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大宋花帅》 第一章:我是花子虚? “这是什么地方。。。昨天回来晚了,走错寝室了?”柳长风是国内某知名大学文学系研究生,脑中一片混沌的他只记得自己为了完成结业论文已经在校图书室里连熬了几个通宵,直至昨天凌晨时分才不堪疲惫地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 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柳长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古朴的木质大床上,朱漆金雕的床板上考究地用阳雕彩绘镌刻了惟妙惟肖的花鸟鱼虫,一看就是件货真价实的古物。床架的边上摆着个竹制的小书架,上置熏香小炉,香气袅袅,沁人心脾。 “这里好像更像是个主题酒店,难道昨天有暗恋我的学妹见我睡着了,把我捡尸了。”柳长风脑袋里胡思乱想着,伸展四肢准备下床。 “官人,你醒了,快随我去叔叔房里,他想见你”话语间房里进来了一个女子,淡淡的烟雾缭绕下只见那女子不过二八年华,体态娇小,精致的瓜子小脸上虽不施脂粉,但天生的眉枝如画,容貌柔艳,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香气扑人。女子穿着件青布白花的藕丝对衿衫,纽扣还来不及扣好,只用手捏着衣襟,雪白的颈子一直延伸到襟下,露出细致的锁骨,似乎是刚披上衣衫。下身是条白纱挑线镶边裙,裙角已被压得皱了。裙下露出双红鸳凤嘴小鞋,远看犹如两瓣红莲,精巧可爱。 想是过来的急了,少女额上浮起淡淡一层细汗,脑后一窝乌亮的青丝坠在肩头,几缕发丝沾在颊上,粉颊一片潮红,正美目盈盈地看着柳长风。 “美女。。。你。。。你怎么称呼。。。昨天。。。昨天是你。。。”柳长风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美女他不是没见过,相反作为文学院的学生,他的同学百分之八十都是女性,但长得这么妩人心媚的女子他还真的是平生仅见,能被这样的美女捡尸,柳长风觉得自己这波简直血赚。 “官人,你在瞎说什么,昨日叔叔已经将奴许配于你,这么快就忘了么?”说道这话的时候,女子的眼里却没有几分喜色,灿若星辰的眉目渐渐暗淡,全不似新婚妇人该有的甜蜜柔情。 “叔叔??我什么时候有这么给力的叔叔了”柳长风的记忆里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哪门子的叔叔,不过现在美女都认自己是官人了,看来这生米差不多已经煮成熟饭了。 “美女,怎么称呼?”想着小时候看《新白娘子传奇》时白娘子喊许仙官人时那娇羞的小模样,柳长风心里就痒痒的。 “奴家李瓶儿,官人想是与那院里窑姐耍的多了,连奴家姓甚名谁都记不得了”女子眉头微蹙,缓缓地扣上了衣襟的纽扣,跪蹲在柳长风的床头,嘟起小嘴将小香炉内的檀香缓缓吹灭,此情此景倒是正应了杜甫的那句名诗“焚香玉女跪,雾里仙人来” “李瓶儿。。。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突然想起了什么,柳长风猛的一拍脑袋,“你是李瓶儿,那我是谁。” “相公姓花,名讳子虚”李瓶儿瞟了眼床榻上这个不成器的瘦弱男人,直起了身子,话语声更为的清冷起来,“相公休要再疯言疯语,再慢上片刻惹恼了花公公,后果你是知道的。。。” 柳长风,哦不,现在该叫花子虚了,花子虚却是完全没有听清李瓶儿说了些什么,自己穿越了,还是穿越成了历史上排名第二的绿毛龟。。。不对呀,金瓶梅不是明朝的那位淫才幻想出来的小说么,历史上难道还真有这回事。不对,这肯定是什么恶搞真人秀,现在这些缺德媒体为了收视也忒不要脸了。 见花子虚还在那愣头愣脑地发呆,李瓶儿也不再言语,转身就要离开。“等会,我随你去就是了”认定了这只是一场恶搞真人秀的花子虚想要看看这伙人到底还能搞出些什么名堂。 出了寝屋,花子虚不得不感叹这个坑爹剧组的财力雄厚,四进四出的四合院放在新中国那可真是稀罕货,更何况这四合院内布局精巧,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尽显福贵雍容。 还没等花子虚欣赏完这不可多见的古色庭院,李瓶儿就带着他到了另一间恢弘阔绰的寝居内,时值早春,正是莺飞草长的大好天气,这个房里却生着暖炉,浓浓的熏香都难以掩盖房中一股迟暮垂朽的死气,一个老者正躺在房屋正中的卧榻上,双目微闭,手臂无力地悬在床沿。 “是子虚来了么,走过来些吧”老人的嗓子里就像卡了什么似的,声音低沉沙哑。花子虚不敢违背老者的意思,忙上前了几步,这才看清老者的脸庞已经如枯死树皮般皲裂,双目混浊无光,嘴角喃喃抖动了半天才发出了几声声响,“瓶。。。瓶儿,你也走过来些,让我再好好看看” 又是沉寂了许久,老者像是终于攒足了力气,挣扎着起了身,颤巍巍地抓起花子虚与李瓶儿的手放在了一处,花子虚只觉的软玉温香在手,立时又有些心猿意马。 “子虚,瓶儿,我。。。我不行了。。。今日就在这里为你二人证婚吧”此时的花老头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就像个漏了气的破风箱,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拼着最后一口气,老头儿艰难地说完了人生中最后的一段话“高山之巍,皓月之辉,天长地久,山高水长。今日为尔结发,愿尔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叔叔去了”良久,李瓶儿抽出了被花子虚紧紧握住的手,转过身去,肩头微微耸动,似是在抽泣,至于是难过还是解脱,花子虚就不懂了。 此时的花子虚仿佛中了晴天霹雳,他看的出眼前的花老头是真的死了,死的不能再死的那种,没有哪个剧组会傻到让自己的节目在拍摄中死人,换句话说他柳长风是真的穿越了,从今往后,他就是花子虚。 历史上,哦不,确切的说是小说里,花子虚何许人也?柳长风依稀还记得旷世奇书金瓶梅的某章标题就是“花子虚因气丧身 李瓶儿迎奸赴会”,其中蕴含着的是何等的悲惨,读者们可见一斑。 虽说21世纪有种说法叫“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就得背点绿”,可花子虚身上背着的哪是一点绿啊,说是背着呼伦贝尔大草原都不过分,这一刻柳长风开始将自己的灵魂代入了花子虚的这具躯体。 “那个。。。瓶儿”花子虚本来是想叫娘子的,不过想想这个所谓娘子过不了几天就要去和对门的老西滚床单,这声娘子却是怎么样都叫不出来了。“我知道你打心底瞧不上我,嫌我没用,今日叔叔的这桩亲事为难你了”,花子虚被房里的死气沉沉压抑的难受,干脆推开了门,温暖的阳光沐浴在身上总算是让人感受到了些许生机。 “你且随我来”花子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老头的房间,他与花老头本就第一次见面,谈不上有多少感情,奇怪的是与花老头相处了许久的李瓶儿也很快止住了抽泣,面无表情地跟在了花子虚的身后, “果然是排名老二的千古**,北宋马蓉,真是冷血”花子虚心底暗戳戳地骂着。 “这花氏一门竟都是薄情寡义之人,花老头是,花子虚也是,只恨我李瓶儿瞎了眼,错踏了这万丈深渊”李瓶儿心底悲苦,面上却是更加的云淡风轻。 循着记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花子虚大步地走到了墙角的书案处坐定,铺纸,研磨,提起上好的狼毫,双眼微闭,深吸了一口气。上一世作为文学系的高材生,柳长风半生迷醉书法,一手楷书更是写的行云流水,堪称一绝。 李瓶儿则是在一旁不解地看着花子虚,在她的印象中这花子虚平日里不是去窑子找他的相好们厮混,就是一个人偷偷研习他叔叔花太监从宫里顺出来的春宫画,好像还从未看见过他正儿八经地念过书、写过字。 这边花子虚也不管李瓶儿在想些什么,笔锋一动,就开始在宣纸上奋笔直书,洋洋洒洒就是百字。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对了,现在是何年月了?”落款时花子虚才想起来自己穿越了,好险没写庚子年,要是这年头还搞文字狱什么的,没数自己还要吃上官司,想到这只得抬起头问李瓶儿道。 “今儿正好是政和五年三月”李瓶儿已经被眼前的这篇字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足足半盏茶的功夫才答道。 “哦”花子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手腕轻抖,提上了“花子虚于政和六年三月谨立此书”的落款。 第二章:英雄之辩 要说这李瓶儿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出生官宦人家的她自小喜爱诗书,眼下自家官人能行云流水地写下盛唐名篇放妻书也就罢了,最令她不可思议的是花子虚那跃然纸上的墨宝。 在案前凝目注视了良久,李瓶儿这才收回了目光,缓缓说道“官人的字笔画瘦硬,笔锋畅快淋漓,锋芒毕露,富有傲骨之气,如同断金割玉一般,实为书法中的上品,怕。。怕是比起大名府梁中书的墨宝也是不遑多让了” “梁中书。。。”花子虚微微一愣,不屑地努了努嘴,这个所谓的梁中书他有点印象,不就是那个丢了大名府被宋江屠了满门的家伙么,什么玩意嘛。文人总归是有些傲气的,李瓶儿拿梁中书与他相比,花子虚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可看好了,我的字可是与工笔花鸟画的用笔方法契合,细瘦如筋的长笔画在首尾处加重提按顿挫,再取书法大家山谷道人中宫紧结四面伸展的结构之法,细观有瘦劲奇崛之妙,岂是区区梁中书能比的”说道这,花子虚猛地醒悟自己的字体不正是临摹当朝天子宋徽宗赵佶所创的瘦金体么,当然这其实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如果花子虚没记错的话梁中书不是水浒里虚构的人物么,难道他也是真实存在的。。。 摇了摇脑袋,屏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眼下花子虚只想赶紧和李瓶儿这千古**划清界限,被绿还算事小,哪天这毒妇要是看自己不爽,谁知道会怎么弄死自己,正所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自由可,最毒妇人心。”这女人狠起来。。。啧啧,花子虚简直不敢往下想。 “瓶儿呀,这休书我写好了,你我今日缘尽于此,这宅子中的物件你要是看上了什么,拿去就是”花子虚咬了咬牙,就当破财消灾了,这花太监看起来家底颇丰,李瓶儿拣剩下的 应该也够自己吃吃喝喝当个二世俎的了。 “女戒有云“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奴家何处失德,要逼得相公在新婚燕尔休了奴家,还请官人明示。”李瓶儿的眉目轻佻,开始渐渐恢复了神采,昔日的花子虚迷恋勾栏瓦舍,从来都是一身酒气,浪荡无能,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却是一身桀骜,才华横溢,名动天下的梁中书甚至都难入他法眼,难道真是我看走了眼。 女戒。。。我的天。。。你居然跟我提女戒,要是条件允许花子虚真的想用后世小岳岳那猥琐的语气好好嘲笑一下李瓶儿,正待要继续争辩。院门口却是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 来人是一个眉清目秀,伶俐乖觉的小厮,戴着一顶玄罗帽儿,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夹绉纱褶子,见着花子虚开门忙做了一辑,“我家主人遣小的特来请花公子去府上一聚” “你家主人何人?我认识么”作为一个穿越人士,花子虚觉得自己有必要谨慎一些。 “我家主人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就住公子家对门”小厮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碧瓦朱檐的大宅子。 “原来是西门大官人相邀,失敬失敬”花子虚只恨的牙痒痒,面子上还是硬挤出一点难看的笑容,“既是大官人相邀,本不该推辞,然。。。然我叔叔花公新逝,我。。。我。。。”花子虚使劲眨了眨眼,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哭出来,只显得模样怪异滑稽。 “公子还请节哀,小的这就回禀主人”那小厮也不多纠缠,毕竟人死为大,这点道理就算他胸无点墨也还是明白的。 “早听清河县有个风流倜傥的西门大官人,生得状貌魁梧,性情潇洒,更有家财万贯,这等权眼通天的英雄人物,官人为何不去结交?”李瓶儿见花子虚三言两语打发了小厮,忙不解地问道,印象中的花子虚最是喜欢与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厮混,今日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西门庆与我并无相交,此番突兀请我前去,无非就是图我花家的几分金银罢了”花子虚听着李瓶儿对西门庆满嘴的夸赞,心中暗暗不爽,还真是拆不散的奸夫**。 “这西门大官人既是你心中的英雄人物,你还不速速签了休书,带着我花家的财富去投他府上,也好混个弄影庭前,琴瑟合韵。”花子虚的话放在现代最多也就是小情侣吵架但放在信奉程朱理学的大宋朝,这话简直可以算是杀人诛心了。 “官人。。。你”这话让李瓶儿压抑许久的耻辱、痛苦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她剧烈地颤抖起来,媚人的眼角升腾起一片浓浓的雾气,小脸气的煞白,“我李瓶儿自嫁入你花家,何曾做过一件让你花家蒙羞的事,官人你何苦屡屡对奴恶语相向” 不能心软,千万不能心软,花子虚,你可以的,一定要顶住敌人的糖衣炮弹。花子虚不论前世今生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李瓶儿一番灵魂拷问,顿时问的花子虚哑口无言。 见花子虚不说话了,李瓶儿才缓解了下崩溃的情绪,缓缓说道,“官人既然觉得西门大官人算不得英雄,那名震朝野,权掌大名的梁中书算么?” 怎么又是梁中书,梁中书是你爸啊,怎么哪哪都有他。花子虚轻咳了两声,尽量不让自己的话语显得那么尖锐,“自仁宗之后,我朝积弱,内有贪官污吏兼并土地,鱼肉百姓,外有金辽强敌狼子野心,肆虐中原,此等乱世,安于朝堂之内算做什么英雄?大丈夫理应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方不负这七尺身躯”说道这,花子虚瞅了瞅自己单薄的身体,说话的底气也就没那么足了,“有朝一日,我若能进士及第,做了那天子门生,定当弃文从武,重复汉家河山” 反正牛已经吹出去了,干脆再吹得大点,不过吹牛的感觉。。。还真是有些上头,花子虚平复了心情,对着院门口正打扫着卫生的小厮招了招手,“那个谁,你过来” 那小厮刚刚也听到了花子虚的大放厥词,现在还震惊地回不过神来,听到主人召唤自己忙屁颠颠地跑了过来,“那个。。。你叫啥名来着”花子虚尴尬的挠了挠头,“算了,从今往后起你就叫旺财吧,去城里最好的丧葬店料理了老主人的身后事,记得办的风光些”花子虚想了想自己初来乍到就这么穿越了过来,家里钱藏哪里还没整清楚呢,气势立时又矮了三分,“一切花销全由夫人做主吧” “奴家怎么记得大官人刚给奴写了休书,这会却又叫谁夫人呢?”李瓶儿扳着小脸,漂亮眼颊因为刚才的哭泣略显红肿更是显得楚楚可怜,明媚动人。 “你不是还没签么?你若执意不签,此事作罢”花子虚终究还是心软了,“既然叔叔临终前将你许了我,从今往后我便真心待你,自当衍嗣绵延,终老一生”说完就自顾自头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衍嗣绵延,终老一生”李瓶儿仍站在原地细细地回味着花子虚的承诺,淡淡笑意一点点在她绝美的脸庞晕开,刚才的花子虚真的变了,那身孑然的傲气让少年单薄的背影都隐约变得伟岸起来,要说什么样的男人最吸引女子。答案千古唯一,自信的男人。 那年泗水亭畔,一无所有的中年混子刘邦就是靠着满嘴豪言壮志独占鳌头,入了大美人吕雉的香闺,从此平步青云,开汉室四百年江山,哪怕千秋万代,华夏子孙仍世代以汉人自居,而今时今日,花子虚同样以自己桀骜的自信虏获了李瓶儿的芳心,大宋花帅的威名也将自这清河小镇开始逐渐耀眼,潜龙在渊,一飞即可冲天。 第三章:瓶儿的过往 第二天尚不过卯时,天色未亮,花子虚就被门外嘈杂的诵经声吵醒,正待要穿衣去看个究竟,却见一个玲珑的身影悄然推开了寝屋的大门。 来人正是李瓶儿,见花子虚已然苏醒,忙怯生生地道了一个万福说道,“官人昨夜可睡的安好?”“还行吧,只是这外面乱哄哄的实在是扰人清梦”话到嘴边不由地呆了。 今日的李瓶儿周身粗布素色短衣罗裙,满头的青丝不曾结髻,任由着侧披如瀑,单单用一根白丝带绑了。白净的脸庞未着粉黛,却仍是螓首蛾眉,肤如凝脂,端的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官人这般看着奴家作甚,今日为叔叔治丧,奴家便不曾梳妆打扮,可是吓到了官人。” “娘子天生丽质,玄衣素颜亦胜寻常女子百倍。”这话倒不全是恭维,李瓶儿眉眼间那似簇非簇的笑意几乎要把花子虚的魂儿勾去。“官人这羞人的情话怕是对那院里的窑姐也没少说吧。”李瓶儿说笑间将一件素色麻质开襟短衣双手平举着递给了花子虚,“这是奴家为官人置办的丧服,官人且穿上试试是否合身。今儿请了庙里的大和尚为叔叔祈福超度,可是吵到官人了” 花子虚这才想起来昨天将那治丧的事托付给了瓶儿,这便宜叔叔虽说没几分亲情,但冲着这偌大的家产和眼前可人的美娇娘,为花老头守上几日孝也算应当。 两人穿着得当出了寝屋,就见院里的小厮旺财急匆匆的跑来,“郎君,对门的西门大官人亲自来为老主人吊唁,已经到了门口。” 西门庆,这个名字几乎成了花子虚脑海中的梦魇,虽不曾见过一面,但此人在一天,他与李瓶儿之间就多一天隔阂。 “还不快请大官人到前厅看茶”花子虚不由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这个西门庆可是清河县货真价实的地头蛇,就算不结交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至少不能明着得罪。 走了没两步,花子虚突兀地停了下来,回头瞟了身后的李瓶儿,怒了努嘴,“你不是想瞅瞅那传说中的西门大官人长啥样么,那便一同前去吧。”所谓输人不输阵,如果连让李瓶儿见西门庆的勇气都没有,那他柳长风和花子虚又有何区别。 “来人可是花兄弟?”西门庆确如传闻中的那般身高八尺,站立起来稍显魁梧,花子虚与他相比单薄的不是一星半点。大官人油头粉面的笑脸下一双贼目溜溜地乱转,当瞧见花子虚身后的李瓶儿时便再也挪动不得分毫,甚至连和主人家见礼都忘得一干二净。 “西门大官人此来寒舍可真是让小弟蓬荜生辉”花子虚轻咳了几声,强忍住心底的厌恶说道。 “大官人万福”出乎意料地是李瓶儿见了西门庆只是淡淡地欠了欠身子,道了声万福便站在花子虚身后不再言语。 “昨日我府上设宴,请了些许名伶饮酒作乐,久闻花兄弟风雅之名,欲邀兄弟同来相聚,不想听闻贵府花翁新逝,故今日略备薄金前来吊唁。”西门庆面子上说着客套话,眼睛却仍是直勾勾地盯着李瓶儿,许久才回过神来,从衣襟处掏出了小块银饼递给花子虚。 “这可折煞小弟了,大官人能来为叔叔吊唁已是花家天大的面子”说着顺势推回了西门庆的钱财,“叔叔对小弟有再造之恩,虽非我父胜似我父,如今叔叔新丧,小弟再无半分消遣取乐的心思,承蒙大官人错爱”花子虚随便找了个说辞立马和西门庆划清界限,态度谦卑,但语气坚决。 “这。。。”西门庆满脸狐疑地瞅了瞅花子虚,心里嘀咕传闻这货不是出了名的浪荡混子,这么快转性了?莫不是瞧不上我西门庆。 见西门庆不说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惊疑不定,花子虚继续说道,“我花家世受皇恩,叔叔临终前命小弟务必考取功名,也好光耀门楣。弟虽不才,然实不敢违先人遗命,自今日起离东平州试尚不足半年,小弟唯有悬梁刺股,皓首穷经以补顽劣之资。大官人之邀,恐难从命,惭愧、惭愧。。。”说罢,唏嘘不已,一脸的遗憾。 从花子虚家出来,西门庆都懵逼了,花子虚这货是受什么刺激,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大字怕都不识几个还要去考什么功名,再说了这年头功名还有啥用,花些银两打点打点,谋个一官半职还不容易?只是可惜了李瓶儿这千娇百媚的小娘子跟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去自取其辱的痴呆傻子,着实可惜可惜,西门庆不屑地笑了笑,大袖一卷,喊上应伯爵等狐朋狗友自顾自寻欢作乐去了。 “官人刚说要去东平州试,可是当真”送走了西门庆,李瓶儿一脸认真地望着花子虚问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是当真”花子虚心中清楚政和年间的科举可以算是最有水分的考试了,当朝太师蔡京当权,买官卖官早已不算什么秘闻,退一万步就算是考上了,又有何用,估摸着过不了几个月北宋的皇帝都要被虏了去当阶下囚,他这北宋进士能不能去南宋谋个一官半职还真是个未知数。 但花子虚何许人也?21世纪应试教育锻炼出来的学霸级考试怪物啊,难得有机会穿越到古代,怎么能不去参加科举过把瘾呢,再说大宋一朝重文抑武,有个功名在身总归还是好的。 这天,花子虚与李瓶儿夫妇只是象征性地拜祭了花太监后,就一头扎进了府邸的书房。花府的书房藏书还算丰富,《礼记解义》、《列子解》、《史论》、《三经义辩》、《龟山集》。。。这些东西放在21世纪大多是绝世的孤本,作为文学系的学生,花子虚捧起这些典籍便如牛饮水般地揽阅了起来,直至华灯初上,仍是孜孜而不倦。 “官人吃饭了。。。”听到李瓶儿的声音,花子虚一手捧书,一手作注,头也不抬地回道“放桌案上吧” “你这呆子,倒还从未见过你这般用功”此时的花子虚侧脸在灯烛的光晕下棱角分明散发着淡淡的华彩,一双眉目忽而紧拧忽而平展,眸中精光闪动似有琉璃暗藏,直看的瓶儿心头突兀地炙热火起,脸颊发烫。 花子虚却是丝毫不察,只在闲暇时伸手拿了个馒头,沾了沾酱汁就仼嘴里塞,立时觉得口中咸苦作呕,原来是他看书过于投入,用桌上的砚台沾了馒头,惹得一旁的李瓶儿掩嘴娇笑不断。 花子虚皱了皱眉头,想用袖子把嘴角擦干净,李瓶儿却抢先说道“行了,官人别擦了,让奴家来吧”。 子虚也不在意,点了点头,忽觉得身边香气袭人,“瓶儿,你这是作甚”花子虚嘴巴被堵,几乎说不出话来,“别唤我瓶儿,叫我娘子”李瓶儿**细细,扎着头发的白布条儿也松了,青丝飞瀑,颊上一抹春色羞涩动人。 终究还是没有把持住。。。这是花子虚脑中最后的想法,等再次回复意识早已是巫山云雨之后,一对人儿就这么紧搂在一起,衣衫不整地瘫倒在了书房的地板上。 花子虚虽然身子单薄,但胜在年轻,更兼有前世岛国众老师技法加持,倒也算是展示了把男儿雄风。“官人”花子虚神游之际,李瓶儿却依偎在他怀里率先说话了,“奴家十五岁便被爹爹许给了名动天下的大名知州梁中书做妾,却不料到了梁府尚不曾见到梁大人,就被大夫人蔡氏发配柴房,日日砍柴做饭,挑水洗地,稍有懈怠便换的一顿毒打。如今梁夫人所言,奴家仍绕音在耳,你这贱妇怎配上我相公床榻,你便是于他提鞋都差了千倍万倍。” “从此奴家就立下誓言,日后奴家的官人定要是人中龙凤,胜过那梁中书千倍万倍”李瓶儿的话语声音很轻,却听得花子虚心中一揪,怪不得这小妮子,动不动就把自己和那大名府的梁中书对比。 “怀着这样的念想,奴家终是逃离了梁府,饥寒交迫之下遇到了官人的叔叔花太监”瓶儿的话语逐渐开始凝噎,消瘦的双肩轻微耸动着惹人心怜。“花太监名义上说要将奴许给年轻俊朗的官人,私下。。。私下却。。。”瓶儿的话没能说下去,早已是满目泪痕,情难自己。 “好了,做了我花子虚的娘子,今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花子虚轻柔地为怀中人儿理好衣冠,坐将起来,研磨,铺纸,挥毫时一如既往的行云流水,“今日你我新婚,我送个礼物给娘子吧” 不时,雪白的宣纸上便出现了几行苍劲小楷: 初夜含娇入洞房,理残妆,柳眉长。 翡翠屏中,亲爇玉炉香。整顿金钿呼小玉,排红烛,待花郎。 竹里风生月上门,理秦筝,对云屏。 轻拨朱弦,恐乱马嘶声。含恨含娇独自语,今夜约,太迟生。 落款:政和五年,花子虚赠妻李氏 “好你个官人,作弄奴家”李瓶儿喃喃念着,眉目轻展逐渐转悲为喜,一双无骨柔夷做拳状轻挠爱郎胸口自又是一阵郎情妾意,作者不再细表,各位看官还请自行脑补。 第四章:这即是大宋 许是夜里颠鸾倒凤的多了,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花子虚才在“咚咚咚”的敲门声中转醒,这声音大的惊人,与其说是敲门,或是用撞门更为贴切点。 轻轻地将身旁李瓶儿倚靠在胸口的臻首挪开,花子虚披上外衣就出了寝屋。但见两个手执水火棍,身穿圆领右紝窄袖衫,戴折角幞头作衙役打扮的大汉挣脱了旺财的阻拦直向花子虚走来。 “前面的可是花子虚?”其中一个大汉面色不善地朝着花子虚喊道。“正是小可”不等花子虚拱手作揖,那大汉却挥动拳头,猛地一下砸在了花子虚的面门,“东京开封府有人状告你谋财害命,私吞家产,府尹大人受了状子,特命我二人前来拿你”说完就用手腕粗的铁链将花子虚绑了个结实,推搡着出了花宅。 花子虚前世今生都不过是文弱书生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不由慌了神,连声说着好话,“两位大爷高抬贵手,容小可向我娘子道个别” “哪来这般多事,爷爷两个公务繁忙,哪由得你这个贼人耽误时间”说着提起铁链的一端,连拖带攥地提着花子虚上了清河县大街。 街坊邻舍没有几个不认得这个出了名的花花大少,见现在花子虚被公差用铁链绑了,便三三两两围作一团对着花子虚指指点点,目光里尽是鄙夷,谩骂声不绝于耳。 花子虚都快被铁链勒的喘不过气来,自然是管不上周边那些看热闹的百姓,现在的他只能尽量加快步伐,才勉强能跟上前面的两个衙役,不至于被勒的太难受。 这倒霉催的,不过穿越的第三天,怎么就摊上这烂事了,说我谋财害命,我谋啥害谁了,花子虚现在是满脸的问号。三月的太阳不算毒辣,奈何走的久了,加上身体单薄,短短一个时辰,花子虚已经气喘如牛,脸涨的通红,汗水甚至沿着鼻尖滴滴滑落。“两位差爷,我们歇歇吧。。。我。。。我真的走不动了” “你这贼人有胆作奸犯科,怎的就这般不经事,我看就是讨打”一个衙役抄起水火棍作势就要打,“别打,别打,我走,我走就是”花子虚吓得脸都要绿了,脚下几个踉跄,硬着头皮一寸寸地往前挪着。 这回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现在花子虚巴不得有个手机能拨通开封市长的投诉电话,好好控诉控诉这两个北宋警察是怎么蓄意虐待嫌疑人的。 等到了开封,我是不是该请个律师,不过话说回来,古代有啥出名的律师咱也不知道呀,宋世杰?方唐镜?包星星?这些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状师好像都不是北宋的吧。 现在的开封府尹是谁?包拯么。。。不对不对,包拯好像不是徽宗时代的,算了管他是谁呢,但愿不是个昏官吧,可我是个穿越者啊,花子虚这货到底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知道呀,到时候前言不搭后语,判个斩监候,那我不是还要上狗头铡。 这边花子虚正胡思乱想地苦捱着赶路,那头李瓶儿在旺财嘴里得知了事情始末,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和花子虚随花太监搬到这清河县不过数月,再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请谁人帮忙,万般无奈之下,李瓶儿终究还是敲响了西门府的大门,历史的车辆仿佛重新回到了正轨。 “呦,这不是花家嫂嫂么,怎么今日有雅兴来我府上”西门庆正与妻子吴月娘在闺中嬉闹,听闻李瓶儿来了,只穿着贴身小衣就兴冲冲地跑了出来。 “大官人万福”李瓶儿看着西门庆衣冠不整的就冲了出来,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奈何自己有求于人,还是不得不放低了姿态。“自家嫂嫂,无须多礼,还请进厅内饮茶”西门庆四下环顾,见花子虚未和李瓶儿同行,心下大喜,看着李瓶儿的眼神也愈发的轻佻放肆起来。 李瓶儿只被西门庆看的浑身鸡皮疙瘩不断,但想到如今自家官人身陷囹圄便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大官人容禀,今日有人在东京开封府尹除递了状子告我家官人私吞财产,如今官人已被东京来的差人抓了去,吉凶未卜,素闻大官人好结贵客,手眼通天,就连汴京的蔡相公也要卖上大官人的三分薄面,还请大官人仗义出手,此番大恩花家没齿难忘”说着李瓶儿拿出大把金银首饰摊在桌上,倒头就要下拜。 开什么玩笑,蔡京什么人物,那可是唐唐的太师,手握大宋朝军政实权,我哪能认识这种人物啊,这傻女人连这种牛皮都信,西门庆心里直乐,面露淫笑,一把抓住李瓶儿的柔荑将她扶了起来,手却是再也舍不得放开。 “区区小事,又有何难,待我修书一封与那开封府尹,保你家官人逢凶化吉,只是花家嫂嫂可知我西门庆之心”说着西门庆捏着李瓶儿的手就直往自己胸膛摸去。 “请大官人自重,奴家已为人妇”李瓶儿一手甩开了西门庆的裹胁,面色涨的通红,那凝波的秋眉狰狞地几乎喷出火来。“官人无不义于奴家,奴家万死不敢不贞于官人” 再说回花子虚,靠着自己与自己说话的意念转移大法花大少总算是成功的熬到了驿站,死狗被人丢在一堆粗柴之上动弹不得的花子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衙役煮着牛肉,撕着烧鸡,“那个。。。两位差爷,还请行个方便,给小可也来点吃食,待回了清河少不了两位的奉银”花子虚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时候抬头祈食活像头赖皮野狗。 “罢了,瞧你可怜,爷爷便当做善事了。”说着一个衙役就把啃剩下的鸡骨头和鸡头鸡屁股一并收拾了,丢在了花子虚的面前。 “你。。。欺人太甚。。。”花子虚气的好些没背过气去,士可杀不可辱,这分明就没把他当人看待。 “吃还是不吃”天人交战之际,那鸡屁股的香味却是时不时地飘进了花子虚的鼻孔,深深刺激着他饥肠辘辘的肠胃,“咕噜咕噜”的肠鸣声又引得两个衙役一番嘲笑。 “罢了,失节事小,饿死事大”花子虚重重地咽了下口水,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了,低头啃起了地上的鸡杂碎,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着到底还是最重要的。 就这样日日负重挨饿,待到开封境内,花子虚几近晕厥,两条腿早已没了知觉,步履蹒跚间全凭一口气吊着。“让路,快给爷爷让路。”朱雀门前一匹劣马飙过,惊起坊间百姓惊呼无数。 见有劣马狂奔而来,押送花子虚的两个衙役哪里还有心思管这犯人的死活,纷纷避之不及地退开数步,任由花子虚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道路中央。 “吁。。。”那骑马之人骑术也着实不错,眼看就要人马相撞之时硬是勒住马头将那劣马逼停了下来。“兀那宋人,看到爷爷策马过道,为何不避。” 花子虚此时又渴又饿,见那骑马之人首戴貂帽,耳旁各垂一辫,颈围云肩,周身着貂皮衣裤,披发左衽,显然是个辽人,不觉无名火起,几乎是拼尽全力吼了一句,“宋人立于宋土之上,避无可避,寸步不让。” “好你个贼宋人,我乃大辽贵族耶律定是也,我的座驾岂是你宋人可党的,再不退开,要你顷刻人头落地,血溅当场。”那辽人气焰反而更加嚣张,环视周边宋人,目光所及处,众人垂头,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宋人立于宋土之上,避无可避,寸步不让。”还是一模一样的话语,花子虚艰难地抬起头与完颜宗望对视,全无怯意。花子虚的表现倒是惊呆了押送他回来的两个衙役,一路上这小子都唯唯诺诺,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怎么一到开封就变得如此硬气。 “哼,一个将死之人倒还有几分骨气。”耶律定冷哼了一身,不再言语,挥鞭策马从花子虚身边疾驰而去。 “堂堂汴京,天子门户,竟无一人敢阻辽人座驾,这即是大宋。。。” 第五章:夜宿山神庙 北宋的开封一如花子虚在后世《清明上河图》中看到的那般胜景繁华。宽敞的御街两侧是数不尽的绿瓦红墙,层层叠跃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如星罗棋布般罗列四周,望而无尽的雕梁画栋下刚见酒保揽客,转瞬便有骡队卸货,楼阁之上有文人依靠阑干,把盏饮酒,虹桥之下有花船吆歌唱曲,粉饰太平,甚至每个呼吸之间都尽是食物与美酒混为一处的醇香。 身处汴京,目之所及,鼻之所闻,耳之所听,无不彰显着人间奢侈之能事,然这一切在花子虚这个千年后的来客看来却是莫大的悲哀,不久的将来金兵马塌中原之时,便是汴梁灭顶之日。 开封府衙作为大宋的一处政治中心,自是气势恢弘,巍峨壮观,一入大堂便可见“正大光明”的鎏金牌匾,要不是大堂正襟危坐的是个头戴皂纱折上巾,身着紫公服的稚气少年,花子虚都忍不住想哼上几句“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辩忠奸。” “堂下所跪何人?”少年一拍惊堂木,两旁分列的八名衙役顿时就是一阵“威武”。 “大宋东平府清河县人士。。。花子虚。”花子虚被折磨了一路,现在连跪都跪不稳,几乎可以说是瘫倒在公堂之上。 见此情景,问话少年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花子由,花子光,花子华三人你可识得?如今他们告你为谋家产,毒害亲叔,你可认罪?” “大人明鉴,家叔遗体尚在府上,确系寿终正寝而亡,大人若是不信,可遣人一验便知。”花子虚差点没气的吐血,这宋朝的公安机关都是这么办差的么,随便收个莫须有的状纸,就用大铁链子把人从千里之外拷来。 “大人,就算我家叔叔是寿终正寝,但花子虚一人独霸叔叔家产是不争的事实,还请大人明察。”这花子由,花子光,花子华其实是花子虚的本家兄弟,只是眼红家中族叔偏爱花子虚,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听闻花太监过世,如何再能错过分一杯羹的大好机会。 “花子虚,可有此事?”这个堂上审案的少年也基本没啥主见,苦主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堪称昏官中的昏官,也不知道是收受了多少贿赂。再看他小小年纪就坐上了府尹的宝座,后台想来也是极硬。 “罢了,罢了”花子虚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好歹杀人的罪名算摆脱了,狗头铡想来是不用上了,至于花太监留下的那些家产本就不是自己的,这些人要分就让他们分吧。 不等花子虚作答,“咚咚咚”府衙外的鸣冤鼓开始轰轰作响,一个蓬头垢面的憔悴女子被衙役带了上来。 “堂下何人,为何鸣冤”府尹大人又不厌其烦地拍了一遍惊堂木。 堂下女子却不回话只是安安静静地跪在那儿,一把将瘫在地上的花子虚搂进怀里,颤抖的指尖轻抚花子虚那饿的脱相的脸庞,滴滴清泪从眼颊滑落。 “娘。。。娘子,你怎么来了”花子虚饿得头晕眼花,但还是依稀能认清李瓶儿的模样,此时的她没了初见时那份娇艳柔媚,还是那套服丧的素色衣裳,裙摆处几乎被泥泞染成了黑色,满头青丝凌乱并未梳髻只是用一根银簪盘了起来,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哀愁。 “大人,花公公留下的遗产,奴家都带来了,奴家不求别的,只求几位大爷高抬贵手,放了我家官人”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沓房契、田契、交子,零零散散摆了一地。 花子由,花子光,花子华三人看到这些东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若非在公堂之上,怕不是要上去哄抢。 “这只簪子是公公从宫里带出来的,奴家也不要了。”李瓶儿说着将簪子也一并取了下来,披散着头发,满脸祈求。 “这老太监还真没少在宫里顺东西啊”堂上少年看的也是暗暗乍舌,瞟了眼那三个视财如命的原告问了句,“这案子还要审下去么?” “我等不告了,不告了,多谢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花子由,花子光,花子华三人谄媚地奉承着,自顾自哄抢财产去了。 李瓶儿搀着花子虚,夫妇二人离了开封府衙漫无目的地在开封城中走着。“官人,奴家刚才情急之下,把带的盘缠都。。。都给他们了,眼下已是身无分文”李瓶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花子虚,声音小的犹如蚊蝇振翅。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花子虚揽过李瓶儿的肩头,心下涌起一股暖流,大丈夫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人生在世譬如泻水著地,正自纵横流漫,略无正方圆者。瓶儿亦是如此,人待她好,她待人百般万般的更好,人待她恶,她待人百般万般的更恶。 所谓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这句话倒是共通的。花子虚和李瓶儿直走到日落西山,才在开封郊外勉强找到了能够留宿的地方,这是间年代久远的荒废破庙,斑驳的墙面沙化皲裂,庙上牌匾山神庙三个大字蛛网纵横,庙里枯草遍地,四面漏风,主座上张牙舞爪的山神雕像已经残败,枯枝落叶附于其上再无往日神威,唯留神像那金刚怒目仍依稀可辨,似是要看尽人间不平之事。 花子虚躺在枯草铺成的床铺上,身边依偎着李瓶儿娇小的香躯,总算有了点暖意。“官人,奴家从清河带来的干粮只剩下这半块饼了,你凑活着吃些吧” 花子虚疲惫的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接过饼掰成两半,递给瓶儿半块,剩下半块放在嘴里没嚼两下就吞咽了下去,“娘子千里送饼之恩,花子虚永世难忘”说完只听得鼾声大作,立时沉沉睡了过去。 “官人啊官人,都这般田地了,还要贫嘴”李瓶儿爱怜地看了看花子虚,也跟着进入了睡眠。 夜半时分,花子虚被一阵异动惊醒,窗外清冷的月色将破庙照了个通透,只见李瓶儿缩在一边,俏脸惨白,呼吸急促,冷汗布满全身,全身不停地发抖,好似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而她的双手正死死地捂住自已的肚子,下身的白裙早被鲜血染成了猩红。 “娘子,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花子虚捧起李瓶儿小小的躯体摆在自己腿上,一遍遍地问道,李瓶儿眉间紧锁,嘴角蠕动了许久,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眼底的神采开始渐渐涣散。 “这样不行,你坚持住,我给你去找大夫。。。”慌乱间花子虚猛地想起来,兰陵笑笑生笔下的李瓶儿好像就是死在了血崩之下,情形和眼下如出一辙。“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说着花子虚就发疯一般地跑出了破庙,他记得不远的郊外有几处农庄那里或许会有大夫,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去试一试。 睡了半宿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精力很快就在狂奔中耗尽,好不容易找到一户人家,敲开大门,花子虚喘的几乎透不过气来,“这位兄弟,此地附近可有大夫?我娘子病重,危在旦夕” “大夫,我就是大夫啊,这汴梁附近十里谁不知道老夫小华佗的名号”开门的是个柱杖老汉,眉须皆白,说的煞有其事。 “那太好了,大夫快随我走一趟”花子虚说着就要去拉那个小华佗。 “随你走一趟嘛,这个自然是可以的,老夫看你救妻心切,诊金就收你十贯铜钱算了,药费另算”小华佗捋了捋胡子,倒显得几分仙风道骨。 “钱。。。大夫,我暂时没钱。你且随我先走,我日后你一定十倍还你”花子虚急的焦头烂额,一个劲地恳求。 “没钱,没钱你看什么大夫,扰了老夫清梦,真是该死”老头儿一听没钱,二话不说,“砰”地一声就把大门给关了,任由花子虚怎么拍都再无动静。 之后又走了三四户人家,花子虚几乎是逢人便跪,额头磕的血红却无一人愿伸援手,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失魂落魄地返回了破庙。 破庙里,李瓶儿的衣衫尽是血渍,一动不动地躺在如霜的月光之中,身旁的地砖上一行血色小字分外醒目,“奴别良人去矣。大丈夫何患无妻,愿后日再订婚姻,莫向生妻言死妇。” 花子虚只觉的一柄利斧将他的灵魂对半斩开,痛的几乎窒息,他想要嘶吼,想要癫狂,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全身战栗,嘴角尽是泪的腥咸。 “你家娘子患有崩漏隐疾,不可过分劳累”破庙里月光照不到的黑暗处,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传来。 “哦”花子虚现在头脑一片空白,只是想就这么站着,静静地看着他的娘子。 “我已经封了她的穴道,为她止了血,日后好好休养进补,应无大碍”男人的话像洪流中出现的稻草一样,让花子虚的灵魂重新回到了他的躯体。“年轻人一身好胆,就是本事差了些,身逢乱世,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丈夫,这东西送你了,能参悟几分就看你的机缘了” 花子虚看了看男人甩给自己的一卷竹筒,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敢问恩公名讳,日后我花子虚凡有寸进,必报先生大恩” “化外之人,贱名不足挂齿,报恩就不必了,唯愿你牢记自己说过的话,宋人立于宋土之上,避无可避,寸步不让。” 昔日,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怒杀陆虞侯,参破了自己的天命,逼上梁山,成就了豹子头的赫赫威名。 今时,花子虚同样夜宿此庙,尝尽世间冷暖,这一刻他已不再是21世纪那个温文尔雅的文学院高材生,在万物为刍狗的不公世道里,他不愿再当案板上待宰的鱼,他要做的是一柄悬在恶人头上的刀。 第六章:丰乐楼 山神庙里最难熬的夜终于褪去,迎着东方温暖的晨曦,李瓶儿眼皮微动,长长的睫毛上下扑闪好似两片小小的蝶羽,那皓丽的明眸逐渐恢复了昔时的神采。 “娘子你终于醒了,身子可有好些?”花子虚抱着李瓶儿坐了整整一宿,看到怀里的人儿醒来,精神不由一振,满脸尽是欣狂。 “看来官人另觅良偶的计划要落空喽!”李瓶儿眉眼含笑,娇嗔着,嘴角扬起小小的酒窝甚是好看。 “昨夜为夫都想好了,若今日娘子不醒,为夫便要去大相国寺剃度出家。”花子虚抚弄着爱妻的墨发缓缓说道,“奈何我做了和尚也是个假和尚。” “却是为何?”李瓶儿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这和尚身坐佛前却心无三宝,唯有娘子而已,又如何能算作真和尚呢?”花子虚神色凝重地反问道。 听着爱郎的绵绵情话,李瓶儿心中好不甜蜜,面色阵阵发烫,忙别过脸去想要转移话题,“官人,那地上的竹简是哪儿来的?” “哦。。。那个是昨日为你疗伤的恩公所赐。。。”李瓶儿不提这茬,花子虚都快把这玩意给忘了。 厚厚的竹简捧在手里颇有分量,展开只瞟了一眼,花子虚好些没惊得叫出声来,竹简的起手处龙凤飞舞地写着“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别的宋人或许不知,但作为穿越人士的花子虚却是再清楚不过,这篇看似有些中二病的文章有个鼎鼎大名。。。唤作“九阳神功”。 不过话说两头,这九阳神功虽好,但也不能当饭吃不是。怀揣着解决小家庭温饱问题的崇高理想,花子虚终是离开了破庙,开始了他第一次的北宋求职生涯。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像花子虚这种手上没两把力气,只会念念酸诗的落魄文人在哪个时代都不太受职场的待见。从辰时到午时,花子虚都记不得碰了几次壁,直走的腹中饥肠辘辘,驻足在一家酒楼门前,闻着空气中不时弥漫的酒菜香味是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这酒楼也是着实了得,上书“丰乐楼”三字熠熠生辉,楼体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明烛晃。 “客官可是来吃饭的?”酒楼门口迎宾的小二狐疑地打量了几眼衣衫褴褛的花子虚,小二的话还未说完,一个体态富贵,周身绫罗的大胖子就提着两幅字联从楼里走了出来,“你个小厮,休要与那泼皮穷酸计较,周大人今日特赏墨宝一幅,正好挂于彩楼欢门之上” “哼,诺大的丰乐楼就是靠这种歪字糊弄客人么,真是贻笑大方”花子虚扫了一眼大胖子手里所谓的墨宝,眼前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你这臭穷酸还懂字?”大胖子那被肥肉堆得几乎睁不开的小眼睛里满是不屑。 花子虚四下环顾,见不远处正有小厮在弯腰拖地,也不作答,上前一步从小厮手中夺过拖把,以把沾水,就在酒楼门前灰白的地砖上写了起来,少顷,地上便出现了“壶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十个方正大字,字字细瘦峭硬而又颇具筋力,堪称铁画银钩,所用字体自是徽宗皇帝被传颂了千年的“瘦金体”。 “好字,好联,好文采”大胖子还未开口说话,酒楼门口便又来了一伙食客。 这获食客共有六人,其中四人分列东南西北四向将另外两人牢牢护住,这四人身过八尺,目光如电,视线所及处杀机迸现。 说话的是居中一位男子,这男子长得极为俊美,龙眉凤目,皓齿朱唇,大约三十四五年纪。头束紫金高冠,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玲珑嵌宝玉环绦,周身贵气逼人,也不知是汴京城中的哪路权贵,那人目光微,盯着地上的字迹仿佛若有所思,“少年郎,你这手好字师出何人?” “这位大官人好眼力,家叔原为宫中掌事太监,曾蒙当朝天子赐字,小可有幸得见,日夜揣摩,苦于资质愚钝,至今未得其中精髓”花子虚隐约记得历史书上好像有提过北宋末年,文人骚客皆以临摹赵佶墨宝为荣,这般解释倒也是也合情合理。 “少年郎过谦了。”中年人嘴里说着话,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这小子的字瘦硬有神,用笔细劲,笔锋处结体疏朗比之自己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正如诸位看官所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宋朝的第八位皇帝,当朝天子,宋徽宗赵佶。 “掌柜的容禀,小可家道中落,饥肠半月,今儿可否用这字跟掌柜的换碗吃食”见中年贵人只是低着头看字不再言语,花子虚转头对大胖子说道。 “这。。。”大胖子作为丰乐楼的掌柜,整日游走于文人墨客之间,字的好坏还是瞧的明白的,一时倒也没开口拒绝。 “一碗吃食?在某看来,此字值黄金万两”中年贵人冷哼了一声,饭也不吃了,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打道回府,临走前对着花子虚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大丈夫当志存高远,思君报国,整日窝在市集卖字能有什么出息?” “父皇,这饭我们不吃了么?”出了丰乐楼,跟在徽宗皇帝身后的少年忍不住开口相询,此人正是昨日坐于开封府衙上首的府尹大人。“不吃了,刚刚那少年郎的字颇有可取之处,容朕回宫好好想想,取长补短,方有所进” “那人儿臣识的,好像名叫花子虚,昨日刚在开封府吃了官司”少年的话让赵佶微微侧目,“哦,案子结了么?” “这花子虚吃的是个家产案子,最后以花子虚放弃家产继承结案” 徽宗皇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忽地吐出一句话,“桓儿,去给金崇岳传个口信,让他派人以礼部的名义举荐花子虚参加三月后的开封州试” 话说两头,丰乐楼里花子虚终于吃上了半个月来的第一顿饱饭,当然他也不敢吃的太饱,只是浅尝了两口,余下的饭菜盘算着如何打包回去与仍在山神庙里疗养的李瓶儿一起分享。 寻思间忽然看得丰乐楼里搭有个小小的戏台,一个瘪瘦的老者正端坐在上面,嘴里不时地说着些什么。听得仔细了,方觉这老者嘴里念叨的东西类似于后世的《说唐全传》,正会儿正讲到程咬金夺取瓦岗寨的段子。 花子虚前世没少听各式各样的单口相声,与后世的相声相比,这北宋的说书简直味同嚼蜡,想到这花子虚突然又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一把拉住身旁的掌柜指了指那戏台子说道,“掌柜的,您让我上去说一段,保你赚回百倍千倍的饭钱” “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刚好那先生说书的时辰到了,你这少年郎想说就上去说一段吧”胖掌柜穿梭在各式食客之间,忙得不可开交,随口就应了一句。 花子虚上了戏台,也不怯场,理了理衣冠,在那太师椅上坐定,狠狠一拍惊堂木,立时成了丰乐楼里百千食客的目光所聚。 “八月中秋薄露,路上行人凄凉,小桥流水桂花香,日夜千思万想;心中不得宁静,清早览罢文章,十年寒苦在书房,方显才高志广! ”花子虚摇头晃脑间刚把定场诗念罢,就引得满堂好彩,宋人听惯了老先生那翻来覆去的陈词滥调,忽听台上这生脸少年口吐之词押韵上口,纷纷来了兴致。 “相传某朝有一将军,叫李茂春。此人骁勇善战,最擅长的就是带兵打仗。”诵书声沉而不轻,字字妙语连珠,说的正是后世的相声名篇《济公传》,其中细节花子虚稍加修改,不然在北宋说南宋的故事保不准要出什么乱子。 而台下的食客早已被花子虚的故事虏去了心神,再没了吃饭的心思,当听到“出家灵隐寺”时不由暗道了声可惜,听到“戏耍刘泰真”时却又无不抚掌大笑,再听到“圣僧救孝子”时只得各自垂泪,相顾无言。 短短几个时辰,众人或扬或抑,或悲或喜,情绪大起大落间半分由不得自己,只等花子虚故事讲罢,这百千食客仍是呆坐原位,竟都听得痴了。 第七章:九阳神功 “官人,我们身无分文。。。真的能在这儿住下么?”丰乐楼的一间小小客房内,李瓶儿担忧地问着花子虚,房间虽小,但布置的颇为典雅,不大的雕花木床上铺着蒲花为絮的柔软床褥,床头挂有壁瓶,插上新折的梅枝,小小的屋内顷刻间笼起缕缕的梅香。 “娘子且放宽心住下,我答应了这儿掌柜的在楼里说书,帮着招揽客人”花子虚用手指轻轻抚平瓶儿眉间的愁容,安慰道。 “官人还会说书?”李瓶儿抬起头,一脸惊奇地盯着花子虚。 “既然娘子不信,那今儿为夫就给你说上一段”花子虚一把把瓶儿搂进怀里,用下巴抵住瓶儿的臻首,缓缓说道,“相传有对恋人倾心相悦,两情笃深,奈何分居两地,不得不整日鸿雁传书以慰相思。某日,郎君公务繁忙,未给娘子回信,小娘子苦等三日,不觉心急如焚,便于信纸上写了个大大的“怂”字托人送予郎君。不日收到郎君回信,上书一字“您”,小娘子沉思片刻,如释重负,顿生欢喜。” “官人这算什么说书。”李瓶儿听了花子虚的故事不由嘟起了嘴不满道,“奴家都听不懂那小娘子到底想与郎君说些什么?” “娘子真笨,怂字分拆可作心上两人,小娘子问郎君的话便是你心上可是已有他人?”花子虚瞧着怀中的人儿脸色渐红,忍不住用唇在瓶儿吹弹可破的俏脸上轻啄了一下,继续说道,“郎君回您,您作何解?不正是心上有你么” “官人又不正经,不理你了”李瓶儿听着自家官人在耳畔的绵绵情话,只觉的身子都酥了,真想就这么一直一直躺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面。 好不容易将李瓶儿哄睡,花子虚终于有时间沉下心去研究那卷记载着九阳神功的厚重竹简。 照着书上的说法,花子虚脱去全身衣物,面向东方,赤脚站立,先意守丹田,缓缓吸气。所纳天之气自百会吸入下行,所纳地之气由两脚涌泉吸入上行,两股真气在丹田汇聚成太极形并缓慢旋转,意念或离或存,勿忘勿助。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花子虚只觉得丹田处仿佛汇聚成一个火球,忙急转意念将火球一分为二经任督二脉,再渐渐变小收回丹田,如此一扩一收,反复练习间只觉得浑身如火烤般炙热,额头处汗流淋漓。 花子虚只疼得眼前阵阵发黑,心下暗惊莫不是自己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然而此时经脉间真气充盈,气血逆流,再无一丝脱身的可能,只得咬紧了牙关,强忍着烈火焚心的苦楚,运转真气,任由全身骨骼经络噼啪作响。 直至次日卯时,伴随着三声鸡鸣,那痛彻灵魂的灼热才开始退减,丹田里的真气已经凝如实质,花子虚吐尽胸中最后一缕浊气,缓缓睁开了眼。 活动了下略显酸痛的关节,花子虚穿好衣裳,推门下楼,丰乐楼的不远处便是贯穿开封全境的金水河。立于河畔,眺目远望,数里之外的花草鱼虫收入眼底,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顺畅。 卯时的金水河早有大小商船穿梭其上,不远处的码头边一个瘦弱老者正颤颤巍巍地扛起一袋大米,还没走几步便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花子虚足尖点地,身形瞬间化为虚影,几乎是一瞬间就将老者扶住。 “老丈人,府上何处,这些米我帮你背回去吧”百十斤的大米被花子虚单手提在手里却似柳絮般轻盈。 “那就有劳郎君了,小老儿痴长六十竟还从未见过郎君这般力大之人”那老者看的眼睛都直了,直呼后生可畏。 。。。。。。。 汴京的花子虚正为自己神功大成而沾沾自喜时,远在千里的大辽却已经敲响了亡国的丧钟。 一个蜷缩在涞流水流域的小小部落—女真在首领阿骨打的带领下开启了兔搏狮子的浩大伟业。这个兵力不足三千的羸弱小分队自踏入辽境起便无日不战,战渤海,平宁江,取肇州,大小十余战无一败绩,完颜一族就像一把无往不利的尖刀逐步撕碎了大辽作为北方霸主仅剩的一块遮羞布。 随着大辽北方重镇宾州、祥州、咸州的纷纷归顺,女真人不过数年便几乎占据了辽国的东北全境。完颜阿骨打在其子完颜宗翰“今大功已建,若不称号,无以系天下心”的劝说下登基称帝,国号金,年号收国。 天下至此进入了宋、金、辽三足鼎立的全新时代。 第八章:无遮大会 清晨的丰乐楼少有食客,花子虚与胖掌柜找了张僻静的桌子,要了点酥饼糕点,两人边吃边聊。 “人道是英雄出少年,昨日得见花兄弟,才知此言不虚”胖掌柜满脸堆笑,和气得如同一尊弥勒佛。“掌柜的谬赞了,什么少年英雄,若非掌柜的收留,花某尚不知流落何处”花子虚心底还是感激胖掌柜的,一个遮风避雨的小窝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弥足珍贵。 “花兄弟客气了”胖掌柜给花子虚的杯中满上美酒继续说道,“一夜之间《济公传》名满汴梁,今儿不知多少官家士族来我楼里订座,只为听兄弟再说一遍《济公传》” “掌柜的此言差矣,《济公传》算什么,今日小可另说新篇,定让明日楼里食客十倍于今日”花子虚心里已有计较,他前世天资聪颖,过目难忘,《西游记》、《红楼梦》、《聊斋志异》、《儒林外史》、《镜花缘》、《封神榜》这些后世名篇早已是烂熟于心,随便说一个出来都必受时人追捧。 “那就好,那就好啊”胖掌柜咧嘴大笑,“滋溜”的一声将杯中美酒吸尽,本就不大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小缝。 “施主可是花子虚,花公子”正说话间,一个十来岁的小和尚找上了花子虚。 “小可正是”花子虚好像不记得自己穿越以来和出家人有过什么交集。 “小僧法号悟明,奉大相国寺主持方丈之命特来请花施主参加鄙寺的无遮大会”小和尚双手合十,对着花子虚施了一礼。 “什么会?”花子虚一口酒水好些没喷出来,无遮大会是什么会,一群人不穿衣服开会么。 看着花子虚诧异的表情,悟明脸庞一红,知道是花子虚想歪了,忙解释道,“无遮大会是我寺每五年举行一次的布施僧俗,广结善缘的大斋会,又称无碍大会,意为我佛眼里众生平等” “花兄弟速随这小师傅去吧,大相国寺的无遮大会不失为东京城里的一大盛事,应邀者不是虔诚信徒便是当朝权贵。”胖掌柜是土生土长的汴梁人,这些情况自然比花子虚清楚。 作为大宋的国寺,花子虚远远望去便可见寺内殿宇崇丽,烟香缭绕。寺门重檐高耸,顶以黄绿琉璃瓦覆盖,殿与月台皆以白石栏环护,益显色彩斑斓,来往香客鱼进出寺门,连绵数里,络绎不绝,确有“金碧辉映,云霞失容”的宝刹风范。 跨过寺门,入了大雄宝殿,花子虚才察觉大殿内已是人满为患,勉强寻了个落脚的地方刚刚站定,便听上首的一个老僧缓缓开口,“禅宗《五灯会元》里说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试问诸位如何才能放下?” 见无人作答,老僧抬眼扫视众人,待看到花子虚时,视线却是不动了,喃喃说道,“后手边的那位小施主,你来晚了,这题便由你来答吧” “晚来风急,主持在河边遇一青楼娼妓,您背那娼妓过河便是放下”花子虚想了想应声作答。 短短几字立时掀起轰然大波,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立马站出来对着花子虚喝到,“哪里来的无礼小贼,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你来作祟,主持大师乃得道高僧,岂会去背一娼妓,简直一派胡言,有辱斯文” 老僧也不说话,只是双手合十,目无表情地念了句“阿弥陀佛”。 “佛说众生平等,正因主持大师放下了世俗成见,如今已得万般自在”花子虚也是双手合十,对着老僧拜了拜,“而你却耿怀主持六根不净,坏了清规戒律,人若是心中有了成见如何能得自在” 一席话说的那书生哑口无言,其余众人听了也尽是唏嘘,不由感叹花子虚回答的精妙。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再问,唐《坛经》有云,一切草木、恶人善人、恶法善法、天堂地狱,尽在空中。此话又该何解?” “这有何难,洒家想要喝酒,这们这帮秃驴双手奉上美酒,洒家便到了天堂,你这老秃驴不让洒家喝酒,那洒家便身处地狱”一个袒胸露乳的大和尚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宝殿之内,浑身酒气,骂骂咧咧说个没完,周边的人看了唯恐避之不及,纷纷退开了几步。 那和尚长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这和尚不守清规,不尊戒律,端的是该死”花子虚倒是不介意,走得近了几步,抬起手指指着胖和尚就是一顿骂。“好你个鸟人,敢骂洒家,找死”和尚说着一手提壶,一手握拳,只听拳风罡烈,眼看和尚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打到花子虚的脸上而花子虚只是这么定定地站着,一脸云淡风轻,仿佛胖和尚要打的是别人,而非自己。 “智深不得无礼,还不退下”关键时候老僧一声大吼,声音如雷贯耳,直震得胖和尚连退了三步,跌坐在地。 “智深,还不给小施主赔罪”老僧突兀的一声狮子吼让胖和尚酒醒了三分,见自己又闯了大祸,忙不迭地对花子虚拱手作揖“这位小兄弟对不住,洒家刚才是喝多了。。。喝多了” “大师无妨”花子虚不敢托大,连忙还礼“大师刚才想要杀我,则心在地狱,大师现在向我赔礼则心处天堂,一念生,万恶做,天堂地狱不过一念之间罢了” “如此这般。。。”胖和尚摸了摸自己浑圆的秃头,仰天一声长叹,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洒家受教” 花子虚心下明了,这个胖和尚十成就是《水浒传》里那个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的鲁达,鲁智深。 “施主聪慧,老衲还有最后一惑望施主赐教,《维摩经》上讲若菩萨住是解脱者,以须弥之高广,内芥子中,无所增减。敢问施主,以芥子之小如何容得下须弥山之广?”老僧许是站累了,双腿盘膝,缓缓坐于到了蒲团之上。 “听闻大相国寺藏经万卷,主持大师可都记得”花子虚反问主持道。 “老衲苦修佛理六十栽,日夜与经书相伴,自是记得的”老僧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颅微微下垂,像是随时要昏睡过去一般。 “这就对了,大师身躯不足六尺,万卷经书已藏其中,须弥山藏于芥子不亦是同理。” “昨日老衲听说汴梁城里有一少年做《济公传》暗合我佛济世精髓,今日得见始作俑者,方知世间何为慧根,何为佛缘,老衲苦修六十载。。。算是白修了”老僧暗暗叹了口气,颤巍巍地说道,“今日辩经已结,诸位想要布施的请自便吧” “布施。。。”花子虚不料还有这一手,摸了摸两袖清风的口袋,好不尴尬,只得苦笑道“大师,小可身无分文,实在。。实在是施无可施啊” “无妨,听闻施主昨日丰乐楼前卖字,有贵客许下万金,不如今日留下些墨宝权当布施了”老僧的提议花子虚实在推脱不过,只得从沙弥手里接过纸笔。 该写些什么呢,花子虚稍一抬头,但见大殿正首处有一尊释迦金像面西而立,宝幢威严,其后塑有一观音像,背对众人,面朝东方,当下不容细想,提笔写道“问观音为何倒坐 恨众生不肯回头” 自这日后,汴京城中百姓无人不知丰乐楼里有个花子虚,善说书,好写字,明禅理,是个不世出的旷世奇才。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