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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之谜》


 第一章夜行旅客

夜幕不知不觉的降临，我的双眼有些朦朦胧胧，透过窗外望去，树木与山崖上的光彩已经消失了，仿佛纷纷披上了黑色纱衣。
一列火车在湘西的群山中穿行，嗖嗖向前。从高空中看下去，火车就像细长的夜行生物在漂移。一会儿从山崖边飞过去，一会儿又钻入了树林中。
我有些疲倦，斜坐在这列火车靠窗户的一个座位上。
车窗前，不时猛地一下飘过去一些黑影，也许是靠近铁轨的树木，也许是电线杠。远处已经看不太清楚了，偶尔会冒出一两点灯光，也许是夜行人手中的电筒发出来的，也许是山间百姓房里里的电灯光。
这节车厢里除我之外，只有六七个人，有的在歪着头在睡觉，有的在说话。这些说话的人嘴里的声音很小，在窃窃私语，好像表现得挺讲礼貌，不忍心打扰其他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谈论的内容很隐秘。
另外有一个人在发呆，也许沉溺在往事的回忆中吧。
还有一个人在照镜子，镜子的反光让他的脸蓝幽幽的，就像是戴上了一层薄薄的面具。
我怔怔的看着这些人，觉得他们似乎不是真实世界中的人物，本来就就近在眼前，却又离我很遥远似的。
看了好一阵，车厢里的情景已经没有吸引力了，我又把目光转移到窗外，只能看到更加模糊的影子，我努力睁大眼睛，辨别着那些影子是树木还是山崖，或者是山谷中的小溪。
黑夜中辨认物体很费力，渐渐的，我双眼又酸又涩，感到一阵阵倦意，也慢慢打起瞌睡来。
在模糊意识中，我觉得好像被推了一下，差点摔倒，一下睁大了双眼，耳朵中听到了哐啷哐啷的声响，身下的座椅在颤动，身边的窗户也前后移动了几下。
怎么回事？睡眼朦胧的我想起自己是在坐火车。
火车已经停下来。
车窗外黑乎乎的，略有一些光芒。暗影中，能辨别出路边有一些小小的建筑，看起来是一个小站。再看车内，还记得那六七个人的大概模样，我惊奇的发现，他们跟我先前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有的在耷拉着头部睡觉，有的在窃窃私语，有一个发呆的，剩下的那一个居然还在照镜子。
山间的小站被夜幕笼罩着，静寂无声。
车内的广播在播音，再次提醒该下车的旅客。
我要在这里转车，所以也属于该下车的旅客，便拿起行李向车厢门口走去。
下了车，回望一下那弯弯曲曲的黑色火车。在车边的夜幕中，有人影在晃动，但是看不清楚他们的面目。
走到车站外，我估计了一下时间，自己要坐的下一班车几个小时候才会到来，在这段时间内，我孤独一个人，将怎样度过呢？
有三五个人低着头走出车站，也有几个人拿着大包小箱走向车站
我离开车站，顺着一条街道走，街道上的几家店铺亮着灯。
好像有人跟在我身后，回头一看，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
我想：“现在很太平，不会有人在打我的主意吧？”
一边走一边左看看右望望，夜晚的陌生地方，竟然很有诱惑力。
走到街道尽头，看到一片红光亮起，原来是一家旅馆。红黄色的灯箱招牌下，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在望着我。看他的打扮，也许是老板吧。
我望着那个老板，他的面目看不清，好像没有五官，只是贴了一张彩色的纸，这应该是招牌灯光的原因吧。



 第二章白发老人

转头望向另一边，我看到亮晃晃的一片，那是一个水塘，有一条小路通向水塘。
接下来怎么办？或者去旅馆里定一个钟点房，或者到处走走看。我决定去走去，那个水塘吸引了我。
顺着小路慢慢走在水潭边，水面不时荡起一些水纹，没有风，看来是水里的鱼虾在活动。水面上的波光轻轻闪动，水面下有一些小小的物体在滑来滑去，有的像黑色细线，有的像青色柳叶。
我觉得很很有趣，忽然，那些小小的物体不见了，一股大波浪涌起，并卷起一阵漩涡。我紧盯着水下，猜测着将会有什么惊人的发现。漩涡还在荡漾，水深处好像有两盏小小的红灯笼。
哗啦啦声音忽然响起，是路边的草丛里传来的！我猛然一惊，连忙向旁边一跳，想象中有一头狐狸或者山猫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几尺高的杂草被拨开，一个人影闪了出来。
我在夜色中打量着对方，对方是一个老人。他说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我说道：“没关系。”
现在是初夏季节，这个老人留着长长的头发，空着双手。他看着我，说道：“你是路过的客人吧？”
我回答道：“是的。”
这个老人说道：“从你的装扮和口音就可以判断出来。”
我说道：“您应该是本地人吧。”
老人点点头，说道：“是的，从小就在这里。”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发现他的头发全是白的，虽然相当老迈，却穿着薄薄的深色西装，看起来很精神。
老人问道：“是要在这里换车吧？”
我回答道：“对。”
老人说道：“车坐久了，下来走一走也不错。”
我点头表示赞同。
老人问道：“你看我们这里景色怎么样？”
我回答：“很好，山的风景很美。”
老人问道：“想不想在这附近走一走。虽然我老了，但是也愿意慢慢走一走，可以为你介绍一下这里的风景和本地的历史。”
我想了想，说道：“好。”
老人说道：“跟我来吧。”
在朦胧的月光下，邀我看风景的白发老人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两人离开水塘，顺着草丛边的小路向山脚下走去。
远处的大山相连，就如高达天顶的黑色屏障。
老人一边走一边指点。
身边有了清风，伴着月光，我觉得我们两人像在梦幻里，在原野中脚不点地地飘荡着。
走到山脚下，老人指着半山腰上一处地方说道：“你看，看看那里！”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半山腰上有高高矮矮的树丛，里面露出翘起来的黑色屋角。
老人说道：“那是一座古老的房屋，有兴趣去看看吗？修建得很有特色，连我这样见过很多古建筑的人都觉得稀奇！”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了兴趣，说道：“好，我们去看看。”
我们沿着曲曲折折的山中小路向上爬，经过几处悬崖峭壁，穿过几处树林。前面的小路蜿蜒伸入一片丛林，树木掩映中，正好看到房屋的一角。
老人说道：“到了。”
看他的样子，经常穿山越岭，腿脚灵便，老当益壮。我暗自佩服。
望望我们来时的道路，已经辨认不清了，只有远处街市里那闪烁着的灯光。再看着眼前沉没在夜色中的荒山野岭，还有那藏在树丛中的不明房屋，我感到一丝兴奋。
老人在前，我在后，我们经过像秋天的蚯蚓一样的小路，来到那房屋面前。
果然是飞檐翘角，样式古老，难得一见的古老房屋，只是显得有些破败，一片树叶从飞檐上飘落下来。
老人说道：“我们进去看看。”说着，他上前推门。嘎吱吱声中，大门颤颤巍巍的打开了，好像要倒塌下来。
老人回过头招呼道：“进来吧。”
我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房屋内，里面黑洞洞的。
借着屋外月光的映照，我察看房屋的内部。墙壁上有一些裂缝，梁柱乌黑，隐约可见窗户上有一些蜘蛛网。一阵晚风出来，那那蜘蛛网摇摇晃晃。
“奇怪！那个老人到哪里去了呢？”我发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便望向昏暗的角落，寻找那个老人的踪影。
我又发现这间房的深处有一扇小门，便走了过去。那小门是虚掩着的。
“那老人是从小门走到后面去了吧？”
我侧身从小门缝隙里钻进去，发觉眼前又是一间房屋，比前面的那一间要小一些。
通过这间房屋的窗户里射进来的月光，我寻找那个老人在什么位置。扫视了一遍，居然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怪哉？怎么没人呢？”
我揉了揉眼，惊异不已：“明明就看到他进了大门，竟然在两个房间里都没有人影，莫非他从窗户里爬出去了？”
我走到窗户边，探头向外看，外面的树丛在夜幕中神秘莫测，有的树木就像一个人站在那里。
窗户是半开着的，上面有厚厚的灰尘，一阵风从窗边卷过去，尘土飞起来进入了我的眼睛里。
我一边揉眼睛一边想：“这个窗户上的灰尘有被动过的痕迹，但是窗户并不宽，一个大活人是不容易从这里爬出去的。”
随即我又想到：“这个老人莫非真的从窗户这里爬出去了，他倒是灵活的很。居然也不打个招呼，莫非想和我捉迷藏？”
又看了一下昏暗的房内，只有我自己那淡淡的倒影，“老人到哪里去了？就像被蒸发了一样！是不是今晚根本就没有什么白发老人出现？只有我一人来到这山中呢？”
正在东想西想，忽然，我觉得身后有动静，连忙回过头来一看，一个长着白头发的人站在那里，正是那个老人。
“您从哪里钻出来的？”我惊疑不定。
“我是从地下冒出来的！”老人的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直放亮光。
我低下头看着地面，搜寻着可疑的地方。
老人走向屋角，说道：“在这里。”他弯下腰，揭起一块板子，原来的地面上立即出现一个洞口，那洞口泛出红色的光芒，洞里有灯光。



 第三章山中密室

老人说道：“跟我来，我们进去看一看吧。”说完，他的人影一下又消失了。
我走过去，看那板子是木头作成的，很老旧了，木板的边角上有一个小小的金属拉环，应该是铜环。洞口有石头台阶伸向下方，下面是一间地下室。
我也钻进洞口，顺着石阶进入地下室。
那地下室跟上面的房间差不多大，有一张石头砌成的桌子和几个石凳子，那老人正坐在石桌前，桌上有一支红色的蜡烛在燃烧着。红色的灯光映照在老人的脸上，他的白发也抹上了一层红色。
我看着那支蜡烛。
老人说道：“这是我刚刚点燃的。”
接着他又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挺新鲜？”
我说道：“没想到山里有这样的处所！”
老人问道：“在这样的地方，是不是有挑灯夜读的念头？”
我回答道：“有一点。”
老人说道：“你等等。”说完，他就转到石桌后面去了，很快又走到桌前，手一翻，石桌上已经放了几本书。他说道：“我敢保证，你从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书。”
我的好奇心越发浓厚，就走了过去。那是几本黄黑色的书，没有书名，封面很明显是给撕去了，又重新贴了空无一字的封面。
书页硬邦邦的，或者泛黄或者泛黑，随时都要破成碎片似的，翻书时不得不让人小心翼翼。
我大略翻了翻，从字迹上判断，是几百年前刊印的书籍，里面的内容很奇怪。
刚想问问那老人，却发现地下室里除了我，再没有其他的人。那老人又不见了，动作真是利索。“也许出去看月亮了吧。”因为被古书吸引，我也没有去找老人，便低头看起书来。
书里记载着天象地理，还有人心习俗等内容，总之是非常怪诞的，但会让不少人信以为真。另外，还记录了大量的古代实例，有详细的地名与人名。
我觉得那些古代实例很有意思，看着那些文字，有一种在月夜下听老人讲故事的感觉。
在这荒寂的山中，在这古建筑的地下，一间闪着幽幽烛光的小小密室里，一位旅途过客在刺啦刺啦地翻越着枯黄的书页。冰凉的石桌子和石凳子，还有青黑色的墙壁和房顶，在红褐色的烛光下忽隐忽现，一切看起来都不太真实。
我仿佛在遥远的一个朝代又一个朝代里转悠，走过一个又一个的乡村或者城镇，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怪异离奇的故事。在飘渺的世界里转悠的时候，我心里隐隐有一种担忧，所以看书看得相当快。
眼前好像一大团红光滚涌过来，我一下醒悟过来，原来是眼前的蜡烛炸了一个灯花，我也从怪异的书本世界里钻了出来，随后连忙看了看时间，该离开这里了。
原来我沉浸在书中世界的时候，担忧的竟是时间，因为在这不明地方的我，其实是一个赶夜行火车的过客。
我急忙把剩下的内容匆匆浏览了一遍，然后合上了书本。这些古书看起来非常脆弱，我翻阅的时候很担心，担心书页随时会化成飘散而去的纸灰，但是那样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老人怎么还没有回来？也许在外面的门槛上坐着吧。”
我不能在这里等他，起身就要离开，这时候地下室里一下昏暗下来，再看那支蜡烛，已经燃尽。微弱的烛光摇晃了几下，嗤的一声熄灭了，四周陷入了黑暗中。
我记得自己的行李只有一个包，就放在旁边的石凳子上，就拿过来背好，再望向进出口那里，还能看到淡淡的一些光亮，幸好今夜有月光。
登上石阶，爬出洞口，盖上木板，便到了较小的这个房间里，正想呼唤老人，忽然听到旁边有动静，连忙偏过头去一看，在窗户那里出现了一个头部，然而却并不是人的头部。
又长又尖的白色耳朵，圆圆的头型，一左一右两个亮闪闪的眼睛。
难道是白胡子老人装扮成兔子躲在窗下吗？
看那兔子暗红色的眼珠骨碌碌直转，盯着我不放。
我走了过去，兔子脑袋一下消失了，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一只白色的大兔子在丛林中跑动。前腿一按一按，后腿一蹬一蹬，短短的尾巴一晃一晃，身体一曲一伸，沙沙声响中，很快就消失在丛林中了，只留下了淡淡的月光在林间留下的光斑。
如果这只兔子是人扮演的，那演得倒很逼真。
我又走到前面那间大一些的房中，看那高高的门槛上，并没有白发老人坐着。
我回过头望了望，想象着他突然从地面冒出来的样子，但是他并没有出现。
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到房子外面，我想：“也许老人在月夜的山林里散步吧？”又来到树林中的小路上，四处张望，仍然不见人影。“他应该回去了。”
我在山间的小路上走着，忽然听到嚓啦嚓啦的响声，向那里一看。在低矮的树丛中，一些枝叶在摇晃，很快，一张黑色长嘴伸了出来，长嘴一张一合，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然后又露出了两张大耳朵和一双小小的眼睛。原来是一头猪。



 第四章离开山中

没走多远，有听到了身后有窸窸窣窣的的动静，就像野兔发出的动静。我转过身去一看，在草丛里出现一个夜行客。尖尖的嘴，细长的体型，棕色的毛发，两只眼睛直放光。只见它从草丛里钻出来，贴地急行，转瞬间就没了踪影。原来是一只黄鼠狼。
离山脚下越来越近，一个人从拐弯处出现，白色的长头发，深色的薄西服，眼睛灼灼发亮，正是那位老人。
“我还以为您回去了呢？”我对他打招呼。
“山中的路不好走，我担心你迷路。”老人说道。
这一回，我走在前，老人走在后，向山下走去。
“书好看吗？”老人问道。
“挺有意思。”我回答道。
“那山中房屋的历史不短了吧？”我问道。
“是的，很久了，我出生的时候就，房屋就已经很老旧了。”老人回答道。
“那些书是你发现的吗？”我问道。
“对呀，也是小时候在房间里爬来爬去玩的时候，偶然发现了地下室，也就发现了地下室里的那些书。”老人回答道。
“为什么要我看呢？”我又问。
“哦，本来是带领你看看这里的风景，走到山脚下就想起了那林中老屋，也就顺便让你看看地下室的古书。我不爱看书，也不知道那些书里写些什么。我小时候就不爱看书，要不然，那些书早就不在那里了。”老人这样回答。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
来到山脚下，老人问道：“这下的路途很好认了，很容易走到镇上去。”
我说道：“是的。”
在淡淡的月光下，我与老人一前一后在荒野中向前走，我觉得脚下轻飘飘的，身后的老人也是一样的吧。
又走了一阵，我觉得身后没有了动静，回身一看，只有曲曲折折的道路和路边微微晃动的野草，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这个老人真有意思，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
视野中有几点灯光闪耀，夜晚的山镇在前方。我好像看到了一列在山岭中穿梭的火车越来越近。
我回过头去，望向像高高的舞台幕布一样的大山，在那半山腰上，除了暗黑色的一片外，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这时候，我忽然有了一种感觉，那个白发老人，那林中的老屋，似乎都是不存在的，至于坐在地下密室的烛光前翻越古书，更是自己幻想中的场景。
我走到车站前，看到有几个人在急匆匆进入车站内，他们有的提着包，有的拖着箱子。又有几个人从车站里走出来，他们慢悠悠的，有的还打着呵欠，有的在望着夜空。
深夜中的群山中，一列深绿色带白色条纹的火车在飞驰。我坐在窗户边，面前的车厢里，只有寥寥的几个人。
窗外的一切几乎都溶入了黑夜中，偶尔有白色的一团东西嗖地从眼前晃过去。
我也渐渐昏昏欲睡，想想那因为转车而暂时停留的山间小县镇，早就变为辽阔群山中的一个小点了。
自己的山中经历虚无缥缈，半真半假。再看看眼前的车厢内，那几个人有的睡觉，有的低声聊天，有的把弄着手机，蓝色幽光在脸上晃来晃去。这就跟我先前记忆中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这一切，让我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在中途下车，至始至终只在一列火车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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