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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皇帝》


 第二章父亲要把母亲卖掉？

我慢慢醒了过来，方才意识到父亲将我从龙椅上拉下来的那一幕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但我总觉得那梦实在太真实，真实到我还不能立即放下那份仇恨。 
“呜——啊——” 外面传来了母亲断断续续的哭声，那哭声刺激着我的耳膜，如冰凉的水朝我泼了过来， 让我的意识清醒了很多，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接着，父亲粗暴愤怒地咆哮在我的耳边震颤，彻底击垮了我残存的最后一丝平静： 
“你这个贱妇！哭什么哭！哭也要把你卖给王老拐！妈的！” 
什么？卖给李老拐？我像是被什么重重敲打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王老拐是我们这王家寨出了名的坏人，他和父亲一样都是嗜赌成性，只是他比我们家有钱。别看他每天一瘸一拐的，可就是有能耐打女人。前些年，自己的老婆被打跑后，再没有哪个女的敢嫁给他，现在只有他和他的女儿翠巧相依为命。如今，母亲若嫁给那种男人，岂不是生活的更加悲惨？不可能，父亲一定是故意在恐吓母亲，或许是我自己听错了。但尽管这样想着，我还是能从这看似平常的争吵中察觉到一丝异样和不安。 
“我不去！呜——我去了蛋儿怎么办？我不去！呜——” 
“什么？你不去！王老拐都把那三块大洋给我送过来了，你现在说不去！你放心，你嫁给王老拐以后，铁蛋我养着，保证不比你在时活得差。更何况，他都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了，还需要你这个做娘的操心？” 
他们的争吵声一次又一次刺激着我的神经，折磨着我的灵魂，我怕极了。虽然“王老拐” 这三个字搅合着刺耳的声音不断地在我的耳边出现，我还是很不情愿地去相信，我的母亲真的会卖给他，从此成为王老拐的妻子。但，我越是这样想，不安的情绪就会越发狂热的躁动起来，直到把我逼出了懦弱的眼泪。 
房间里的空气沉闷极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感到窒息。我有一种想要出去透透气的冲动，但我不敢，我不敢被父亲看到，尤其是现在的父亲看到。我哆嗦着下了床，尝试着把我的脚伸触到地面上，然后像瘦小的幽灵一样，忍着他们歇斯底里的争吵声，小心翼翼地向房门挪动。 
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到人影绰绰——那是我的父亲和母亲。灰头土脸的母亲正瘫软地斜倚在厨房的门框边，衣衫不整，焦黄扭曲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无奈，一滴滴浑浊的泪水伴着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从她那双目失明的眼里流淌了下来。而父亲如一头愤怒的犟驴站在我母亲的面前，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张皱纸，另一只手指着我的母亲就是破口大骂，口水从他的嘴里向我母亲疯狂地喷溅过来，以至于我分不清母亲衣服上沾着的是泪水还是口水。我的全身被害怕层层包裹着，以至于我已经听不清他们之间的争吵声，天与地对我来说也变得异常寂静。 
突然，父亲挪到母亲的身边，伸出那只干裂的黑手一把攥住了母亲的头发，牵着母亲的头朝着门框狠狠地撞去。母亲哭得更加厉害了。我想要跑出去救她，但不知怎么了，这种冲动的情绪越强烈，我就越没有勇气。此刻，我真的想要再次坐上那把梦中的龙椅，拥有无限的权利，加倍的去惩罚我眼前的那个粗暴的男人，且任何人都休想把我从龙椅上拉下来。我懦弱的看着，天真的想着，身子还在不争气的哆嗦着。
忽然，门因为我的不注意而动了一下，发出了“叽叽哇哇”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更加担心起来。但，机警的父亲似乎已经察觉出来，他松开了攥住母亲头发的手，一步步朝我走来。我有些不知所措，想要逃离，但双腿像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叽哇”——刺耳的声音传来，父亲已经狠狠地推来了门，整个人都挡在了我的面前。我害怕地望了一眼他狰狞的面孔，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着。这时候，他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像梦中他把我从的龙椅上拉下来那样，把我一下子拉扯到了母亲的面前。看着我痛苦狼狈的母亲，我竟然已是无话可说，只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娘” 。
“铁蛋！”母亲停止了哭泣，一边伸出双手向前来回摸着，一边焦急地说：“铁蛋！我的乖儿子！快来让娘摸摸！” 
此时，我再也控住不住自己，一把甩开父亲攥住我胳膊的手，扑倒在了母亲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双目失明的母亲慈爱的抚摸着我的头发，泪流不止，哭得让人心酸。      
“今天就让你们母子俩好好哭一场，聚一聚，明儿王老拐就来接人！哈哈哈！” 
父亲说罢就得意洋洋地跨出了家门，但他令人心悸的笑声仍然在这苍茫的天地间久久回荡。 



 第五章我惹到了王天霸

“铁蛋哥！铁蛋哥！”
正边走边想着，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气喘吁吁地喊我，我停下来回头一看，翠巧正向我急冲冲地跑来。她的辫子在风中跳跃着，活脱脱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因为母亲的事儿，我对她还有一些怨恨，虽然我心里清楚她是无辜的。
我本不想搭理她，但转念一想，她这么着急赶过来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保不准是王老拐突然改变想法，决定不娶我的母亲了，就让他女儿过来通知我的。如果真是那样，这对于此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我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喜事。就在我胡乱猜测的当儿，翠巧已经来到了我的跟前。由于跑得太急，此时她只顾弓着腰大口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汗水顺着她清秀娇嫩的脸上流了下来。
“你又跑过来干嘛？”我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带着生气的口气问道。
她又喘了一会儿，等到稍稍缓过来了，突然仰起脸冲我调皮地笑了笑，我一时感到莫名其妙，只见她像做贼似的向四周十分警惕地看了一眼，然后将右手的一个拳头伸到了我的面前。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她看我有些着急了，就笑着缓缓地打开了那只拳头，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随即露了出来——是一块大洋！我睁大了眼睛望着那块在翠巧手心里躺着的大洋，眼神里飞迸出了难以抑制的惊喜。说真的，活了这么些年，就算是在梦中，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洋。我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摸它，翠巧却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把她的那块大洋放在了我的手上。
“你这是干嘛？”我问道。
“给你呀！我听到了我爹对你说的话，他让你明天交给他二十块大洋，才能赎回你娘。刚才我爹让我打开抽屉给他取东西的时候，从里面正好翻出了这块大洋，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它，就急忙追上你，给你送过来了。”忽然她又有些失落地说，“这才一块，还差好多呢。”
我托着那块沉甸甸的大洋，听着翠巧的这番话，心头涌入了一股暖流。虽然这点钱相对于四十块大洋来说，确实还远远不够，但翠巧的这份真诚和善良却如暗夜中的一点光亮，那样弥足珍贵，倍感温馨。我把钱放在了上衣口袋里，心里有些感激。但不管怎么说，在没有摆平这件事之前，在王老拐的女儿面前，我除了气愤，绝对不能表露出一丝感激之情。表面上我是做给翠巧看，其实是间接向王老拐表明我的态度。于是，我什么也没说，转身跑了，任凭翠巧在后面怎么喊我也不答应。
路还在脚下继续漫延着。我不知道这条路到底通往何处，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去哪里，只是在低头不停地走着，幻想前方就能捡到一袋钱。阳光在我的眼前上下跳跃，让我徒增了几丝困意。
要说世道可真是祸不单行！就在刚出了村口时，我的一个不注意正巧撞到了迎面而来的地主恶霸王霸天的胳膊，他的胳膊猛一抖动，手上拎着的一罐酒掉落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清冽的酒就顺着罐子的裂缝流了出来，给那土地老儿品尝了。
这地主王天霸也就五十多岁，光着头，腆着个大肚子，一脸的肥肉上沾满着光滑的油水，嘴里的那颗大金牙乃是用黄金镶成的，一笑起来金光闪闪，夺人眼目。让人尤为在意的就是他身后垂下来的那条辫子，这辫子也不知道垂了多少年，长得又长又粗，一直被他视若珍宝，比他家里的那几个老婆都金贵，据说他当年单枪独马杀了十几个义和拳匪，并割下他们的头颅不远千里跑到山西去见逃难至此的慈禧老佛爷邀功请赏。慈禧老佛爷认为他剿匪有功，十分高兴，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把金梳子赏赐给了他。为了表示对慈禧老佛爷的忠心，他用那把梳子重新梳了辫子后，就没打算剪过，就算北京的袁世凯在大总统宝座上“咔嚓”一声剪掉了自己的辫子，他也不敢打它的主意。别看他平常都是笑眯眯的，可那心里黑得很，又有钱有势的，十村八寨的没人不怕他的，就算是我们这里当官的，也得叫他一声“王老爷”。
我抬头看他时，他正站在破罐子旁狠狠地瞪着我。我受到了惊吓，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跨到我面前，一把攥住了我的头发就往那村口用力拉扯，嘴里还嘟囔道：“妈的， 走路不看路，那可是老子刚打得酒！你个鳖孙子是故意跟老子过不去，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我低着头，弓着身子，踉跄地移动着，疼的呲牙咧嘴。
在村口，王霸天气势汹汹地撕下我的上衣，翠巧送给我的那块大洋正巧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垂直地落在了地上，我正要去捡，却被王霸天一把推开，自己捡了起来。他捏着那块大洋，狠狠吹了一口气，那大洋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声。他冲我哂笑了一下，然后将衣服拧成了一股粗绳，紧紧绑住了我的双手，像对待畜生一样把我牢牢地吊在了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上，我的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忍受着疼痛和羞耻，用无助和乞求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令我恐惧的地主老爷。他拍了拍我又黑又瘪的肚皮，笑眯眯地说：
“小子，滋味儿不好受吧？别急，一会儿啊，我再给你加点佐料，调调味儿！”
"大老爷！大老爷！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哭着乞求道。
“放了你？放了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了！”
这时候，我的面前已经聚来了几个人，其中有赶路的，也有我们这个寨子里的，他们中的一些人有的一脸同情，有的默不作声，更多的是对我是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像是在嘲笑和挖苦我。这让我感到更加的无地自容，心跳得也更加厉害了，只好把头深深地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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