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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无真相》


 第一章曲堤客栈

“小晔，听师公的话，照顾好自己。”
程晔又一次在熟悉的梦境中醒来，耳边是父亲熟悉的呼喊声，眼前是逐渐明亮的客房，窗外是又一场磅礴的大雨。
十年前，父亲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冲进了雨中，骑上那匹和自己同年出生的名叫彩云的马，离开了无量山。
程晔冲出房门的时候，只听见远去的马蹄声逐渐淹没在风雨中，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从此，一人一马再也没有回来。
程晔慢慢陷入回忆中，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和脚步声打断了思绪。
“起来，起来，所有人都出来，接受检查。”
“客官，你这么吵闹，小店还如何做生意啊。”
“别废话，我赤霞山庄的东西在你的店里不见了，如果找不到，你的店也不用再开了。”
……
程晔在床上听了片刻，就明白了个大概，原来赤霞山庄的人护送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昨夜被盗了，山庄的人认为住在客栈的人都有嫌疑，想要在曲堤客栈搜查一番。
此地名叫莽山，名副其实，附近茫茫一片接连不断的群山，群山之中一条河穿城而过，原本只是安国兴安府附近的偏僻小县。一百多年前，有一位喜好风雅的贺县令在河流的狭窄处修建了一条蜿蜒的堤坝，加上河流南北两岸的河堤，弯弯曲曲盘桓数里，被起名“曲堤”。
曲堤的故事不但一扫莽山的草莽气质，而且还成就了这位贺县令，曲堤建成三年之后，他就被调任安国京都，成了工部正六品的主事，一时间传为佳话。让莽山这个地方的故事流传到了在千里之外。
特别是二十年前的那届武林大会也慕名而在此举行，灵耀山庄庄主叶凌风当选武林盟主，之后除了少数几件事略有遗憾之外，整个武林迎来了最平静的二十年。至此，曲堤更加名声在外，成了百年来被风流雅士绿林豪杰一致推崇的一景。
程晔所在的客栈就叫做“曲堤客栈”，曲堤客栈坐落在曲堤的北岸。这里原本有一颗数百年的古树，古树原本生长在河岸上，曲堤截流建坝之后，河面水位上涨，古树所在的地方就被水面淹没了，贺县令为了保留古树一景，便为古树单独修建了一座方圆百尺的小岛，仅留一座小桥供行人通过。
后来，古树在一次武林争斗中被火烧死，渐渐干枯，被本地的一位富商买下。富商原本想要修建一处别院，莽山的百姓认为曲堤是所有莽山人的曲堤，修建别院就等于是将曲堤占为己有，几经曲折富商无奈才修建了这座曲堤客栈。曲堤客栈因在河流之上，坐落曲堤最好的观景位置，建成之后就成了曲堤上最受欢迎的地方。
所以曲堤虽然名为客栈，却不在闹市，而在河流之上，只有一座桥能离开客栈。才有了客栈里赤霞山庄众人的一幕。
程晔扶着脑门，自言自语无奈道，“清净方能自在，无悔而后心安。安稳，是留给死人的，活着就得受这世事的纷扰啊。”一边说着一边穿好衣服，走出客房。
此时正是卯时初刻，太阳刚刚升起。住在客栈的人几乎都是被吵醒的，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谁敢站出来说点什么，只是三三两两的站在客栈的院子里，可见赤霞山庄的名头多么响亮。
程晔走到院中的时候，在客栈小岛上的房客几乎都已经到齐了，就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向赤霞山庄的人示意之后走出来，低眉歪头满脸无奈，向大家一抱拳说道：“诸位，本人姓郭，乃曲堤客栈掌柜，在这里先向大伙道歉了。”
“快说正事，别在那磨磨唧唧的。”郭掌柜身后一众人中一位身着明显富贵些的人不耐烦的催促道。此人方头圆脸，一身福贵都展现在自己衣着的铜钱花纹之上，看打扮必是管家一类，身后站着几个家丁，其中不乏孔武有力的大汉，估计是赤霞山庄养下的护院打手。
程晔看懂了，这是郭掌柜怕影响自己的生意，又不敢很明显的反对赤霞山庄的行事，想办法出来给客栈和赤霞山庄圆场，奈何赤霞山庄的人急于查明真相，明显是不领情。
“是是是，王管家待我交代清楚。”郭掌柜回头请圆脸管家稍安勿躁，转过头来接着向众人说道：“这位是赤霞山庄王启发大管家，昨日入住本客栈，不想夜里就遭了贼人，偷走了贵重物品，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让鄙人带着赤霞山庄的诸位检查一下各位的房间，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郭掌柜和王管家如何就认定丢失的物品，就一定在我们的客房之中呢。”郭掌柜说完之后，住店的众人相互观望着，一脸的疑惑，人群后方一道声音传来，随即走出一个中年人。此人身着简练的衣衫，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你要阻挠我赤霞山庄行事？”王启发见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明显有些不耐烦。
“赤霞山庄如何办事，不关我的事，但事关这么多人，总得说个清楚明白吧。”中年人毫不理会王启发的态度，淡定的说道。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王二……”王启发不知总是行事毫无忌讳还是急着找回失物，明显已经压不住怒气，说着就要招呼后面的手下。
“王管家，稍安勿躁，”郭掌柜也不顾赤霞山庄的威名了，打断了王启发的话，说道，“找回丢失的东西要紧，千万别节外生枝耽误的正事啊。”
“哼，你继续说。”王启发说罢转过头去，跟身后的人四处指点，看样子是安排人手，要准备开始搜查了。
“这位壮士，各位，”郭掌柜继续抱拳说道，“昨日赤霞山庄一行人来到本店之后，就入住了二楼的天字一号房，所丢物品也在此房中。还将旁边的二号房和下面一楼的地字一号房全部住下，将物品围在其中。另外还有车辆马匹在客栈小桥出口对面的门房中。这是昨天就预定好的。昨夜虽然下过大雨，丑时却也停了，当时物品还没有被盗，昨夜八人轮流值夜，除非有人能飞檐走壁，踏水无痕，不然绝对会被人发现。”
“不对吧，客栈在河上，游泳过河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位客官说的是，”郭掌柜继续说道，“诸位可能还不太了解本店，为了更好的欣赏曲堤的风景，本店是东南西三面的两层楼，北面过桥就能去到河岸上。楼下为了诸位观赏方便，种满了各式花卉，开窗即能闻到花香，方才王管家已经派人仔细检查过，确认昨夜没有人从花丛中穿过，游泳渡河离开。”
“这可有趣了，看起来这丢失的东西还真可能就在这小岛之上啊。”程晔身边一人对着程烨如此说道，虽然听上去像是自言自语，但明显这句话是冲着程烨说的。
程烨转过头观察此人，只见他二十岁上下，身着儒衫，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看上去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孔武有力的随从。其他方面倒还普通，只是腰间系着一块美玉，特别吸人眼球。那人见程烨打量着他，一脸微笑的看向程晔，打招呼道，“兄台，幸会。”
“幸会，兄台认得在下？”程晔一脸茫然，他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儒衫男子笑着转过头，示意程晔继续听郭掌柜那边说话。
“不错，这位客官说的对，除非窃贼有飞天遁地的能力，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这里的。”郭掌柜接着说道。
说到这里，郭掌柜相信多数人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赤霞山庄粗鲁的行事造成的影响，已经被自己尽量控制到最小了。自己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虽然客栈的东家可能并不惧怕赤霞山庄，但在自己掌柜期间出现问题，毕竟难免让东家将低看自己一眼。
“那也难免是你们赤霞山庄的人无事生非呢。”不知是谁在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并未改变什么。程晔和身边的儒衫男子互看一眼，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郭掌柜也并未理会这一个小插曲，继续说道：“赤霞山庄所丢失之物乃是一件脸盆大小的事物，接下来请各位在此稍候，鄙人将依次查看诸位的房间，凡是客房内脸盆大小的东西，都要查看一番，先在此道一声抱歉，就烦请诸位行个方便吧。”
此时，再也没有人有反对意见。郭掌柜就转身来到王启发身边，说道：“我们就从西侧地字二号房开始吧。”
“赶紧，”王启发不耐烦的说道：“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要检查，你们看好他们，没查到的不准离开，查完的不准出房门。”说着，就向地字二号走去。
郭掌柜也不管他，向院内的众人抱拳说道：“请地字二号客人移步。”
人群中一人早已走到人群前面，就走向自己的客房。能在曲堤客栈住店的，都是些慕名而来的客人，欣赏一下曲堤的美景，回味一次曲堤的传说，一大早被扰清梦，此时正是回房睡个回笼觉的时候，但多数人应该都没有这个雅兴了。



 第二章极品玉佩

程晔见郭掌柜带着王启发和住店的客人一间接一间的查看，便看向身边的儒衫男子，问道：“兄台认得在下？你我二人似乎素未谋面吧。”
“哈哈哈，的确是从未见过，相逢即是缘，何必曾相识。”儒衫男子笑着，伸手一指程烨腰间的玉佩，说道：“兄台身上所戴的玉佩能否借某一观？小弟姓谢，单名玉字。”
“程晔，幸会，原来谢兄擅长以玉观人，人如其名啊。”程晔说着，将腰带上的玉佩摘下，小心地放到谢玉手中。
谢玉拿着程晔的玉佩反复观瞧，口中不住的赞叹道：“好玉，单凭此玉便可与程兄深交。”他看出了程烨对于玉佩的重视，心中亲近之情，又多了几分。
“哦？何解？”程晔说道。
“此玉一看就非凡品，通透温润，乃是极品的羊脂玉，非极品富贵不能得；再看这雕工，似花似兽，百变而不失其神韵，尤其这白玉之中一点红，看着像是兽爪，又似花蕊，美玉啊，好功夫。”谢玉真不愧名字中都带着玉字，一块程晔随身携带的玉佩，转眼间就被他说出了一朵花来。
这玉佩是小时候母亲送给程晔的，一直放在师公那里保管，程烨每当思念母亲，都会问师公取出玉佩抚摸一番。直到自己拜师公的大弟子段无咎为师，跟随师父下山之前，师公才将玉佩还给程晔，吩咐程晔好好保管。
“哪有谢兄说的如此夸张，不过是家中长辈所赐之物，感恩于长辈疼爱，才一直戴在身上而已。”程晔也不挑明，只是简单的将此话题略过，说道：“兄台看了这么久，是否该将玉佩还给我了？”
“失礼失礼，”谢玉小心翼翼的将玉佩交到程晔的手上，依旧恋恋不舍的说道，“程兄可要好好保管，莫要遗失，这玉可比什么雨夜丢失的无聊东西贵重太多了。”
“多谢谢兄提醒。”程晔将玉佩挂回腰间，诚心的说道。
就在二人悠闲的聊着的时候，王启发那边可没这么悠闲。
王启发在郭掌柜的陪同下，挨个房间查看，住店的客人除了带一些随身衣物之外，根本查无可查。一些带有女眷入住的房间，王启发也叫郭掌柜临时找来的女子一一查看过，七八个房间查过之后，一无所获。
查到地字七号房的时候，王启发的手下王二报告，房中有人。此时郭掌柜正在招呼地字七号房的客人过来，王二在门口听到房中有声响。
“是你住在这里？”王启发看着正朝地字七号房走来的人说道。
原来地字七号房正是之前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练武的中年人，此人四十来岁，膀大腰圆，身后跟着一个类似身材的青年。
“是又如何？”中年人淡淡的说道。
“我之前说过，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要出来，站在院子里，你当我说的是耳旁风啊！”王启发上前一步霸气的说道，身边的打手也都围了上来。
“你可以收回之前说过的话，我没意见，不过今天的风确实有点大。”中年人依旧云淡风轻的说道。对王启发的咄咄逼人毫不在意。
“你找死。”王启发似乎从来没有遇见过敢如此对待自己的家伙，就要招呼打手动手，郭掌柜连忙过来拉住。
“正事要紧，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郭掌柜拦在王启发侧前方，急促的说道。
经过郭掌柜这一打断，王启发似乎也反应过来，问道：“兄台究竟是何人，今日行个方便，日后江湖再见，赤霞山庄必有回报。”
“你能代表赤霞山庄？如若不能，我也不用给你任何脸面。”中年人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径直穿过赤霞山庄众人，走到房门前，敲门说道，“是我，我要进来了。”
随即房门打开，只见开门之人反手拿着一把大环刀，侧身而立。中年人随手将两扇房门推开，走了进去。
曲堤客栈所有客房都是一样的布置，房门正对着的是一张方桌，方桌四面摆放四张板凳，供房客休息进餐。此时板凳已经被挪到了方桌两侧，板凳上坐着三个同样手持武器的大汉。方桌被盖上了一块蓝色的雨布，上面绣着四个红色的大字“扬威镖局”。
手持大环刀的男子待中年人进去之后，扫了客房外的众人一眼，慢慢的将房门关闭。
客栈院中的众人见此一幕，也明白了为何中年人如此硬气，毕竟扬威镖局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余威犹在。
“诸位，在下扬威镖局四级镖师，杜方。”之前跟在中年人身后的年轻人抱拳说道，“我们的房间已经查看完毕，找寻失窃之物要紧，还是尽快接着查的好。”
扬威镖局的镖师分九级，八九级镖师都是镖局的学徒，五六七级镖师是主要的运镖人手，三四级镖师都是各地分局的负责人，一二级镖师基本已经是荣誉称号，不再参与运镖了。
这次扬威镖局不仅出动一位四级镖师运镖，而且那个中年人明显比杜方级别还要高，可见此次运送的镖非同小可。
王启发的怒气在看见扬威镖局的时候，就已经消了大半，此时更不敢说什么，只是冲着杜方一抱拳，然后走向下一间，说道，“继续查。”
杜方淡淡一笑并不理会赤霞山庄众人，只是略微摇头，也不回房，就在院中悠闲的观察起四处来。
谢玉见此情景，悄悄跟程晔说道，“看来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句话也并非永远准确啊！”
“哦？何解？”程晔问道，对于一些江湖上的情况，他还真是不大了解。
“这赤霞山庄是这兴安府近十多年暴富起来的，专做粮食和布匹生意，还接了通兑钱庄兴安府银钱运送的活，在兴安府可是巨富之家，普通人哪敢触他家的眉头。”谢玉见程晔不了解情况，开始当起了解说员，“而扬威镖局是安国三大镖局之一，虽然未必是做的最大的，却是起家最早的，据说已经做镖局近百年，底蕴丰厚。赤霞山庄再如何仗势欺人，也不敢欺负到他们头上啊。”
“哈哈哈，那如果这番兴师动众，还搜查不出想要的结果来，该有好戏可看了。”程晔笑着说道。
谢玉斜着眼上下扫视了程晔全身一遍，不屑的说道，“你还真指着这么搜下去就能找到什么？”
“当然啦，这么搜下去，肯定会有一个结果。只是这结果是什么，一会才能知道。”程晔道。
“还能是什么，我猜肯定是一个脸盆。”谢玉神秘的一笑，低声说道。
程晔见这谢玉开始不着调，便顺着他的话饶有兴致的说道，“也可能是一个洗脚盆呢，也许盆里的洗脚水还没倒掉也未可知啊。我看谢兄你这么感兴趣，还一脸笃定，莫非跟这脸盆有什么关系？”
“程兄客房中可是没有脸盆？小弟房中的脸盆倒是可以借程兄一用，拿来洗脚，也不是不可以的呀。”谢玉说道。
“那还是算了，谁知道谢兄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喜欢对脸盆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万一……”
“天字十三号房的人呢？天字十三号房……”
就在程晔和谢玉在院中聊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赤霞山庄那边有人喊了起来。
谢玉转头对楼上说道，“原来到我了。天字十三号诸位随便搜吧，搜到什么东西直接找郭掌柜就好。”
说完，又继续回来和程晔聊天，“我可没那么变态。”
赤霞山庄众人见此人如此不配合，正要发作，郭掌柜低声对王启发说了几句什么，王启发看了谢玉一眼，就命令继续查下去了。
“天字十二号也请诸位自便，桌子上的小包袱是我的，其余物品出什么问题，也找郭掌柜就好。”程晔跟赤霞山庄众人说完，又看向谢玉说道，“谢兄不会还有跟踪男子的嗜好吧？”
“咦？这个……”谢玉略作深沉，说道，“如果他们都有一块绝美的玉佩，而且这玉佩还和我谢家有些渊源的话，谢某偶尔也可以改变下作风。”
程晔心里一惊，问道，“谢兄认得这块玉佩？”
“玉佩我倒是不认识，不过这块玉嘛……”谢玉略作迟疑，说道，“这块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的确是出自我谢家。”
程晔赶紧抱拳，郑重的说道，“谢兄还请为我解惑。”
程晔只知道这块玉佩是母亲留给他的，师公对于母亲的身份以及父亲因何将自己交给师公抚养，却从未提及过。程烨每次询问，师公都回绝了，对于师公的态度，程烨大惑不解，玉佩究竟有何来历，或许能够帮他解开父母之谜。
谢玉略微想了一下，说道，“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何时、如何得到这块玉佩的。”
程晔斟酌了一番，这玉佩乃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但是程晔长大之后渐渐知道，自己父母十年未回，估计是凶多吉少，师公对此只字不提，讳莫如深，这其中必有蹊跷。但是如果不实话实说，就怕错过这个难得了解母亲过往的机会。
程晔只能简单的说道，“这是家中长辈所赐。”
谢玉略微点头，仿佛看出了程晔的犹豫，也思考了一番，说道，“这玉乃是我小姑心爱之物，二十多年前送给了崇拜之人，如果小姑知道我能再见此玉，必然感怀不断。这样吧，晚些时候我送你一本书，看完之后，你我二人交流一下心得。”
程晔一愣，嘴里说着“全凭谢兄做主。”心中不禁想到，自己的父母莫非真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居然能和某本书产生巨大的联系。而且依谢玉的态度，母亲的身份似乎还无法直接点明，程烨推断，自己的母亲必然与某些大事件有关。
说道这里，程晔和谢玉的聊天也无法再进行下去了，玉佩在二人之间建立了微妙的联系，玉佩背后的故事又让这联系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第三章程烨出手

很快，赤霞山庄的搜查也完成了，就像谢玉所说，真的是除了脸盆什么都没找到。
王启发搜查完天字三号房，出来的时候明显垂头丧气，又气又怒却无可奈何，转身就下楼来。
此时的院中，仅有寥寥数人，除了赤霞山庄的人和客栈的伙计之外，仅有程晔、谢玉和那个名叫杜方的镖师。
王启发看了看杜方，又看向扬威镖局所住的客房，犹豫着，似乎要下什么重要的决定。
程晔和谢玉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杜方倒是很平常的说道，“王管家为何留下三间客房不查看一番。”他所指的并非是自己的房间，而是赤霞山庄众人的房间。
“嗯？”王启发明显对这个话题很不解，说道，“我们自己的房间为何要查？”
杜方依旧很平常的语气说道，“自己的房间为何不查？二位觉得呢？”杜方很自然的把话题交给了程晔二人。
程晔和谢玉也没料到，对视一眼，程晔接着说道，“没查过嘛？我还以为是查过了之后，才查的其他客房呢。”他可不想趟这趟浑水，在了解事情始末之前，明哲保身更重要。
谢玉说道，“如果没查过，那确实是得好好查查，万一是不小心滚到了床底下呢。”谢玉可不是个怕事的主，只是想着丢了东西难道不该查完你们自己的房间嘛，怎么我们的房间都查过了，自己的房间却放过，这不合理。
王启发明显对三人的态度很抗拒，说道，“你们是说我们监守自盗？”
杜方不管王启发的话，看向郭掌柜问道，“那现在是何说法，我们这些房客，可能自由活动了？”
“这……”郭掌柜如何敢做这个决定，看向王管家。
王管家转头跟手下说道，“凡是想要离开的，检查行李之后可以自由离开。”
“是。”有人领命而去。郭掌柜也吩咐小二把这消息告诉各个房间的客人。
杜方见此情景，笑道，“看来王管家找到失物之前，我们不用离开了。”这明显就是不想被检查。
王启发显然也是这么领会的，向杜方一抱拳，说道，“失礼了。”说完就要走。
“王管家且慢。”杜方拦住了王启发，却依旧很平静的说道，“你们是不是监守自盗，我没兴趣知道，你们房间却是必须得查，否则休想离开。”
王启发转身问道，“杜镖头有何说法？”
“今天这件事，你们找到了丢失的东西倒也无事，现在什么都没找到，却想就这么离开，却是得问过我扬威镖局了。既然你不想查，可以，我来查。”杜方说着，看向程晔这边，拱手问道，“有请二位做个见证。”
程晔和谢玉，再一次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也不说话。
王启发见杜方穷追不舍，问道，“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现在我也丢了一样脸盆大小的事物，怀疑就在你们房中，我要查房。”杜方说道。
“你没事找事。”王启发怒道。
杜方呵呵一笑，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没事找事，为了搜查我等的房间，编造出了一出被盗的戏码。现在我等搜查一遍，如果没有那就是两家的都丢了，咱们可以一起去报官；如果在你们屋子里，咱们一起打开看看，是谁的东西，各自拿回去。”
王启发冷哼一声，说道，“你这理由倒是无理取闹了。”
杜方并不理会，接着看向谢玉，问道，“谢公子觉得如何？”
谢玉说，“找到丢失的东西要紧，方法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也没丢东西，我就没带东西。杜镖头如何认识我？”
杜方说道，“昨日见谢公子身形翩翩，不拘小节，有意结交一番，便向掌柜打听了公子名讳，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谢玉摆手道，“无妨，反正今日还要不拘小节一次，我和朋友还有事，就不耽误各位寻找失物了。”说着，就要和程晔离开。
杜方拦住二人，看向程晔，说道，“时间尚早，二位何必急于一时呢，这位公子，您说呢？”
程晔向杜方拱手说道，“我二人只是巧遇此事，帮不上什么忙，如若找不到，不过是耽误些时间，要是机缘巧合被我二人找到，难免被人怀疑是否偷盗乃是我们所为，家中长辈要是知道我们做了些吃力不讨好的事，难免回去被责罚。杜镖头，就别为难在下了。”
杜方哈哈笑道，“原来公子竟有如此担心，这倒是公子多心啦，如若找到了，自然是大家乐见其成的好事；若是找不到，杜某也感激公子古道热肠乐于助人。”
谢玉也一脸好奇的说道，“听你这么说完，我倒是觉得你不是胸有成足，就是江洋大盗了。”
杜方也反应过来，说道，“谢公子说的不错，公子明显是知道失物在何处了。”
程晔一脸茫然，说道，“两位同时曲解我的意思，倒让我怀疑自己哪句话表达错了。”
这时，王启发也过来，一改之前的态度，对谢玉屈身行礼小心的问道，“敢问公子可是凤翔府谢家谢公子？
谢玉问道，“怎么我谢玉倒是出名了，这么多人认识我。”
王启发接着对程晔说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公子当真能找到？还请二位公子务必解在下燃眉之急。”
程晔无奈道，“我怎么会找得到呢，都是谢公子瞎说的。”
谢玉说道，“想叫我们帮忙也可以，王管家至少得叫我们知道这失窃的来龙去脉吧。不然以后家中长辈问起为何被人搜查了一个早上，我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免被长辈责罚。”
程晔白了谢玉一眼，想不到自己刚用过的理由，居然被他用到了这里，也是无可奈何。
“这……哎，也罢。”王启发就把程烨和谢玉带到一边，将失窃的事情从头开始讲起。杜方见三人背着自己，摇头笑了笑，回了自己的房间。
原来，赤霞山庄风光乍富，近些年和兴安官府也打了颇多的交道，后来经人介绍，赤霞山庄大小姐与兴安府尹的公子辗转定了亲，婚期就在五日后。赤霞山庄庄主王鹏云不远千里，请著名的首饰大师做了一顶凤冠，好让自己的女儿风光大嫁。
王启发带着十二个赤霞山庄的护院，就是负责这次取回凤冠的任务，谁也没想到，就在离赤霞山庄一日路程的时候，出现了失窃的事件。
大小姐的出嫁凤冠丢失，这是极其丢脸的事情，原本王启发害怕事情闹大，影响赤霞山庄的声誉，到时候自己管事的职位不保，也难免一顿皮肉之苦，却又不得不借着赤霞山庄的名头展开调查。
原本赤霞山庄众人奔波十余日，马上就要完美的完成任务，王启发就想着犒劳一下兄弟们，选了这么个风景优美的客栈，沾沾喜气。不过，他们也并未放纵，多日来从不饮酒，清晨出发，日落歇脚，就算到了这美丽的曲堤，也依旧按照往日的规矩住店。
天字一号房四人两两轮流值夜，王启发和王二住在天字二号房，地字一号房有两人，其余人手在客栈外落脚。将保护凤冠作为最重要的事情，不敢丝毫懈怠。
曲堤客栈所有的天字客房都是类似的格局，入门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八仙桌左侧是一张靠墙的条案，右侧是一张双人床，床和八仙桌之间有一道屏风相隔。凤冠装在一只上锁的箱子里，就放在床下，箱子的钥匙王启发随身携带，现在箱子已经是打开的状态，钥匙插在箱子的锁眼里。
昨夜大雨，两人值夜到子时前后，查看凤冠无误，才叫醒另外在床上睡觉的两人换班。
换班之后，丑时初刻，其中一人在屋内小解，再之后所有人被某种**迷晕。直到寅时末，雨停之后王二起床，过来敲门，才发现凤冠被盗了。
之后的事情，客栈里的人就都知道了，王二叫醒了赤霞山庄的所有人，包括在客栈外的人手，招呼客栈掌柜，查看四周环境，叫醒所有房客，开始搜查。
王启发讲述过程中，他带着程晔和谢玉分别去了赤霞山庄八人住的三间客房，郭掌柜要去安抚住店的客人离开了。三人每到客房门口，程晔分别叫住了其余两人，独自在室内查看一番。
听完王启发的讲述，谢玉和王启发齐刷刷的看向程晔，程晔奇怪的问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你可是说过，能找到的啊。”谢玉笃定的说道。
“当时大家要一起查看，我只是说如果，机缘巧合，你我二人，什么时候我说能找到了。”程晔无奈的说道。
“既然说到这了，王某也不怕丢脸，各位帮忙分析分析，王某的身家性命一家老小可都仰仗各位了。”王启发不住的向谢玉和程晔拱手作揖，无比虔诚。估计是明知自己破案无望，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第四章失而复得

“赶紧的，你给想想办法，我都饿了，办完事好吃早饭，早饭可得吃好。”谢玉在一旁说道。
“好吧，我先了解几件事情，夜里是否点燃蜡烛，屋外的人是否能在外面看到里面的情况。”程晔问道。
“如果不是走到窗口，应该是看不到的。”王启发解释道，“我们夜里虽然点蜡烛，只是在靠墙的条案上点燃一根，以应付突发的状况。”
“清楚迷烟是怎么释放的嘛？”程晔接着问道。
“靠近床的这边窗纸上有一个小孔，不确定是不是在这里释放的迷烟。”王启发回答道。
“如果王管家说的情况属实，程某估计……”程晔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房梁，又接着说道，“偷窃凤冠的小贼，就在昨夜守夜的四人之中。”
王启发说道，“不会吧，王童、王书是王二的子侄，郭海英和赵三都是山庄的老人了，都是自小在山庄做事，看着大小姐长大的。”
程烨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目前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们中的某个人。”
“你是如何确定是他们中的某个人偷走了凤冠呢？”谢玉也不了解程晔的思路，问道。
“你们还记不记得，每次到房门口，我先进去都做了什么？”程晔看着谢玉问道。
“趴在地上看地板啊。”谢玉回忆着说道，“我知道了你是在看地板上又没有脚印？”
“对，也不全对。”程晔解释道，“我在看脚印，同时看的是另外一样更重要的东西，衣服上滴下来的水渍。地字一号房内一个脚印都没有；天字二号房内只有一去一回两种鞋底留下的水印，应该是王二出去后，回来告知王管家时留下的；而这间客房地面上有无数个脚印，却没有任何滴落状的水滴留下的痕迹，这说明什么？”
王启发欣喜不已，急忙接道，“说明没有外人进来过，难道真是他们四人中的某一个偷走了凤冠？”
“真是监守自盗啊？还真叫那杜方的乌鸦嘴给说中了。”谢玉惊喜的叫道，随即便安静下来，本来程晔找到了偷窃的小贼，还没来得及接受夸赞，这么一说，就显得那杜方在破案方面更胜一筹一样。
程晔却不以为意，说道，“其实，我也早就猜到了，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最大，一个窃贼偷完东西，人却没有离开，偷盗的东西也没有送出去，这本就不符合常理。当然，这是在王管家所说全都是事实的情况下。”
“公子，小人可是句句属实啊。”王启发急道，眼看着凤冠就要失而复得，王启发也一改之前的称呼，开始自称小人了，他接着问道，“那凤冠现在在何处啊？”
程晔抬头望向头顶的房梁，问道，“这个房间可曾留过人？”
谢玉反应过来，这已经是程晔第二次看房梁了，就问道，“难道凤冠在房梁之上？”
王启发也想到了这个答案，依旧回答道，“早上搜查的时候，所有人都出去了，那凤冠……”王启发也看向房梁。
“凤冠丢失之后，应该就放在房梁之上，这个王管家只需要讯问四个守夜的人，应该就能问出来。”程晔说道，“至于现在还在不在，看看就知道了。”说着，程晔脚踩八仙桌，纵身一跃，就已经手扒房梁，挂在房梁之上。
王启发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程晔，就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惊喜的消息，可最后只看到程晔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在上面？程兄早就已经猜到了？”谢玉急着问道。王启发在旁边不住的点头，同样想知道答案。
“的确不在了。”虽然这是自己早就得出的结果，但程晔依旧很沮丧。即使程晔想到了盗贼偷盗凤冠的方式，也无法根据线索找到凤冠，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这凤冠就再也找不到了。
“程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啊！”王启发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找到线索，眼看着就能找到凤冠了，凤冠却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程晔只能再次给王启发出了主意，嘱咐道，“当务之急，先不要处理昨天守夜的四人，把人手召集起来，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再仔细搜查一遍其余两间客房，还有我和谢兄的房间。如果依旧没有，也分别留一个人，再仔细查看下房顶和楼下的花丛中，再找不到凤冠的话，程某也无能为力了，也许从最开始程某的推理就出了问题。”
王启发对于程晔关于水滴的推理深信不疑，听完程晔的话，转身就往外走，这已经是自己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此时赤霞山庄的其余人都在客栈院中，王管事急忙按照程晔的话吩咐下去，自己则跑到程晔二人的房间查看。
谢玉看赤霞山庄的人都安排完了，就问道，“你从开始就断定凤冠还在这房间之中？”
程晔说道，“没有留下任何人进来过的痕迹，而且所有守夜的人都没提到过盗贼的任何情况，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偷盗之人就在他们中间，查看水印更加印证了我的推断。”
谢玉接着问道，“那为何程兄如此肯定凤冠会在房梁之上呢？”
程晔说道，“如果凤冠被盗之时依旧藏在这间房间里，能藏的地方也就这几处吧，床下，屋顶，当然是房梁上的可能性更大啦。”
谢玉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总不能放在床底下，那咱们现在干什么？”
程晔想了想说道，“咱们就在这房中呆一会吧，万一在你我房中找到凤冠就不好了。谢兄不是要我分享读书心得嘛？书呢？”
“啊，对呀。”谢玉一拍脑门，揉着肚皮说道，“该吃早饭了，我要吃八宝菜、活素鱼还有……”
程晔见谢玉的早饭居然有这么多花样，一脸黑线，疑惑的问道，“谢兄的早餐总是吃的如此奢侈嘛？”
谢玉却似乎早已习惯别人的目光，说道，“早餐一定要吃好，就算在荒山野岭，也得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程晔的黑线更黑了，无奈道，“原来杜捕头说的不拘小节是这么个不拘小节啊。”
谢玉不再理他，说办就办，走到房门口正赶上郭掌柜带着两个小二在院中张望，他们看到了赤霞山庄的人又开始搜查起来，却不懂其中原因，只能在楼下等待结果。
谢玉看见郭掌柜，就直接交代道，“郭掌柜，赶紧叫人准备早饭，送到天子一号房来，另外再安排个小二，去外面买几本书回来，不要小说，选几本江湖奇闻异事，十大奇案，八大爱情故事之类的，程兄爱好特殊，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书籍。”
谢玉安排完早饭居然还又心消遣程晔一番。
郭掌柜马上就安排下去，见谢玉没有其他吩咐，又返回了天字一号房，心中疑惑，也跟着走上楼来。
“谢兄，我可是发现了，你现在做什么事都喜欢用我的名义。”程晔站在客房的窗口，看着底下赤霞山庄众人搜查花丛，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可不能怪我，你的原话虽然不是这么说的，但我知道你就是这个意思。”谢玉也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觉得无趣，说道，“你别说你没有想要留下破案的意思，这个可骗不了我。”
“还真没有，我只是想到哪就说到哪，也无法预知你们会把我的话理解成这样。”程晔说道。
“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更得留下了，你的话明摆着就是告诉别人，你能办到，结果你却要离开，人家以后反应过来，小心找你的麻烦。难道真的是你破案能力出众，想掩饰都掩饰不住？”谢玉似乎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样，说道，“你肯定是故意的，至于是想留下破案，还是擅长破案，你选一个吧，我建议选后者。”
“得得，服了你了，而且我也没有很喜欢稀奇古怪的书籍吧，这个你得承认是自己乱说的吧。”程晔很自然的把话题转移到谢玉之前说过的书籍上，毕竟这才是在曲堤客栈发现的最大的收获。
“我可以叫小二买点别的，怪异小说之类的，他应该没走太远，就算买回来了，也可以换几本，买什么书都随你。”谢玉不屑的说道。
程晔虽然知道谢玉只是随便开开玩笑，却也连忙阻止他，说道，“可别，一切全由谢兄做主。”
这时，正好郭掌柜走到房门前，听到程晔的话，接话道，“二位公子打扰了，可是谢公子帮忙找到了线索？前头又来了两拨客人，小人不知这边进展，不敢随意让客人进来，所以想来问问情况。”
“的确是谢公子找到了线索，谢公子善于藏拙，不肯随意展露。”程晔率先接过了话题，调侃谢玉一番，“再过一会应该就能有结果了，郭掌柜可以先让客人在附近游览一番，回来的时候，肯定能住进来。”
郭掌柜闻言喜出望外，道了声谢，就立即转头去安排了。



 第五章安国旧事

“看来我说的没错，你的确善于破案。”谢玉像是发现了新证据证明自己的推测。
“哪里像你说的那么厉害，不过是如果再找不到凤冠，问题就不再是凤冠丢失，而是扬威镖局抗拒搜查和你我二人耽误搜查的事了。”程晔解释道。
“有道理，看来得赶紧吃早饭了，不然可能早饭吃的不痛快。”谢玉煞有其事的说道。
程晔对他的脑回路和他对早饭的执着表示实在无法理解。
能理解谢玉的也许是郭掌柜，因为很快丰盛的早饭就送到了，随后到来的还有红光满面的王启发。
王启发进来正好看见程晔和谢玉一左一右对坐准备吃饭，他二话不说，双膝跪地，磕头拜倒，口中说道，“谢二位公子大恩。”连磕三个响头。
不等程晔二人说话，王启发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公子真乃神人也。小人按照公子的吩咐，公子所说的地方，小人一一仔细查过，果然在河岸的花丛中找到了凤冠。那凤冠被一根鱼线系在河里，另一头拴在了一棵月季花茎上，幸好河水不是很急，再晚找到一会，花茎就要被绞断了。感谢二位公子大恩。”
说着说着，王启发又磕了一个头，他们找到的不只是一顶凤冠，也可能是王启发等十三人的身家性命啊。
“好了好了，你赶紧去处理自己的事吧，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做呢。”程晔知道了结果就放心了，不然难免要应对一些麻烦，其他的事情也跟自己无关了。
谢玉也说道，“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吃早饭，别忘了跟掌柜的说一声，人家还得做生意呢。”
王启发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程晔和谢玉二人接着吃饭，谢玉专心的吃早饭，程晔也没有和他说话，这家伙对早饭这么执着，谁也摸不透他有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期间，有一短衣打扮的人来到房门前，看见二人在用餐，就一直在门口站着。
待二人都吃完了，谢玉才对那人说道，“进来吧。”
“公子要的书买回来了，另外，天色不早了，该启程了。”看起来是谢玉家的保镖之类的人。
“这不是每天都在走嘛，父亲又没规定归期，多一天少一天也不要紧。”谢玉抱怨了一番，把书接过来，翻看了几页，把其中两本书交给了程晔。
程晔接过书来，见谢玉没有跟自己说什么的意思，就独自翻看起来。
小二一共买了六本，谢玉交给程晔的一本是江湖十大奇闻轶事，一本是安国百大名人。程晔明白，自己的母亲或者应该是跟这两本书中的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有关系。
程晔记忆中的母亲很普通，就像是所有母亲一样，相夫教子，小时候特别喜欢带自己出去玩，对很多事物都有兴趣，自己的童年也因此丰富多彩。
能引起谢玉如此关注的玉佩肯定不是普通的玉佩，即便普通，玉佩对于谢玉或者谢家的意义必然是与众不同的。
自从父亲离开之后，程晔从师公的态度和对世界的了解，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必然不是普通人，这玉佩或许就是自己解开一直萦绕在自己心中的父母之谜的第一个突破口。
谢玉见程晔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便对自己的护卫说道，“萧战，这位是程公子，跟我谢家颇有渊源，今日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你先下去等候。”
萧战祖上三代都是谢家家臣，闻听少爷如此说法，便明白这不再是自己能插手的事情，只是应了一声“是”，便退出门去。
谢玉也不再说话，拿起其他几本书随便的翻看起来。
程晔看着谢玉拿给他的两本书，江湖十大奇闻轶事以吸引眼球为主，所描写的故事真实程度有待商榷，幸而程晔也不需要在意故事的真实性，只需要找到与母亲或者父亲有关的部分便好。
谢玉在谈到玉佩的时候，并未直接说明玉佩的去向，程晔心里明白，必然是自己的母亲有着不为自己所知的故事，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明，这也契合了师公对于此事的态度，也再一次让程晔坚定的相信，父母的一去不返必然是一件自己无法想象的大事。
程晔明白在不说出自己的母亲是谁的情况下，向谢玉询问母亲生前的事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在书本中寻找关于母亲的信息，再向谢玉求证，这也是他们之前达成的默契。
江湖十大奇闻轶事说的是几个江湖上大人物的故事。
第一篇就是灵耀山庄庄主叶凌风，少年成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故事，后成立灵耀镖局，当选武林盟主。
紧接着是百川钱庄钱大海如何成立钱庄，又如何仗义疏财，造福乡绅的故事。
多数都是一些美化现在安国大人物的文章，程晔觉得内容几乎没什么参考价值，跟实际情况相去甚远，都是一些不相干的人杜撰出来骗钱的。唯一稍有不同的便是一篇写一位将军和一个才女的爱情故事，悲惨的爱情故事在任何时候都是很好的谈资，也让江湖多了些风花雪月，少了点打打杀杀。
第二本书安国百大名人，从当朝宰相、边塞将军，一直介绍到文人墨客、铸剑大师。
程晔粗略的翻阅着，他主要找女性的段落，如果谢玉给自己的两本书跟自己母亲有关，女性这个范围让他的寻找更有效率。
直到他看到一首诗。
感时花离树，雪夜泪惊魂。
举目犹觉苦，忽见梦中人。
作者，楚惊鸿。
程晔对于楚惊鸿这个名字很陌生，但这首诗却熟悉无比。
程晔九岁的时候，跟母亲出去游玩，遇见一个女孩，在一起玩的很开心，回家之后程晔念念不忘，后来母亲跟父亲谈论起这件事，想到了他们的过往，读过这首诗。这是母亲与父亲久别重逢后，母亲做的诗。
楚惊鸿，母亲姓楚，但不是这个名字，程晔想到父亲或许用的也不是本名。
程晔快速的拿起第一本书，就是那段将军与才女的故事，两位主人公分别是楚惊鸿和程千里。
一位是名满京都，诗传万里的才女。
一位是力克蛮夷，一年内连升三次的将军。
二人相见恨晚，携手浪迹天涯，后被小人加害，尸骨无存。
程晔看着这两个名字，陷入无限的悲痛之中，原来你们叫这样的名字，原来你们有这么悲伤的故事，原来自己对你们一无所知。
谢玉也注意到了程晔的变化，问道，“书中可有感动的故事？”
程晔连忙调整情绪，回答道，“看到一首诗，想起了些小时候的旧事，倒是叫谢兄见笑了。”说着，把带有母亲诗词的书页拿给谢玉。
谢玉接过来，看了一眼微微笑道，“旧事总是容易叫人感伤，人之常情，这首诗流传极广，确实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
程晔回忆着往事，简单说道，“小时候对一个女孩念念不忘，母亲读过这首诗。”
谢玉了然，说道，“作者楚惊鸿可是安国最出名的才女，在京都一个年轻女子如果没读过楚惊鸿的诗，会被闺蜜耻笑是土孢子的。”
程晔接着问道，“谢兄可知此作者的情况？”
谢玉说道，“这书中记载的故事，虽然多数是作者胡编乱造，但大体的脉络还是事实。当年楚惊鸿惊才艳艳，偏偏喜欢江湖的侠义故事，爱上了来自江湖的程将军。程将军带兵作战从一个校尉，一年内连升三次，被圣上授爵宣武将军，也是一时的风流人物。但因为某些原因，二人的婚姻不被认可，只能离开京都。十年后回到京都吊唁楚大学士，不久就传出了他们身死的消息。这些都是广为流传的故事，程兄居然看起来竟从未听说过嘛？”
程晔说道，“程某自幼父母双亡，十二岁在巨鹿书院跟随师父段无咎学习，倒是很少听到这样的消息。”
谢玉恍然，段无咎出自黎呈门下，程千里乃是黎呈的关门弟子，程晔的过往在谢玉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谢玉说道，“段先生一代人杰，当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后来弃武从文，成立巨鹿书院为安国培养了不少人才，难怪程兄如此惊艳。”
程晔摆手说道，“只是学了些师父的皮毛而已，谢兄谬赞了。这些江湖故事，程某知之甚少，谢兄能否再多说一些。”
谢玉说道，“我也只是在书上看到，听家中长辈说过一些，更多情况也不甚了解。”他直到程晔急于知道什么，但那些事连他也不清楚。
程晔也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了解的，说道，“如此，便不打扰谢兄了，谢兄应该还有事要忙吧。”程晔抬头扫了一眼窗外的萧战。
谢玉摇了摇头，说道，“谁都不自由啊，程兄这是要去何处？”
程晔回答道，“正准备回书院去，第一次离开书院这么久，在外有些不习惯，也想念师父和其他师兄弟们。”
“哈哈哈，彼此彼此，我也是第一次离家许久，不过我倒是不那么急着回去。”谢玉说着也看了一眼萧战，无奈说道，“可惜身不由己啊。”
程晔了然，说道，“那便出发吧，时候也不早了，如果没有这偷盗之事，想必大家早就该动身了。”
谢玉道，“也罢，程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程晔拱手说完，看着谢玉离开，又拿起谢玉给他的两本书，返回房间，拿起自己的包袱，才下楼去。



 第六章分析案情

程晔走到楼下，正看见王启发拦着谢玉在说话，杨威镖局的镖师们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王启发见程晔下楼，连忙跑过来，深鞠一躬，说道，“程公子原来是段先生弟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再次感谢程公子相助，大恩大德，小人铭记于心。”
程晔连忙扶起王启发，扫了眼杨威镖局方向，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何况我也没有帮多大的忙，王管家当感激自己坚持不懈和手下兄弟们齐心协力才是。”
王启发闻言疑惑的看着程晔，有些摸不到头脑，只当是程烨谦虚，不贪功罢了。
这时，谢玉走上前来，未等说话就见扬威镖局的杜方也走过来，向众人拱手问道，“听说丢失的东西找到了？恭喜恭喜。”
程晔回礼，说道，“找到了，王管家回房之后没找到线索，只能重新搜查一遍各处，想不到还真找到了。”
杜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向王启发说道，“那便恭喜了，好事，失而复得，皆大欢喜。”
王启发拱手笑道，“事出突然，之前打搅之处，望杜镖头和镖局的众兄弟海涵。”
杜方摆手，说道，“行走江湖难免遇到各种难处，王管家客气了，镖局还有事务在身，再会。”杜方说着，向程晔和谢玉一拱手，说道，“如此一日，认识二位公子，三生有幸，今日不便，他日见到二位再续今日缘分。”
“一路顺风。”
杜方点了点头，转身赶上镖车，杨威镖局径直离开了。
王启发等杜方走远，才试探性的看着杨威镖局方向，问程晔，“程公子难道是不想被其他人知晓是公子找到了凤冠？”
程晔摆头说道，“算是吧，还请王管家保守秘密，虽然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管家不太了解程烨所思所想，只当他是低调行事，说道，“程公子低调做人，看来是得到了段先生的真传，小人佩服。”
程晔不管王启发如何想，向谢玉问道，“谢兄不急着赶路嘛？”
谢玉一指王启发，解释道，“这不是被王管家拦下来了嘛，非要请咱们二人去喝喜酒。”
王启发邀请道，“马上就到山庄大小姐出嫁的日子，特来邀请二位参加婚宴，原本应该大少爷亲自出面，小人越俎代庖了。”
程晔对王启发说道，“我二人皆有事在身，怕是不便前往。”刚趟了一趟浑水，程烨不想再节外生枝。
王启发说道，“程公子不必客气，方才已经问过谢公子，程公子要回巨鹿书院，正好路过赤霞山庄地界，路程上正合适。谢公子过去也只需要绕出个一日的路程。二位公子帮了赤霞山庄这么大的忙，待小人禀报庄主，庄主知晓小人未能留下贵人，小人难免遭受一顿责罚。还请二位公子莫要推辞。”
程烨听王启发这么说了，又看着谢玉一脸兴奋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不想那么快赶回家去，程晔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辞，看来自己只能走这一趟了。
程晔说道，“那就麻烦王管家了。”
王启发见程晔答应了，高兴的说道，“不麻烦，不麻烦，赤霞山庄荣幸之至。那二位公子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准备，咱们一会就出发。”说完，便转身安排去了。
谢玉见王启发走开，才兴致勃勃的说道，“我就知道程兄会答应，所以已经先答应下来了。”
程晔无奈道，“是你不想那么快回家吧，不要把问题推到我身上，不过，去看看也好，我也好奇这样的凤冠究竟什么样的新娘才配得上。”
谢玉说道，“我说对了吧，你我虽然相识不久，但也算心有灵犀了。”
程晔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玉接着问道，“程兄为何不承认是自己找到的线索，才让赤霞山庄的人找到凤冠？”
程晔说道，“不过小事而已，何必弄的世人皆知呢。”
谢玉撇嘴，一脸看透了你的表情，说道，“我看你是不想让扬威镖局的人知道吧。”
程晔说道，“他们知不知道于我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玉凑上前来小声说道，“原来如此，你觉得有可能是他们干的啊！”
程晔笑而不语。
谢玉看着不远处张罗着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的王启发，说道，“这王管家还被蒙在鼓里呢，刚才还跟人家客气道别，这要是知道了就有热闹看了。”
程晔说道，“谢兄怎么知道他没看破，要是有你想要的热闹，估计我也是热闹的一部分。”
事实证明，第一次偷盗凤冠的贼人应该是赤霞山庄的人，但他作为守护凤冠之人，在自己看守的夜里凤冠丢失，怎么看都得不偿失。所以程晔认为偷盗凤冠的行为绝对不是将凤冠藏起来的人一个人的行为，一定是有人指使他做这件事。
这个人很可能也在曲堤客栈之中。
曲堤山庄的客人中有时间有能力策划执行这个盗窃行为的只有杨威镖局，王启发未必想不到这点，但他无法证明，也无法以自己的能力留下他们，与其把话都点明，不如记在心里，表面应付过去。
如果王启发对杨威镖局发难，程烨就成了破坏杨威镖局行动的帮凶，赤霞山庄可能不怕，但程烨应对这么大一家镖局，想想就知道有多难了。
不管杨威镖局在曲堤客栈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偷盗之事是否与他们有关，现在的情况对大家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谢玉听到程烨的话，瞪大了眼睛，但转念一想，也想通了关键点，点点头，说道，“程兄高见。”
王启发并未对看守凤冠四人做任何的处理，只是训斥了一番，估计要等到回到赤霞山庄再处理。
程晔和谢玉跟着赤霞山庄的车队，坐上了去往赤霞山庄的马车。萧战临时充当了车夫，程晔和谢玉就在车厢里聊了起来。
谢玉首先问道，“程兄，你说真是扬威镖局的人偷的凤冠嘛？他们偷完之后为何不带走或者丢到河里呢？”
程晔一边翻看着那本江湖奇闻，一遍回答道，“我可没说是他们偷的啊，都是你说的。”见谢玉一脸不相信，又说道，“既然你都想到是他们干的了，这两个问题，你自己也能解答了。”
谢玉自豪的说道，“程兄看出谢某聪明绝顶了？跟你说啊，我就是不愿意往这上面想，不然哪等的到你破案啊，我直接就把凤冠找到了。”
程晔说道，“对对对，谢兄才高八斗，智力非凡，还请谢兄为我解惑吧。”
谢玉说道，“你打趣我，不过谢某不与你计较。”谢玉说完就安静的坐在车厢里，程晔也不管他，继续低头看书，过了一会儿，谢玉自言自语式的说道，“究竟是为何呢？”
程晔见他这么坚持，只能放下书，说道，“你想啊，如果我们所料不错，赤霞山庄无论是谁偷了凤冠，总该对自己有些好处，偷完之后，如果只是放在房梁之上，就算没人发现，也不可能无人接应，凤冠从房梁又转移到了花丛中，只能说明接应之人就在客栈之中。”
谢玉点头说道，“不错，这说明偷凤冠的人就是被扬威镖局的人收买的，难怪他们开始不着急离开，找到凤冠之后直接就走了。”
程晔又继续分析，说道，“就算我们推算错误，凤冠没有藏在房梁之上，有时间再把凤冠放在花丛中的也只有扬威镖局的人。”
谢玉看着程烨，郑重的说道，“看来我只能承认你比我聪明一点点了，但只有在破案方面，其他时候我可不承认。”
程晔回道，“跟行走江湖的人相比，咱们这都是小聪明。”
谢玉说道，“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个叫杜方的镖头明明是知道偷盗的事情，还装作不知，跟咱们在一边平静的交谈；这个王管家想到了这件事跟扬威镖局有关，却还淡定的和人家寒暄。那你也很厉害了，转瞬之间就能想明白这么多事情。但也许只是你想的太多呢。”
程晔说道，“希望是我想的太多吧，还有你想过没有，难道王启发真的就这么希望我们去参加他们家小姐的婚礼？”
谢玉显然对这一个反转有些不适应，问道，“难道他们还怀疑你我偷盗了凤冠不成？咱们可是一直和他们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处理凤冠啊。”
程晔说道，“可是事件的推理是我完成的，我说的未必就是事实，相反，也可能是事后的补救措施，而且，咱们这边还有另一个人。”
谢玉指了指赶车的萧战，说道，“你可别吓我，我还当这趟是休闲游玩，没想到是羊入虎口。”
程晔说道，“放心吧，这种可能性极低，你就安心的好好看看新娘吧。”
谢玉拍了拍胸脯，说道，“以后我可得离你远一点，本来只是看看曲堤的风景，顺便住个客栈，一遇到你就碰到这么多麻烦的事情，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啊。”
程晔说道，“如果不是遇到我，对你来说，今天就只是一个简单的盗窃的事情。因为我你才知道这么曲折的故事，难道不是该先感谢我嘛？”
谢玉说道，“感谢你，感谢你的恩将仇报，遇人不淑啊。”
程晔哈哈大笑，这谢玉太有意思了，自小师兄弟们在一起，不是一起练武切磋，就是在学院里学习各种知识，他还从未遇到像谢玉这样有趣的人。
谢玉不再说话，随手拿起那本安国百大名人，自顾自的看起来。


 第七章赤霞山庄

一路无话，直到第三天的下午，一行人才赶到赤霞山庄大门前。王启发来到程晔二人马车前，说少庄主出来迎接了。
程晔二人走下车来，迎面就是一座阔气的大门楼，程晔至今为止也未曾见过如此宽大的门楼，门楼上书四个大字“赤霞山庄”。
门楼近前站着一队人，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看着完全不像是一个暴富之家的大少爷，倒像是来自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家族公子。
风度翩翩的少庄主走上前来，自我介绍道，“感谢二位公子出手相助，在下王博，欢迎二位公子光临赤霞山庄。”
“程晔。”
“谢玉。”
程晔二人双双抱拳自我介绍道。
王博侧身引领二人往山庄正门走，边走边说道，“二位远道而来，庄内已经备下酒菜，家父外出处理些事务，晚些才能回来。”
谢玉说道，“无妨，能结识王兄这样的少年英才，也不需此行。”
王博笑道，“谢兄客气了，谢兄潇洒气度才实在让人心驰神往，最近新得了一块美玉，待会还请谢兄帮忙长长眼。”
谢玉也高兴起来，说道，“美玉易有，好友难得，王兄客气了。”
王博又转向程晔说道，“听闻程兄乃是段先生高徒，段先生是安国大儒，巨鹿书院这些年培养了太多人才，山庄里有十多人曾在巨鹿书院学习，家中七叔也曾在巨鹿书院读书，受益颇多，现在帮助家父处理山庄事务，让家父轻松许多。”
程晔闻言问道，“敢问王七叔名讳，程某可能还会认识。”
王博说道，“七叔名叫王鹤春，段先生成立书院后在书院学习过三年。”
程晔回想一下，确认自己不知道这个名字，说道，“应该是王七叔进书院较早，所以并不认识。”
王博解释道，“是的，七叔在书院乃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想必是离开书院之时，程兄还未拜师。”
程晔点了点头，说道，“想必应是如此。”
巨鹿书院是一所大型的书院，所学颇杂，文艺经史，算学，甚至还包含裁衣、铁艺、木工等。
王鹤春学习的应该是算学之类的实用课程，只能算是巨鹿书院的学生；而程晔是段无咎的亲传弟子，虽然也在学院里学习，但性质完全不一样。
王博引着程晔二人穿过门楼后宽阔的广场，往赤霞山庄正门放下走。程晔不时的打量四周，赤霞山庄应该是重新规划统一建设过的，所有的房屋院落错落有致，中间的道路宽阔而且平坦，虽然只是门楼到正门几十米的距离，但给程晔的感官刺激是巨大的。
王博也注意到程晔的表情，边走边解释道，“父亲管理山庄以来，山庄的业务发展的很好，父亲便在此处修建了这片院子。老宅在这新宅的后面，这边的院子都是五年前新建的，花费甚多。”
程晔说道，“王兄谦虚了，都说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光是这重新规划整个山庄，建成这么一片院落，王庄主的胸怀可见一斑。”
王博与有荣焉，又形容苦闷的说道，“程兄夸奖，家父的确为此耗费了不少心力，只是现在这些院子已经不够用了，现在正准备在后面再修建一部分。家父把这件事交给我了，现在是一头雾水，苦不堪言啊。”
赤霞山庄最近一些年发展太快，原本按照庄主王鹏云的想法整理出一大片空地，修建了两处大院落用于家族产业，规划一片区域用于家族主要人物的新居，剩下的地方为了气派，修建了巨大的门楼和广场，道路也修建的十分宽阔。
可是赤霞山庄一年一个台阶，两年生意翻一倍，原本几十年也用不了的新房，几年时间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就算是那么宽的马路在繁忙的时候，也仅仅只是够用而已。
王鹏云也意识到自己的经历见识已经不足以支撑整个赤霞山庄的发展，几年前就开始着力培养第二代接班人，这其中以王博为代表，一些主要的家族子弟从小就被各处事务的主管带在身边学习，其他一些家中边缘的子弟和忠诚又被信任仆人的孩子，被送到类似巨鹿书院等地方学习，以应付山庄接下来的发展。
王博带着程晔和谢玉，从赤霞山庄的正门而入，山庄上下被装修的富丽堂皇，宽阔的庭院干净整洁，移植的观赏树木明显被精心修理过，各色花卉盆栽给富贵之家增添了一些喜庆的气氛。
三人来到正房侧面的一处小书房，谢玉的随从萧战被家丁领去了不远处专门为客人的随行人员准备的屋子。
请程烨二人各自落座之后，王博抱拳说道，“后日就是舍妹出嫁之日，山庄里也到了一些远道的客人，各处都在忙着。祖母前日听闻凤冠被盗心急如焚，二位先在此处歇息片刻，待我禀告祖母，安排一下，再与二位详谈。这是家父给我安排的小书房，平时没什么人过来，二位尽可以随便些。”
“无妨，王兄请便，我二人就在此等候王兄。”谢玉说道。
王博点头，转身离开的书房，随后有仆人送来茶点瓜果，便再无人打扰。
程晔看着书房的布置，想着在赤霞山庄所见，向谢玉问道，“谢兄，安国的山庄现在居然能布置的如此大气了嘛？”
谢玉正在书房里闲逛，闻言回头看了眼程晔，疑问道，“这叫大气？程兄该不会是没怎么到过类似的山庄吧。”
程晔被谢玉说笑了，说道，“总不能说财大气粗，满眼暴发户气质吧。要说山庄也去过一些，就是没见过规模这么大的。”
谢玉用食指点了点程晔，说道，“你啊你，实话怎么能随便说。”
程晔摊开双手做无奈状，说道，“那应该怎么说，谢兄指点一二？”
谢玉沉思道，“你应该说，富贵之家的底蕴，在这建筑上可见一斑。”
程晔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碗，一边推向谢玉一碗，一边说道，“长这么大虽说也去过几个山庄，却没见过如此规模的，安国朝廷允许这么修建吗？史书上修建违背规制的建筑，那可是杀头的罪啊。”
谢玉随手拿起书房里书桌上的一张纸，头也不回的说道，“当朝皇帝宽仁，这方面受罪的人倒是不多，最近这些年各府县商业发展越来越好，像赤霞山庄这样的府县大户生意越做越好，越制的建筑也多了起来，只是修建这么大规模的还确实不多。赤霞山庄庄主王鹏云的确经商有方。”
程晔没想到是这样，问道，“哦？你家也富贵的这么明显？”
谢玉显然没想到程晔会说道自己身上，摆手说道，“经营的东西不一样，不能比不能比，你来看。”
程晔走过去，发现谢玉拿的是一张规划的草图，标注着赤霞山庄现有的和规划建设的建筑。
赤霞山庄几十年前还只是一片小村落，因为距离兴安府城仅有十余里，现任庄主王鹏云父亲靠着村里的织布技艺，一点点发展壮大。
到了十年前，山庄的事业开始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王鹏云开始筹划修建山庄，山庄的主院处于正中央，内有十余个小院子，主要是庄主和家人居住以及待客、办公的场所，王博所在的院子就在主院中，在主院门口的西侧。门口东侧是各个大管事办公的地方，还包括七叔管理的账房，以及银库等。
山庄主院两侧分别是布匹和粮食两个大院子，大院子里套着各式小院子，不同的工作分别在不同的院子里进行。仓库有仓库的区域，织布有织布的地方，项项工作井井有条。
山庄新建建筑的主要用途，一方面是经营业务的扩张，山庄要加大布匹印染、成衣设计制作、粮食加工方面的投入；另一方面是人员的住处。赤霞山庄原有村落就在主院后面，如果要建设新院落，就要在外圈选址，所涉及到的新建筑落成之后，具体的院落选址分配，必须有完整的规划才能开始动手实施，难怪王博苦恼，程烨和谢玉刚了解个大概，就已经头昏脑涨了。
书桌上还有几张类似的草图，显然是这规划还未最终确定，依旧处于筹划阶段。
谢玉指着草图说道，“赤霞山庄做的是粮食和布匹的生意，粮食布匹的存储需要的粮仓库房，运输的车马加上人力，所需要的房屋建筑就已经很多了，我家生意没有这些，不需要这么盖房子。”
程晔打趣的说道，“我懂，粮食布匹哪有美玉值钱啊，一块极品美玉就能抵一个粮仓。”
谢玉听出了程晔调侃的意思，说道，“去你的，本公子懒得和你这穷鬼讨论。”
程晔对穷鬼一说毫不在意，说道，“我虽然穷，却自由自在，不像你出门都不自由，还得有人看着。”
谢玉看萧战站在门外，小声说道，“随从而已，也就在外面借着老爷子的名头压着我，不愿意和他计较，回到家再和他算账，还有你，等我找到你的弱点，天天戳。”谢玉边说边用手指戳着程晔的前胸，其实谢玉也是心胸宽广之人，不在意这点小玩笑，程晔看出这点才敢仅仅认识几天就如此开玩笑，这几天就是这样的玩笑让两个人的交情亲近了一些。
就在两人玩闹的时候，书房外来了一个年轻人，口中询问着“可是小先生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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