练功场了。有喜进得门来,看见二十几个年轻后生嘎在举石锁、站桩等,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在纠正他们。 “叶师傅、叶师傅,这俩个人找你。” “哦,是传柱啊,谢谢你啊。”叶师傅转过身来慈祥的对这个小男孩说。 有喜俩赶忙放下箩筐向叶师傅鞠躬说: “叶师傅,我们俩是从麻溪来的,来跟你学颗本事。” “是麻溪来的,我晓得,是叫有喜吧,你爹爹都给我讲了。” “是的,我是昌晚的大儿,这是我院子一起来的,叫长玖。” “好的,这样吧,你们先住下,我叫人安排你俩住处。传忠!传忠,你来一下。” 那个叫传忠的正在举石锁,听见师傅喊他放下石锁就跑来了。 师傅说:“舒四光房间里还有空位吧,你把他们俩带去他房间,今后就他们三个人住一起。这个是有喜,还有这个是长玖。你把四光喊起一起去啰。” 有喜俩谢过师傅,就跟传忠走去。 他们来到房里,很简陋,一张旧桌子上一盏桐油灯,两条长板凳,除了四光那张床,还有一排通铺木板。只有一个洗脸盆,就没什么了。 传忠对他俩说:“我叫叶传忠,是本地人,你们可以叫我忠哥或者师兄都可以。你们先铺好床,如果嫌床板硬了,房间出去住右去那田边有稻草自己去搬点来。安顿好了就出来一起吃点心。我去找找四光。” 有喜俩赶忙回答:“谢谢传忠哥。” 送走了传忠哥,他俩开始铺床,有喜俩一看这个床,其实就是几根木头搭建的通铺,上面铺了几块木板,而且木板都还不齐,长玖说: “哥啊,他们不会整我们吧,这个床我都怕它塌。” “不会的,放心吧。没关系,比起我们在挑货路上已经很好了。” 长玖又说: “那么我们可能要去搞点稻草铺上,要不睡在上面要夾屁股。” “走啰,我们一起去。” 他们根据传忠说的往右去,这一排过去都是一样的房子,长玖偷偷的透到一个小窗口对房子里看了看,里面确实跟他们那间房是一样的。 有喜则往练功场上看,大概有十几个人吧,正排成三排由传忠在教武术套路,叶师傅在看着大家,并不时纠正动作。 他们搬回了稻草铺好了床,有喜和长玖就一起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长玖就问道: “哥,你说,叶师傅的本事从哪学来的呢?” 有喜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刚才来时,我看见他头发中好像有和尚烧艾的印子,他可能以前是个和尚。只怕是在哪个庙里练的武。” “那他是和尚为什么又不住庙里了呢?” “他不住庙里是……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等一下你问传忠师兄或者舒四光师兄吧。” 有喜翻身就敲了他的脑袋,长玖大笑着躲开了,有喜想: “这四光师兄为什么还不来呢?” 这时就叫到有人喊: “开饭了。” 传忠来到门口喊他俩去吃午饭,有喜俩人赶忙起来跟传忠走。刚走出门,有喜问: “传忠师兄,我们要不要先把稻谷送去?” “不用,今天下午师傅还要为你们俩办个拜师仪式,拜师后你再送去也不迟。” “传忠师兄,拜师仪式要做点什么呢?” “没关系啰,到时有人自会在一旁安排,走,先吃饭再说吧。” 来到食堂,一张长桌,己有人摆好了碗筷,大家入座后,有人专门盛饭盛菜,有喜俩被安排在了最后面。传忠说四光今天在食堂值班,你们今后也一样要轮流在食堂做事。所以刚才没回来,你们看,帮大家盛饭那个就是四光师兄。等搞好了再给你们介绍吧。对了,饭不够可以添加喔。 到了下午,有喜俩正在房里说话,传忠和四光师兄来了,传忠师兄向他们相互做了介绍。然后传忠师兄先走了。 四光个子不大,穿着灯笼裤,上身一件白色坎肩,腰间扎着一根练功带,也显得精干体健,他们问起年龄,竞然比有喜俩还小,但是按规矩有喜俩也得尊一声“师兄”,长玖刚想问四光,师傅在哪儿学的本事。话未出口,外面传来了“噹噹嚐”急促的敲钟声。 四光说:“快走,我们去师傅的堂屋去,这急促的钟声就是召唤大家去大堂,平日很少敲,今天应该是你俩的拜师仪式。” 有喜听到钟声,心里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长玖说哥啊,不是先打我们一顿吧先来一个“下马威”。 有喜责备他:“你哪来这么奇怪的想法。” 四光说:“哈哈哈,你的想法真有味。” 他们一起来到了堂屋,正中摆放着一张椅子,后面神龛里有一张和尚持掍怒目圆睁的画像,左右两边己经站了很多人了。 四光示意有喜俩站在人群靠门边,自己就站在了有喜他俩的上手边。传忠师兄站在最起手处。 这时另一位师兄走出大堂左边的小门,手里捧着两件白色的坎肩。这时传忠师兄走到小门边双手抱拳恭敬的说: “师傅,人都齐了,请你上座。” 说完退回原位站着。 叶师傅一身长袍出来,先对着神龛上的画像拜了三拜,点上三柱香再拜,将香插于香炉中,然后座在了中间的椅子上。 见师傅座定,传忠喊到: “吉时己到,拜师仪式开始。新人柳光有、唐长玖上前跪拜师傅。” 有喜和长玖上前跪在师傅面前。 “给师傅奉茶。” 旁边有人端来了茶递给有喜和长玖。有喜俩接过茶杯,低头鞠躬,茶杯举过头顶一起说道: “请师傅喝茶。” 师傅一一接过他俩的茶一饮而尽并对他俩说: “从今日起你们便入我叶家少林门,希望你们勤奋习练,尊师敬长,遵守规矩,品行瑞正、宅心仁厚,不争强好胜,不为非作歹,不要败坏本门声誉。请谨记。” 有喜俩一起说:“谢谢师傅,我们记下了。” 师傅说:“起来吧,叶传根,把坎肩给他们穿上吧。明天早上起四光带你们先练练基础。” 师傅站起来带领大家又一次焚香祭拜祖师画像。拜后师傅进门而去,传忠师兄随即喊道: “礼毕,恭送师傅。” 四光师兄带着他们俩返回房间,然后去食堂交了粮食才算正式入门了。 晚饭后,他们在房间里也不出去,有喜就问四光师兄: “师兄,师傅为什么叫叶家少林门呢?” “喔,是的,我也应该对你们说说这个事,师傅原本就是本叶家寨人,年少时家中殷实,后因一场变故,家道中落,父母相继去世,无依无靠了,后来跟着一个河北玩猴儿把戏的人走了,帮他敲敲锣,捡捡钱。后来转展来到嵩山少林寺,投在了慧念大师名下做了一名小沙弥,在慧念大师的呵护下长大成人。所以慧念大师即是师傅又似父亲。” “喔,难怪这里专挂慧念大师的画像。”有喜自语道。 四光继续说: “十多年后在慧念大师的受业下,学得一身本事,善长使棍,后成为嵩山少林寺的正式武僧,法号悟环,大堂上的画像是叶师傅的受业师傅慧念大师。但这里即非少林寺又非寺庙,现在这个地方就是他的老宅,所以他就自称叶家少林拳了。” 长玖问:“四光师兄,那他为什么又回到这里来了呢?” “这个问题我们也问过师傅,他说那是在十年前的民国十七年三月(一九二八年),当时军伐混战,自称(建国军)的军伐樊钟秀趁国民军冯玉祥后方空虚,夺占了少林寺附近的巩县等地,后又被冯玉祥的部下石友三夺回,樊钟秀往南跑,去攻占少室山下的登封县城,樊钟秀把司令部设在了少林寺。随即石友三反攻少林寺,樊钟秀号令少林僧兵一起抵抗,悟环凭借手中一条长棍竞然打毙了五六个拿抢的士兵,最终寡不敌众还是失败了,然后驻防登封县城的冯玉祥手下旅长苏明启命令士兵抬煤油上山,把干年古寺一把火烧过精光,仅剩山门及少量几座僧房,自此,少林僧人四散逃跑,慧念大师也因年事己高,从小生活在少林寺不肯离开,强行赶走了众徒弟。最后被烧死在观音殿内,悟环师傅也就是叶师傅也无处可去,几天后偷偷潜进少林废墟中找到师傅遗体找了个地方埋了便逃回了家乡。从此蓄起了发,不再做佛课。”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还是真正的少林门。”有喜感叹道。 “开始回来时家乡也一样是军伐混战,土匪猖獗,经常有土匪来骚扰。 这天师傅正在旧屋清理废墟,村里一阵吵闹,他出去一看,只见人人跑回自己家中大门紧闭。当时叶传根的父亲跑到他跟前说: 第二十一章传业师傅出名门兄弟共赴练武场 “你赶快关上门吧,让土匪抢些鸡、鸭等养牲算了,人躲在屋里没事就阿弥陀佛了。他们每次都这样也就走了,所以谁家猪或者鸡鸭等拿走了就运气差。” 叶师傅说:“谢谢,你先去躲起来吧。” 传根爹爹走后,他便拿了一条棍来到了村口那颗老树下。五六个土匪拿着大刀和梭标大摇大摆的进村来了,似乎也和以前一样到村民家里拿了东西就走。 他们来到村口,吔咳!今天怎么有个人拿着一条棍站在了路当中也不做声,几个人从他左边走,这个人也往左一下,几个人往右走,这个人也往右一下,始终挡住土匪们的去路。这时那个为头的八字胡说话了: “兄弟,哪条道上的?敢挡爷爷的路。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就要动手。 叶师傅说: “别急动手,我就是本村的,你们来做什么?” “你也不像本村的,以前没见过啊,莫管闲事把老子让开!”说罢就一拳往叶师傅的门面而来。 叶师傅也不躲闪,左手顺着来拳一带,左脚同时向外一伸,八字胡立即一个大八叉重重的摔在了叶师傅的身后。八字胡扒在地上气急败坏大喊道: “兄弟们!灭了他~~!” 几个手下立刻反应过来,挥刀便砍,只见叶师傅一脚踏飞了冲过来的大刀,头一低躲过扫过的梭标,低腰提棍横扫另两个的下盘,瞬间两个摔了个仰八叉。八字胡刚站起来,见四个喽喽己经躺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八字胡知道今天碰上硬茬了,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土匪原本就是这附近村的地痞无懒。趁着世道不好干些偷抢之事,知道今天碰到对手了,便抱拳问道: “兄弟,你真是这个村的?” “千真万确。我就姓叶,前几个月才回来。” 八字胡说:“行,我们原本也不是干这行的,但你知道这兵荒马乱我们为了生存也是被逼干此营生。今日栽在你手里,你想把我们怎样吧。” 叶师傅说:“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只要你们保证今后不再来骚扰我们村子,我便放了你们走。” 八字胡一抱拳:“仗义,如今有好汉在此,我等从此再不踏入此地。” 叶师傅说:“希望你们今后不要再做这伤天害理的的营生了,都是附近乡里乡亲的,不要让大家指你们的脊梁骨。” 八字胡一抱拳:“多谢手下留情。弟兄们,走。” 几个喽喽听到号令,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便消失在光秃秃的山沟沟里了。 众人躲在房间里看着叶师傅打跑了土匪们,保往了财产,一下子都跑出来围住了他。本村富户叶广仁拉住叶师傅的手说: “想不到我村还有如此有本事的人,今后我们都不怕土匪了,叶贤侄啊,回来这么久真是怠慢了,今晚我请客赔罪,一定要赏光啊。” 叶师傅向大家抱拳道:“这没什么,我本来我是村里一份子,我出力也是应该的。” 叶广仁:“贤侄,你这一身本事何不开馆受徒,一是让大家强身健体、看家护院,二来你也有个固定的营生不是很好吗?” 叶师傅听罢若有所思。村民们都说好,由其这些后生嘎都喊起了师傅。 晚上酒后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房子,原本 也不想再习武,但家里除了这块老宅,孑然一身,无田无钱,又无生计,靠全村长期救济也不是个事,想想叶广仁满满的话也有道理,便决定开武馆。 四光去外面喝了一碗茶回到房间里继续说: “叶师傅便在回到家乡的半年后终于开山受业了,当日就有本村五个后生拜师学艺。随着名声越来越大,附近村子的很多后嘎慕名而来。这近十年来人员不断。来来去去,始终有二三十名徒弟。现在传忠和传根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俩都是本村人。” 听罢四光师兄的介绍,两人充满了信心,也要像叶师傅那样有一身好本事。 有喜对四光说: “师兄,今后靠你多指点。” “那里那里,我也来的时间不长,是隔壁枣子园村的,今后我们一起学习吧。好了,今天就到此吧,早点上床休息,明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练功。”说完便吹熄了桐油灯。 在外面跑惯了的有喜便安稳入睡了,只有从不出门的长玖心情兴奋,到了鸡叫二遍后昏昏沉沉的迷了眼。 鸡叫三遍,长玖被四光师兄拍醒了。 “俩个快起床,一起去练功坪集合了。” 长玖见四光师兄和有喜哥己收拾妥当,就要出门了,他眼睛是半睁半闭胡乱穿好了衣服拖着鞋就跟着跑了出去。 来到练功坪,叶师傅早已站在了那里。二十多位师兄弟己站好了队。 师傅见人己到齐,来到队伍前说: “今天新来俩位师弟,所以我再说一遍每日的功课安排,首先和往常一样,绕着村子跑一圈回来,然后力量训练。下午拳法动作训练。传忠你带着光有和长玖吧。出发!” 此时,天己朦朦亮,师傅带领大家一起跑出了练功坪。 经过了四五天这样的训练,有喜和长玖都感到了辛苦、累,似乎骨头都散了架了。他们哪里经过如此的高强度训练,别说长玖了,有喜都感到有些吃亏。俩人每天吃罢晚饭也不想出门了,直挺挺你摊上了床。 四光帅哥兄对他俩说: “别气馁,开始都这样,十几天后就好了。你们先休息吧,我还去练功场上练习一下身法。” 有喜送走了师兄,又躺下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上午,有喜和师兄弟们正在练功场上进行站桩训练。长玖突然喊道: “有喜哥,你看,那大门口那个人不是我院子塘冲那个远发吗?他为什么也来了?也是来学本事的吗?” 有喜说:“不会,你看他空手空脚来的。可能是报信来的。” 这时远发也看见他俩了,就站在门口招手叫他俩去。他俩也不敢乱跑,师兄传忠看见了,就走到了大门口问明情况,然后传忠师兄便把远发带到了场边并禀报了叶师傅,师傅招呼了有喜俩,他俩方敢跑了过去。 “远发,你为什么来这里啊。” “有喜哥、长玖,怎么样?学得一身本事了吧。” 有喜锤了远发肩膀一拳,远发调皮的说: “唉呀!哥,轻点,痛!” 有喜说: “就要打痛你,哈哈哈,谁让你尽讲怪话,我们才来一个多月,都还没有正式学拳,现在整天就是跑步、站桩、举石锁。腰酸背疼,唉,你是不是也来学本事来的。” “我那有那本事。我是院子财主舒象魁喊我来报信,喊你回去有货要送到铜湾去。今年才收的黄豆,怕放在家里时间长了生虫,专门喊我来喊你。” “喔,好的,长玖啊,这次去铜湾,路程不是太远,四五天就打转了,如果他这次的货有多我们俩就一起去,愿意吗?再一个我们也该回家取第二个月粮了。” 长玖说:“好的,我早就想给你走一次了。” 有喜又对远发说: “你就在这里吃点心,然后我向师傅告了假,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行。”远发答道。 有喜叫长玖带远发去房间,自己走到师傅那去告假。 午饭后,哥仨人便一起回到了麻溪。送走了长玖和远发,有喜回到家里,爹爹妈妈一看,黑是黑了点,但也显得更精神了,妈妈说: “好像又黑又瘦了,饭吃得饱吗?没人欺负你吧。” “妈妈,没事,叶师傅人很好,师兄们也很好。饭整饱,你放心吧。” 然后问爹爹: “爹爹,听远发来报信,说财主要送黄豆去铜湾,他有多少货知道吗?由于铜湾不太远,我想这次带长玖走一次。” “我也就知道送黄豆,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等下你先去他家问一下吧。” “好的,反正我带长玖去也要他当面同意。爹爹妈妈,我先去洗洗,太阳大,衣服都湿了。然后搞点吃的,我就去象魁家问一下。” “晚饭还没熟,饿就先吃两个苕吧。” “好的。” 农村孩子也不讲究,有喜去厨房壁脚筲箕里拿了两个苕身上擦几下就开吃了。 下午来到了财主象魁家,大门口有人带有喜来到了象魁的茶堂屋,象魁穿着长袍座在椅子上抽着水烟袋。看见有喜来了就招呼道: “有喜来了,座哈,远发都给你说了吗?” 因为财主象魁平日里为人也还和善,又是本村人,大家乡里乡亲的,和自己爹爹年龄也差不多,所以有喜也不称呼象魁老爷或老扳。就回答道: “象魁满满,我还是站着吧,远发都给我说了,你叫我,我一刻都不停今天我赶回来了。听远发说你有一些黄豆要送去铜湾是吗?” “哦,是的,但是主要还是要带点洋油(煤油)回来,我那几盏马灯(一种有玻璃罩能防风又能调整亮度的的灯)快没有油了。” 有喜说:“好的,没问题。象魁满满,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象魁说:“有什么事,你说,没关系。” “就是麻冲院子那个唐长玖他也想跟我去当脚夫,问你如果有货可不可让他也帮你送送货。” “你帮我家也挑了几年了,从来没出错,那个长玖我也认识,你介绍的,跟着你去当然也可以啰。” “谢谢象魁满满,如果有事我就邀他一起来。” “这样吧,这次去你可以俩个人每人一担黄豆,但回来只有一担洋油,还有一个人没货。所以也只有一个人有回头工钱,你看看他愿意吗,如愿意明天你俩就一起来吧。” 有喜说:“那好,我明天就和他一起来,让他挑回头货,我问问我爹爹要带点什么吗。谢谢象魁满满,那我先回去准备了。” 有喜告别了财主屋,直接去到麻冲通知了长玖。交待他准备扁担、箩绳及干粮。 第二天清早天刚亮,有喜准备起床,就听到有人敲门,并且在喊: “有喜哥、有喜哥。我来了。” 有喜一听是长玖,就说: “是长玖啊,好,我来开门,你也太激动了,这么早,你吃早饭了吗?这么早,象魁满满屋也还没准备好。” “我吃过早饭了,我爹爹昨天晚上就帮我准备好了,喊我早来点,省得你等我。” “好的,那你就在这等哈,等我吃点早饭再去象魁满满屋。从象魁满满屋担出货来后也要回到我屋门前过。我再带上个人行李。” “没关系啰,我反正跟着你后面走。” 有喜收拾停当,估计象魁满满屋也都准备好了。就与长玖各自拿着一块扁担和一付箩绳(用棕树皮织的绳索、耐水耐力,用来捆绑货物)往麻溪下游象魁满满屋走去。按照惯例,挑夫只要准备扁担和箩绳就够了,一般盛物的器皿老板都准备好了。 第二十二章长玖始初涉江湖兴奋夜宿他乡栈 来到财主象魁满满屋门口,门丁把他俩带到仓库。管家贵喜公公正在安排长工往箩筐装黄豆。贵喜公公见有喜来了。就和他打招呼并说: “有喜,老爷交待我了,你们俩来了先去茶堂去见他。回来我这里就好了。” 有喜说:“谢谢贵喜公公,这样吧,长玖今天是第一次出门,麻烦你把他那箩筐少装点。” “好的,帮他少装十来斤可以吗?” “可以。”转身又问问长玖: “挑过百三四十斤没问题吧。” 长玖说:“没问题。” “好,那就这样吧,贵喜公公,那我俩先去老爷那里了。” 贵喜公公招招手说:“快去吧。” 有喜和长玖来到茶堂屋,象魁满满刚吃好早饭,叫丫头撤去碗筷,丫头端来水漱了漱口,正在洗手。有喜站在门外喊: “象魁满满,我来了,刚才贵喜公公说你有事交待,这个就是长玖。” 长玖有点胆怯,轻轻的喊: “舒老爷好,我是麻冲院子唐仁义的儿子唐长玖,这次跟有喜哥一起来帮你做事。” 象魁打量了一下长玖说道: “好好,看样子身板还可以。” 有喜说: “象魁满满请放心,我们都知根知底,最近我们还一起在叶家寨跟叶师傅学本事。” “嗯,这个我也知道了,要不怎么会叫远发去叫你们呢?我现在叫你们来一是看看长玖这个后生嘎,二来就是要个好彩头,按以往规矩一样,第一次到我家来做事出远门,我也不让你们在外为难挨饿。所以给第一次出门的长玖先付一半工钱五角线。有喜你的就一起回来算,货钱我与铜湾的陈老板讲好了,货钱交给你带回来就行了。” 有喜赶忙叫长玖谢谢舒老爷。 长玖赶忙深深的鞠了一躬并说: “谢谢舒老爷。” 有喜说:“满满,如没有别的事交待我们就先出去了。” 象魁说:“好吧,你们去找贵喜吧。” 有喜俩就告辞了。 回到仓库来,贵喜管家已经准备好了,两担箩筐,盖了盖子。共有黄豆一石(音读担)半,计算黄豆的容量单位1石=10斗=160旧斤=177.7市斤(许多人通常误认为1石=100市斤是搞错了)。) 长玖用扁担套上箩绳,担起来试了试说: “很轻么,没有问题。” “别先吹牛啊,这可是要在山路上走上几天啊,到时看你还说轻么。” 有喜套好担子,担上肩向贵喜公公说: “公公,我们出发了啊。” “好好,你们一路顺风啊。” 他们再返回了店上屋里,取了干粮等就出发了。 有喜说:“长玖,我先给你讲讲这个大概路程。这个路线是往溪口、龙头庵经过,然后沿河而上,这一截路没什么太难走的路。今晚我们就在新庵堂过夜,明早从新庵堂过渡,争取明天晚上赶到铜湾。” “哥啊,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反正跟着你不掉队行吗?” 他们一路不歇的就到了溪口镇,在经过溪口镇的风雨挢时,长玖是到处东张西望,第一次看见这么长的风雨桥,有几十丈长,桥面到水面也有十多丈高,有三个桥敦,桥上两边有摆摊的、买菜的。眼神看来是如此兴奋。有喜看见他的表情就说: “要不要在溪口休息一下?” 长玖问:“到龙头庵还有多远?” “还有十里多点。” “那就不休息,到了龙头庵休息顺便吃点心怎么样?有喜哥。” “行,就按你说的。” 他们俩出了溪口镇就来到了河边。长玖以前还没见到这么宽的水面,在家时只听大家经常说起河边河边的。就问: “有喜哥,这个就是河吗?水有好深啊?” “是的,这就是河,但它还有个名字叫沅江,它的上游就是今后你可能也要去的安江啊、洪江啊,再上去就是贵州了。水有好深,听见人家说有几重(栋)屋深。” “那这么多水都流到哪里去儿呢?” “听人家跑船运货的人说,下面可到常德、岳阳、洞庭湖。” 长玖听到“洞庭湖”这三个字他有点激动,马上接口道: “可以到洞庭湖啊,就是讲古人(讲故事)中的那个有龙宫的洞庭湖吗?就是人们常说的走江湖的那个江湖吗?” 对于长玖这么多的问题,有喜自己也不太清楚了。就答道: “可能是吧,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了。但是走冮湖应该是到处走的意思,其实“江"啊,“湖”啊都有自己的姓名及出生年月,比如“江”姓龙名元直号主波,“江”出生于葵己年五月十三日己时。而“湖”姓长名优号聚流。“湖”出生于葵己年冬月十九日辰时。” 这都是长玖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他觉得有喜哥知道的真多啊。 兄弟俩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到了龙头庵。两人在龙头庵河边吃了干粮休息片刻继续赶路。 一直到了太阳偏西,到达新庵堂渡口还有几里路。有喜说: “太阳下山了,我们要尽量在天麻眼前赶到渡口,要不然那有一段山路不太好走。” “好的,我没问题。” 于是兄弟俩随着太阳的落下加快脚步,天黑前便赶到了新庵堂,这里只是一个院子,没有集市和街道,有喜来到渡口边,和长玖走进了一家客栈。 “有喜,今天又来了,这次去那里啊?” 有喜进到大堂放下箩筐看见是客栈张老板和他的伙计,忙应着: “是啊,又来了,这次就去铜湾。先把我准备两个人饭,睡觉跟以前一样,通铺。” “那你自己去啰,反正地方你熟,通铺里也没其它客人就你俩。三伢子,打盆热水送到房里去让他们洗洗脸、擦把汗,我去把他们搞饭。” “好。”伙计转身下去了。 长玖俩把东西担到了大通铺房里就问: “有喜哥,他是做什么的,你那么随便?” “喔,他就是这个客栈的张老板,我们经常从这里过所以都熟了,因为这是个小地方只是一个渡口,在这里过夜的大多是我们这种挑夫之类的人,在这里住是方便明早天一亮就过渡。这个客栈就是张老板的房子,外面这几间做客栈,客栈后面还有一栋房子是他一家人住着。” “那他是老板还帮你去搞饭?” “他这里由于客人不多,大多是脚力挑夫,对饭菜也没什么高要求,能饱肚子就行。所以他自己也是厨师。” 有喜见他觉得什么都新鲜,怕他再问,所以就反问起长玖: “怎么样?今天还好吧?” “重都不是很重,就是点心过后这三十多里路当中只休息了一次,确实有点吃亏了。” “等下吃了饭,洗个脚,你就先睡了,要不你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脚会发胀的。明天走路脚有点酸,明天我们慢走点,你如果想休息我们就停一下。第一次,莫搞得太累,反正明天的路程要短一点。” “好的,我听你的。” 伙计送来了一盆水,长玖让有喜哥先洗了。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客栈。进门来是个大堂,放有三张饭桌。中间有个楼梯可上搂,左右是箱房,刚才老板从右边那个边门进去了里面应该是厨房,我们刚才从左边的边门进来经过两间客房才到我们这个通铺房。 “长玖,来,随便洗洗吧,吃了饭我们自己去打水再洗。” 长玖擦了一把脸,瑞着水盆就要出去。有喜喊他不要出去,把格子眼(窗户)打开,直接倒掉就行了。有喜来到窗前把窗格住上一推就开了。长玖向外面一看就是河边。他倒掉水放下水盆,扒在了格子眼上,看见这么宽的河面就问: “有喜哥,我们明天就要过这条河吗?” “嗯,你看左边,我们刚才进来时大门下面的阶梯一直到河边这就叫码头,码头就是弯船(泊船)的地方,我们明天就是搭码头边的那条船过河。” “那条船………”长玖还想问。外面传来了张老板的喊声。 “有喜、有喜,饭好了,出来吃饭了。” 长玖他们吃好了晚饭,回到房里说: “有喜哥,今天这个小干鱼炒辣椒真是好吃,还有那个南瓜怎么比我们家里那南瓜好吃多了,在家里我都不怎么吃南瓜。” “哈哈哈,不是这个南瓜好吃,而是你又累又困又饿了,所以才感到什么东西都好吃。” “好了,别说了,明天路上有的是时间说,你先去打盆水洗洗睡了吧。” 长玖拿着盆走出去到厨房的打水,刚臼了一瓢,他发现这儿有水桶,于是他就打了一桶水提回了房间说: “哥,你不是说泡泡脚明天舒服些吗?来,我打来一桶水,你拿这个盆先洗,我再去找个盆。”说罢就出去了。 有喜觉得这个后生嘎也还生眼(头脑灵活意思),也就欣然接受了。 两人洗漱停当,长玖似乎还有话说,有喜说: “睡了吧,有话我们明天路上再慢慢说。” 长玖也就作罢,倒头便睡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有喜叫醒还在熟睡中的长玖。长玖末睁开眼睛的座了起来,打了一个哈欠自言自语道: “天亮了吗?我怎么感觉刚睡下。” “哈哈哈,你可睡得真香,人家把你抬到外面扔河里你都不知道。一觉睡到现在天亮了。” 长玖终于清醒了。笑着说: “真舒服啊。这觉睡得可真香。” 俩人吃罢早饭,付了饭钱房线就挑着担子来到了码头,船家也刚起来,看见有人来了,认识有喜,知道他们是赶脚的挑夫,也就招呼他俩上了船。对他俩说: “后生嘎,反正早上也没什么人,我先送你俩过去吧,别耽搁了你们赶路。” 有喜说:“谢谢老张伯伯,麻烦你了。” 老张伯伯先拿撑扞将船撑离了岸边,然后走到船尾用浆片划船向对岸划去。 长玖看着这个船也不大,大概两丈来长,也就五尺来宽,像个织布的梭子,船的后半部分盖着一个乌蓬,里面有被子和简单的生活用具,随着船家一浆一浆的摇,长玖感觉到船有点两边晃的有节奏的往前移动,他看了一眼穿不到底的水面,心中有点恐惧,他压低身体座在船仓紧紧抓住船帮子。 “这位小兄弟是第一次座船吧。”张伯伯观察到了长玖的恐惧。 站在船头的有喜说: “是的,这是他第一次出来,与我前两年第一次座你的船时一样有点紧张。多座几次就好了。” 经过一袋烟的工夫,船到了对岸,两兄弟上岸向船家道了别就上路了。 长玖问有喜: “哥,我好像没看见你给船钱,是忘了吗?我也不敢问你。” “过渡口不需给钱,也像我们那里每隔十几里有个亭子,亭子里有茶水喝不要钱一样,在河边有很多这样的渡口。有官渡和义渡。官渡就是官府为了行人方便而设置的,渡船开支由官府出,义渡当然就是一些有钱人做好事而请的船家。今后你常在江湖跑还会碰到很多这样的事。” 长玖感觉到外面原来还有这么多名堂,他认为这个挑夫是干对了,脚下也更有劲了。 第二十三章眼快不及新世景辛劳换得银花亮 他们连续走了二十里路,来到了离铜湾还差十里的暗山冲。有喜说: “长玖,现在是响午了。到铜湾只剩十里了,暗山冲院子旁大路边有个凉亭,凉亭有茶水。我们在那里休息一下吧,吃点点心。” “好的,我脚也有颗酸了。” 俩人走进亭子放下货。有喜说: “看看你爹爹妈妈把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不会也是昨天中午那几个玉米吧。” “嘿嘿嘿,今天确实有个好东西,今年还剩下几个年糍粑,妈妈帮我用油煎了味道很香。我们一起吃吧。” “哈哈哈,我只是开开玩笑,故意问问,其实我和你带的是一样的煎年糍耙。” 俩人开心笑罢便拿着自己带着的竹简臼来茶水吃起了点心。 午饭后行走了一个多时晨,俩人就到了铜湾了。陈老板的店子在铜湾的正街上,从进入铜湾街道到陈老板店上还有一段距离。 有喜有在街道上,感到街道上的人比以往每次来都多很多,心想今天也不是赶场日啊,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长玖跟在有喜后面只是到处看也不作声,他看见这个街道有一丈多宽,全是大块的条石铺地,两边的房子全是开门做生意的,每个店门口都打着用两根竹竿撑着的遮阳篷。几乎盖住了街道的上方。还说着不一样的话,除了几句吆喝的话,长玖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有喜看见街上人很多就回头对长玖说: “跟紧点啊,就要到了。” “好的。” 长玖有些紧张的回答道。 “你看,到了,前面那个两层楼的房子,门前挂着一个幌子的地方就是陈老板的店。那幌子上的几个字是(陈家货仓)。” 他们来到货仓门口,有喜叫放下担子,叫长玖在这看着,他自己走进了大门。长玖在外面一看,我的个乖乖,这地方就热闹啦,看陈老板房子门口有三级石级而上,整个房子油得发亮。看见对面房子里有女人的嘴唇特别的红。他觉得好怪喔。这时有喜出来了,说往旁那个大门进去。 长玖跟着有喜走进了旁边的大门,原来边里面还很宽敞,是一个四合院落,里面还有像他们一样的挑夫,挑着其它的东西在量(粮食类都是用斗、升等量具)、算账。这时来了一个伙计说: “谁挑的是黄豆?给我来吧。” 有喜俩赶忙挑起担跟他去了,来到专门放黄豆的仓库量好了并开了票据叫他们去大堂柜台上兑钱。 他俩拿着票据来到大堂,有喜叫长玖到旁边椅子上座着,他去柜台上兑钱。长玖四处看看,大堂的正面是一个高高的拒台,整个拒台上面都装有栅栏,里面站着一个肥肥的穿着长衫的人在摇着扇子,柜台边还座着俩个戴着瓜皮帽的账房。大门进来的两侧放着椅子和茶几,长玖心想这也没放有什么货?陈老板是怎么卖货的呢? 有喜在柜台上问了价钱,账房告诉他: “一石(相当于170市斤)九块光洋,你今天量得一石半,就是一共一十三块半光洋。没错吗?你收好。” “没错,今天我老板没来叫我带钱回来,所以我得问清楚。”有喜接过钱收好。 “哦,没事的,我们这里有你老板的流水,他什么时候来了都可以查的。” “好的,谢谢先生。”转身就要离开。 “外面说话的是麻溪的有喜吧。”那个座在那摇扇子的人说话了。 有喜回头望去,是陈老板在喊他,赶忙回答: “嗯,是我,陈老板。你好。” “有喜,你等等,我和你来说句活。”说罢就从柜台旁边的一个小门出来了。 “陈老板,要什么事你只管问啰。” 陈老板看见座在茶几旁的长玖老是看着有喜,他就笑着说: “有喜带徒弟了?” “这脚夫带什么徒弟,他有力气就一起来了。” 陈老板拉着有喜和长玖座到了一起,对有喜说: “我还真有事问你们,现在己是秋天了,到了霜降就要收桐油了,也就一个多月时间了,今年你们舒老板的桐油多不多,你回去告诉你们舒老板,把他今年的桐油全部卖给我。我出个好价钱。怎么样?” “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是都卖给你应该可以,你给我们舒老板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相互都很信任。这个你放心啰。” “这是真的,那你自己这次要带的货回去吗?” “要带点盐、洋火(火柴)、不是快要八月半了吗?现在有月饼吗?” “都有,那你什么时候取货?” “我晚上要住店不方便,明天早上取,我还要去把老板带洋油回去。取了货吃过早饭我们就回去了。” “那好,我们这里只卖干货和粮食,洋油我这里还没有。你知道在那买吗?要不我喊伙计带你去。” “谢谢你,我知道,上次去过。唉,陈老板,我还想问一下为什么现在这里不是赶场日也有这么多人?” “你不知道吗?北方在打仗,蒋大总统住的京城南京都被日本人占了,蒋大总统的京城都搬到四川重庆去了。听北边来的人说,日本人占了南京杀了我们中国几十万人。很多人都是从那边跑过来的。” 长玖听说被杀了几十万人都懵了,他就问: “杀了几十万人,那来那么多人?我看这铜湾人就很多了,有多少人呢?” 陈老板说:“铜湾最多两千人。后生嘎,外面的地方大着呢。像南京这样的地方叫城市,街上都是十多丈宽的大马路,跑汽车,十多层楼的洋房。都是点电灯亮得很,这个你今后出去多见见世面就知道了。好吧,就这样啰,明天早上我交待伙计把你的货准备好,不耽误你回去,你们也走了一天了,找店休息去吧。” “谢谢陈老板,那我们先走了。” 长玖座了这么久一下子站起来,还真感觉脚有点酸,后脚跟还有点痛。他也顾不上看就跟着有喜出了陈老板的店。 他们来到一家客栈走进门去,长玖感到这里确实不一样,吃饭的、喝酒的,客人很多。小二出来招呼,有喜说: “来一间小房,一个床的。” “好愣,一间小房,跟我来。” 他们来到房间,小二打水去了,长玖就问: “今天怎么不住通铺?” “你不知道,这里的通铺不比新庵堂的通铺,这里人多,通铺起码都有十来个人,我们现在身上有财,行走在外要知道财不露白,通铺中万一有歹人不就危险了吗?今后你一个人在外面行走都要注意这些事。” “有喜哥,难怪刚才陈老板说你带徒弟了,原来当挑夫还有这么多学问,我真是要叫你一声师傅。” “什么师傅不师傅的,反正在外面就要多几个心眼。走的地方多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水来了,二位自用,如果需要用水,可以去水房。” 有喜说: “好的,谢谢小二哥。”送走了小二。关了房门。 “长玖,你先洗吧,我看你脚都有点巴(瘸)了。” 长玖不肯,有喜把他按在凳子上,自己去水房了。 见有喜走了,长玖也没办法坚持了,洗了脸,然后脱掉了鞋子,发现右脚后跟真的磨起了水泡。他找了个挑灯芯的铁针挑破了水泡,泡好了脚只有把鞋拖着了。 吃过晚饭,长玖本想晚上去街上看看,无耐怕脚后跟又起泡,所以俩人就早早睡下了。 两天后的傍晚,俩人按时回到了麻溪,有喜先放下了自家的货,和长玖一起把洋油送到舒老爷家。舒老爷刚准备吃晚饭,下人来报有喜回来了。随即叫下人喊管家贵喜去仓库交割,然后喊有喜到茶堂屋来。 库房里贵喜验了货,管家记了账,收了光洋。然后陪同有喜来到了茶堂屋。 有喜俩站在门外,管家进去和老爷说了情况,看见有喜俩在门口就喊: “有喜,进来进来,这一路还顺利吧。” “顺利。” “我是想问问这次去都有些什么消息吗?好像外面很不太平啊是吗?” 有喜说:“是啊,你不叫我来我也准备来向你通报。我这次一到铜湾就感觉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呢?” “铜湾那地方增加了很多人,这次去不是赶场日比赶场日人还多,我问陈老板这是怎么回事,陈老板说北方在打仗,东洋的日本人打过来了,蒋总统的京城南京都保不住了,蒋总统把京城都搬到什么重庆去了,日本人占领南京后,不管男女老少、穷的富的杀了三十多万人。听说还在往我们这边来。所以铜湾多了那么多人都是从北方跑过来的。” 象魁听这么一说心想不会打到这里来吧。又问道: “那陈老板有什么话交待吗?” “有,陈老板说,快要到收桐油季节了,他说今年的桐油都送给他,价格比去年还高些。” 象魁听有喜这么说,他想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现在是人多了,需求量大了,所以也贵了,但是也有个问题,风险也大了。” 有喜见象魁在自言自语便问道: “都送给他没什么问题吧,我当时也说过我们舒老板和你做了这么久生意,都送给你应该没问题。” 象魁说:“送是可以送给他,但从现在起去送货都要现钱,不记账了。” 有喜说:“好的,只要你交待了,没现钱我帮你担回来都不要紧。” 象魁又对贵喜说:“现在天下不太平了,其它地方都一样,都收现金。再一个现在看来从今往后要请人护院了。你可以先物色一些人,只能到一步讲一步了。” 贵喜回答说:“好的,知道了。” 象魁转过身来,叫贵喜把工钱付给了有喜。又拿出了一块半(有半块银元面值)递给了长玖并对长玖说: “后生嘎还不错,第一次出去,脚看起来还没什么大事。工钱和有喜都一样,去铜湾一回两块光洋,我预支了你五角,今天给你一块半。下次去远地方工钱还要多些,好好干。多赚点钱好讲堂客了,哈哈哈。” 长玖接过钱说:“谢谢舒老板。” “象魁满满,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我们又要去叶家练武去了。有事你搭信来,我们随时回来。” “好吧。辛苦了,快回家休息去吧。” 在回来的路上长玖拿着光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这是他第一次赚到了光洋心里特别的得意,脚上磨几个泡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第二天的下午,他俩又回到了叶家寨。 这一天,有喜正在练习举石锁,叶师傅来到他身边对有喜说: “有喜,我知道你经常在外走,你可能也听到了现在世道不太平,到处土匪为患,我看见你力量不错,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基础很好,可能与你经常担重担走远路有关。所以我想教你几种实用性的招数,你想学点什么呢?” 有喜放下石锁,站到师傅面前说: “谢谢师傅,你说教什么好就学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好。” “那这样吧,你出去一般都是担货是吧,带其它什么兵器也不现实,我就教你几套棍法,如万一有什么事拿起扁担当棍使应该可以。” “可以可以,就学棍。谢谢师傅。” 第二十四章年关初次出安江岩鸡头上遇土匪 从此有喜就练起了棍术,有时还专门找来木扁担练习。 时间过得很快,有喜俩来来去去的又走了货又来学武,霜降也过了几天了,他估摸该去送桐油了。但是又还没信来。 这天,吃过晚饭,躺在床上,这时四光师兄就问他: “有喜,你经常在外面跑,听说现在外面很乱,在打仗,昨天我还听到师傅说,他以前的一个徒弟是芷江那边的,那边现在来了很多粮子(当地人对当兵的称呼),还和当地的土匪打仗,土匪被打得四处逃散,他说现在碰到土匪都不敢乱动手。” 有喜说:“土匪也敢和当兵的动手?” “是啊,你不知道,现在土匪都有了枪,不敢惹啊,你们常在外面走了这么久都碰到过土匪吗?” 有喜听了他的话正寻思着,他想起财主象魁满满的话,难怪他说今后的货只要现钱,再多给钱也不记账。就是怕世道乱不知道那天说没就没了,还要组织人来护院。 有喜突然想起还没回答四光师兄的话赶紧说道: “谢谢师兄提醒,以前我们还真是没碰到过土匪。” 又对长玖说:“如果现在出去,我们要和其他村里的挑夫们结伴而行,多点人土匪也应该不会乱来的。算了吧,想多了也没有用,睡了吧。” 第二天是后溪赶场,快到中午时厨房的叶师傅赶场回来了,他把采购来的东西放进厨房就来到了练武场,叫来有喜说: “我今天在场上看见上次来报信的那个叫远发的了,他要我告诉你俩回去送桐油,他还说这次舒老板自己也去,还邀了其它院子的财主,起码有十来个人一起去。所以他就不过来了。” “喔,好吧,那我们吃过中饭就回去。谢谢你啊,叶师傅。” “好,你先练着,我搞饭去了,今天到场上买了肉,吃了肉再回去。” 叶师傅走进了厨房,俩人来到传忠师兄面前告了假,传忠说: “师傅在大堂里和客人说话,你们再去和他说说吧。” “好的,谢谢师兄。”说完俩人先回了屋间准备行李,待师傅送走客人后再去告假。 下午,他们就赶了回去,来到象魁满满屋。象魁说: “你们回来了,好的,这次我和你们一起去,一来是快年底了,我要去和陈老板对一对这一年的流水,把账清了。二是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赚钱。你也知道我走路没你们快,所以明天须天亮就出发,我还约了其它院子的人在溪口碰头一起走。人多安全点。好了,先回去晚饭吃了好好睡一觉,早点来。” “好的。那我们先回去了。”有喜俩象舒老爷告了辞。 两天后的傍晚,他们一行十多人挑着八担桐油到了铜湾陈老板的货仓。有喜他们在门口等着,舒老爷和溪口的一个宋老板一起进了陈老板的货仓大堂,陈老板见舒老爷和宋老板来了就从柜台里走了出来抱拳打着招呼: “今天两位老板都来了,好好好,今天我们晚上去聚贤搂搞一杯。我正要有事和你们讲,来,我们去里屋讲。” 两人也抱拳还礼。跟着陈老板来到了一个小房间。这个房间虽然小点,但装饰精致,墙上挂着山水,几张太师椅,还备有软垫,每张椅子间都有一张茶几。陈老板吩咐伙计送茶来。他们座定后。象魁就说: “陈老板,我们的桐油还在大门外,有七八担。是不是叫他们先去交割了。” “舒老板、宋老板,你俩莫急,我叫你俩进来就是为了这事。” 宋老板听他这么说: “你叫我们别交割是什么意思啊?是不要我们的货了。” 陈老板忙说: “那里会不要你们的货呢?你们来到铜湾也看见了,现在这里人增加了很多,以前桐油我是先收了装上船运去安江、洪江,现在船都被ZF征去拉军用物资了,我们都搞不到船了。就是搞到了船费也是天贵,承受不了啊。所以我想在这里我先付给你们货钱和工钱,把你们来的这段的账全清了,然后叫你们的挑夫算是帮我做事直接挑去安江算了,从这里到安江是上水船,再加上水路又绕了一个大湾有点远,如果直接挑过去从岩鸡头这个山路翻过去,就近多了,比船还快到达安江,所以从这里到安江恒源昌油号的脚钱我出。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你又不先说清楚吓了我一跳。”宋老板端起茶杯笑着对陈老板说。 陈老板叫来伙计去交待门外的挑夫们把桐油先担进仓库放在那里不要倒出,另外叫他们去客栈先休息去。今晚的住店钱我们出。伙计应声而去。 舒老板又问现在桐油为什么这么紧俏。 陈老板说:“不瞒你们二位说,现在桐油和猪鬃毛这两样东西特别紧俏。” “猪鬃怎么也俏呢?”象魁问道。 “你们不知道吗?现在国军在跟日本打仗,而桐油是制造油漆、油墨的主要原料,大量用作建筑、机械、兵器、车船、防水、防腐、防锈涂料,小到枪弹,大到舰船,防锈都得靠桐油(枪械防锈直接涂油,舰船车辆则是刷油漆),所以价格也有些上涨,这次你们回去可以多帮我收些猪鬃怎么样? “行,有钱赚谁不要啊,不过猪鬃可能就靠宋老板多费心了,我只能搞点桐油、粮食一类的,哈哈哈。”象魁说完,宋老板也说: “这个好办,现在己是下半年了,到了腊月杀年猪了,我先放信出去叫那些屠夫留着猪鬃就行了,在年前一定能收来不少。” 三个老板越淡越来劲。陈老板起身说道: “走走走,我们聚贤楼去边喝边谈。” 第二天清早,按照三个老板商量好了的,陈老板派了一个也是姓陈的账房跟着有喜他们出发。舒老板和宋老板和随从就回去了。 长玖是第一次去安江,出铜湾后开始在沿河边的路还好,但是很快就上坡路了,进入了山区,到达了一个叫燕子湾的地方,一条小路挂在崖壁上,下面是深渊,再看上面更吓人,高高的石壁似乎罩在的大家的头上,有一种随时会踏下来的感觉。几声远处乌鸦的叫声更给大家增添了恐惧。七八个人也没有人说话了,只听见那急促的脚步声和扁担在肩上起伏的“吱咔、吱咔”声。 走出了燕子湾,大家的气氛轻松了许多。来到了一处向阳处,路边有一个小水井,水井里的水是从岩壁上流下的,人们在下面挖了一个小坑形成的水井。这时账房先生说: “大家刚才爬了这么久的山,也到了响午了,现在休息一下撒泡尿,吃点点心再上路,这里有个水井,大家可以把你们的竹筒里装满起,要不然接下来的路上很远都没有水喝。” 大家停下脚步放下担子,各自拿出在铜湾准备的路粮,长玖取出包裏,拿着蚂蚁布擦着汗来到有喜身边,放下包裹,拿起有喜装水的竹筒去装水,有喜找了一块岩石座了下来开始吃东西,长玖打来了水递给了有喜,也在旁边座了下来吃点心。 长玖一边吃一边问: “有喜哥,这一路去都是上坡路吗?” “也不全是上坡,当然有上坡就有下坡啰,一直要到兴隆街才坪坦一些,等一下我们还要经过一个叫岩鸡头的地方,这个地方是这段路上最高处,也是一个垭口,两边都是树林,经常野兽出没,垭口中的路也不宽大概就两尺左右。长有十多丈,两付担子碰头都需让一方先过。过了这里就是一段下坡路了,今晚我们就在兴隆街过夜。” “出发了,今晚我们在兴隆吃饭过夜,今晚的饭钱由我们陈老板出,大家小心点走啊,别摔了油桶啊。”账房先生发了话。 听了账房先生的话,大家一阵欢呼声。 第二天清早起来,长玖还在体会昨天晚饭中的红烧肉,真是过隐啊。他出来了这么几次了,每次都是自己带的干粮,不是几块红苕就是几个窝头,今天碰到老板请客这好事,谁也没有客气,这七八位挑夫吃着老板的红烧肉,差点把陈老板的账房先生给急哭了,说道: “我回去怎么交差哟!” 大家说道: “先生,别哭啊,陈老板是大老板,即然交待你请我们的客,他肯定也知道我们的肠胃,不用担心啊。” 下午末到做晚饭时间,他们就进了安江城了。 他们进了城在街道上都走了一袋烟功夫了,还没到恒源昌油号,长玖心想这安江真是太宽了。这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街道比铜湾那是宽多了,这时一个铁东西“轰隆隆”很快的从他们身边经过,长玖忙问: “有喜哥,这就是汽车吧。” “是汽车,这都是当官的才有。有些大老板也有。晚上房子里都是电灯,不点洋油灯的。” 这时账房先生叫大家从一个巷子里进去,只见巷子内不远处一栋高大的窨子屋,一座两扇门的大门,大门上方挂着一张(恒源昌油号)的愰子。大家在账房先生的带领下鱼贯而入。来到里面的天井,长玖四处一看,里面都是两层房,但此时账房并未叫大家停下,而是穿过天井又进入了一个门,原来这里面更宽,四周是一个个仓库。有很多人在忙活着。 到了晚上,有喜他们十几个住一个通铺房。长玖在想那电灯是怎么亮的呢?他还看见外面的街道上也有电灯,他想他如果不跟有喜哥出来,只怕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些。 第二天早上,账房先生来到他们的房子里把大家付了工钱。他说他暂时就不与大家回去了。由于近来货物较多,他就住在这里代表陈老板收货出货。他同时交待大家,昨天油号的老板告诉他,最近这路不太平,真的有土匪抢东西,希望大家尽量不要分开走,一起走过铜湾再分开也不迟。 大家吃过早点,相约上路了。这次回去大家都是轻装,只担着一付空油桶和自己的随身包袱,有人说今天走空路,这是难得的机会,来到这里为家人带点什么好东西回去。大家都很赞成,于是他们上了街都挑选了自己中意的东西,有吃的、用的、小孩玩的等等。 走在路上,长玖想着包袱里的光洋,似乎听到那“咣咣”的声音,这一次赚了五块光洋,他想想就美。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返回第一天仍然在兴隆街过了夜。第二天早上,那几个溪口宋老板的人说上午要在兴隆采购点货带回去,那就还有有喜俩和松林村的魏哥和米哥四个没事,就叫有喜他们四个先走,晚上到铜湾再碰头一起回去,有喜说好,那就在铜湾客栈等你们。 有喜等四个人一早就出发了,经过一段上坡路,眼看就要过岩鸡山了。这时看见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往山下跑来,还一边跑一边喊着: “土匪来了!土匪来了!快跑啊!” 有喜他们听说有土匪,也跟着大家往回跑。大概跑回一里地,看看没动静了,大家也都不跑了,就问刚跑下来的一个大哥,问他有多少土匪。那位大哥说不知道有多少,他说不是他看见的。是那边那位带着小孩的妇女看见的。那位妇女喘着气跑不动了和小孩一起座在了路边。有喜上前问她: “大姐,刚才是你看见土匪了,有多少人?” 大姐喘着气说: “我也没有看清是不是土匪,就在岩鸡头旁边那林子里好像有人。” 第二十五章长玖刀下失体面孩童耕耘盼收获 “那你们到底是准备去岩鸡头还是从岩鸡头回来呢?”有喜问道。 “我们是燕子湾下面落马冲村的村民,今天早上来兴隆街赶场准备要回家,当然是要去岩鸡头啦。” 有喜问:“你们是本地人,土匪也要抢你们吗?” “这些土匪不是本地的,听说是从洞口县那边过来的,他们一路抢过来,他们还有枪,前几天他们在离这里二十几里的那新村还打死了一个人,我们村的人现在晚上都不敢在村中住,晚上都躲到了山中的山洞里。听有人说这两天附近山上发现有外人活动。” 有喜说: “看样子真遇上土匪啦,现在我们几个怎么办呢?是回兴隆街还是跟着这些人一起走?” 这时松林的魏哥说那我们回去吧,多等些人一起走。米哥说这里也有这么多人,一起走,应该也没事。 其实长玖也想尽快赶回去,于是对有喜说: “我看依米哥说的吧,这里也有这么多人一起走也应该没问题吧。” 有喜说:“这样吧,即然想走,大家把财收好。万一碰到土匪了,没钱也应该不会有事吧。” 有喜转身去问刚才那位大哥,他还座在那儿喘气,有喜走到他身边问他: “你和他们都是一个院子的吗?” “我不是,我是铜湾的,昨天来兴隆走亲戚,今天回家去。就碰到这事。唉!” “现在我们这里有十多个人了,敢走吗?” “现在来了你们四个后生嘎,我们一起走应该没问题吧。”他又转身问大家敢不敢走,大家都说愿意走,于是魏哥和米哥走前面,有喜和长玖,还有那铜湾的大哥断后,一行十多人小心翼翼的出发了。 大家快要接近岩鸡头那个垭口,心里都开始紧张了。刚才就是有人在垭口前面一点的拐角处看到林中有人影才一窝蜂似的往回跑。有喜几个也四处张望观察林中动静。大家都黙不做声快步前行,只听见脚步声,有个年纪大的伯伯因为走急了,边走边咳。 这时他们来到拐角处,路稍微坪坦了一些,己经看见岩鸡头垭口了。有喜心想大家必须快速通过垭口,要不那两边的林中真藏了人就麻烦了。 一行人逐渐进入了哑口通道中,所有人的心都快跳出来了,那位大伯也忍住了咳嗽。魏哥在最前面就要出垭口了,他突然停了下来,众人一看,完了!几个拿着刀枪的人拦住了去路。这时听到后面一阵乱吼声:“关羊啰!关羊啰!(土匪行话,就是抓到人了)”前后传来土匪们邪恶的大笑声。从后面也堵住了去路,垭口两边是光秃秃的石壁,已无处可逃。 随着两头土匪的逼近,他们逐渐聚在了一起。 有喜打量了这伙土匪,只见那个为头的,是个胖光头,脚下一双马靴,腰扎一块宽皮带,里穿白色大布对襟衫,外罩一件黑洋布便衣,腰里别着一把手枪。其他土匪穿着与本地农民无异,都是拿着大刀、梭标。这时那个光头说话了: “我们只要钱,不害命,只要你们乖乖的交出你们的钱财,就可以走。” 长玖紧紧捂住藏钱的裤头双脚发抖,土匪头子见大家都没动静就吼了起来: “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喜有些哀求的对土匪说:“各位大爷,你看我们都是做苦力的,那来的钱财。” 那个光头不理有喜大喊道: “弟兄们,给我搜。” 前后土匪们冲上前来开抢,大家哭声一片,老人妇女的包袱被扯散,三个妇女的耳环也被扯下,鲜血直流,痛得她们大哭,他们赶场新买的衣服、食品都被抢走,当他们扯开魏哥的包袱时,几块银元滚落了出来。光头一看好像明白了什么,指着有喜他们四个挑油桶的人大喊: “搜他们的身!” 有喜拽紧了扁担,本想和他们拼了,但一看那光头腰里的枪还是强忍了下来。几个土匪一下子涌向了他们几个,他们一看长玖紧捂着裤头,一个土匪走上来一把扯掉他的腰带,五块银元瞬间落地,长玖一下子摊座在地大哭起来,米哥的银元也很快被搜去,但在有喜身上扯了半天也没钱,光头走过来对有喜说: “自己把钱交出来,要不我不客气了。” 有喜心想我这么辛苦赚来的钱那会给你于是说:“大爷,我真没有。” 光头说:“来人,给我打。” 几个人按住有喜就是一顿拳打脚踏。问有喜到底有没有钱。有喜被打得嘴角都流血了还是说没有。光头从腰间拨出枪抵住了有喜的头问: “到底钱在那儿?” 有喜心想土匪找不到钱也没办法,毕竟他们应该是求财的,如万一有了命案那么就会受到官府的迫剿,所以拼一下说: “我真的没有钱,这次老板他还在兴隆有事还需要钱用,我的家与老板家近,所以老板说我的钱先留给他,等他一回来马上给我。” 光头想了想有喜的话也有些道理,见他枪在头上都不怕死,可能他真的没钱,他本来也想尽量不杀人,他刚想收起了枪想放了他们,他突然看到摊座地上的长玖便使一个眼色给另一个土匪,那个土匪会意,立刻拿刀架到了长玖的脖子上狠狠的说: “你说,他的钱在那儿?” 长玖看见明晃晃的大刀透着寒气架在脖子之己吓得说话都哆嗦了: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哭声都出来了。 那个土匪又追问了一句: “再不说先吹掉你的手。”另一土匪马上跑来把他的手按在了地上。 长玖不取作声。这时土匪说: “那就别怪我了啊。”说罢扬起了大刀。 长玖一下就嘣溃了,哭着说: “在油桶里~!” “他妈的,你骗老子,刚才都看了油桶,连底部都敲过了。” 有喜看见长玖出卖了他,气愤的瞪着他。 土匪们砸烂了油桶,在油桶的两块帮子上挖空的夹层里拿走了光洋。 有喜又被一顿毒打,光头恶狠狠说: “老子差点被你骗了。” 说完这伙土匪快速离去。大家快步逃命而去,长玖哭着去扶躺在地上的有喜,有喜用力甩开了他。魏哥和米哥也来了说: “有喜,也莫怪他,当时也是没办法,能起来吗?能起来我们走到铜湾搞点药治治吧。” 有喜在魏哥的搀扶下起来了,米哥把魏哥的油桶准备带上,长玖看见了马上抢过魏哥的油桶放在自己肩上。四个人慢慢的向铜湾走去。……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爷爷说起这段记忆真是历历在目,喜旺听了爷爷的这段讲述就像听了一段精彩的古人(故事),就问道: “那你回来后还练过武术吗?” “还练什么武术,被土匪打得一身伤,在家睡了一两个月才下地开始做门路。” 媳妇九妹说道: “想不到爹爹还有这么精彩的经历,那你后面还担过货吗?往日屋里开那个店在哪里开呢?” “伤好了半年后又开始担了。那个店就开在现在老中堂屋左边我现在睡觉那间房吗?这个老中堂屋和厨房以前是和二爷爷住的屋原来都是一起的,要不然厨房怎么会和二爷爷的在同一个平面呢?后来是我们成家分家了才封断中间那个门。现在我们这个中堂屋是后来改成的。你去看看还有个老柜台在那里都还没拆掉。” “我都嫁来几年了,都还没有注意。那你现在还恨长玖满满吗?” “其实也就是当时恨一下,几块大洋辛辛苦苦赚来的,他要是挺一下,不就保住了吗?” 媳妇说:“但当时他也真是怕了,一刀下来手没了,也真是没办法了。” “我当时的想法很偏激,好像他这样做不忠诚,也可以说是出卖了我,当时真是恨透了他,但后来想想当时也是没办法,其实回来后从内心说我早就不恨他了,但是这么久来他也好像做错了事很内疚,不敢和我说话,我呢又下不去面子,所以我们就这样一直不说话。” 喜旺说: “爷爷那我知道了,要做个忠诚的人,还要做一个勇敢的人。所以你带我去承认桃子树的事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要急时消除误会,要不时间长了就成了死结无法解开了。” “六一节”过后,很快来到了暑假,这一天上午,喜旺正一个人在家无聊,国喜在外喊: “喜旺!喜旺!在屋吗?” “在,有么事?” “你先出来啰。出来告诉你。” 喜旺走出门来,问道: “又有什么好事?” 国喜把喜旺扯到柚子树下,神神秘秘的说: “昨天我跟我妈到后溪赶场,看见那场上有桃子、梨子这些买,都可以变钱,但是需要时间太长了,又看见什么白菜、丝瓜、冬瓜也可以换钱,这个东西快,你说我们俩去搞一块地也种点白菜等瞒着大人卖掉我们不是有钱用了吗?下学期开学时的学费我们都不用问大人要钱了。” “我们又没有地,去那里种?” “地没问题,你还记得你奶奶去年鸭子不见了那次吗?我看到杞木冲有片茶树下有一块地方很平整,我俩去把地挖出来不就有了吗?而且那树又密又荫,你看现在是热天,太阳这么大也晒不坏,我们先种点白菜应该很快就能拿去卖。” 他俩个小屁孩那里知道在浓密的树荫下植物哪里会成长。 喜旺虽然不太热忱,但在国喜的一再相邀下最终还是扛着锄头跟着走了,他俩刚走到杞木冲门口,就看见队长舒远根和几个带着一个三角架的东西的人,那三角架上面有一个有圆圆镜子的小盒子,一个人的眼睛正贴在那个小盒子上看,然后又拿着笔在记着什么。 喜旺顺着三角架旁的那个人的方向看去,原来那远处还有一个人拿着一把白色的大尺在不时的移动着。 国喜走到远根队长身边轻轻问: “远根满满,这是在做么?” 远根说:“这是县里来的测量队,我们这里要修汽车路了,今后要去溪口镇就有车座了,不要走路了。汽车路就从我们四队门口过,门口石拱桥要拆掉,然后修一座水泥桥可以走汽车,嗯,你们俩每人扛把锄头做什么去?” 喜旺听队长说什么汽车路、汽车的,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鬼东西。听到队长问就赶忙回答说: “哦,不做什么,我们去挖葛吃。” 队长笑笑说:“挖葛可以,但莫到田坎上挖,把田坎挖烂了,要找你们麻烦的。” “你放心,我们去山上挖。” 俩人也不多说了,生怕人家知道他们的秘密,扛起锄头就上山去了。 他俩来到国喜说的那个地方,喜旺一看,还真像他说的,地方很平,茅草也少,关键是茶树叶真的密,太阳光真的射不进来。俩人自以为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地方而兴奋。 俩人说干就干,快到中午时,他俩己挖出了大概十平方左右的地,俩人座在树荫下休息,俩人以为地己经很多了,开始规划种点什么。国喜说这一块种白菜,喜旺说那一块种豆子,这里种丝瓜,那里那南瓜……规划了很多很多,他们似乎也规划好了俩人轮流担着菜去后溪场上卖菜收钱的场景。 喜旺问: “我们到那儿去弄菜苗子呢?” 国喜想了想说: “你屋不是在这杞木冲有地吗?去看看你爷爷地里有小白菜么,我们扯点来栽上,等下吃过点心,我从家里拿点豆子来种上怎么样?” “可以。走。”他们说干就干。 第二十六章喜旺惜见拱桥失又见新路通四方 “奶奶,明天要报名开学了,今年读二年级,学费一元四角。准备好了吗?明天清早我就要去学校,和同学们都邀好了。”喜旺在秋季开学前一夜,睡觉前又交待了一次奶奶。 “行了行了,睡吧,记着了。都说了几遍了。你可能是在暑假中玩腻了,又不肯做门路,人家和你一样大的都在挣工分。叫你陪喜勤玩玩也不肯。现在开学了等着要和同学们颠去了。” 喜旺冲奶奶翻了翻白眼,拉着被子钻了进去不说话了。 一个多月前和国喜的美好愿望呢?这里返回去说说。 话说地挖好了,他俩每天背着大人们就上山来了,还真是很勤劳,在这块小小的土地里种了白菜、种了丝瓜,种了罗卜,甚至还从爷爷的地里扯来了几颗香瓜苗子,看见满地的苗子,他俩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开始几天,几乎每天都来看,一个星期过去了,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那苗子丝瓜苗似乎在长长,但已由绿色慢慢转白转细。他俩分析,可能不用天天来看吧,你看大人们种地也不是天天去,过一个月来可能就成熟了。 过了一段时间,也许他俩自己也忘了吧,假期快结束了,突然想起他们的地里的庄稼可以卖钱了,他俩心里一阵的激动,拿个什么东西去采摘啊,国喜找了个筐俩人高兴的出发了。 来到原来的地方,看见除了长了满地的茅草,什么也沒有。他们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喜旺问国喜: “是这个地方吗?没记错吗?” “怎么不是,你看这个树杈还是我砍掉的,当时我把衣服挂在这上面。” “那怎么会不见了呢?” 他们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明明种了那么多苗子怎么都不见了呢?俩人悻悻的回家了。这个问题只有他们长大了才会明白。 到了正式上课的那天,舒老师仍然是他们的班主任,算术老师换了另一个女老师姓唐,本村的,上半年从后溪中学高中毕业,由于缺少老师,村里就安排她来教书了。算一个女全劳力工分。(这就是民办老师的前身) 听说那个李老师调回县城去了。喜旺这才注意,班上少了两个女同学,裴淑华和陈凤。 原来陈凤一家也被收回到了县合作社去上班了,所以她俩也跟着大人们回城读书去了。 经过一年的学习,同学们从外表到心里都出现了明显的转化,由一个玩童逐步转化成了一个有规有范的学生。课堂之上少了一份喧哗和任性。多了一份宁静和自律。 在这个秋季一个普通的中午,喜旺像往常一样放中学回家吃点心,走到家里,发现老房子里有很多人,座的座、站的站,地上还摆有一摞摞的新筲箕、新锄头,还有一箱箱的看起来很重的东西不知是什么。爷爷在里面指指点点,还把他自己那个大柜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把柜子也交给了他们使用。 喜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见爷爷没空就回到奶奶的茶堂屋,奶奶没在,他就自己先装饭吃点心了。 这时奶奶从喜旺婶婶那边过来,喜旺忙问了: “奶奶,怎么有这么多人来我们家,来干什么啊?” 奶奶说:“这是来修汽车路的,队上安排我们家要住十个人,还说是我们村这一段路的指挥部,所以我们的老房子除了你爷爷那一间,这一边全给他们住了,队上其它人的房子里也安排住了人。” 喜旺一边吃着饭一边继续问: “那他们要住好久呀,他们住在这,我可以去玩吗?” “可能要一年吧,我也没问过,只是说路修好了就走了。你要去老屋玩当然可以去玩,但不要拿别人东西。” “我记起来了,上半年刚放暑假时我和国喜在杞木冲碰到队长在和一些人在测量,远根满满还说要拆了拱桥,是吗?” 奶奶也拿碗装饭吃点心,边回答喜旺说: “听说是要拆掉。要另外修一座什么可以过汽车的水泥桥,修好以后比这个石拱桥还高得远。” 喜旺继续问: “汽车、汽车路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不是看过那打仗的电影吗?那些戴着钢壳壳帽子的的坏人座那个有轮子的就是汽车。我到过你爹爹那个县城,看见的汽车就是那个样子,汽车路有一丈多宽,听见他们说这个汽车路一直通到县城去。今后去你爹爹那里,也可以搭车去了。” 喜旺听罢,心想我还从来没去过县城,去年爹爹妈妈叫我和哥哥去我又不想去,现在倒想去看看真正的汽车。但是又想到这个石拱桥拆了,不知道那个水泥桥是个什么样子。 几天后就开始动工了,开始在桥对面尖山坡脚下开挖了,不论去溪口还是往后溪去沿路全有人在挖土,这一天中午,喜旺听有人说尖山坡脚挖不动了,下面全是岩石,好像是个负责的人说: “挖到岩石挖不动了,赶快安排人打炮眼,明天放炮吧。” 喜旺在旁边听说要放炮,心里就特别期待了,因为看过电影中打炮爆炸,那场面热闹,他就想亲自看看是什么感觉,以至于下午去读书了还想着这个事,生怕错过了这么壮观的画面,不过那个负责人说过打眼要打到明天才打好,心中便安心了一下。 下午放学路上他一个人匆匆就往家赶,国喜、舒军等人叫住了他: “喜旺,这么急跑回去干什么?” “我听说尖山坡脚下要放炮,我想去看看。” “那个急什么,我也知道,听说要明天才放。” 喜旺没办法,只有和大家一起慢慢走回家。 终于到了第二天中午了,喜旺吃好了点心,喜旺、国喜、远福等都到喜旺家门口来等待了,但是期盼的时刻迟迟未到。 这时从石拱桥上过来几个人,来到了喜旺家这个指挥部,那个负责人和另几个人在商量说: “看样子今天这个炮可能还放不了,这个炮眼没有足够的深度炸不开岩石。小陈,你可能要催一下他们抓紧时间打足深度。” 那个叫小陈的回答道: “好的,等下吃个中饭,我再调几个人上去轮流打。” “这么安排可以。” 负责人肯定了小陈,又对另一个人说: “老李,你是不是检查一下炸Y雷G没受潮吗?怕到时Z不响。” 老李回答负责人说:“应该不会受潮,雷G我们放在这屋主老板的拒子里。主要是怕***受潮,黄队长,要不这样吧我们先试一个吧。” “可以,我们拿几个雷G去试试吧。” 于是他们来到喜旺爷爷那个柜子旁,喜旺也跟着去,想看看雷G***是什么样子,老李打开柜盖,搬出一个小纸盒,打开一个个小纸盒,原来这放的是雷G,一寸来长,黄黄的,整整齐齐在那,一盒大概二十个。大柜子还放着像绳子一样的一圈一圈的是***。 他们取走雷G***关上柜子,三人来到了溪边,那个黄队长叫喜旺几个站远点,由老李操作,把***插入雷G,点然***丢入了水中。 他们几个孩子看见那东西在水中也能“呲呲”的冒烟,喜旺几个用双手捂住耳朵,眼睛下意识的咪成了一道缝,几秒钟后Z响了,掀起了一股小水花,国喜说: “这个都还没有过年时放的大炮仗响,这个可以炸开山吗?” 远福说:“算了算了,反正今天是不炸了,明天再看吧,” 又经过一天的期待,这天下午课都上完了,喜旺都还没听见炮响,下课钟一响,几个男同学就飞快的往桥边跑。 跑到桥边,就听黄队长说: “大家站远点啊,准备放炮了。” 他看见喜旺几个在这里就叫他们躲到屋里去,关好门。喜旺他们专门来看热闹的,那肯躲到屋里去呢?黄队长见他们不肯进屋,估计他们想看放炮,于是就对他们说: “不肯进屋去,那就站远点,到那屋后的田里去看吧,等一下如果听到吹哨声,你们自己注意看着啊,怕岩石飞得太远砸到你们。” 学生们答应好的,就一窝风似得跑到开阔田野中去了。 随着急促的哨声过后,现场清干净了所有的人,黄队长冲着留在点炮地的老李几个人喊道: “开始!” 只看见老李几个人一人一个小火把在飞快的点火,然后他们迅速撒离。十秒钟后,连续不断的轰隆隆的炮声伴随着巨大的土石阵冲上天空,那场面真是壮观大气,同学们看见这壮观场面也是心潮澎湃,大声的欢呼。 几天后随着前面的路越挖越宽,喜旺听黄队长说马上就要拆石拱桥,重新挖桥基修水泥桥了。喜旺家烧了多少年的茶也终于不用烧了,因为今后修好的桥面高过喜旺的房子,行人也不再从他门前过了。 对于喜旺来说多少有点失落,自从他懂事起,石拱桥就像他自家的一样,只要天气好,他一般就座在石拱桥的石级上玩耍,他知道拱桥上的每一块石头,那一块石头下藏着他的秘密,见证这桥上来来往往的过客,也见证桥下奔腾洪水中的放排佬,还有桥下夏季里清澈的溪水。 立秋过后,天气转凉,门前的石拱桥终于拆掉了,只剩下溪两边整齐的基石孤单的分离两岸。喜旺站在那里,一阵秋风袭来,使他感到了一阵凉意,他扯扯衣服,双手抱至胸前,其实他此时的心也很冷了。 到了寒假时,喜旺门前的水泥桥初具形态,这个新桥为了与整个新路成直线,角度调整了一下,老石拱桥的老基础没有被挖掉,它仍然默默的守在麻溪两岸。村子附近的路也现了雏形,随着新修道路的延伸,修路的人们也随着延伸的道路前移。喜旺家里的人也走了,只是偶尔来取点东西。 进入寒假也是孩子们愉快生活的开始了。一没有农活要干了,二准备过年了,剩下的任务只有一个字“玩”。 这不,今天喜旺、国喜、舒军、远福几个又打团了,几个人跑到村合作社买了单个的大炮仗,国喜他说要买鞭炮,可以拆了一颗一颗的放多得放,他真是心思多。然后他们走上新桥沿着尖山坡下的新路一路走着,这里扔过炮仗,那里埋个炮仗,偶尔又往旁边小溪的水中扔一个,炸开了水花溅了一身影来大家的欢笑。国喜看到水中冒着的灰灰的水泡,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突然问喜旺: “你屋里那柜子里不是有雷G吗?我们拿个来玩玩。“ “不知道还有没有。他们这么久没来了。” “走,我们看看去。” 他们马上就往回走,喜旺直奔爷爷那个大柜子,柜子很高,是从上面开盖子的,他打开一看,空荡荡的,黑不溜秋。看不清底部,似乎模糊的看见底部有东西。 喜旺拿来个凳子垫着,他踩着凳子爬了进去,打开那个纸盒,顿时眼睛一亮,只见那黄瞪瞪整齐的排列着满满一盒雷G。大家欣喜如狂,国喜说: “这么多啊,有得玩啰!” 喜旺跳出柜子,大家就要往外走。喜旺一把拉住国喜说: “不能全拿走,一整盒人家肯定知道,人家知道了说你偷东西就麻烦了,你们忘了去年夏天的桃子树了吗?" 大家一下子都不说话了,国喜把盒子交给了喜旺,喜旺又把盒子送回了柜子,但国喜似乎有点不甘心。最后他说我们拿一颗玩玩吧。大家经不住诱惑还是拿了一颗出去了。 怎么玩呢?又没有***,国喜说就这么直接点,大家说那可能点不响,(危险做法,请勿模仿)喜旺说那我们把里面的磺粉抠出来再点放一堆,再剥一个大炮仗把**抠出来放一堆,然后同时点火,看那一堆火焰大怎么样?大家都说好。 第二十七章茶山歌声飘满山幸福快乐世代替 于是喜旺用一个小刀把雷G里的磺刮出来了,还怕没刮干净,再用嘴吹了一下,看确实刮干净了,国喜则剥了一个大炮仗。他们准备同时点地上的两堆**。喜旺说: “等一下,我先把这个空雷G点一下(危险行为、请勿模仿),看有烟子吗。” 国喜说让他点,喜旺不肯,坚决要点,喜旺点燃了一根火柴刚到雷G的G口,只听“呯”的一声,大家全愣了,太突然了,喜旺竞然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感觉手掌有点痛才看见手掌全是血,远福说: “拐了,Z了,快看喜旺的手。” 大家一看喜旺的手掌全是血,一下子也不知怎么办了。 喜旺动了动手,还好,没有大伤,只是手掌皮被雷G碎片划伤了。远福说: “喜旺你别动,我去帮你找点药。” 远福是草药师唐公公的侄孙,跟唐公公采过药,所以认识几种药,他就在旁边的岩坎上扯来几片毛绒绒的叶子,向阳面是绿色的,反面是白色的,他把采来的叶子用岩石捣碎收喜旺捏着。 喜旺把药放在手心握紧拳头,国喜问: “怎么样?不痛了吗?” 喜旺说:“不痛了,真的不痛了,远福你还真有两下子。” 看见喜旺真的没事了,刚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国喜又来了兴致,又要点地上的那两堆**,喜旺和远福跑开了,舒军说莫点了,刚才的教训就忘记了吗?舒军直接就把雷G挖出来的东西用脚踏掉了。 国喜还是把另一堆点了,只见一阵火光伴随着一股白烟升腾而起,国喜正准备走开,突然响起了鞭炮声,他感觉就在身边他就躲,但鞭炮也跟着他走,这时喜旺几个看清了,原来是国喜不小心点燃了他衣兜里的鞭炮,大家指着国喜的衣兜也不知如何帮忙。 国喜站在那里跳着脚打圈圈,看见大家指着他衣兜,他知道了是自己衣兜鞭炮响了,但又不敢伸手去拿,一直到鞭炮声停了,他也不跳了,大家围拢去一看国喜的衣兜,大家都笑得肚子痛加眼泪长流。国喜的一边衣袖以下全炸没了。国喜的脸色己几近木纳,他心里此时己在想像回到家里爹爹招呼他时的情景。 回到家里,喜旺握着拳头不放,吃饭时碗放桌上吃,洗脸握着拳头洗。总之就是不让家里人知道。 而另一边就竖起耳朵,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等待隔壁国喜屋传来“啪啪啪”的声音,但最终也没让喜旺白等。嘿嘿嘿嘿。喜旺听着这声音时,虽然拳头内还有少需痛疼,但比起这个声音趣味,这点疼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爆竹声声辞旧岁,万紫千红迎春来。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农村的年都要过了正月才算过完,到了早春二月,到处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偶然间,竟发现,天空中出现一片蓝色的背景,朵朵白云点缀,透着奶白的光亮,远近朦胧的山峦,竟貌似海市蜃楼。我又一次放开我的思维缰绳。任由它海阔天空,仿佛天空的眸子,随时就要透出她诱人的光亮。 “哔哔哔”队长远根在村头的老枫树下吹响了新年的第一声哨声。哨声过后,随即喊道: “广大社员同志们,今天全体社员的生产任务是挖茶山,地点是兰漕坳左边的茶山,请各自带好锄头,顺带各自负责的牛上山吃草啊,马上出发啰~~。” 不一会儿全村三四十个男女老少劳力就聚了过来。 此时太阳刚刚高过山尖一丈许长,冬日的暖阳洒在人们的身上和煦温暖,清新的阳光把人们影子长长的投射到新修的公路上。见人员齐了,队长高喊: “出发!” 一队人浩浩荡荡向兰漕坳出发了。看到这热闹的场面,又沐浴着如此清新的空气,山歌王舒远兴忍不住了歌兴开口便来: 太阳一出亮光光, 瑶乡山水美如画, 男女社员齐出屋, 去把茶山脚翻遍, 队长带头走前面, 社员紧跟在后头, 都说挖山门路难, 男搭女来喜欢颜。 远兴歌声刚落,女歌王米秋菊也不甘示弱,马上接腔道: 喊你唱歌就唱歌, 三句不离正经腔, 挖山为了茶油香, 男搭女來为那向, 哥若在外惹花草, 休想再钻嫂被窝。 远兴见有人答腔,歌兴大发,张口就来 阿妹莫怪我话闲, 男女相聚心那安, 神仙都还恋嫦娥, 何况你我在凡间。 山歌不把妹来唱, 龙肉无盐口难偿, 山歌不把妹来唱, 哥栽花来谁来赏。 白云都还恋蓝天, 男不爱女天地伤。 米秋菊见远兴的歌句句道理明白,随即附和: 哥的话语言辞肯, 哥的话语情意深, 妹若有心把哥嫌, 那会上来把歌接, 今日只见哥来歌, 不见后辈开歌腔。 听着这男女歌王一番较量,引来大家的热烈鼓掌与欢呼。年轻的少男少女们你推我、我推你,都要对方上。这时大队人马己行至兰漕坳茶山。远兴还未看见有年轻人来接腔,又带头唱起了: 茶树下面荫又荫, 老树兜兜难发新, 今日挖掉茅草根, 扶持新树换老根。 年轻人一听,这是在要我们唱,大家推来推去,还是米久林站了出来。 你前辈说话我在听啰, 只怪自己哎是蠢人啰, 尊声那个前辈哟心宽如海呀, 后辈那个怠慢吔那都莫见怪啰, 长辈如若不赚吔我来接。 今天我不唱呀这个茶树老, 也不唱天空太阳亮。 大家就笑问: “那今天唱什么呢?” 久林放下锄头,双手搭在锄头把上,把眼睛望向了对门山上放牛的几个女伢儿。大家顺着眼神一看齐声一声“喔~~”!一阵笑声传遍茶山。久林手搭凉棚就开了腔。 喔~哇哇哇~~ 十八妹妹爱孬牛,(用这个字音,就是“放牛”) 一孬孬到田坎脚, 妹妹盼哥來相会, 哥抱妹来妹亲哥。 远兴说:“不错啊,唱得好。”大家一边挖山一边竖起耳朵,对方半天不回答。久林又继续唱道: 喔~哇哇哇~~ 哥在对门把妹喊, 妹不答应心里寒, 妹如听见应一声, 哥就过来把手牵。 歌声刚落,对门山上便传来清脆的应声。 对门哥哥你莫雄, 妹在对面來答你, 哥若能把溪断流, 任你亲来任你求。 久林仔细一看,原来是对面那个穿红衣服正在割牛草的那个妹子接的。立即接唱: 听见阿妹把腔答, 哥哥心里如雀啄, 歌声由如画眉唱, 身段就像风拂柳。 红衣妹妹毫无示弱,歌声立即飘过来: 妹的歌声如画眉, 哥在对面得声听, 妹的身段风拂柳, 哥在对门得眼孬。(只能看一眼的意思) 女伢儿唱罢,久林摸了摸脑袋,竞一下子找不到词了,大家哈哈大笑,愉快的笑声传满了整个茶山。 在这个纯真的年代,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春季,喜旺正站在柚子树下观赏新水泥桥下的溪水,仍然是那么清澈宁静。 “喜旺、喜旺!快来!把喜勤带去玩去。” “喔!好的来了!” 原来是喜勤的婆婆在叫他,因为婆婆和一帮婆婆妈妈正在婶婶的房间里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花儿出生了。 (上部完-20200316于辰溪)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