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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平帝》


 第一章长剑饮血

“公子，您交代的事情，属下已办妥。”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里，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禀报着。
他不敢抬头看向端坐在书桌后的公子，又因久久得不到回应而心生怯怕，冷汗慢慢的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整个书房，陷入静默，静默到压抑。
这种压抑，让黑衣人心里更是不安，他猜不透公子的想法，更不敢去妄自猜测。
直到他脑门上的冷汗，啪嗒啪嗒的滴落在木地板上时，那白衣公子这才开了尊口。
“默九，我交代的事情，你真的办妥了？”冷冰冰的一句反问，让跪着的黑衣人更加心惊。
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禀公子，确实已经办妥了。”
“呵，好一句，已经办妥了，只怕是你家主子，已经打着将计就计的算盘，挖好了坑，等着本公子去跳吧，你说是不是？张阿三。”
后面的那三个字被一字一顿的念出来，虽说声调不高，但听在张阿三耳朵里，无异于惊雷。
他的身份暴露了。
于是身体的本能快过于大脑，起身，拔剑，一气呵成，手中寒气森森的长剑，直直刺向了端坐在书桌前的人。
本以为能一剑命中，可他高估了自己，脖子上一瞬间的冰凉感和温热的液体流动感，明确的告诉他，他败了。
一剑封喉，莫过如是。
哐当一声，手中长剑坠地，他抬手死死的捂住脖子，跪倒在地，瞪大眼睛看着站在烛光下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长剑的人。
他至死都不明白这人是何时出的剑？又是何时发现他的身份的？他奉命潜入蔺晨身边已经三年了，可这三年以来来，这人给他的感觉，就像一步步临近深渊，既危险又莫测，他的那些杀伐手段，更是令他一个杀手都胆寒。
黑暗渐渐侵蚀入他的眼帘，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人冷峻的眉眼，在柔和的烛光里，都暖不了半分。
蔺晨擦拭好了长剑， 抬着剑身仔细端详着，嘴里却漫不经心的吩咐着:“默一，从营地里挑选个合适的人，接替默九的位置，顺便把地上的尸体，扔到荣王府去，好让他的主人，替他收收尸。”
“是，公子。”
默一从房梁上现身，轻飘飘的落在地面，然后拎起地上的尸体，开门踏着轻功离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蔺晨将长剑归入剑鞘，拿着它就踏出了房门，一步步沿着长廊，走到了湖中心的亭子里。
他静静地伫立在栏杆处，抬头望着悬挂在天上的圆月，轻声呢喃着:“母妃，月又圆了，可晨儿什么时候才能在见到您呢？已经十年了。”
他说完就闭上了双眼，掩去眼底的思念。
随风飘来的淡淡荷香，让他的心里得到一丝丝慰藉，因为他的母妃，最爱的就是荷花，所以他在这湖里，种满了荷，如今正是盛开的时节。
闻着这清香味，蔺晨回忆起了幼时的一件事。
犹记得那年他才六岁，有段时间里，他的母妃整日愁眉不展的，小小年纪的他，为了能让母妃开心些，就偷偷地跑到了泽清池里，摘了好几朵荷花，带回了清逸殿。
刚一踏进殿门，他就邀功似的喊着:“母妃，看晨儿给你带了什么？晨儿给你带了你最爱的……”
剩下的荷花二字，硬生生地被他憋回了喉咙里，欢喜的笑容，也僵住了，手里拿着的荷花，更是声的掉落在地。
只因他的母妃，正卑微的跪在一个人的脚下，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每磕一次，就重复一句:“求陛下收回成命。”
“求陛下收回成命。”
可那人连个施舍的眼神都没有给她母妃，反倒是笑得恶意满满。
小小的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样卑微如尘的母妃，是他从没见过的，他的母妃，明明一直是个高雅如莲的女子。
他也只好赶忙跑过去跪着，跪在那个人的脚下，头也不敢抬。
这人是他的父皇，是这个昭国的统治者，同时也是个昏庸无道的暴君，他不知道他一气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只能顺着。
可他刚跪下，就被那人一脚踹开，“滚远点，朕看到你就心烦。这些年朕养着你，如今也正好派上用场，三日后就到启国为质。”
那人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而他的母妃，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泣不成声的自责着:“晨儿，是母妃无能，是母妃无能，劝不了你父皇，也是母妃当年瞎了眼，痴心错付。”
这一刻，恨的种子，种在了心里，这个男人，不配做他的父皇，终有一日，他定要带母妃离开，离开这个让人厌恶的宫廷。
默一其实早就回来了，可他不敢上前打扰，只能一直静默着站在十米开外的走廊里，月下那道孤寂的身影，让他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容貌俊逸，气质清雅的公子该是个如谪仙般的人物，可这十年来，公子为了能好好的活着，手里已经沾染了太多鲜血。
“默一，在想什么呢？连我走近了都没察觉。”
“啊，公子，默一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荣王陈泰今夜定是不能睡个好觉了。不过，公子，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打草惊蛇了？”
“不会。明天有好戏看就是了。”
默一挠挠头，想不通自家公子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不过既然公子说有好戏看，那定是一场震撼人心的大好戏，等着看就好了，指不定，到时还得去给这出戏，添砖添瓦呢。
蔺晨看着自家这傻乎乎的默影卫头头，有些头疼，同时在心里对自己挑人的能力也产生了质疑，我挑人的眼光真这么差？
仔细一想，诶，不对啊，自己才貌双全，智计无双，眼光独到，怎会挑错人呢？不会的，不会的，定是被这傻狍子把自个给带沟里面去了，想到这， 抬手就在默一头顶上赏了个爆栗。
默一揉着脑袋，有些委屈的问道:“公子，你为什么敲默一的头？”
蔺晨难得开了次玩笑，笑眯眯的说:“我看能不能把你敲聪明些。”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就收起笑容正色道:“对了，默一，我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默一一听是谈正事，也就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正正经经的回道:“公子，果然不出你所料，安南侯，已经暗中选择支持太子了。”
“呵，有意思，默一，等明日荣王府的戏一唱结束，你就去给二皇子传个口信，就说我邀他到浮生楼一聚，有要事相商。”
“是，公子。”



 第二章长公主

大清早的，整个荣王府，就乱作了一团，荣王陈泰，怒气冲冲的对着侍卫吼道：“找，给本王仔仔细细的找，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欺负到本王头上！这是不想活了吗？”说完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狠狠地砸向地面，连续砸了好几只，还是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因为跟着世子出去的护卫，回来禀报说世子在***失踪了。这对荣王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在加上昨夜夜里，派出去潜伏在废物质子身边的线人，直接被人家给宰了，扔到了大门口。这摆明了就废物质子展开的报复，可他没真凭实据，也不敢明张目胆的跑到质子府质问。
这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差点没把荣王给活生生气死，他现在只期盼着他那宝贝儿子安然无事。
真的能安然无事吗？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世子还没找到，皇帝的旨意，却是先一步来到了荣王府，禁军统领卫英率着数百名禁军，把整个荣王府团团围住，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因为隔得远，他们也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通敌叛国，抄家灭族之类的字眼。
话说这这荣王府的世子，平日里欺男霸女，橫行无道，早就成了这都城一霸，让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如今看着荣王府的人，被禁军押走，纷纷拍手称快，心里那叫一个解气，
曾经荣极一时的荣王府，竟是落得这么个下场。
离荣王府不远处的清韵茶楼里，默一伸手戳了戳自家公子，小声问道：“公子，解不解气？”
蔺晨慢悠悠的放下茶杯，抬头看向楼下被禁军押走的王府众人，冷笑着:“呵，解气？我觉得一点也不解气。”说完后就收回了视线，拎起小茶壶，就往茶杯里续水，茶水渐渐添满，可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茶水漫出杯子，流到桌面上，他才停下来，然后继续说道：“我心中的仇恨，就如这杯茶，早就装满了，可他们还在不停的往里面加，忍受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我要把他们一个一个的亲手送下地狱，一切都才刚开始呢。”
默一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默默喝茶，虽然他有时会插科打诨的逗自家公子开心，可那也是要看情况的。
过了会，见自家公子平息了怒气，默一才赶紧说道：“公子，二皇子那，我已经派了默七过去了。”
蔺晨愣了下，“我记得我昨晚好像是说让你亲自过去的吧？难不成我记错了？”
“没，公子没记错，但我得留下来保护公子啊，虽说荣王陈泰只是个承袭的异性王，如今也没多大实权，但老荣王的军功可是实打实的，只是可惜后来战死沙场了，但底蕴终究还是有些的，只是没想到他的后人尽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把他的一世英名给毁得干干净净。”说到后面，默一有些唏嘘，要是他将来也有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只怕死后棺材板都要盖不住。
蔺晨听他这样一说，摇头轻笑：“默一啊，要是荣王陈泰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世子也不是个只懂吃喝玩乐，寻花问柳的废物，只怕现在他们的坟头草都要齐腰深了。”然后沉声说道：“帝王，只能与其共患难，不能与其共荣华。”
默一听了最后一句，心里紧了紧，捏着杯子垂眸踌躇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那你呢？将来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吗？”
“不会。”蔺晨回答得斩钉截铁，随后又补充道：“因为我对那位置不感兴趣，我只想把母妃接出来。”
默一总算放下了心。
蔺晨接着问道：“对了，这荣王世子，被你们给弄到哪去了？我还没好好收拾他一顿，以报当年之仇。”记得他刚到这的时候，可没少被这荣王府世子揍。
默一轻哼道：“早被打断了手脚，毁了容貌，给扔到城外去了，才不要让公子脏了手呢。”
“你们啊，真是……。”蔺晨低头，忍住眼里的泪意。
这些年来，他们早已不是主仆，而是亲如兄弟。
从二皇子府回来的默七，上得楼来，使得蔺晨从感动中回神，为了不让他两察觉出端倪，只得端起茶杯轻抿口茶，好借此稳稳情绪。
反倒是默一一见默七回来，直接起身把人给一把拉来按坐在座位上，边给他倒茶边问：“诶，默七，赶紧说说，二皇子他是怎么回复的？”
默七一板一眼的回复道：“二皇子他说，他会在申时一刻抵达浮生楼。”
“嗯，我知道了。”
从清韵茶楼出来，蔺晨本打算直接回质子府的，可默一愣是说难得今日有空闲，说什么也要去好好逛逛，之前为了覆灭荣王府，可是忙了好大一阵子的。
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听到的都是有关荣王府的事，他们惋惜者有之，高兴者有之，只能说同一件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等三人回到质子府时，璟和长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璟和长公主，可是启国出了名的第一美人，从小就聪慧过人，文治武功甚至在诸皇子之上，又是先帝最小的女儿，一直深受先帝宠爱，后来又建了军功，得了长公主的封号，最后差一点就成了这启国的主人，可她无心于帝位，在她看来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太过于冷清了些，比起这她更喜欢逍遥自在的活法，反正谁也不敢管她，哪怕是她那如今坐在帝位上的皇兄。
所以她每年都会离开启国皇都晋城，四处游玩，在游玩的同时，又会结实大多青年才俊，把有能力者举荐入朝任职，可渐渐地，被她举荐的人，皇帝不在任用，甚至暗中打压，这也让她意识到，她的皇兄，已经在防备她了，她的唯才任用，本是无私的，可在她皇兄眼里，显然就成了她想要夺权。
璟和长公主的亲自到来，让蔺晨有些惊讶，但他还是赶忙行礼，“蔺晨，参见长公主。”
“免礼。”
“不知长公主驾临，所谓何事？”
璟和蹙着眉头，有些难过的说道:“蔺晨，我皇兄，怕是要对我赶尽杀绝了，这些年来，他的疑心病越来越重，凡是我举荐的官员，以莫须有的罪名，轻则流放，重则抄家，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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