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荣乱》 一、锦王返京 春天所代表的是希望吧?世人皆这般说,可为何早春的破败却远比秋天的凋零显得悲凉?中京大街上的树枝还没有抽丝,树枝上虽没了积雪的压迫,但也不见其挺拔。天气始终灰蒙蒙的,眼看着第一场春雨就要到来,可是连续几天就是不下,急死个人! “娘,娘,我跟胜哥儿他们去玩了” “你给我回来!早上读书了吗?” “读了,先生昨天教的,孩儿都背会了!” “那今天也不能出去,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今天胜哥儿他们家肯定也不出门。” “娘,为何?”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娘,到底怎么了,在家甚是无聊,孩儿今日还想去南市给娘买个新头花呢。” “你啊,不是娘不让你出去,今天南市也不一定开,街上有大头兵,再给你抓了。” “为何啊,娘” “圣人殁了” “皇上死了!” “小崽子,把嘴闭上!” 若说中京的春天没什么看头,博州的春景则实在热闹。冬日的湿冷把人束缚地缩头缩脑的,春日气温一升,百姓就迫不及待的走出家门,踏青访友,将去年的所有不如意抛之脑后。博州的早春可谓生机盎然,虽然正午也是大太阳照着,但是丝毫感觉不出阳光的毒辣,雨水甚至不等太阳隐去就开始哗哗的流下,人们也不躲闭,仿佛在洗热水澡,拂去冬日所有的阴冷。 此时博州锦王府内也是春日盛景,大荣锦王光海桐也在王府院中同女眷一起赏春景,喝早春茶。说起咱们这位锦王博州城内所有人都挑大拇哥,人家是当今大荣圣人的亲弟弟,但却不争名不夺利,不结交官员,可以说是隐居于这博州城。说是隐居还不算,锦王兴办药局,旱时搭茶棚,涝时救百姓,寒时送棉衣,节日里还与民同乐,甚是得博州百姓爱戴。有人说这景寺里供奉的海佛今世里投胎便成了锦王,怪不得锦王如此仁厚雅爱! 锦王虽长在中京,但却更喜欢住在博州,他有夜读的习惯,经常在殿内窗前的书桌上秉烛夜读,他倒不是为了功名,他喜欢脑袋清醒。锦王爱猫,在卧房里就养了两只,两只猫一个毛色橘黄,一个黑白相间,甚是可爱,全王府里除了锦王也就这两个猫吃的最好了。锦王妃却不喜这两个肥猫,说它们上蹿下跳,淘气的很。说道锦王妃,或者说是太后派来的王府女当家,着实不得锦王宠爱,可能人家根本就没注意锦王的宠爱,处处一副女管家的嘴脸,见锦王哪里不对直接就说,一点情面都没有,怪不得锦王不喜欢她。有一次博州当地文人温茂河同博州众多青年才俊一同参加在锦王府举办的中秋诗会,宴会刚开始锦王妃就大闹宴堂,指着锦王的鼻子就骂道:“光海桐!你好大胆子啊,引博州青年才郎来王府,你是想勾结权贵重返中京啊!我必会到太后那儿参你一本!”。锦王当时兴致全无,众人悻悻而返,温茂河返回家中将这飞扬跋扈的锦王妃臭骂一通,写于文中,广传博州。 今日夜里还和往常一样平静,书房内只有一盏锦王用来读书的灯还亮着,锦王没在桌前,他在后花园凉亭内赏月,虽然早春但晚上的博州城还是有些阴凉,锦王倒钟爱这种温度,不冷不热,清醒至极。就在这时他还不知道一匹加急快马正奔向王府,马上的人可不简单,他是太后的贴身侍从**,轻功盖世,是太后的得力助手,不知为何太后的人要去找锦王,稀奇事!太后从来都不看好她这两个儿子(一个当今皇帝,一个锦王),认为一个油滑不实,一个过分木讷,太后这严母的形象,全大荣都知道。 “月下春风识凉意,日锁高楼心不知。这博州的月胜于中京!”锦王自言道。 相传,锦王就是在圆月夜出生的,他和当今圣人都是太后的亲生子嗣。自幼锦王就钟爱文学,善攻诗画,因此对政治局势表现木讷,也没有对大位的觊觎之心。这对一个皇子来说是难得的,可是对于一个殚精竭虑的强势太后来说,这个儿子着实令他失望。太后并没有偏爱长子,虽然立他为帝,但国家大权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对权利的渴望可能也不是她的错,而是她的命,是她自己为了自己和大荣所谋划的未来。 **自中京太后寝宫乘马直接奔向博州,**自太后成为皇后之时就追随她,先帝驾鹤西去之后,公容所四院尽归太后门下,太后也成为了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不是太监,他是太后寝宫侍卫长,也是公容所军院的武官,早年在杨州法恩寺习武,深得法恩武派的真传,天下公认的轻功高手和一流剑客。 说来也奇怪,锦王平日都会在王府书房窗前夜读,可是今晚他却在后花园廊亭上踱步,他是在等什么吗?一个从不问政事的人会想些什么呢?还是他今天只是在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的马自中京出来在沿途各公容所专属驿站换马与休整,这匹马已经是他换的第五匹了,在博州城以北的山路这匹马也跑死了。**只得跑去博州,三更天前到达锦王府。 “王爷在哪?” “后花园,怎了。” “报!王爷,中京来人了!” “书房见我”王爷踱步回书房 “锦王千福”,**虽为太后的人,但对皇室还算礼数周全 “何事?”王爷问道 “这是太后亲传懿旨,请王爷过目。” 锦王将懿旨打开,上面只有四个字:“速返中京” “中京怎了?” “回王爷,臣不知,请王爷按太后懿旨行事。” 回想自己和母亲在一起的短暂时光,锦王竟心中一紧,这个他人生中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寻他何事?当今太后是一个从不讲儿女情长的人,在一般人眼中她唯一在乎的就是权利,当然她自己说是为了大荣江山永固。可对于锦王来说,太后真的缺少作为母亲对儿女的基本关怀,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没有喂过他一滴奶水,没有抱过他一次,生病也从没有看过他,就算是头也没有摸过一次。想想也有些心酸,锦王是在赵奶娘的看护中长大的,赵奶娘更像他娘。其实锦王不缺母爱,他更缺父爱,出生后没几年先帝就归西了,父亲的爱护与教育对于小锦王无从谈起。 “王爷,王爷…” “啊,怎了?” “请王爷速随臣返京,太后还要您带上王府所有家眷,下人选几个趁手的即可,公容所会派车队来接王爷的。” “好,我现在收拾。” “臣在外候着” 月圆之夜,王府内家眷和主要奴仆在一片朦胧月色下坐上了驶往中京的马车。博州王府马上被公容所接管,一夜之内王府内再无半个活人。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二、慈杭面母 这大荣国和其所处的世界说来也很奇特,天下分为九州,东南西三面濒海,经纬度范围与我们所熟悉的大秦帝国相仿。地势北高南低,自北向南两条大江奔流而下:姚河与魏河;姚河两条支流向西,北为兰江,南曰蜀江;魏河两条支流自北而南分别为荣水与詹水。由此根据水势与山脉走向,天下九州确立:北部三州自西向东,金州、颖州、魏州;中部三州自西向东,江州、央州、杨州;南部三州为川州、博州与明州。大荣乃至当时世界的中心便是央州的中京。中京城背山靠水,接天之正气,拥地之浩然,钟灵毓秀,显君主之正道,弘百家之广然。而我们锦王所住的博州居于岭南,城市规模宏大,三教九流士农工商皆聚于此地,因海港之便捷,扼大荣对外贸易之咽喉。 这博州城虽“博”,但却少了几分帝国之“雍”。在锦王的心中,中京还是占据着重要地位的,因为他长在中京,启蒙于中京,对世界初露感情也是在中京。锦王幼年在中京皇宫西侧的宏极殿长大,平日里的玩伴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六妹和与他一起读书的户部侍郎之子浊泰。幼年在赵奶娘的呵护下锦王过得还算舒心,但是他的母亲,父亲,包括他亲哥都极少来看他,当然各有原因。 在去往中京的路上,锦王心中五味杂陈,一边是回忆,一边是猜疑,一边又是些许兴奋,虽然他也并不知道为何兴奋。他对当今太后是恨,是怨,还是惧,锦王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过了博州北面的丘陵央州雄浑广博的天地可一览无余。博州虽处于南方,按理向北应该愈来愈冷,但是恰恰相反,愈北愈暖。天朗气清,鸿雁北翔,大荣万物的颜色也开始丰润起来。公容所车队故意避开沿途城镇,因此锦王一路上都没有与车队和家眷外的人聊过话。 “海桐,太后唤咱们归京是为何事?” “不知” “怎了,他是你娘,你怎会不知!在博州就是一天到晚躲着我,瞒着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不是你搪塞的家奴。” “鹦容,我真不知,你还不了解?太后行事岂是你我能猜透的?” “好吧,王爷千福,妾身回了。” 锦王妃是当朝吏部侍郎的千金,名为李鹦容。其父李子珵是金州大门阀李氏的后代。金州门阀在朝堂和公容所内皆有很大势力,并且多效忠于太后。论相貌李鹦容算得上美丽,但是明显欺锦王仁爱,缺少皇室夫妻礼数,太后对此并不过问,锦王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继续养了她骄横的怪脾气。平时在博州王府虽然李鹦容不掌家,但却是个十足的惹事精,小姐脾气大得很,丝毫没有名门之后的气质,与锦王实不般配。 外面开始热闹了起来,叫卖叫卖市井杂谈之声愈发明了,锦王知道已经到中京了。这时他想起了一位故人,说故人,的确有些不妥,他在怀念六妹。六公主并非当今太后的女儿而是先帝时期宋妃的女儿,虽然先帝在锦王与六公主年幼时去世,但先帝对六公主的宠爱确实有佳。六公主天资聪慧,不爱宫廷的繁文缛节,喜展现天性,其实就是假小子,爱疯爱闹。六公主从小就受到宫内众妃嫔的百般呵护,经诗子学丝毫不逊色于他人,连太后都十分疼爱她。 六公主从小就和锦王一同读书,一起打闹,有一次二人和浊泰在休息时间趁老师伏在桌案上打瞌睡的空档,把老师的胡子给点着了,宋妃大怒,把六公主屁股打得差点开花,六公主声都不吭一下,就说这事是她一人所为,与二哥和浊泰无关。想到这时,锦王的嘴角才慢慢上扬,竟一个人笑出声来,心想:“我这六妹实在率真可爱,不知她现在过得怎样?真想与她叙一夜的旧。” “王爷,请您下车,皇宫到了。王府家眷和您的奴仆一并给您送到皇宫西侧的桂房宫,太后着急宣您。”来迎接王府车队的宫内太监言到。 “呦,贾公公,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我的二哥哎,一别多年,老奴对二哥甚是想念。这不,听太后懿旨召您回宫,老奴便亲自在此等候二哥多时,二哥快随老奴面见太后。” “感谢公公,多年不见还惦记着小王,一点心意,公公笑纳。” “哎呦,我的二哥哎,这不折煞老奴” “无妨,公公带路” “谢过锦王,随老奴去慈杭宫,太后着急见你” “请,公公,最近朝内可有异样?” “这,老奴不敢妄议政事,只是皇上多日不上朝,太后也似乎有重重心事,朝中更是暗流涌动,老奴在宫中只知道服侍太后,其他的就不太知晓了。” “六公主怎样?” “六妹她还是那般活泼,您是不知,六公主现在出落得愈发端庄,走路也比以前稳重了,现在可是有了公主样了。” “中京一别,还真是想念六妹。浊泰现官居何职?” “浊泰跟您一起念书时就显聪慧,现任鸿胪寺左少卿,尽心为大荣,也算官运亨通。” “嗯” “锦王殿下,慈杭宫到了,随老奴进去吧” 慈杭宫,这个锦王极少来到的宫殿现在矗立在他面前,宫殿规模不大,前后两大殿,东西各有配殿,锦王不知太后住在哪一殿。在东配殿前贾公公进去禀报,一行众人散去。殿前只有锦王一个人,他跪在门口,心中说不出的忐忑,因为这不是出于惧怕,而是陌生。天气也不知怎的,忽然刮起了小旋风,入宫前晴朗的天也有点灰蒙蒙的。 “殿下,进去吧” 锦王低头观地弯腰进入,在东配殿会客厅前,规规矩矩地行跪拜大礼。 “太后万福,孩儿见过母后” “一路平稳?”太后神色略显疲倦 “谢母后关怀,在公容所的车队中一切安好” “李鹦容还算和顺?” “鹦容端庄,在府内众人皆尊重于她” 太后冷笑了几声,“还是那个榆木脑袋” “孩儿不敢” “知道为什么叫你返京吗?” “孩儿驽钝,不知” “你哥,当今圣上要见你” 三、海松海桐 “云皑碧沉横翠山,俯瞰江心一叶船。 遥呼酣宴舟中客,不觉已立楫前帆。” 宏极殿外雨打阑干,微风暖熏。小锦王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刚才伏在书案上睡着了,香炉内的龙涎香让他神志清醒了些许。虽已醒来,小锦王仍不想抬头,继续趴在书案上,左手拿着毛笔在眼前的宣纸上胡乱涂画。门敞着,殿内除了小锦王一个人都没有,他根本不想想为何他现在身在此处。刚刚还是毛毛细雨,现在雨滴如柱,恶狠狠地打在殿外的青石地砖上。过了一会儿,小锦王坐了起来,呆呆的望着敞开的门和外面的回廊,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等某人,更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去找等他的人。 “六妹,浊泰,你们在哪?” 小锦王的一句话打破了被雨声主导的平衡,他跑向殿外,继续喊:“六妹,浊泰,你们在哪?” 从殿外看小锦王和这宏极殿,是一幅色彩单调的雨中宫闱图,青色、灰色、白色占据了绝大篇幅。忽然从图的下方闯进来了一股浓郁的颜料,整个图景瞬间让人神经一紧。那是红色,而且是暗红,让人头皮发麻的暗红,它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当然小锦王也注意到了,红的发黑,似乎从青石砖下涌出,迅速占领了院子。连如柱的雨水都不能将这红色的入侵者打散,小锦王揉了揉双眼,那红是血! 雨太大了,引得院内烟雾缭绕,小锦王跑过去,发现两个人倒在血泊之中,是六妹和浊泰! 他发了疯似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两具尚有温度的尸体上,他一时竟发不出声来,双眉紧锁,抱着二人,泪水融于这瓢泼大雨之中。 “看来你很是伤心啊” “你是谁?”小锦王带着哭腔 此人一袭黑衣,头戴蓑笠,手持黑剑,蒙着双眼。 “这不重要,你是谁?” “是你杀了我六妹和浊泰吗?来人,给他拿下!来人,来人!平时你们到处游荡,怎现在全没啦?来人!”小锦王紧闭双眸向宫内深处嘶吼大喊。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是谁?” 小锦王想拖拽着二人进殿,但是拖不动,“吾是大荣二皇子,行了吧!” “这就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哥有危险,快去看看吧,哈哈哈哈” “啊!”锦王全身湿透,从床上惊醒,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床尾,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是桂房宫,位于皇宫西侧,专门用来接待外地返京的皇室子孙。锦王现在只是在喘气,他被吓到了。 锦王想起了昨天在慈杭宫叩见了太后,之后随太后一起见了卧在病榻上的圣人,他哥,光海松。圣人疲惫的连一句话都暂说不出来,眼神里缺少帝王的平和,倒是有几分惊恐。锦王见到哥哥的样子着实不敢相信,从小身体健壮,胆大心细的哥哥,竟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锦王跪在圣人床前,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太后转身出去了,贾公公还在旁边,哥哥用力的抓着锦王的双手,锦王明显得感觉到一个行将就木的苍白灵魂在与时间做最后的抵抗。 圣人说不出话来,锦王眼中渐渐充满泪花,他想起那个从前胸怀大志剑指天涯的大荣年轻圣人,他想起那个虽很少来宏极殿看他,但每次来都会陪他玩很久的哥哥,他想起来那个在书信中强装坚强的兄长,锦王不在看他,只是低下头默默地流着泪,圣人也知道锦王非常难过,二人对视,始终无语。 圣人用尽力气,歪坐起来,对着锦王说道:“海桐,朕快寻先帝去了。” “圣人定无恙,大荣太医定能治好圣人的!”锦王擦了擦眼泪说 “我最清楚我自己了,咳咳,海桐,此次召你回京便是为了此事。” “何事,兄长” “国不可一日无主,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大荣的江山社稷与我大荣的,咳咳,黎民百姓啊。” 锦王心咯噔一下,他最不想,也最不敢想的事情渐现端倪。 “圣人,这” “海桐,哎,原谅为兄未对你尽心关怀,咳咳咳,此事母后会和你谈的,咳咳咳咳,为兄今日只想和你说一件事。” “兄长请讲”锦王将圣人由歪坐扶为平躺 “贾,贾公公,回避下” “这,是,圣人”贾公公出门,卧房内只有二兄弟。 “海桐,登基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咳咳,太后,定会全力辅佐尔的!” “兄长,我,我” “在陪我坐会儿,就回歇着吧,咳咳,博州一路定是劳困伤神。” 想起昨天兄长疲惫的双眼,锦王又落了几滴泪水。他现在根本对称帝不上心,他只想把兄长安顿好,回博州,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锦王手足无措。 “二哥,你在吗?” 锦王听到了一阵呼唤,还有推搡的声音。 “我是六公主,光海泉,你们公容所怎么回事,难道连我公主你们也敢拦?二哥!海泉来了!” “六公主,锦王昨个歇的晚,现在未醒,您先去东殿喝茶,小的们哪敢拦您啊!借我们十个胆!” 听到六妹的争吵声,锦王悬着的心瞬间安稳了下来,别人看到六公主在宫中到处疯闹,吵架都会紧锁眉头,唯有锦王,一看到六妹据理力争的憨样,便欣喜。他是真的想念六妹了! “泉儿!” “二哥!”六公主冲过去,狠狠地搂住了锦王的脖子。 “二哥,你咋走这么多年不归啊!”六公主哭嚎了起来,平日里能把这六公主弄哭的人可实在不多。在锦王亲情空虚之时,老六及时的补充进来,锦王也释然的哭了出来。 “二哥,李鹦容呢?” “那是你二嫂,憨丫头” “我呸,下次再让我见到她,我定把她头发薅光,薅成秃瓢!” 博州王府的人基本都是当年在宏极殿服侍的人,见到老六还是这个憨样,都爱看,都喜欢,有几个老妈看着看着竟掉了眼泪,岁月蹉跎,六公主虽已亭亭玉立,但是见到二哥还是那般率真可爱,实属难得。 “二哥,圣人的病情,你也肯定知晓了”刚才还蹦蹦跳跳的六公主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昨天去看了,不知为何,大哥会是现在这样!” “一言难尽,二哥,今天去博雅轩,尝尝你六妹宫里的手艺,走!” “等等!那是谁?” 四、商山晚霞 “锦王千福,六公主千福” “肖齐叔叔!哥,你忘了?” 一个衣着朴素却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站在锦王面前,他的外套不像是官服,但确为官丝之品。乌黑的头发中有几缕青丝,不但不显的老,更增沧桑成熟之感。两手作揖,腰微弓,脚下白布靴一尘不染,整个人精神、干练。锦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公容所主事肖齐。 说道这公容所,我们不得不详细地介绍一下:公容所创始于大荣开国皇帝荣太宗光润祖统治时期。大荣得大齐的天下,光润祖作为开国皇帝,早期领导农民起义,因此非常了解官吏贪污导致政令不通,从而欺下瞒上侵蚀统治根基的道理,所以中央集权,皇帝收权,成为最重要的事情。公容所应运而生,公容所有四院:军院、文院、商院和龙院。军院不同于六部中的兵部,公容所军院掌管着大荣在天下各州的皇室禁军,公容所军院的禁军不走国家俸禄体系,直接由公容所商院和皇室培养,因此调遣、作战、攻防等均受皇帝一人控制;文院是大荣统治者领导天下文坛的重要平台,控制着当时大荣产量和品质最高的造纸局和印刷局,是统治者引导和促成主流舆论的强有力工具;商院控制着大荣获利最高的国家产业,煤炭、运输(镖局)、丝绸、珠宝、工艺品、茶等各个门类,每年的实际效益远在国家一年赋税之上;龙院是公容所内最为隐蔽的分院,龙院只接受皇帝一人领导,控制着大荣在国内及各国的谍网,在内监察百官,助帝王掌握国内最及时的动态,在国境外刺探军情,实施暗杀,配合诸部完成任务。 肖齐是公容所主事,主要领导龙院,锦王兄长光海松称帝之后,公容所文院和商院逐渐移交到皇帝手中,但军院和龙院始终由太后控制,因此肖齐也就是当时的“后党”。肖齐在先帝掌控公容所时就是主事,因此在公容所和朝中都有着一呼百应的威望。在太后刚刚掌权时,肖齐曾淡出过公容所的上层集团,给小锦王和六公主当过帝师,时间不长后又回到公容所。 “海桐见过老师” “不敢,臣听闻锦王返京就立刻来桂房宫拜谒,这一路可舒心?” “谢老师关怀,一切皆好,只是当今圣人的病情着实令我吃惊。” “圣人夙兴夜寐,励精图治,为了我大荣子民过于劳顿” “老师来可有要事?” “臣今日来实有一事” “先生请讲” “锦王请随臣取道商山” “商山?皇宫北侧,小王和六妹小时常去玩” “锦王,臣有要事,请移驾” “六妹,为兄现有要事,你先回博雅轩,晚些时候吾再去品尝” “好的,哥,莫忘!” “一言为定!傻丫头” 商山为中京北侧的一高地,山上郁郁葱葱,风景壮丽,一直是皇家私园。山上亭台楼阁众多,从商山向南可俯瞰整个中京。 “锦王,桂房宫周围皆有公容所护卫保护,安全无恙。” “先生为何叫我去商山?” “锦王请看!那露松亭您还记得?” “那是自然,小时最喜欢来此玩耍,逗松鼠,赏丁香,品花糕。” “锦王!”肖齐撩衣跪倒 “先生这是何意?”锦王连忙扶起老师 “老臣没能辅佐好圣人,没能保护好我大荣江山!现圣人卧于病榻之上,吾心亦欲魂归九霄,但现大荣实处于危机时刻,请锦王三思!” “老师,您是想劝我称帝?” “不是称帝,而是守业啊,守大荣这锦绣江山啊!先帝,圣人皆血洒的江山啊!” “老师,您知道,我确实不贪念权欲,更不善在这朝堂之上督领天下。” “您是先帝之子,圣天子百灵相助!大荣万民的命运不管您愿不愿都将由您掌控。北原虎视眈眈,望我大荣千里秀土;朝中虽有太后苦心经营,但国不可一日无主。” “吾知,可这需要时间,需要吾来适应,况且圣人还在救治着。” “老夫还有一句话。” “请讲。” “锦王务必提防着**!” “他是公容所的人吧?” “他,是太后的人。” 自从返京,锦王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他,是太后的人”,实际上**就是太后的人,但在此时此刻这话仿佛还有几层含义,锦王现在有些捉摸不透。肖齐走后,锦王索性遣人将六妹接来商山露松亭,品食,闲谈。李鹦容没有随锦王住在桂房宫,而是回娘家住去了,锦王耳根子也算是可以清净两天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傍晚,随着暮色锦王一行下山返宫。 “日落碧山空,月返鸟愈鸣。 滂沱西天雨,血染北极星。” 商山的落日和晚霞让锦王心中又多了一丝惆怅。 五、国葬大典 “日稀河枯笼北辰,将军台前野草深。 马踏红衣绝尘去,桑田沧海不见人。” 中京皇宫东侧的慈杭宫自圣人罢朝之后就事实上成为了大荣政治生活的中心,太后还政于圣人之后,就一直居于此处,朝堂自然是没有在登上去过。慈杭宫是太后刚进宫时的居所,先帝曾让她搬到环境更好规模更大的宫,太后始终没有同意。一直到现在,三十年时光弹指一挥间,太后仍住在这,只是对内部做过整修而已。慈杭宫大殿是太后平时议政和接见重要宾客的地方;后殿是一个景教佛堂,供奉海佛;西配殿是太后的寝居殿,东配殿是书房和小会客厅。整个慈杭宫不大,但却见证了大荣三十余年的政治变迁。 最近太后的脑海中老是浮现出一幅画面:一片大漠荒原,一队南飞大雁,一袭红衣的女子骑在一匹棕色烈马上呼啸而去。不知怎的,每当太后想到这时,嘴角会露出微笑,但眼中会表出彷徨。她手上不知所措,有时会把杯子无意碰倒,官窑的瓷器摔在殿内书房雨花石砖上迸发出的砳砳清脆会让她更加入迷,溅起的杯子残渣她都不会注意。 “锦王那,一切可好?”太后拿着毛笔在纸上刷刷点点。 “回太后,一切正常,我们都盯着呢。”**说: “圣人那呢?” “用药正常,都遵照着太后的懿旨做事。” “**,跟哀家这么多年,你倦了吗?”太后将笔放在笔山上。 “微臣不敢,为太后,臣愿效犬马之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起来吧。” “谢太后!” **最为了解太后,太后姓扎,是颍州名士扎和的女儿,传说**在颍州时就是太后的护卫。颍州因靠近北原,州内各大氏族多多少少都与北部民族有些瓜葛,“扎”这个姓氏其实就源于北方。扎氏刚到后宫时并不受众人待见,唯有宋妃对她还算不错,直到扎氏给先帝诞下一位皇子的时候,整个后宫的目光才慢慢汇集到她一人身上。母以子贵,况且先帝对扎氏很是宠爱,没过多久从才人到嫔,再到妃,用句官场的话来讲,可谓平步青云。直到二皇子诞生,也就是锦王出生后,先帝身体日渐消瘦,先帝索性就让她同自己一同批奏章,看劄子。扎氏也算出身望族,文化修养也是极佳,在政事上判断果断,思维机敏,有着治国理政的天分。 先帝统治末期朝中官员虽同殿称臣,但党羽派系错综复杂,朝中主要有三大派系:金州派系、川州派系和明州派系。金州派系的主要代表是吏部侍郎李子珵,也就是李鹦容的父亲;川州派系主要由户部尚书浊如水领导,其子浊泰就是锦王的童年好友;明州派系的主要大臣是兵部尚书明玉堂,因大荣皇室光氏最早发迹于明州,因此明氏与皇室的关系又较其他氏族更近一步。 圣人,也就是锦王兄长亲政之后,川州集团和明州集团渐渐聚集在皇帝周围,加上公容所商院与文院,圣人权势不比太后少太多,只是太后一直将军权和公容所龙院攥在手中引得朝中诸位大臣不满。 圣人的病情代表着一切政治局势可能会重新洗牌,目前太后还没有对朝中各势力进行整合,她只是静待其变。 “太后!圣人断气了!” 按理来说,圣人去世这是天下大事,事关历史走向与万民福祉,可是那天艳阳高照,无风无雨。太后正伏在书案上静心抄着佛经,听到这句话时太后正抄到“衡”字,最后一笔没有勾上去,而是顺势下去,直到页尾。 “准备国葬,此事叫文院封锁舆论,国葬大礼前,有微词者,杀无赦。宫内才人一级悉数殉葬,嫔和嫔以上的将来去北陵安法寺。” “太后,锦王和其他皇室现在要通报吗?” “你是听不懂哀家的话吗?”太后把笔一扔,将所抄写的经书抓作一团,丢向那人。 “滚,滚,都滚!” 皇极殿内在有条不紊地给圣人收拾仪容,太后简单看过之后便走了。贾公公私下让小太监们给锦王与六公主等圣人的兄弟姊妹们通个信,可以私下来吊唁,但动静别搞太大。 放开锦王与六公主不说,朝堂中乃至民间对圣人驾鹤西去的讯息早已广泛传播,法不责众,国葬大典只得提前举行。在国葬前夕,太后在中京凯盛门上举行了大荣史上最为宏大的一场练兵,随后太后懿旨,增添北方三州军力,死守要塞,国葬期间不可有半点风吹草动。 一切准备就绪,在太后的督导下,事情不可能有差错,这个时候正是国家对这个统治者能力的检测与验证。 国葬大典雍容,肃穆,一切都在原定计划与演练之中,中京城内数十万百姓沿街送行,国葬队伍从皇宫南门沿朱雀大街行进,出中京城南华门后向东,向北,随后到达北陵。北陵安法寺是下葬阶段的主要负责单位,寺内大小法师都已经忙活一个月了,宫中妃嫔也相继定居安法寺。中京城内南市、西市与东市全面封闭,整个中京城暂时划归公容所军院进行战时管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编排好的戏剧,在有条不紊的上演,好似昭示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北部边境众将士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北原似乎也知道此时边境必定死守,因此北原也按兵不动。天下舆论也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朝堂休会,所有人都沉浸在悼念的肃穆之中。 整个大典与天下人皆有关,但似乎只与一人无关,此时也只有他一人在绝望地享受着母后带来的礼物,那就是圣人! 在空旷威严的北陵内圣人被安葬于北陵孝陵,在精美的地宫下是一个汉白玉的石质棺椁,分内棺和外棺,中间是水银,棺椁内圣人的遗体旁是一颗度宋国进贡的深海夜明珠,以及其他奇珍异宝。 “啊”圣人忽然睁开了双眼,瞪着上方,大口的喘气。 “这是哪?” “这是哪?” “来人啊!” “来人!” “咳咳咳”一口暗血吐在深蓝的夜明珠上,遮住了它奇幻的光芒。 “来人!” “贾公公!” “海,海桐!” 他越是挣扎,越是消耗着棺内的氧气,越是挣扎就越是狰狞,越是挣扎就越是绝望。 “扎氏!我大荣不会放过你!先帝也不会!” “不会!不会!咳咳,不会!放过......” 棺内依旧有亮光,那就是那颗沾满暗血的度宋夜明珠! 六、度宋公主 春去夏来,转眼中京城已服完丧期,荷花开放,柳树垂绦,中京街上卖凉饮的摊位前总是堆满了人。每年仲夏时节,度宋国在中京的使馆都会举办天下武林大会,胜者可获得度宋国须弥禅师铸造的须弥剑,这须弥剑是用西海冰铁打造,在江湖上有响当当的名号,只是自有这度宋武林大会起,大荣的高手还没有人可以胜了度宋的须弥禅师。 每年天下练武的人慕名来至中京参加此次大会的众多,须弥禅师只会在最终决赛环节出现,但公容所的人每年都会盯着同须弥禅师同台竞技过的人,此场比武大会俨然成为大荣寻找武术人才的一场武科举。即使不能战胜须弥禅师拿到武林宝剑,被朝廷发现启用,这也足够吸引人了。 度宋使馆在中京西市旁边,今年度宋使馆向京兆尹申请扩大了比赛场地,加之此地本身就是热闹之地,因此今年格外繁盛。今年初赛阶段度宋来了个新武者,竟然还是个女的,头发蓬松,身着艳红海袍,头戴荆青桂冠,手上使得是材质上乘的紫鞭。在使馆西侧的武台上可谓所向披靡,身手样貌可谓一等一,引得众人来此围观。 “这大荣也没什么高手啊!打了一阵儿全是草包,再没有高手,本姑娘可回去了!” 台下众豪杰皆拿她没有办法,一个个平时吆五喝六,天不服地不忿的狂妄之徒这时都喑了声,真的好生羞辱! 此时台下一位公子慢条斯理地走了上来,这人身着白色文身公子氅,腰佩丝绦,手握宝剑,面露青涩,一副文人模样。双手抱拳,向那姑娘深施一礼,姑娘倒没跟他怎么客气,右手握鞭腾空向下劈去。公子青眉一挑躲了过去,宝剑出鞘,左右开合,眼神坚毅,直攻而去。与其他人不同,这位公子用剑老练,与其年岁实在不符。紫鞭卷剑,公子向右后仰,身在鞭下,眼眸对准姑娘,左手丢出三镖,轻松化解。镖正中姑娘右腿,鞭无力,向后退了几步,一口鲜血从姑娘口中直接喷了出来。用暗器,虽然没有规定不可以用,并且在度宋高手面前多数暗器的确无用,但仍然不受当时武林正道正视。 “咳,好身手,剑也老练。”姑娘用玉手擦了擦嘴边的血。 “莫急,你驭舟乘风来我大荣,气血不通,这镖并无害处,反而帮你贯通气脉。” “那我还要谢你不成?” “不用了。”公子背身摆手下台。 “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光海桐。” “什么?你是二皇子?” 台下众武夫皆撩衣跪倒。 “公子,我家须弥禅师想见你!” “十五,玄天门见。” 公子转身乘车向东离去。 这应该是锦王在丧期后的第一次出宫之行,锦王的身手之前的确没有涉及,肖齐在宏极殿讲学时曾让公容所高手莫临愁教过小锦王一段时日。莫临愁是大荣大内用镖使剑的高手,平生不怎么收徒,可他没想到小锦王天资聪颖,一招一式皆稍加点拨即可成活,用暗器也是一学就会。锦王平日十分低调,在博州的十年光景谁都不知锦王身手如此了得,但锦王从未放弃练功,虽回中京后一件件烦心事向他飞奔而来。 大荣锦王,即将继位的储君,竟有如此身手,不禁令人叹愕。锦王用剑用镖均极为老练,并要在十五迎战须弥禅师的消息马上传至天下,自然包括太后那。太后作为锦王生母完全不知锦王的身手,连在锦王身边监视的人都不知,这不禁让太后对锦王另眼相看。 “师父,今日战胜徒儿的竟是大荣储君,光海桐。” “知道。” “师父,到时您会伤到他吗?” “我为何要伤他?” “徒儿看他用暗器鬼点子极多,这点您要小心他。” “战不战胜我,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 “什么?师父,战胜您那是全大荣武林界最梦寐以求的事,怎么对他不重要?” “哈哈哈,他要的是名。是可以号令天下的正当名声。” “哦,弟子不管了,师父肯定能胜他!” “阿荷,你父王这次允许你来大荣可不光是为了比武啊,十五那天除了要在玄天门比武,还要觐见太后,递呈国书,大荣宫廷礼仪可不能乱!这可是你父的意思,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要是乱了规矩,你父以后可不许你来大荣了,哈哈哈。” “师父,您一天就逗我,我走了。” “哈哈哈” 脱去外衣,拂掉杂尘,拔下桂冠,脱去绣鞋,度宋国公主阿荷,泡在浴盆中。抬起芊芊细手,让花瓣随着水流肆意地在皮肤上游动,阿荷脑中不禁浮起今日与那白衣公子打斗的画面。一招一式都刻在脑海中,反复思忖,不觉已是一个时辰。 六月十五,这天是大荣太后的生日,举国欢腾,宫内与万民同乐,大赦天下,让利百姓。这天早上,太后登上了多年未去的皇城大殿,祈年殿,在此接受百官朝贺,和外邦进贡。祈年殿一改往日平静肃穆的妆容,今日格外喜庆,借用一句王维的诗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按礼数,坐在太后旁边的锦王今日也在台下等待比武,阿荷作为度宋国正使,端庄大气地向太后递交国书,转达父王对太后寿辰的祝贺之词,太后高兴地赏赐给她央州黄玉镯一对,并要她坐到自己近旁共观武比。 坐在太后身旁,这是其他使节求之不得的至高荣誉,但阿荷并没注意这个,她自打从皇宫南门进来就一直在观察这皇宫,寻找着那位翩翩公子。 进入决赛共十人,有九名高手皆是目前大荣武林界的佼佼者,只有锦王“初出茅庐”。须弥禅师真的功夫了得,兵不血刃战胜前九位高手,自然这些高手也以能够与须弥禅师同台竞技感到骄傲。到了最后一位,锦王。锦王今日着淡青金丝纹蟒公子氅,腰戴玉佩,脚着白靴,手持黑龙剑,不急不慢地走到台前。往太后那儿瞥了一眼,阿荷终于找到他了,仔细地盯着他。 须弥禅师穿着修行服,朴素,潇洒。锦王持剑深施一礼,弯腰,扫腿,将剑刺去,须弥禅师手使禅杖,用底部挡住锦王的进攻。转身,用禅杖对锦王发起进攻,密集的攻势让锦王吃力地抵挡,螺旋起跳,转守为攻,招式多样,令人目眩神迷,须弥禅师也不承让,使出八分的力,整场打斗,左顾右盼,招式新鲜,精彩绝伦。最终二人打平,同贺太后寿辰,禅师将须弥宝剑献给锦王,锦王也深施一礼,还赠蜀绣袈裟一件。太后让阿荷与锦王打斗,助助兴,阿荷求之不得,拿了一把宝剑向锦王方向冲来,锦王未躲,迎面直击。俊男靓女,用剑美观,好不热闹! 再看席中李鹦容的脸,耷拉的吓人,知道今日是太后寿辰,强装镇定。 这时,二人共同扎开花车的烟花启动开关,霎时,千万朵烟花直冲云霄,在这黑夜中幻化为一幅幅世间难见的图景。 阿荷拽着锦王右肩,来到花车背面,左手食指放在樱唇前,意为让其禁声。阿荷闭目,亲了锦王脸颊一下,然后向下推远他,自己面红耳赤的回到大殿。 锦王一时不知所措,四肢平滑直接跌落,快到地面才拿剑支撑,转而从玄天门广场返回祈年殿。阿荷在太后旁不发声响,眼睛不时瞥向那位青衣公子。 “太后,锦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老练的身手,这是大荣的幸事啊!”须弥禅师说道。 “孩子尚愚钝,谢大师避让三分。今日是大荣普天同庆之日,哀家与万民同乐,与万国共饮!” 此时一个飞镖向锦王方向飞去,这镖是菱形的,尖头甚是锋利,锦王发现的晚,只感觉气流不对,向右微微转头,只见快镖恶狠狠地直插入李鹦容的心脏,霎时血滴、笑声、叫声、觥筹交错之声、惊愕眼神、珍馐气味、杯盏倒地之声交错在一起。 “华灯初上流溢彩,血染金殿事堪哀。 风锁西关云不散,乌衣跨海征蓬来” 七、北原暗探 在祈年殿上演的飞镖伤人案令太后勃然大怒,在太后寿辰公然射杀王储,并致使金州派系首臣吏部侍郎李子珵之女,储妃李鹦容当场暴毙。六月十五晚大宴结束后,太后命公容所封锁消息,王储被刺未遂一事决不可让天下知晓。祈年殿,玄天门禁军侍卫队所有人交由公容所龙院彻查,主要责任人秋后问斩。吏部侍郎李子珵当晚未在中京,太后目前在朝堂上最主要的政治联盟便是金州集团,因此太后必须体面庄重地处理此事,从而稳固朝堂,平衡各方势力。 “太后,公容所卷宗送到。”**向太后呈上公容所收集的案件细节。 “放下。” “是!” 锦王虽与李鹦容无夫妻之感,但在大殿之上死于自己的近旁,这足以令他疑惑和后怕了。凶手是如何混进大殿的?暗杀结束后又是如何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当天宴请名单中掌握暗器伤人之法的甚少,且大多都在锦王视野可及范围内,那又是谁可以如此不动声色进行暗杀? 自圣人去世后,锦王就搬至皇宫东侧的奉先殿。此时已鼓打三更,锦王毫无困意,在书房仔细将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在脑海中组织串联。 突然一黑衣人出现在门外,锦王寝宫外此时空无一人。 “锦王殿下,臣**秉太后懿旨求见殿下!” “**?已是三更,太后何事?”锦王疑惑地透过窗纸看到门外跪着一个黑影。 “臣要面见殿下。” “进吧。” “太后懿旨,命锦王今后不在调查祈年殿刺杀案,太后已交由公容所全权处理。太后知今日锦王十分劳累,望锦王早些休息。” “为何?公容所若是查得出,事件发生后当场就应该活捉凶手,今日就算本王不再提及,可是你们封得了天下人的嘴吗?” “小的只是传达太后懿旨,若锦王有不明之处,请明日移步慈杭宫。” “**,我对你很是感兴趣啊,你是哪里人?” “臣**,颍州人。” “是吗?哈哈,我倒是看你像北原人!三更天夜闯奉先殿,就算你秉太后懿旨,我今日也能用夜闯储君殿,刺王杀驾之嫌将尔等斩于此!”锦王一改平日温文尔雅气质,将手握之卷仍于地上,走到**面前。 “臣家中世世代代皆是大荣子民,永世忠于大荣,自与北原毫无瓜葛。”**面色明显变得惊慌,匆忙低头。 “哈哈哈,忠臣?你忠于谁?是大荣还是太后一人?”锦王又将声调涨了一度。 “臣知罪,但臣也不敢忤逆太后懿旨,于是只能暂且将奉先殿寝宫外的人支走,望殿下赎罪。” “哈哈哈,哎,你说,我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锦王蹲下直视低头跪地的**。 “太后母仪天下,懿德昭彰,臣不敢妄议。”**耳边已流下豆大汗珠。 “起来吧,本王已然知晓,往后定不会继续追查此事。可你要知道,尔等既是太后忠臣,也是我大荣所需的良才!” “谢锦王,锦王千福!臣定愿为大荣效犬马之劳!” “退下吧,太后那还等着你呢。” **眼观二纽,低头碎步向后退去,转身出殿,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老师!您觉得如何?”锦王向屏风后喊话。 “殿下,今晚必须夜探北原使馆。”肖齐从屏风后踱步而出。 “老师,我将今日到会的北原使团成员逐一比对,发现北原使团撤离祈年殿时的确少了一人,我认为此案与北原定脱不开干系。至于**,当我提到北原二字时,我明显感觉他身体开始微抖,缺少了往日行事的自然。” “臣始终认为这**与北原的确有着说不清的关系,**是太后身边最为亲近的侍官,若他是北原密探,这足以致使太后处政时产生偏颇。今日离席之后,宫内彻查了很多国家使团成员,唯独没有细致调查北原使团,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本王这就去,若此事与北原有关,本王希望明日全中京都要知晓,倒逼太后彻查此事,并彻底掀开北原在我大荣宫墙内的暗网。” “北原使馆目前由臣的一支密探部队看守,殿下到使馆东门外自有人接应。” “谢老师,老师等会儿要怎离去奉先殿?” “这大荣皇宫密道重重,臣自会悄悄离开奉先殿,无人会知晓。” 锦王以黑夜为掩盖夜行至北原使馆东侧。 “锦王。”一身着黑夜行衣的人轻声走至锦王近旁。 “肖主事让你在此等我吧?” “是,受命肖主事,协助锦王殿下。” 二人登上北原使馆东侧一建筑的屋檐之上。 “锦王,这是北原正使房之农的寝居室。经过多日调查,使馆内的巡逻队暂时在前院,房之农睡眠不好,每晚都不让巡逻队在他房前经过,只是让人在他居所内伺候” “好,注意隐蔽,我下去看看。” 整个院子不大,房之农平时行事简单低调,不愿住在前院,而是在后院较偏僻的地方。 “蠢货!为何不让宫内调查我北原使团,这不是自己证明自己是有问题吗?你不说,我不说,可总会有人知道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堆蠢货,现在必须保障宫内谍网沉浮下去,一切为了保卫谍网!明日在全城传播度宋公主与锦王的绯闻言论,李鹦容的死是度宋公主所为。度宋公主为夺锦王注意,趁席间间歇,发射毒镖,刺死李鹦容。”屋内人言。 “是,大人,明日度宋公主会成为大荣各界的众矢之的。” 锦王惊得一身冷汗,但总算是清楚了,宫内确实有北原暗探,已形成网络,并且足以影响宫内政令的判断。度宋公主也被这件事牵扯进来,这是他不想看到的。锦王心想,此时必须提前行动,抢占舆论,至少让度宋公主阿荷由此抽身。 “抓紧派人密令老师,北原欲将此事与度宋公主阿荷连接,从而隐藏北原刺杀王储的真相,保护他们的谍网。请老师抢先下手!” “是,锦王。” 锦王为自己今天及时夜探长舒一口气,不然度宋公主就会成为北原逃脱罪行的最佳挡箭牌。可宫内北原的密探又是谁呢?为何北原想要刺杀我?难不成北原想灭掉皇帝,从而借自己安排的谍网彻底控制太后和大荣朝政?锦王越想心事越多,独自返回皇宫。肖齐则根据锦王得到的消息,连夜让公容所龙院自己的亲信完成万篇讨北原檄文,文中控诉北原欲阻止大荣延续万世昌盛之景,嫉妒北原储君锦王的文治武功,进而产生杀心,在祈年殿太后寿辰宴席上刺杀锦王,最终导致储王妃李鹦容当场暴毙,且宫中处理此事有失偏颇,故意略过调查北原使团,因此文末望大内为大荣,为万民安全和大荣利益彻底调查宫内间谍案。 万篇檄文六月十六晨便遍洒中京,至中午,北原使馆外聚集众多大荣百姓,要北原给刺杀锦王未遂一案做交代。午后,人越积越多,北原使馆只好派人向宫内阐述北原没有作案动机,并进一步安抚门外百姓,房之农的轿子匆忙地从使馆西门出发,欲到达宫中亲自同太后说明。突然来了一伙儿地痞打扮的人,手中有的拿着水火无情棍,有的拿着大刀向从西门仓皇出去的房之农一行冲去,由于外部混乱,北原使馆巡逻队并没有太多的人在西门守候。这伙人大喊,“为锦王报仇,彻查北原间谍”,斩杀房之农一行,场面之血腥令人咋舌。 在众多王侯将相前未能及时查出储王遇刺案的真凶已经让太后焦头烂额了,她得知北原正使房之农遭大荣百姓残忍砍杀后,更是震惊。她马上通知公容所与六部大臣召开御前会议商讨北原使臣被杀一案,并要求肖齐查清是谁洒的这万篇檄文。 “**!”太后焦急地在慈杭宫大殿踱步。 “臣在!” “去颍州!颍州北,栾城,找芝范!这封信!” “遵旨!” “快去,要快!” 民众的怒火终于被点燃,北原使馆前院被火焚,公容所军院只得提前接管,使馆内其余人被中京府暂时安置起来。中京府在使馆附近街道实行封闭管理,渐渐平息民众怒火。宫中命令中京府彻查此事,务必将砍杀房之农的暴徒抓获。 锦王在奉先殿内得知此事,没想到会闹到这般境地,十分自责。这时,度宋使馆来人告知锦王,度宋公主和须弥禅师一行要提前回国,望今后有缘重逢。 阿荷给了他一封亲笔信:锦王殿下,昨日欣赏到您的翩翩风度,大荣能够有这样文质彬彬的储君实为天下幸事!也感恩锦王殿下及时将我从舆论的风口浪尖下救出,现北原与大荣间已有嫌隙,中京定会不稳,我秉父王使命来中京出席太后寿辰国宴,递交国书与贡物,现使命已然完成,特将返度宋复命。公子,如若有缘,将来吾等必会相见!在此忠告公子,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政斗凶险,与君共勉! 八、原荣大战 “万里黄沙随风舞,热旁号令遣都护。 三军拉练青骢马,旌旗霞光照鼙鼓。 远自北原三千里,直捣大荣中京都。 白骨憾埋异乡地,留予良人一家书。” 仲夏,北原热旁城(北原都城:原都,荣称“热旁”。) “臣陶葛,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陶学士,免礼。” “谢陛下!嘿嘿,陛下,房之农被南荣暴民所砍杀。” “知道,那“暴民”,我猜你也认识。”原帝倚在龙书案上,在擦拭一把短刀。 “陛下,这,这可不能乱说,臣是一心向着陛下的,没有陛下的应允,臣哪敢独断专行啊!”陶葛跪在地上赔笑。 “朕,已然从西道都护府和东道都护府调重兵增援边境。陶学士,你说,这回朝中那些遗老们不会再对朕的南伐说三道四了吧?”原帝擦拭短刀,走到陶葛近旁。 “房之农是我大原在南荣的正使,南荣朝廷伙同暴民杀害我大原使臣,此仇不报我大原难以向万民交代啊!恳请陛下发动南伐!”陶葛跪着将头埋到自己的宽袍大袖之中。 “房之农是我大原肱股之臣,让他出使南荣,朕从一开始就不情愿,南荣暴民因为一个和我大原毫无干系的什么刺杀案就杀害我朝正使!照会南荣使臣,发檄文昭告天下,朕,要为我大原忠臣讨回公道!”原帝将陶葛扶了起来。 “臣这就去办。” “朕听说那南荣锦王在十五,玄天门比武竟胜了度宋的须弥禅师?” “是,锦王也算有些本事。” “怎么以前的谍报都没有提及这一点呢?” “陛下赎罪,殊务院行事疏忽,望陛下见谅。” “退下吧,事儿,好好办!” “臣,告退。” “报!太后!北原西东两道都护府已经调重兵增援边境,另据公容所消息,北原帝已准备昭告北原发动南伐了。” “好个原帝,下了一盘好棋啊!”太后伸手将香薰炉打翻。 “太后,殿前侍卫**已返。” “宣他进殿。” “臣**,拜见太后!” “芝范可有消息?” “消息尽在此信之上。” “呈上来!” 中京细雨,锦王与六公主泛舟游于御花园北湖,这时节是御花园风景最为娟秀之时,游廊画舫,荷柳争辉。远处商山碧色若隐若现,清虚毓烟时近时远,鹤飞燕舞,喜鹊筑巢,一派宁静恬淡之画卷。 “二哥,这北原正使怎会这么轻易就被老百姓所杀,我怀疑其中必有蹊跷。” “这应该是北原设下的圈套,其目的就在于南伐。” “真的吗?” “我大荣现在兵力不算羸弱,若无借口冒然出兵必定受到北原朝中的极力反动,军心也容易涣散,可若是打着为北原正使报仇的旗号就会更加顺理成章。” “这原帝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家臣卿都不放过。” “我还有一事不明,我不知其局之深,难道肖齐也不知?” “会不会肖齐是希望大荣和北原大战一场呢?” “这没道理啊?为何啊?老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大战在即,北原军队从颍州与金州方面突破防线,大荣守将英勇抵御外敌,可开战三日颍州北部重镇栾城失守,前方战事吃紧。由于此役北原军队具有正当性,且原帝对军饷等领域进行改革,实际上增强了北原军队的作战积极性。反观大荣军队被动作战,且军内积弱积贫,军饷长期遭到克扣,荣军在颍州北的溃败是不意外的。 此时的中京城一改往日烟花密柳的恬淡之感,转而满城被即将失败的阴云所笼罩。太后令公容所军院调集北部三州所有皇家禁军参加御敌,对于前方总将太后也是一换再换,原定秋季的锦王登基大典也被暂缓。整个往日正常运转的大荣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中放慢了脚步,甚至是乱了脚步。 太后可以想象两大国之间未来必有一战,可没想带此一战来得如此之快。由于战事,大荣与西部度宋国和南部众岛国的正常贸易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全国开始为一个没有准备好的大战仓促准备着。 大战已四十余天,颍州防线暂时被大荣军队控制,北部重镇栾城也被收回,中京城内开始有了胜利的喜悦气氛,但是没过几天前方战报,金州与魏州防线被北原突破,北原铁骑直奔金州首府!魏州北部四镇也相继收入北原囊中,原来北原军队是在颍州塑造战事明朗的假象,从而削弱金州与魏州的兵防力量。太后现在心知,北原目前若想全灭大荣是根本不可能的,大荣疆土绵延,北原定会掉到攻城易守城难的窘境之中,因此太后一边积极抵御北原军队,调西部中部兵力保卫金州,打响金州保卫战,另一边派出强大的游说团,出使北原,并借助其他国家在北原的势力对北原各阶层进行劝导。 最终此场战役在入冬前落幕。条件是割让金州东北一城、颍州北部三城以及魏州西北一城,因为北原手工生产能力远不及大荣,所以北原急需开辟大荣三州与北原的边境贸易,从而栾城成为两国贸易的前沿阵地,南荣每年向北原岁贡,两国结为兄弟之邦,北原为兄,南荣为弟。除此之外北原有一附加条件:原帝希望他的三皇子可以迎娶大荣六公主,并且指名道姓要让锦王亲自护送六公主入北原。 虽然五城对于大荣广袤的疆土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大荣自建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丧失领土,对大荣建立了二百余年的自尊心是个十足的伤害。除此之外,这场战役客观也促进了两国稳定贸易体系的确立。 六公主对于此桩婚事倒是没有那么抵触,她知道北原三皇子是北原非常著名的文坛新秀,在大荣北原三皇子的书籍非常受欢迎,并且为了两国稳定,为了自己公主的使命,她也愿意牺牲。只是不知为何北原帝指定要锦王来送自己去北原。 当锦王还在为出使北原诸事考虑准备时,传来一个消息,公容所主事肖齐因在中京散布北原主使谋杀王储等不实言论被太后秘密杀害,处以极刑,不公开执行。 得此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他了解老师,如若不是他亲自所说,谁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是他主使做到。为什么老师要这么做?在今后与母后的较量中没有肖齐的鼎力支持,自己的主动性又会缺少很多。 时节已是入冬,中京城内已然飘起飞雪,太后确定锦王送六公主入北原后,也就是明年春季正式登基。这天奉先殿外来了一人,高头大马,脸部棱角分明,身穿鸿胪寺的官府。虽然十余年未见,但是锦王一眼就认出来了,浊泰! “浊兄,十余年未见,怎么如此高了?” “锦王说笑。” “本王这一年来在中京也是事务繁多,焦头烂额,望浊兄见谅!” “锦王,折煞浊泰了!今日来,我是来给您送信的。” “谁的信?” “肖齐,肖主事。” “肖主事不是被密谋处死了吗?” “是的,肖主事自己承认是他在中京散布假消息进而使房之农被杀,引起两国战事的。” “可,为何老师要这样做?” “请殿下看信,肖主事为殿下留了两封信,这是其中一封。” “浊泰,你是肖主事的人?” “是的,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那天在北原使馆东门接您的黑衣人?” “那是你?” “殿下,正是我,哈哈哈。” 锦王打开信件:锦王殿下,请赎老臣不能再协助殿下之罪,臣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臣一开始便知道北原帝亲自谋划在宫中的刺杀案,并且故意造成误杀,房之农实际上也被北原帝利用,杀害房之农的就是北原帝的人!可能殿下更是迷惑了,为何老夫知道事情原委却没有阻止。老夫要告诉殿下,老夫誓死效忠殿下,效忠先帝,效忠圣人,效忠我大荣,一生绝无二心!老夫是希望殿下可以以名正言顺的理由出使北原,理由不能牵强,因此只能行此下策。殿下到北原的主要任务除了护送六公主之外,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任务:活捉陶葛!陶葛是北原殊务院的院长,他掌握着北原在大荣宫内的全部谍网,大荣宫内到底谁是北原暗探,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猫腻,这些都只能由陶葛来解答。陶葛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我若不死,他是不会相信殿下的!陶葛亦是个极其神秘且诡诈的人,他有着事关大荣乃至天下未来的重要机密,务必将陶葛活捉回大荣!浊泰是老夫学生,他会代老夫帮助殿下完成任务。老臣实际上将大荣推向战争确实罪有应得,但这都是为了大荣的千秋万代,为了殿下的社稷江山!长路漫漫,殿下保重! 九、金州李氏 “我大荣物华天宝,昌明隆盛,万国来朝,却独有一样始终不觉聚多,鹦容,你可知是何物?” “才子,国家栋梁?”小鹦容瞪着大眼睛注视着父亲,期待得到正确的解答。 “不错,育才乃我大荣得以确立之根本,忠君报国乃大荣繁盛之保障。为父虽为金州世家大族之后裔,但吾亦苦读寒窗十余载,蒙圣恩,才得这金州府尹一职。鹦容,你虽为女儿身,除相夫教子之能,亦要有忠君效国之志。” “是的,父亲,女儿将来也要像父亲一样,战场杀敌,保家卫国!” “哈哈哈,吾女已成,为父幸哉!”李子珵开心的将手中的书合上,将小鹦容包入怀中。 “父亲,女孩是不是将来都要嫁人啊?” “是啊,怎么你可有心上人了?哈哈哈。” “鹦容还没,只是好奇,为何女儿要嫁人却不能娶人?这嫁出去后是不是就见不到父亲了?” “你这可真是难到为父了,这社会中的每一小家就相当于一国,国有国法,家亦有家规,这世界如要运行,必有规范,必有章法,婚丧嫁娶就是世界运行之规律。” “那,父亲,女儿以后要嫁谁呢?” “这你莫要担心,我李子珵的女儿将来嫁的必定是大荣数一数二的人物,你现在只需学习念书,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不仅仅对那帮读书人有用,对我李子珵的女儿来说更是如此。” “女儿不嫁什么权贵,女儿就想照顾父亲,今后像娘一样嫁给一个和爹爹类似的郎君。” “哈哈哈,乖女儿。吴妈儿,已中午,先带小姐去吃食,吾尚有案牍未看。” “是,老爷。” 李子珵虽为金州李氏的后人,但在金州李氏内部出身较低,虽其曾曾祖曾为金州李氏掌门,但时过境迁,金州李氏繁衍不断,早已开枝散叶。李子珵这一支脉与金州李氏正脉渐行渐远,掌管这么庞大的家业,维系朝中资源的职责自然不可能直接轮到李子珵。但李子珵从小被其母细心教育,虽家境一般,但诗书气质,文韬武略却并不比金州李氏正脉那些诗礼簪花之族逊色。 大比之年,进京赶考,被先帝钦点为殿试第二名,随后履职魏州、杨州和江州多处府道,为官清廉,宅心仁厚,雷厉风行,深受皇族爱惜,遂又提拔为金州府尹,金州布政使,直至金州总督。李子珵自入职金州以来罗列金州李氏结党营私,欺下瞒上之罪状,整合李氏资源,建立了以己为首的金州李氏家族。 自提拔为金州总督后,李子珵与皇室的走动愈发频繁,他对小女鹦容未来的婚事也自然是有了打算。太子年龄不和,但二皇子年龄与鹦容相仿,将来也是一朝亲王贵胄,鹦容若能嫁给二皇子也自然替我李家光耀门楣。 由此,每次入宫,李子珵都会带着小女拜访宏极殿,让二童多些相互熟络的机会。 “二皇子殿下吉祥,小女李鹦容这厢有礼了。” “鹦容妹妹,此次来京可多待些时日,商山樱花开放,甚是美丽,我们明日可以一同去观赏。”小锦王拉着小鹦容。 “哎,恐怕不行,父亲急赶回金州处理事务,明日即走,此次来京父亲也只是短暂述职。” “那只能这般了,下次来中京,我定带你好好赏商山,游北湖。” “谢殿下。”小鹦容深施一礼。 突然六公主从回廊那边跑向二人身旁,二人背对着她,因此并没有发现六公主。六公主拿着鸡毛掸子向小鹦容脑袋上砸去。 “啊!”小鹦容捂着脑袋哭了起来。 “李鹦容,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为何你一来中京就来跟我哥套近乎,你不就是以后想嫁给我哥,当王妃吗!只要本公主在,你,休想!”六公主抱着鸡毛掸子气哄哄地说道。 “六妹,别这样,人家是客人,这是干什么,快给鹦容道歉!” “我才不呢,略略略!”一转身六公主跑走了。 “鹦容,没事,小六就是跟你闹着玩,你别生气。” “没事,殿下,六公主应该是不喜欢我,我还是先去找吾父了。殿下,再见。”小鹦容眼泛泪花地去找父亲。 锦王虽从小习武,但气质却是当时文人的典范,锦王小时对李鹦容有着好感,遂之后也同意迎娶李氏鹦容。太后让二皇子娶李鹦容也纯粹是为了想在朝中得到金州李氏的支持,这是个十足的政治联姻。李鹦容不像锦王那般初心不改,李鹦容随着年龄的增长与锦王对自己地位的满足而渐渐开始轻视锦王,加之太后让李鹦容在博州定期向她汇报锦王近况,李鹦容变得愈发嚣张跋扈,忘乎所以。 六月十五,祈年殿上李鹦容被刺客当场刺杀的消息让时任吏部侍郎统管金州军务的李子珵不敢相信,随后而到的太后亲笔手书让他万念俱灰。在中京处理完女儿丧事后,李子珵的心中就种下了对北原与锦王的仇恨之种。 入秋,原荣大战走向白热,北原千里铁骑直奔金州城外,金州保卫战在所难免。金州府为金州重镇,扼北原入中京西北防线之咽喉,金州府陷,则金州全境陷,金州陷,则西北防线陷,西北防线陷,则中京陷。李子珵向朝廷立下军令状,杀尽北原乱贼,誓死保卫金州! 李子珵定下的计策为:金州位于山川交汇之地,两侧有高山,若北原想攻入必定从北进军,李子珵命令三军在北原进金州必经之路埋伏,伺机而动。果然,北原军由北而来,但是这只是一支军队,北原其余有生力量从东部翻山越岭赶到金州东侧,犹如天降神兵。李子珵见大事不妙,利用所有手段,号令全城百姓提供物资,烧热水,丢刀子,全力阻止北原军进城。困城十余日,城内粮草殆尽,李子珵也在城楼上被北原军射伤, 终于朝廷从江州和央州调的援军与粮草到达金州,解了金州之围。连日的内耗与忧虑让李子珵一病不起,金钱名利,对于李子珵来说还有何用?纵观一生,风烛残年之际,先痛丧爱女,后参加恶战,一生戎马却落了个晚年膝下无子的境遇。战后虽是国家功臣,但却革职兵权,家中赋闲,老之已至,死之不远。忠君报国,为朝廷尽心一生,却连一女都保不住,李子珵整天也只能扼腕叹息了。听说北原与大荣的停战条件是锦王送六公主远嫁北原热旁城,李子珵带着所有亲信定下一计,在锦王一行行至金州颍州边境时找机会将锦王杀死,以报我女之仇! “今日将尔等聚于此,就是为了给鹦容报仇。想我李子珵这官宦一生,为大荣殚精竭虑,付出一生。可大荣却对鹦容的死如此冷淡,这朝堂欠我,这皇室欠我,这大荣更是欠我!那日祈年殿上该死的是他锦王,干我鹦容何事!血债血偿,北原我痛击了,接下来就是锦王与他皇室!尔等若真心追随于吾,就替老夫手刃了那光氏贼子!” “我等定为李侍郎报此血仇!” “光海桐!拿命来!!!” 后人赋诗曰: “箜篌一曲迎千骑,宦海浮沉无所依。 金樽玉奁有何用?木朽方知如敝屣。” 十、川州浊氏 “你我二人,素昧平生,缘从何起?” “相公!~~~” “这台上二人咿咿呀呀地有何听处?”一个人坐在露天戏台下座位上,右手摆弄着瓜子往嘴里送,左手抠着脚,衣衫褴褛,头发还有渍泥,眼神飘忽不定,东瞅瞅西看看。 “浊兄,这你不知了,这川剧连宫中皇室都爱听!”另一人正襟危坐,手拿木扇,拍打胸口。 “拉倒吧,就你们这群酸腐文人爱捧这臭脚,小爷我呀,回了。”这人两手一拍,眼神涣散,起了身来。 “浊兄,你说,你我都是这翰墨文人之后,你这,有辱斯文。” “去屁斯文,小爷我怎了,这不挺好。” “吾知,你父当年将你驱逐出府,这的确是他不对,可在外游荡多年,该回家了,你娘也想你啊!” “哼,小爷我当初立下誓言,混不成人样,不登他浊家门庭!” “你现在混出来了吗?” “暂时没有,快了。”他把瓜子皮一吐。 “实话跟你说了吧,今日是你父托我来找你的,他知道你还在川州府,他老人家也不容易。尔当初一时疏忽致使大火烧毁所有粮仓,老爷子一生积蓄转眼化成灰烬,那搁谁谁不生气恼火啊?” “庞兄,咱们发小,你若是在提以前的事,咱以后也别继续交往了!” “你这人,行了,我陪尔走走吧!” “你若真想叙旧,下次拿好酒好肉去吾破庙共饮,这戏,我是真无福消受。” “哈哈哈。浊兄,你真是有趣。” “哎!想我浊如水这二十载,享过福,遭过罪,住过高楼贵庭,窝过狗窝羊圈,挺好!” “浊兄,你看那宽敞大轿!乘坐的定是大户人家小姐。” “哪儿?” “浊兄,你这眼神真不济!那!” 浊如水放眼观望,挤进人群,问了问旁边的人,是谁家小姐在此轿中? “这你不知道,本地大商郝凌霄的女儿,郝氏千金!” “郝氏千金?哎呦喂,真没听说过。”浊如水嘴里叼着一根稻草。 “小伙子,看你还没有什么营生吧?郝家绸缎庄正招伙计呢,你可以去试试,就在城南,那可是全川州府最大的绸缎庄。” “行,谢大叔了!” 转身浊如水辞别庞兄回庙里睡觉,第二天一早儿便出现在城南郝氏绸缎庄门口。 “这位爷,贵绸缎庄现在招伙计吗?”浊如水弯腰问着。 “哎呦,招,老爷,有个人来应聘伙计!” “好嘞!来啦!”从后院来了一个圆脸宽肩的大汉,身穿富贵,但一看就是劳作之人,浑身有力。 “小伙子,想来我郝氏绸缎庄搭活?” “掌柜的,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有膀子力气,进绸缎庄以后什么活我都干。” “好,不错,我郝凌霄就爱辛劳之人,年纪轻轻就应该好好干活,挣钱养家。小伙子,姓甚名谁啊?是川州本府人士吗?” “我姓浊,名如水,外地人士。” “浊,我记得前几年,本地浊氏粮仓一把火烧尽,就是因为浊家公子办事疏忽造成,那浊氏老爷子差点气死,这浊家跟你有干系吗?” “(他心想:就是小爷我!)不曾听说,我是城外来的,前段时间才到川州府。”浊如水赔着笑脸。 “行,那个,小合子,带他换衣服,洗个澡,熟悉熟悉,过两天正式上班。” “谢掌柜的!” 别说,这浊如水在郝氏绸缎庄踏实肯干,吃苦耐劳,甚是得掌柜的郝凌霄的喜爱,连郝氏小姐也开始注意到他。 一日,郝氏绸缎庄外来了一个卖菜老汉,郝凌霄上前问价,因言语不和竟打了起来,后浊如水拉架,郝凌霄也赔了老汉五两纹银,心想多亏浊如水拉架,不然今日若失手打伤打死老汉,家中定会横遭官司。可过了两天,门外来了个船夫打扮的人拿着个菜篮子,说是一老汉指控郝氏掌柜的打伤自己,要去官府报官,乘他船结果失足落水。此人明显要讹郝凌霄一大笔钱,不然他就报官指控郝掌柜杀人!郝凌霄无他法,只得先给了此人二十两纹银,可此人并不知足,没事就来郝氏绸缎庄借钱借物,最后直接开口要一百两银子,郝凌霄不给,他便将郝掌柜告到官府,遂郝凌霄被抓入大牢,郝夫人和小姐整日不知所措。浊如水始终不相信那老汉会是这种奸诈之人,他突然想起当时与老汉闲聊时听说他家住城外河西村庄,但不知具体在哪,于是浊如水在城外各村庄仔细寻找,终于将那卖菜老汉找到。带到堂上对簿公堂,言说是这船夫听我说起此事便买了我的菜篮子,没想到是去绸缎庄讹人。真相大白,郝凌霄无罪释放,从此一事,郝家对浊如水更是刮目相看。 没过几年,郝凌霄主张将自己唯一的小女郝莹嫁给了浊如水,这就相当于将自己基业都交予了浊如水。浊如水虽然是倒插门,但郝莹对他也算十分依赖,婚后生活很是幸福。 此时节,先帝正屯兵北疆,修建防御工事,耗资巨大,公容所商院和中央财政每年的军费开支无法负担起如此庞大的开销。浊如水当时也不满足于维持这绸缎庄事业,于是直接上书川州总督希望国家可以将盐权下放,各地商贾可以直接资助财政屯兵买马,运输粮草,此可解朝廷财政之危。后朝廷批示,允许地方商人拥有部分售盐之权,商人直接资助国家屯兵,浊如水带领川州商团首先示范,由于贩盐之暴利,浊如水瞬间成为川州商贾之代表,川商之领袖。由于此法解了国家燃眉之急,浊如水也由此被官府吸纳进入官吏系统,主管川州鹾政,从商人到官吏浊如水只用了短短几年。借助其强大的商界影响力浊如水由盐务一政走向川州布政使,后拜川州总督,川州浊氏天下扬名。 别看浊老爷在官商两界甚是风光,回到家中却是个十足的妻管严。他和夫人共育一儿一女,儿子名叫浊泰,女儿名叫浊桂。浊泰生来俊俏,浓眉大眼,倒有些女相;浊桂虽为浊家千金,但长相确实不敢恭维,更随他爹浊如水。 “这小浊泰啊,长的红润白皙,是我亲儿吗?” “你说啥?不是你的还是谁的?啊?花匠的?木匠的?大街对面要饭的?啊?”浊夫人揪着浊大人的耳朵骂到。 “哎呦,夫人,这这,我就是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哎呦哎呦,可以了夫人。”浊大人歪着脑袋挤眉弄眼地跟夫人求饶。 “我告诉你,浊如水,自己的孩子自己肯定爱,不管他长什么样,老幺浊桂那不就随你老浊家人吗?要是随我们老郝家不早成天仙了?” “夫人,知错了,老头等会儿给你揉脚,哎呦。” “看你那嘴下回还敢乱喷!”浊夫人把浊如水的耳朵放开。 浊如水后进入中央,担任户部侍郎。听说李子珵老让李鹦容去接近二皇子,他倒是也活了心,一天晚上在中京家中被窝里跟夫人商量。 “夫人,你说,那个李子珵真是功利,好好在金州主政不好,老来中京闲逛,一来就把他家姑娘带到宏极殿去跟二皇子接近,我家浊泰要是姑娘,还有别人什么事!”浊大人死死抱住夫人,将头埋在夫人**内。 “你这憨皮,浊泰以后是封官拜相之辈,成女孩干什么?” “把浊桂介绍给小二皇子吧,让他们以后好好玩玩,嘿嘿!” “老浊啊,朝政繁忙,你脑袋是烧坏了吧?不行,咱们连夜去看太医,肯定能治!”夫人憋着没笑。 “夫人,又拿你老头开玩笑!” “你也知道是开玩笑,咱女儿咱爱,可他二皇子不一定爱啊!” “知道了,睡觉!” 第二天早上,浊泰要去宏极殿陪学,临上马车之前,浊如水让浊泰跟六公主说:李鹦容来宏极殿就是为了以后当王妃,要从咱们身边抢走二哥。父子二人对视一坏笑,于是可苦了李家小姐了,每次来宏极殿都挨六公主一顿胖揍,后来干脆不敢来了。 先帝仙逝后,浊如水官拜户部尚书,其在朝堂领导的川州势力也追随了圣人,成为圣人的重要的政治势力。 浊如水和公容所的肖齐肖主事算是旧交,当年川州主事鹾政之际便与肖主事有过交往,他知晓肖主事为人,于是浊如水放心的将浊泰交给肖主事学文武之艺。祈年殿刺杀案后肖主事将自己的计谋只讲予浊尚书一人,希望他可以照顾肖家后人,浊尚书也含泪应允。 肖主事死前除了给锦王两封信,还留了一封信给浊大人。信上说:陶葛有事关天下未来的机密,把他控制住可得危中求生之机会,乱中获救之妙法。保护收养我肖氏后人,此恩情肖齐万生莫敢忘,捉回陶葛后,我定保浊泰封侯拜相,川州浊氏名满天下。 对于浊如水浊大人,后人赋诗云: “市井商贾经营难,筚路蓝缕兴于川。 朝臣逡巡不决日,浊妻儿女得保全。” 十一、良人难觅 “梅开一世缘,早雪打溪畔。 玻璃笼寒气,蜼彝缭涎烟。 君扫门前雪,妾拾炉中炭。 茶暖心胃脾,甘怡对望欢。” 秋风瑟,冬风暖,中京地积雪一片。青瓦瘦,红砖厚,早阳却逼夜雪皱。梦已酣,夜未眠,灯笼残烛照花甜。 奉先殿外早雪已至,锦王披着一件红梅金丝罽,喝茗茶,品白梅。半个多月后就将启程送六妹远嫁北原,他从小最疼六妹,六妹也疼他,此一去北原山高路远,若今后再想聚首可谓难上加难。锦王在中京城历练这一年,武艺与智慧都精进不少,他知道这一路必定万般凶险,只是他现在不能确定究竟谁想杀他。 他必须在行动前早做准备,城西黄淮坊花雅客栈是锦王的私产,此客栈经营与其他客栈无异,只是客栈下有一花雅会馆是锦王自己组织的武术会馆,锦王在这一年内集结了中京城内几乎所有叫得上名的高手。每初一十五锦王都会在此处与众高手切磋武艺。 今日刚好初一,黄昏时分,锦王摆脱开监视眼目只身一人来到花雅客栈。众高手早已在地下的会馆等候他多时,锦王缓步迈过门槛,坐于上位。 “众高手,本王结识众位豪杰是惜才,希望能够结交我大荣未来之栋梁。再过几日本王将送吾妹远嫁北原,此一路定充满凶险,吾一身是无法应付过多之敌的,因此本王希望众高手可暗地跟随使团队伍共前往北原,也算保护吾妹!我代表皇室谢过各位。” “锦王殿下,您放心,殿下对于吾辈有知遇之恩,我们定当全力相报,保护锦王与六殿下的安全!” “海桐于此谢过各位!”锦王起身鞠躬谢过各位豪杰。 “殿下这使不得,您是主,我们是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锦王为大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众人齐声喊道。 “谢过各位豪杰,本王先归了,浊泰会暗中联系尔等的。” “恭送锦王殿下!” 太阳快落山了,锦王从花雅客栈后门出来,只觉心头一悸。出门向东,出坊,低头思忖。突然对面相继跑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是一姑娘,边跑边往后面看,看到后面几个人没有追上自己还面露笑容。 后面几个人跑地呼哧带喘的:“小,小姐,可别跑了,老爷知道您乱出门又得责罚我们。” “追啊,追啊,量你们也追不上,追不上我可不回去。”小姐往前跑回头对这几个人说。 锦王低头想事,忽然与那小姐撞个满怀。 “哎呀,这位小姐,您没事吧?”锦王稍带惶恐眼神的望着她。 “啊,没事没事。”这位小姐也被刚才的一撞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锦王不解的问道。 “啊,没什么,公子我走了,他们追我,哈哈。”小姐胡乱地弄了一下头发,眼神迷乱,看了锦王一眼,面露一笑便跑走了。 “哎呦喂,小姐,咋又跑了!我的个亲娘舅,快追!” 锦王回头望着这一行人,感觉有些可笑,又有些不可思议,心想:“这小姐是何处府邸的?他们追她干嘛?这姑娘真能跑,几个家丁硬是追不上,哈哈。哎呀,忘了,应该问问她是谁啊!谁家千金,可惜,算了,先回去吧。” 黑色慢慢地伸向中京的每一条街道,人群渐渐稀疏,锦王披着夜色的昏暗独自回了奉先殿,浊泰在等着他。 “二哥,这儿!” “浊泰!何事啊?” “哎?不是你让我晚上来的吗?” “哎呦,对不起,我忘了,哈哈哈。” “哈哈,殿下最近可有心事?” “没什么,没什么,晚上让你来就是让你知道,我和花雅会馆的武夫们约定好了,让他们一路暗保六妹安全。” “啊,好的殿下。” “那个,还有件事,你能帮我找个人吗?我重回中京也就一年,你毕竟一直都在,对中京城的人比我熟悉。” “可以可以,殿下说吧,找什么人?” “一女子。” “青楼?青楼,哥们儿也去过,青楼头牌有知识有气质的不少,您说哪个吧。” “什么啊!良家女子。” “啊,哈哈,这得有个范围吧?” “我今日在黄淮坊与一女子撞一满怀,那姑娘好生漂亮,俊发飘逸,珠肌鹅脂,一袭白衣,脚着青靛粉丝掐芽靴。眉宇可爱,一看便生于饱读诗书之家,长于蓊蔚洇润之地。我一时竟忘记问她姓甚名谁了。” “哦!二哥是喜欢上她了!”浊泰露着坏笑。 “慎言!你快想想认不认识这个女子?”锦王假正经地正襟危坐着。 “黄淮坊的钟鸣鼎食之家倒是有那么两家。” “哪家?”锦王凑过头来。 “御史台的蒋九波,蒋大人的府邸在那,还有就是大将军柳虎的府邸也在那边。” “明日去拜访,就说我是你随从,这两位大人,我还没有见过。” “您这么急?我去我说什么?我们想参观参观您家姑娘,这行吗?” “哎呀,你说你是浊大人的公子,还有人敢拦着你吗?就这么定了,你明天说什么我不管,我就要见。快回去休息!” “这,殿下!二哥!您这什么事啊?那我走了。” 三更天过,坠入梦乡。青砖绿瓦,苦道茶香,红梅煮酒,佳人奉上。一袭白衣,微微粉妆,轻越而过,面露羞样。素手轻摆,飘如玉带,回眸一笑,天下无双。你是谁啊?乱入吾心,黄淮坊间,倩影荡漾。若能寻得,必珍抚慰,海天一色,共游庑廊! “二哥!我来啦!你不是急吗?我今天带你早早地去柳府和蒋府看看。”浊泰倚着门往里观望。“哎,人呢?” “我在这。”锦王突然把右手搭在浊泰的右肩上,此时浊泰正背对着锦王向里观望。 “哎呀!我的天啊,二哥你吓死我了!你起的还挺早。”浊泰摸着胸口说道。 “走吧!” “等等,殿下,这次去,我是主力,你是随从,你穿成这样,谁看不出你是王宫贵胄啊?” “那怎么办?我就这种衣服啊!”锦王眼中无神的说道。 “嘿嘿,还是我浊泰想到周到!这件衣服!怎么样?”浊泰从背后将一件衣服放到锦王面前。 “什么?这不下人的衣服吗?” “怎么了?那殿下你还是以二皇子,锦王的身份去参观人家姑娘吧!我跟您后头,嘿嘿。” “算了,算了,穿就穿。” 二人以主仆模样行至黄淮坊间,到达柳府门口,向里通报,户部尚书浊如水家公子浊泰前来拜访。柳虎是大荣的一员猛将,先帝在世时,十分器重于他。柳虎是江州人士,在中京没有祖宅,是先帝亲自赐予的这黄淮坊内最大的庭院。 “殿下看见没,这柳府可真是雕廊画栋,荣光四射。”浊泰歪着头跟后面的锦王说话。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锦王在后面低头问。 “殿下瞧好吧!” “哟,这不浊泰吗?老夫可是好久没去拜访浊府了,你还记得我,哈哈哈。看茶!”柳虎老将军在会客厅接见浊泰。 “柳叔叔,浊泰这厢有礼了,这是几盒川州贡糕,留予府内女眷品尝吧!” “哈哈哈,客气客气,你今个儿来肯定有事吧?”柳虎老将军端坐于上垂手处。 “是这样,您知道,自锦王妃走后,锦王是夜不能寐,他现在想觅得一良人。”浊泰得意的说着,旁边穿着仆人服侍的锦王提心吊胆的听着他说话。 “呦!想迎娶老夫家的千金?”柳虎老将军开心的询问? “并不是迎娶,就是锦王殿下命吾去各大臣家中看看,寻寻有无匹配之人。”锦王在后面轻掐了浊泰的胳膊一下。“哎呦!嘶,那个老将军的千金可否让小生替锦王先见见。” “啊,好事!那个,刘妈儿,去闺房请小姐!贤侄,我跟你说,老夫拿性命担保,小女乃大家闺秀,虽不如那天仙神女,却不比原来的锦王妃差半点。” “那当然是,柳将军虎父无犬女!” “哪个混球要见老娘?”柳家大小姐摇摇晃晃地进入会客厅。 “这是小女。”柳虎老将军得意的介绍。 浊泰一见,心想:“虎父真是无犬女啊!这分明是黑熊啊!身高五尺,大脸凡胎,一脸横肉,眉毛紧锁。目测此女应该已经戎马一生,妈的妈,我的姥姥,快跑!” “老将军,这是,贵府千金?”浊泰鞠着躬问道。 “对啊,怎样?同锦王千岁可还匹配?”柳虎老将军满脸期待。 “配,相当配!”浊泰左手举着大拇指,右手拽着锦王要往外走。 “那何日完婚?”柳虎老将军问道。 “那个柳,柳叔叔,事情繁琐,咱明年再叙。” “哎,哎,这怎么回事?” 二人从柳府慌忙跑出,锦王似乎被吓傻了,魂不守舍。 “二哥?殿下?你没事吧?”浊泰问。 “没事,以后我再也不来黄淮坊了。”锦王双眼无神地向前走。 “这,殿下,没事,咱们去蒋府!我知道,蒋家千金十分美丽。”浊泰信誓旦旦的保证。 “走吧,走吧!” “殿下,说实话,我刚才也被吓傻了。” 转眼二人来到蒋府正门,浊泰让看门人向里传报。 “小姐,您别跑了!”突然从西侧传来一阵呼唤声。锦王抬头一看,这不正是他所寻觅的那女子吗!轻轻跑过,荡起微风,锦王望着她的背影回想着她的双眸。 “二哥,进去吧。”浊泰拍了拍锦王左肩。 “进什么进,你自己进吧!”锦王随着追姑娘的那批仆人跑去。 “殿下,怎么回事?”浊泰随着锦王跑了过去。 “哎?你们进不进来了?”蒋府看门的人问道。 “不进了,下回我必亲自拜访蒋叔叔。”浊泰回头回答那人。 暖阳当空,路边积雪,一姑娘在前跑,三四个仆人在姑娘后追赶,两位公子在仆人们后面跟跑。晴空万里,这应该也是一种岁月静好吧? 十二、恨水无绵 中京城各坊市星罗棋布,黄淮坊只是西城的一个坊,但坊内街道密集,人口众多,大的街道两旁官府是允许开市的,这也是先帝朝才开始允许的。 只见那白衣姑娘跑进一狭窄的胡同,胡同中有一岔道,她躲了进去,稍等一会儿把锦王一把抓了过来,浊泰还在跑,锦王忙喊了一声才把浊泰叫住。 “哎呀,姑娘,你可真能跑。”浊泰弯着腰喘气,稍稍抬头望了一眼姑娘。 “哈哈哈,你们跟我跑干什么?哎,这位公子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姑娘看了一眼锦王。 “这位姑娘,本,啊,吾这厢有礼了。”锦王微微鞠躬。 “哈哈,公子客气了,我想起来了,那日在黄淮坊咱们俩撞了个满怀,哈哈哈。” “敢问姑娘为何总是在这坊内奔跑啊?家丁还追你?” “哎,公子,你是不知,我虽生长于大院内府,可就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于是经常偷着跑出去,后来父亲为了看住我就派家丁看着我,可是他们根本看不住我,我想出去便出去了。”姑娘稍得意的说道。 “看今日天色尚早,吾等可带姑娘出去游玩。”锦王说道。 “真的?对了,你们是哪家府邸的啊?” “我们是浊大人家的。姑娘您是何府的啊?”锦王仓促回答。 “我叫明雁,明府的,你们叫什么?” “姑娘莫急,路上告知姑娘。”锦王脚一点地轻轻地起身,双手轻握明雁姑娘手腕,跳至房顶,锦王轻功了得,步伐轻盈,浊泰在后面跟着。 “哇!你们轻功好厉害,以后一定要教我。”姑娘兴奋的回望锦王。 “好的姑娘。”锦王心中一喜。 转眼到了南湖,虽已下小雪,但湖面并没有结冰,三人借一画舫游于南湖之上。 “姑娘,实属抱歉,我并不是浊府家丁,我叫光海桐。” “光海桐,啊,您是锦王殿下?小女见过锦王殿下。”明雁姑娘飘飘下拜。 “姑娘请起,我就是自那日见过姑娘,心中时刻挂念,今日才又来此处寻找姑娘踪迹,没想到又有幸可以见到姑娘。”锦王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公子,姑娘,我先去码头待会儿,你们好好聊,哈哈。”浊泰弯腰出舫,二人相视一笑。 “他是浊泰,户部尚书浊如水的大公子,从小与我一同读书,算得上我的挚友。” “我知道浊泰这个人,在这中京城内也算得上风流公子一位。” “令尊是兵部尚书明玉堂?” “是的,父亲平时管教严格。” “那你这冒然出去,回去后难道不是会被令尊惩罚?” “他才舍不得呢?再说了,我也不是现在才开始出去偷玩的。” “哈哈哈,看来明大人在朝中管理国家大事,在家中却受姑娘左右。” “公子说笑了。” 游至午后,吃过便饭,浊泰便请一马车将明雁姑娘送至明府,二人回了皇宫奉先殿。随后几日,锦王着便服带明雁姑娘在中京城内各有趣之地游玩,休憩。明雁姑娘虽不精通武术,但体魄健康,性格活泼,真实可爱,深得锦王喜爱。锦王正直潇洒,身高八尺有余,骨骼清隽,棱角分明,也正是明雁姑娘心中中意郎君的模样。 此一年是大荣王朝最为动荡的一年,这一年自圣人仙逝,北原南伐之战后大荣还未有正式登基的君王。太后在圣人一朝内拥有的政治资源也并没有随着圣人逝去而有所增加,原金州势力自太后撤去吏部侍郎李子珵职务后便开始溃散,川州势力听命于浊如水,浊如水是坚定的尊崇大荣正统的一脉大臣,明州势力虽较为精明,但仍坚持跟随大荣光氏。由于明州是大荣王朝经济最发达,手工艺最兴盛的地方,因此明州学子众多且名家辈出,朝中官吏学士三分之一来自明州,而明玉堂又是明州势力绝对的精神领袖,所以朝中明玉堂的地位十分牢固。浊如水的川州势力已经不仅仅只包含川州籍贯的官员,而是囊括所有认同经世致用,认同川州集团政治思想的优秀官吏,所以在朝中浊如水的政治影响力最大。 大荣王朝中央行政系统分为三个主要系统:中书阁六部系统,公容所系统和太尉御史台系统。中书阁六部系统:六部为具体行政之单位,上设中书阁,中书阁由十名大臣组成,设首政大臣、辅政大臣和次政大臣。中书阁帮助统治者完成政事批阅,对重大决策可行使劝谏之权,但是中书阁没有独自决断之权限,阁内大臣互相监督,分权制衡,最终决定权牢牢地把握在统治者手中。现今中书阁首政大臣为户部尚书浊如水,辅政大臣为兵部尚书明玉堂。 公容所系统是皇室直接有效行使权力的政治保障,可是肖齐在公容所内部影响极深,太后虽明面上完全控制着公容所,但是公容所在重大决策面前只听从肖齐一人,肖齐死后,其最得意的学生浊泰便成为了公容所及公容所龙院的隐藏负责人。太后如果想完成实际利己的任务,公容所是暂不会听从太后的。 太后为了弥补自己在朝中的政治势力真空,推举原金州势力的礼部尚书曹顺成为中书阁次政大臣,想借此来与浊如水与明玉堂进行抗衡,可这实在是不自量力。曹顺欲整合原金州势力,但因为自身并没有太多影响力,金州势力并不听从于他。对于公容所和中央六部,太后暂时还不能有效整合,为己所用,于是他将自己的亲信颍州的关通将军提拔为太尉,太尉系统是国家募集兵力与管理军队的重要军事行政体系,这是唯一一个太后可以全盘掌握的中央体系。 御史**立于所有中央体系,是唯一明文规定不可以由外姓人掌握的体系。若太后对御史台进行设卡,必定遭到朝中官吏与天下文人百姓的一致反对,所以御史台太后暂时不会染指。 太后对自己的权力规模很是不满,中书阁六部弄得太后已经是筋疲力竭,公容所却还听从于肖齐残部。这一切都令太后甚是恼火,但又无计可施,大荣暂时无帝,自己便是唯一的决策者,可是自己终究要将这宝座让予光家人。她原以为自己这二儿子是懦弱无力之人,上台以后可以由自己随意摆布,但自他回京,浊如水便静待他登基,浊泰领导的公容所残部也肯定听命于锦王。前几天听谍报,锦王近日经常带明玉堂之女明雁四处游玩,这明州势力早晚要回到锦王手中。锦王战胜须弥禅师,武功美名早已广传天下。在这政治斗争中,太后十分清楚,根本不存在双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于是她希望可以打破这一局面,而打破这一局面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掉锦王! 只有将他灭掉,朝中大臣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太后,太后才可以完成政治新整合。太后已有计划,先帝同父异母的胞弟朔王的最小儿子今年才八岁,这是皇室血脉,若能将他立为新帝,联合朔王,方能保证自己的政治天下。 近日,太后召见过锦王,太后在言语中明确表达了她对锦王尚未登基却主动接触明州势力的不满,可是锦王似乎并没有有意要对太后隐瞒,反而像是在主动暗示太后自己的政治资本在不断增加,这使得太后对锦王的杀意愈来愈浓。 最终太后定下绝密计划:命**及太后自己的武装力量在锦王使团进入北原的两国边境处杀掉锦王与浊泰,自己将会另立新主。若锦王成功被暗杀,这必定是北原所为,两国之间很难平稳,这是太后重塑形象,重整朝纲的绝佳机会。挟幼帝已令诸侯,太后的算盘打得很精! 在大荣使团正式出发前三天的一个夜晚,一个黑影敲开了明府的大门,此人将面具一摘,明玉堂便知,大荣必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野燕啄新泥,残垣断壁间。 土埋寰宇未央殿,如今谁可见? 林柏乱生地,曾挂黼黻衫。 权诈阴谋恨如水,滚滚红尘烟。” 十三、金虎谜城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大荣使团启程出使北原的日子。使团队伍庞大,由锦王亲自带队,此次出使除了完成北原三皇子与大荣六公主的婚事外,还要同北原继续停战谈判直至双方在所有问题上达成一致。六公主一向不喜欢被规矩束缚着,可是此次远嫁他乡的现实也让她迅速成长,也许孩童或有着孩童心志的人在生活的艰难抉择面前必须迫使自己长大。人的潜力究竟有多大?历史上一些只有束发之龄的“孩子”竟然可以出使外邦,诗书礼仪皆为上等,可谓少年出人才,人是真的是可以瞬间长大,瞬间成人。 远行的队伍在中京城西都门外集合,六公主带了很多防寒的皮绒衣物,她坐于一红呢马车内驾驶马车的是她最熟悉的一个人:浊泰。锦王的马车靠近队伍前方,众使臣的马车分散于队伍内,整个马车队伍中将近一半的马车皆拉着路途中的所需的粮草、六公主的贴身用物、嫁妆以及送给北原的见面礼。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规模庞大,随团行进的保卫人员就多达一百余人。前有大荣军旗开路,旁有皇室禁军守卫,看得出此次出使是朝廷与公容所精心准备的。 马踏飞雪步伐轻,人面雾凇色凝重。此一去山高路远,越向北越需多添衣衫,这对于从小生长在温暖湿润地区的锦王与六公主来说是一次巨大考验。加之使团队伍不可能一夜奔袭百里,停停靠靠,终需一段时日。从中京城出来一路向西最先到达的城邑便是金虎城,央州乃天下之央,中京自是央中之央,环绕中京城有四邑:东为木龙城、南为火雀城、西为金虎城、北为水武城。四城邑又有辅邑,共同保卫中京都,形如众星捧月,神似万里挑一。这金虎城是四城邑中最大且军事设施最完善的一邑,使团随暮色进了金虎城的东大门。金虎城知府早已恭候多时了,锦王下车与守城知府寒暄几句便号令使团队伍进城。 这金虎城东西向、南北向、东北与西南向、西北与东南向皆有一宽路,四条大路贯通全城,整个城市是一个规划完善的正八边形。城墙高大,高八米宽四米,皆由黄土与青石垒成,城有四门,都在东西大道与南北大道的尽头。城中心空地巨大犹如一中心广场,是整个城市的生活中心,使团行至城中心时继续向西,东西大道西侧正中乃大荣皇室御用庭院。此庭院名曰:彗墨别院。虽然皇室不常住此院,但是金虎城的官员还是时时刻刻用心收拾,小心经营。 彗墨别院占地广大,门前两龙兽远迎使团,威严矗立。门高异于常院,两门上皆有九五门钉,青瓦红门,仪态大方,不愧为皇家别院。院深地广,迎面为长乐大殿,桑柏立于两旁,走东便门,过安和廊,院内积雪不多,瓦上已泛夕阳。使团队伍宏大,却也安排的迅速妥当,路途虽然疲惫,但也感谢这茶暖饭香。锦王下榻东殿,六公主居于西殿,月牙弯似眉,星辰皎如水,锦王看了看六妹,又去浊泰居处讨了杯酒喝便睡下了。一路虽疲惫,但因走于官路,少有颠簸,锦王飘入梦乡。就是这中庭地白,皓月当空,锦王眼睛未睁,忽闻屋外二人轻声闲聊。 “我跟你说,这大荣江山虽秀丽,可却已到就木之节了!” “兄长,这大荣难道真能让那北原蛮夷给灭了不成?” “什么北原啊!大荣现在虽羸弱,但也体大,他北原就算全国倾巢出动也不能将大荣全线攻破。” “那兄长为何说大荣行将就木?” “大荣的敌人并不是北原。” “那是?” “是这天地!” “天地?” “大荣光氏违了天命,必将受到寰宇之惩罚,天神之怒喝。” “大荣马上就要有明君了,怎么还会遭什么怒喝?” “锦王虽贤,但却只是误了红尘。” 锦王听到此处脑中一清醒,便睁开了双眼,发觉天已蒙蒙亮,还未彻底放亮,但是声音却没有了,便又睡了过去。直到天明吃过早茶,锦王一直在思忖昨夜听到的似实非实的对话内容,虽不觉得害怕,但有些许迷惑。按理,锦王作为正使又为储君应当给予城内知府一些嘉奖并简单会晤会晤,金虎城知府为楚无穷楚大人。 “楚大人。” “锦王千福!锦王此次率领偌大的代表团来至金虎,这实为金虎此地百姓的福分啊,能够见到锦王也实为难得之幸事,本官代表金虎百姓恭迎锦王殿下,感激皇恩浩荡!”楚大人慢条斯理的跪下。 “楚大人请起,本王欲询问楚大人一些事。” “殿下请讲。” “慧墨别院平时可有人居住?” “殿下,这绝对没有,别院内虽每日有下人打扫,但却无人在殿内居住。” “那东殿近旁可有人看护?” “回殿下,整个别院分层看护,由外至内,由表及里。东殿,西殿这都是别院核心区域,在内墙外都有巡逻兵丁,在殿近旁并没有什么外人伺候。” “本王知晓了,最近金虎城内可有异动?” “殿下,实不相瞒,最近金虎城内来了两个云游痴僧,本无什么引人注目之处,但前几日二痴僧行至城东南角,有一莲花大王庙。此庙在金虎城中还算香火鼎盛,可二痴僧却堵在门口破口大骂,口念咒语,霎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一道闪电劈开庙中,一白蟒被瞬间劈亡。二痴僧说此乃千年蛇妖在此作乱,他二人替天行道,收了此妖。此庙现在正在重修要供奉海佛,二痴僧自那之后这几日也不知去向,估计是云游四海去了。” “这二人乃神也?” “这下官不敢乱说,只是有常人难以解答的神迹罢了。” “本王知道了,谢楚大人。” 锦王重定计划,在金虎城内休整一天,临近中午,锦王换了身行装,去了趟城东南角。一寺庙顶棚黑黢黢的,一看便是被火焚过。问了问近旁看热闹的住户,言及内容与楚大人所说的大同小异。观其并不过于特殊,便沿着西北-东南大道往城中心方向走去,可是走了一会儿,锦王发现走到了城墙切近。这甚是奇怪,城中心怎会有城墙?向左一看,锦王霎时惊呆,怎么这顶棚黑黢黢的莲花大王庙还在自己近旁?锦王继续背靠城墙向内城走去,街边人声鼎沸,摩肩擦踵,叫买叫卖的商家众多,眼看着就是要到城中心的路线,最后却又看到了城墙门楼。鬼打墙?不会啊,这正是正午,虽天气有些冷,但街上百姓众多,锦王又问了问沿街百姓去城中心的路线,确定无疑之后,再次启程,最后又看到了这莲花大王庙。锦王决定沿城墙走,此地乃城东南,顺时针沿城墙走可抵达金虎城南大门,然后再往北即可到城中心。锦王聚精会神的沿着城墙行走,忽见前面一高大门楼,锦王终于长舒一口气,可到了近前一看上面写着:北大门! 锦王甚是不解,他从城东南角沿顺时针确实只走了八边形的一边啊,按理来说,此门应该为南大门,怎么会到了北大门?锦王有些不耐烦,只见旁边有一茶摊,坐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僧人,一个拂着蒲扇,一个开怀大笑,锦王走到近旁。 “二位道人,可知去往城中心该走哪个方向?”锦王问二人。 “殿下,此为北大门,往南便是了,哈哈哈。”一道人回答。 “你说什么?殿下?”锦王面露疑惑。 “锦王殿下,吾等知晓殿下。”此道人将茶碗放下。 “想请问一下,我刚才在城东南角,怎么没走多远便行至北大门?”锦王坐下,面对二痴僧。 “殿下可知这金虎城是谁设计的?” “不知。” “殿下可不要小瞧此地,二百年多前此地仅有散碎住户,是一贫壤。大荣开国之君光润祖行军至此见天地、日月、阴阳、草木皆和谐对仗,于此建四道八卦之城。借天之日月阴阳,取地之春夏秋冬,外固城墙,内夯路基,最终铸就四通八达之城,形塑拱卫帝国之先锋。敌军若进城,定会被这相似的街景,简单却重复的道路所迷惑,届时大荣天兵即可就地擒拿,此城乃宝地啊!” “二位仙人为何如此知晓此地,还在此等候并讲予本王?” “哈哈哈,金匙压舌实不幸,留于人间好相亲,哈哈哈。” 锦王只觉得眼前一黑,揉了一下眼睛,眼前二人不见了,虽坐于茶肆,但却和刚才有所不同。拿起茶碗,忙喝一大口,只觉头皮发麻,抬眼观瞧,左前方一个大院,上写着:彗墨别院。 回到东殿,锦王似走了千山万水般累的躺到床上,晚饭时才醒过来。与浊泰说了说今天遇到的种种怪事,浊泰反而一笑了之,没有多说,锦王也旋即暂忘,准备明日继续赶路。 第二天早晨,金虎城知府和城内主要官员在西大门恭送。锦王在马车内看着窗外大雪纷飞,忽回头看往楚大人方向,只见二痴僧在楚大人后一边一个站着,一个坦胸露乳扇着蒲扇,一个面似桃花捧腹大笑,官员队伍内竟没有发现这二人,锦王急忙缩回头。对着车顶棚静静喘气,再次往车窗外望去,只见一物飞入车窗,是一金钥匙,上写着二字:中幂。 十四、清城大墓 “清江水澄泛菱荇,隽永滋育两岸人。” 锦王所带使团队伍自金虎城出便向西北方向行去,路遇小邑不进,只进大城,下一个可以让使团休整的城市便是:清城。央州中心为中京,东为木龙城、南为火雀城、西为金虎城、北为水武城;东北为肇城、东南为齐城、西南为宁城、西北为清城。这清城依河而建,清江作为大荣国西部最大的江河姚河的一支流缓缓流淌于清城两岸。清城与其他八城不同,其他城池相距均匀,距离适中,只有清城在央州最西北区域,靠近北部颍州,西部江洲与西北金州。借水路陆路之便利,清城被世人称之为四州通衢。物产丰盈,战略地位重要,实为古往今来兵家必争之地,商贾云集之所。 锦王在从金虎城到清城的路中一直在端详着那枚金钥匙,中幂二字为何意?他也询问了使团内的很多饱学文臣,他们皆不知其何意。 “连众大人都不知这二字何意,这确实有些奇怪。”锦王在马车内对浊泰说。 “殿下,您不用太过计较,这说不定就是谁的名字,不重要,既然是老天爷的赏赐就留在身边罢了。”浊泰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说。 “我是不是这几天有些不太正常?”锦王问道。 “这个,殿下,不是不正常,是很不正常。您说,您这几天不是望着天冥想,就是闭门不见人,这和您以前确实不太一样。”浊泰把苹果核往马车窗外一丢。 “知道了,忘了忘了,不重要,浊泰给我也拿点水果。”锦王晃了晃脑袋。 “哎呀,苹果好像让我吃没了。” “什么?咱们不是带了几车的水果鲜货吗?” “是吗?我再去偷拿点。” “算了,你自己吃吧。” 金虎城内发生的一切都好似梦魇,如若幻像,锦王不再愿意去想,往事随风,不再计较。转眼中午时分到了清城南门,清城知府大人几天之前便时刻等着使团队伍到达此地,终于等到便下城迎接。与金虎城不同,皇室在清城的别院不在城内,而在城北休山脚下,远离市井,清净怡然。休山乃颍州与央州的天然划分水岭,山体高耸,雄浑伟丽,日月在此争辉,阴阳共生交泰。休山自古也是各家隐士最喜修行之场所,“白云飞鸟休山内,把酒吟诵不良人”。住于此山下庭院,赏山品雪,美不胜收。整顿之后,稍事休息,锦王便来看看六妹。 “六妹,一路如何?”锦王来到六公主下榻的庭院。 “二哥,没事,好久没有出过远门,甚是开心。”六公主脸上变颜变色的。 “怎么了?生病了?”锦王觉得妹妹有些不对劲。 “啊,没有,没有。”只听得床附近一声咳嗽。 “谁?谁?”锦王有些紧张,竟拔出剑来问。 “我,我,二哥,是我,最近天冷,偶感风寒。”六公主赶紧打圆场,床附近又传出一阵咳嗽声。 “不对,你也没有动嘴,怎么就有咳嗽声?这肯定有外人,是不是刺客?”锦王这几天明显精神疲劳,导致思维紧绷。锦王走到床前,慢慢地往床下看去,昏暗光线映衬下,一个人趴坐在床下,仔细一瞧。 “是你!”锦王有些惊讶,又极不敢相信。 “明雁妹妹就是想跟我出去玩一圈,二哥。”六公主像做错了事情在寻得家长原谅的孩子。 “明雁姑娘,你怎么在这?”锦王将明雁馋了出来,细声问道。 “殿下,我就是想跟你和使团队伍出来游玩,刚到金虎城没有敢跟你说,怕你在遣人给我送回去,哎,这事不赖六公主,是我央求着让她带我出来的。” “明雁姑娘,你和明大人说了吗?这会让你家人惦记你的。”锦王也不知现在是喜是忧。 “那天你来我那,跟我道别时,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你放心,明府内不会过于担心我的,我已经都安排妥当了。”明雁柔和的看着锦王,好像在安慰一个惊慌失措的孩子。 “如幻如梦,没想到在这看见了你,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和六妹好好待着,我和浊泰定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你们两什么成亲啊?”六公主会心一笑。 “老六,回去!乱说笑。”锦王一脸严肃,把脸转向明雁时面容马上转换充满温柔。 “切,二哥!这是我下榻的庭院,你要谈情说爱回你自己庭院去。”六公主一脸不耐烦走开了。 锦王明雁会心一笑,挽手转身而出。这清城最为人所熟知的便是美食,四季皆有不同新鲜食材。清城依山傍水,物产丰盈,交通便捷,各地商贾皆于此贸易买卖,因此餐馆酒肆众多。虽时逢冬季,但北部休山阻挡着寒气,清城很少下大雪,冷风也不敢随意南下掳掠。锦王,浊泰带着六公主和明雁便装来到城中一大餐馆品尝。 “哎呦,四位客官,您里边请。”店小二拿着一块抹布卖力的招待着。 “四位客官一看就是达官贵人之后,来本店,您算是来着了,早上清江里刚打出来的鲜鱼,您可得尝尝!” “好,这的拿手好菜看着上,钱不是问题!”浊泰财大气粗的张罗着。 “好嘞!您呐!瞧好吧,客官!” 两位姑娘与浊泰闲聊,锦王起身往窗外观瞧,这个酒楼依清江而建,锦王欲下楼看看清江水,走到门口,不经意间看到前台柜子上摆着一件青花牡丹灯笼瓶,品相不凡,瓶底竟有两字:中幂!刚刚平复的神经又被这二字勾起。 “老板,这青花灯笼瓶,你是在哪购得的?”锦王向老板询问。 “这位客官,您是真懂行,这是前几天我在河边买的。那人说是他在休山开挖玉矿时挖到了一个石洞,石洞内好多瓷器,保存完好,并且年代久远。咱这清城那是一千年前魏王时期建城的,相传魏王就葬于休山,而这清城便是魏王的陵邑,只不过沧海桑田,当年魏王的帝都与这陵墓表面的陵园都已随风消散了,可这清城还保留下来了,那魏王墓肯定也长眠于休山中。” “那这魏王墓这么多年就没有消息?” “您还别说,我前几天也听人说,休山那挖石矿,挖煤,山体不知怎的竟有一处塌陷了,里面漏出些许王陵的端倪,但是后来官府来了,也就没人敢去那了。” “好,谢谢店家。” “没事,您看样子是从中京来的吧?”店家在擦着算盘。 “是,中京人士。” “我终告您一句,这魏王墓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找到的,即便找到后进去了,我猜能活着出来的人应该也微乎其微。这魏王何许人也,当年发兵起家,勇猛至极,对自己的陵墓肯定是极为在意。将近一千年,没有人能够找到他的墓穴,他的墓内肯定集结了当时最珍贵的财宝,但肯定伴随着最危险的机关,我看您相貌不凡,定是年轻才俊,可千万别去趟那浑水。” “好好好,谢店家。” 转眼四人餐食完毕,又逛了逛清城街道便回别院去了。锦王将今日看见的那个刻着中幂二字的灯笼瓶的事讲予浊泰,浊泰也觉得,这二字既然在一千年前的魏王时代就有,可是为何今人却不知呢?锦王下午会见清城知府,问询了关于魏王墓的事。 “吴大人,这魏王墓您可知晓?” “回殿下,魏王墓在前段时间挖矿而出,这属实,但也只是找到了墓道口,太后有懿旨封锁洞口,派人把管。” “是这样,本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 “殿下请讲。” “您知不知道中幂二字?” “臣有些印象,前几日官府新购得的一批前朝旧物里有些花瓶底部写有这二字,只是不知道是何意,想来应该不重要。” “本王想进去看看。” “殿下,这,关于魏王墓的洞口官府找过经验丰富的倒斗高手研究,那里很有可能被人盗过,但是没有人出来过。殿下,这墓下的财宝永世都是大荣的,是皇家的,但不急于这一时啊。请殿下三思!” “本王只是想探究一下这中幂二字与魏王有何种关系。吴大人!” “臣在。” “把你们清城经验最丰富的倒斗高手,还有官府的几个身手好的官差叫来,随我前去魏王墓!” “哎,看来臣劝不动殿下,但是殿下在下面一定要处处小心,魏王是不会轻易的让别人打扰到他的。” “准备吧!”说罢,锦王便带着这些人与浊泰共去魏王墓一探究竟。 魏王墓目测横亘在山体内,已发现的洞口朝东,锦王一行做好了比较充足的准备。清城附近的以盗墓为生的人有一则不成文的规定:任何人不得以真名视天下,在与外人共同下墓时需带面具,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盗墓的人的真实身份。二位高手一号苦僧,一号鸿岩,虽年纪不小,但各个身手了得,经验丰富,盗墓器具也十分专业。另外还有四个官府的差人,各个年纪轻轻孔武有力。一行八人下墓,门口官府派人把守。幕道是典型的山石镂空墓道,道内潮湿,但没有蛇鼠虫鸣,此道甚是狭长,看得出魏王墓当年修建时是何等的壮观。墓道与墓道的连接处是几个圆形的空间,估计是当年工匠们修建工程时休息的场所。能够感觉到墓道越往前行进越深,人对声音就越敏感。路过大概第六个圆厅后又过了一段距离的墓道,最终到达最后一个圆厅,第七个圆厅明显比前六个更大,更深。苦僧与鸿岩格外小心,因为他们知道魏王墓在江湖上的名声。八人到了最后一个厅发现没有路了,锦王一头雾水,难道在这山体里就为了修建这么一个石质隧道?这第七圆厅中心位置有一石台,上面放着一把宝剑,形纹为魏朝时期典型样式,锦王轻轻握住剑柄,发现可以拿起来。正此时,苦僧朝着锦王喊道:别动! 十五、魏王孤冢 苦僧向锦王大喊了一句:别动! 锦王一惊,手中的火把掉在了地上。宝剑握在锦王手中,被火把燃烧的火苗照的透亮,倒映在对面墙上的影子也随着火苗肆意的跳动。所有人拿着火把屏住呼吸,时间与表情都在一那刻凝住。轰隆隆,八人脚下的石头开始微颤,所有人慢慢的将眼睛的目光移到脚下。轰隆的声音有节奏的增强,达到顶点,又有节奏的减弱直至万籁俱寂,声音全部消失,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好似被解封了的冰人一样,上身开始慢慢动弹。蓦地八人脚下的以一尺为半径的圆形区域开始塌陷,当八人还没有发觉之时,他们已然被塌陷的隧道吞噬,一人一个隧道,所有人互不相干。霎时叫声被淹没在黑寂之中,还好有的人抓住了仅剩的火把。这八条隧道是倾斜的,像铁滑梯一样光滑,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自己站的区域恰好有一条隧道。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八人齐刷刷地滑落在一起,所有人都毫发无损,锦王环顾四周,这儿又是个黑色的世界。发现前面有灯盏,锦王将一火把凑近那台灯盏,火苗迅速蹿起,整个空间内的所有灯盏全部亮的通红。这是一个神殿似的空间,建筑风格与大荣的宫殿大相径庭,与锦王心中的魏王时代的宫殿庙宇也有所不同。从刚才滑落的隧道口出来,先是一个近乎于正方体的空间,之后又是一个圆形空间,这里有着难以理解的壁画,有着令人似懂非懂的文字,有着造型独特的石雕。 “殿下,这魏王搞这么大一圈,才露出他地宫的端倪啊。”浊泰在仰头环顾四周。 “大家一定小心,这魏王性情常人难以琢磨,说不定这地宫内还有什么花样等着咱们。”锦王小心的往前探索。 “殿下,刚才的那个斜入隧道应该就是清城当地流传已久的鬼浮隧道,无论站在哪一点,只要力所触及,周围的圆形区域都会隐去,从而让人跌落到原来已经修好的各个隧道中,没想到这竟是真实存在的。”鸿岩说到。 “看来这魏王当时的工匠技艺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金碧辉煌的圆形拱厅的尽头是一个魏王时期典型的花纹神兽镀金门,一官府差人推了门一下,纹丝未动,又使劲的推了一下,依然不动。此门为双把手推门,把手下面印有一小字,这差人发现了却没有看清,因此低下头眯缝着眼睛去看。这时对面刚刚出来的方向上飞来一只短箭,色彩与周围颜色混在一起极难发现,箭头细如发丝,准确的扎穿了那低头观字的人的脑袋,箭头从右眼钻出,一股血溅了出来,这人左眼看清了,那字是:血!此人倒地,众人惊骇,蓦然门开,周围再无异样。 其余七人将这具刚刚倒下的尸体抬着迈过了这个夺命门的门槛,门自动关闭,眼前是让人难以想象的壮观。这是一个不知有多广大的空间,从门迈过来便到了一断崖之上,向前一步即会跌入万丈深渊。深渊隔绝了断崖与一圆状陆地,此圆甚大,目所可及之处皆在此圆怀抱之中。圆形陆地内部又有一圈深渊,深渊又环绕着一圈陆地,陆地内部又是一圈深渊,另一深渊继续环绕一圈陆地,最终这片陆地较宽内部是一湖泊状的区域。为何他们看的如此清楚,这是因为整个环套环、陆地套深渊的结构是向断崖方向倾斜的。从断崖方向往正上方望去是一极其宏大的斗拱三层飞檐金殿,金殿上方是一巨大圆形光源,类似太阳。 正在七人观瞧时分,他们脚下的断崖开始向门方向收缩,七人不得不抓紧跳跃至对面的第一陆地环,那死去的差人的尸体由其中一差人背着越过深渊。越向圆深处,深渊越宽,越难过,一共三圈陆地,两圈深渊,最中心是一内湖,可那里不像是水,更像是: “水银!”锦王说到。 “难道咱们就困在这里了?”浊泰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我感觉魏王是在向咱们炫耀他的地宫,炫耀自己曾经一手建立的大帝国。”锦王轻蔑一笑。 “可咱们怎么出去啊?”浊泰说出了他们心中的困惑。 “出去?恐怕,魏王不会让咱们出去!”苦僧感慨。 “如此大体量的水银,恐怕咱们越向里越容易被毒死,把口鼻捂好,别神志不清了。”锦王强调到。 在七人一筹莫展之际,脚下的外环陆地开始顺时针转动,前方的一环陆地在逆时针转动,最内部的一环陆地也在顺时针转动。如若不寻得出去的办法,时间一长所有人必死无疑,锦王提出必须去水银池内漂浮的魏王棺椁上一探究竟。一差人从所站的外环陆地往第二环方向跃去,此人轻功不错,越过此道深渊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当他跃到深渊之上中部区域时,一道强光耀然而出,此人瞬间石化,在半空中化为灰烬,散落于深渊之内,各环陆地依旧在转动。锦王仔细想了想魏王平生,并带着其余六人逆时针前行,与顺时针转动的最外环陆地做对抗。魏王当年兴于魏州,而魏州居于天下东北,属生门艮卦,目测好范围,锦王不顾浊泰等人的呼喊,一跃而起,平稳着在逆时针旋转的第二环陆地。 “你们别过来,里面毒气愈重,我自己能处理妥当。”锦王喊到。 “二哥,小心!”浊泰让其与四人好生待着,自己随锦王进去了。 “你怎么来了?”锦王望着浊泰说。 “二哥,我不能看着你自己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浊泰捂住口鼻说到。 “行了,先想想这道深渊如何过去吧!” “二哥,这魏王朝始终只占据着姚河以西六州,而西部的金州、江州与川州魏朝至灭亡之时也从未染指,应该就是在正西跳吧?”浊泰分析到。 “走,去西边,一路进洞都是由东至西,西就在对面。”锦王感觉神志已出现些许恍惚,但是还可以前行。 “走!”二人随着逆时针转动的陆地转至正西,浊泰刚要跳,锦王一把拉住。 “等等,浊泰,没那么简单,魏王是一生未能染指西部三州,可正是如此,他才要向西发展啊,应该自东向西,走,回到刚才位置!”锦王仍然意志坚定的带着浊泰回到刚才的位置。 “二哥,我信你的。”浊泰一跃而起,准确降落于最内环,他也开始有些晕眩。 此二人都站在了最内环上,前面是茫茫水银湖,魏王棺椁就漂浮在那上面。锦王强撑着身体,将手中宝剑扔出,自己跃身登剑,直指棺椁,那棺椁虽大却无法承载二人,于是只有锦王一人前去。锦王降在魏王的雄棺之上,为抓紧时间,立刻将魏王棺劈开,只见一具保存完好的带着面具的尸体安静的躺着,手中拿着一本书。此书外壳为玉雕成,锦王管不得那么多了,胡乱拿下玉盒,随着模糊的视线与虚幻的感觉看到了四字:《中幂算经》! 打开第一句:魏王出,六州归,乱世结,横亘东方,傲视群雄。得中幂国者,可王天下…… 霎时水银湖四周泛起波澜,一道水银墙呼啸而上直至湖心中央上方,一个庞大的流动水银半球立于此处,浊泰与还在最外环的四人皆瞠目结舌,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四人沿着刚才锦王与浊泰走的方位来到浊泰近旁,他们五人竟被接下来的景象震惊:锦王被一莲花状物轻轻托出,水银墙也恢复平静直到水银湖消失,水银湖变成一巨大的空洞,三块陆地圆环也停止了转动。浊泰拉着锦王,锦王咳嗽了两声恢复了知觉。此刻通往金殿处忽然铺来了一条金路,浊泰背着锦王,六人共往金殿方向前行。一路金光,直至所有人眼前一黑,众人皆昏睡去了。锦王醒时发现周围官府的人已经看到他们,正在将他们背回马车。修养一日后,锦王大致恢复,嘱咐知府好好补贴那两位逝去的差人的家属。锦王主动嘉奖了那四位,并强调魏王墓之事不能被外人知晓。 在与浊泰闲聊中,他说到了魏王手里那本号称中幂算经的书,只记得那么短短一句:魏王出,六州归,乱世结,横亘东方,傲视群雄。得中幂国者,可王天下。二人皆将此事暂放心中,还要继续赶路,第二天便从清城出发,离开央州,踏上经金州与颍州交界处去往北原的路途。 红山峥嵘崔嵬岭,百万穷途闹太平。 公侯荣光身后事,说予老妪仔细听。 十六、血战河间 “一年春夏秋冬,两疆何啻不同,三杯彼岸花香浓,四人谈笑风生。五更残烛孤檠,六荒难忘金井,七百里远热旁城,八叹寒路难行。” 使团出离了清城踏上了继续向北的孤路,向北可就没了休山的阻挡。缺少了屏障,寒风便肆无忌惮的在北国嘶吼,令人惶惶不可终日。金州与颍州之间的河间地区是前往北原的最易之路,也是使团一开始便定下的路线,当然这也是锦王最担心的路线。在出使前,锦王清晰的感受到了母亲的不满,或说是杀气!他不甘做一个受太后任意摆布的木偶,在这一年内他在不断地寻找自己,那个已经丢失的自己,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圣人去世、李鹦容被误杀、肖主事主动赴死、出使北原的主要任务、六妹远嫁、认识明雁、清城魏王墓死里逃生…这一切都让他更加冷静,更加成熟,更能忍耐。他虽生于帝王之家,却从未有过皇室常有的自私性格,锦王对于那些因自己而死的人皆怀愧疚之感,包括对李鹦容。上一次在魏王墓里离奇的生还并没有增强锦王冒险的欲望,他更加冷静更加畏惧,他畏惧那些不该离去的灵魂。 花雅会馆内的中京高手遵守着锦王的要求,一路隐蔽的跟随保卫着使团,尤其是保卫锦王与六公主。他们人数不多,大概只有四十余人,但却是整个中京最强的高手组成的队伍。沿途各地皆有他们的朋友与熟人,这是对使团安全的一个重要保险。 放下使团,金州内也是好生热闹。自李子珵被太后封爵撤兵权后,他在金州内的势力就开始逐步溃散。金州势力是太后在朝内与地方官场中非常倚重的一股势力,太后将金州势力的礼部尚书曹顺提拔为中书阁次政大臣,就是为了让他可以帮助太后拉拢朝堂内的金州势力与其他摇摆大臣。而金州地方,太后则是选择了李氏家族里的青年才俊李武朗来担任金州总督兼总兵,李武朗是原金州李氏正脉之后。自李子珵将原金州李氏正脉击溃后,金州李氏正脉便淡出了金州政界军界,可他们对李子珵的恨意可是一点都没有消退。这次太后弃卒保军,撤掉李子珵兵权并开始重用李武朗,这是李氏正脉翻身的一次绝佳的机会。可是李子珵即便没了兵权他也不愿苟居在中京,金州府的李氏大院仍由李子珵一族居住,金州官场仍有李子珵势力的影子,这让李武朗起了彻底击败李子珵的意愿。李武朗是现任金州总督,他的情报工作是现今除了公容所外做到最好的,他早早知晓李子珵之女误杀一事必定会令李子珵心生报复之心。他便极力收买李子珵身边的心腹之臣,让他们在年老的李子珵身边扇阴风点邪火,说服李子珵埋伏使团,刺杀锦王一行。李子珵年老体衰,油尽灯枯,早已没了全盘考虑的动力与能力,金州保卫战的身心交瘁与女儿的早亡之悲促使他丧失理智,这让李武朗得了逞。李武朗早早在李子珵没有发觉情况不对时就在河间地区做好准备,并事先联系花雅会馆各高手联合诛杀李子珵。捉拿乱贼,保卫使团,拯救皇室,李武朗家族翻身之时已然到了。 “明雁,这儿可不比清城,多穿点儿,别凉着,不然我可没法跟明大人交待。”锦王体贴的把自己的一件皮裘披在明雁的身上。 “没事的,我还没出过中京呢,这一次可是跟锦王长见识了。”明雁嘴角上扬,眼睛微眯,欣喜的躲开了锦王的眼神。 “想让我以后天天带你出去玩吗?”锦王故意逼迫明雁的眼神与自己汇合。 “想啊,只是女孩子还是要清净一些的,不然以后没人愿意娶我了。”明雁将头低下。 “明雁,我向你发誓,我以后一定会时刻陪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你想玩,咱们就出去玩,你想怎样就怎样!”锦王神情严肃地望着明雁。 “哦,好。”明雁故意地又一次错开锦王的眼神,两只手臂交叉搭在膝盖上,头轻轻低下放在手背上,眼中透露出一丝欣喜,一丝安宁。 “回中京,我不称帝,我先娶你!”锦王又一次信誓旦旦的说。 “锦王,你快去看看六公主吧,天儿这么冷,她好像需要添件儿衣物。”明雁突然害羞起来了。 “哈哈哈,好。”锦王离开了明雁姑娘的马车,双眸却不舍的在回望。 越向北行进,天黑的越早。这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使团还在赶往下一个公容所驿馆,六公主和明雁姑娘在各自的马车中休息,锦王与浊泰披着裘衣骑马前行。在早上花雅会馆的人就已经联络了浊泰,传达了李子珵即将率残部伏击锦王使团的消息,并将李武朗的反击计划告知锦王。锦王得知此消息时,深深的叹息一声,命令花雅会馆的所有高手于今日追上使团行进步伐,暂时断绝与李武朗方面的联系。锦王命浊泰带领使团选择山间背风之处暂且休整,自己带领着花雅会馆众高手与使团三分之一的守卫兵力继续向前行进。 太阳刚刚下山,路途越来越昏暗,锦王一行还在继续赶路,锦王的神经开始绷紧。霎时只见风向不对,山石开始胡乱滚落,几行人挡在前面的路上,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盔甲面露沧桑的老年男人,眼神充满惊恐与仇恨,他就是李子珵,跟随着他的就是李子珵的残余效忠分子。锦王没有坐在马车内,而是身着银色盔甲骑于马上,背弓箭,左右观望。 “等等!”锦王命旁边的武官停下。 “锦王殿下千福!”为首的李子珵喊到。 “李将军为何在此等候啊?”锦王勒住了前行的骏马。 “下官还想问问锦王殿下呢,为何下官要在此等候殿下?”李子珵颜色不改,昂首视之。 “李将军,这是大荣使团队伍,您可不要挡路啊!” “我若是挡了呢?” “那就看看谁的拳头更硬了。” “锦王啊!拿命来!为鹦容报仇!”李子珵号令后面的队伍,共同向锦王方面冲去。 “李子珵留活口,其余乱党就地正法。”锦王转身命令随行高手和守卫武官。 李子珵虽体力不支,但他视此次伏击为最后的报仇机会,他吊起所有能够用的气力向锦王冲去。锦王拿起弓箭射向几名乱贼,随后下马,拿起宝剑主动迎战李子珵。天越来越黑,雪越来越大,可是雪落在交锋的兵器上时却可以立刻融化。几招过后锦王反守为攻,李子珵明显体力不支,几片雪花打在李子珵泛白干瘪失了血色的嘴唇上,就像一滴甘霖浇滴在无垠的旱地上一般毫无作用毫无生气。李子珵明显败下阵来,双手持剑面色狰狞,锦王也失去了对抗的动力命几名武官将李子珵绑了放在马车中,双方几个回合各有伤亡,但总体上李子珵部几乎伤亡殆尽。正在几人绑李子珵时,突然从山上发出一箭射向李子珵处。锦王用剑挡住,并命他们将李子珵禁于马车内,彼时由附近传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锦王殿下,臣李武朗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李武朗虎背熊腰的体态在大雪中渐渐显现出来。 “李总督,你怎么会在这啊?”锦王面带微笑,假装迷惑。 “李子珵他狼子野心,仗着太后与皇家给他的殊荣飞扬跋扈,竟想刺杀锦王,实在是胆大包天罪大恶极!臣领太后之命在此保护殿下。”李武朗嚣张的抬高了音量。 “啊!李总督是刚刚才到吗?还是恰巧路过啊?”锦王立而视之。 “哎呀,真不巧!殿下,臣刚刚到,这不就看到您已然制服了李子珵这乱贼了,殿下请海涵!” “李子珵已被本王就地正法,现已无事,李总督请回吧!”锦王也提高了音量。 “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子珵是来刺杀殿下的,臣作为金州地方总督不能坐视不管,再说了您也身心疲惫,还是先不要赶路了!”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李总督来管!” “殿下,李子珵是我朝能臣,但今日他背叛大荣,臣必须代太后治他的罪,殿下,委屈您了!来人,将锦王拿下,诛杀李子珵,为锦王在天英魂报仇!”李武朗将声音抬高到极致。 “看来李总督是真的要与本王过不去了?” “殿下啊!您还是太年轻了,不是当今太后的对手啊,您放心,臣一定如实启奏太后,天下一定会为您的牺牲而感到悲痛的。” “李总督这么跟紧太后,可不怕这周围有什么埋伏?”锦王笑了笑。 “金州地界,臣还是能控制得住,别废话了,殿下该上路了,没人会看见的!动手!”李武朗手臂一挥,百箭齐发。锦王众人挥动着盾牌挡避乱箭。 “谁说没人看见啊?我们看见了!”远处至高点上同样百箭齐发,李武朗周围的弓箭手与士兵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谁?谁?”李武朗慌忙的躲了起来,向南侧和东侧观望。李武朗的弓箭手转攻为守,停止了向锦王一众放箭。 “李总督,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吾乃江州总督冯世昆。” “哎,老冯,还有我呢!颍州总兵袁蒙。”二人在一众簇拥下来至刚刚锦王与李子珵交锋处。 “锦王殿下,臣等救驾来迟,殿下请赐罪!”冯世昆与袁蒙率众兵跪倒。 “交给你们了,原计划吧。”锦王终于满意的一笑,率领部队回使团躲避处。 “冯大人和袁总兵来是干什么啊?”李武朗诧异的来至二人近旁。 “干什么?你李武朗不清楚吗?你在这借着李子珵叛乱要诛杀锦王,你,不知?”冯世昆问到。 “不是,冯大人咱们同殿称臣,都是辅佐太后和大荣的,这是误会!”李武朗继续狡辩。 “误会?你刚才说的我颍州各将领可都听的清清楚楚,你领太后之命在此刺杀锦王!”袁总兵大声喊到。 “二位大人,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我李武朗是什么人,二位大人一定清楚。这锦王还没有登基就乱我大荣规矩,太后是为了匡正国法,实乃良苦用心啊!二位大人,咱们应该共同辅佐太后,保住大荣江山啊!” “哈哈哈,来人,当着众人的面,草拟奏书:李子珵狼子野心,伏击锦王使团,已被就地诛杀。太后受金州总督李武朗蛊惑,误下命令,使得此奸臣欺下瞒上,毁坏朝纲。圣人之江山,光氏之天下,容不得此等奸佞在此作祟,江州总督冯世昆,颍州总兵袁蒙在此替大荣百姓正法此佞臣,李武朗!”江州总督冯世昆大声宣读。 “冯,冯,冯大人,袁总兵,我是太后的人,你们不看我的面子,太后的面子你们也不想看吗?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们杀了我,太后饶不了你们!”李武朗嘴角颤抖,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就不劳烦李总督了!杀,留全尸,李武朗残部就地诛杀,一个都不留。”冯大人笑了笑命令到。 “太后!太后!我李家还没得翻身,太后!啊!”李武朗被自己的一贴身武官用剑刺穿喉咙,霎时血喷在雪地上,泛出点点乌红之色。 “冯大人,我,我将李武朗这佞臣贼子杀了,您饶了我吧!”这人发了疯似的向冯大人摇尾乞怜。 “好!杀的好!送他上路。”冯世昆转身和袁蒙回营。 “啊!”此人同李武朗一般死法,皆被人从后刺穿喉咙。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死于此处,血水大片的掩盖了几日以来的积雪,而持续不断的大雪裹挟着北风将满地的狼藉慢慢掩灭。冯,袁两位大人封锁消息,按兵不动,一场血战不只是在各派力量交集之处发生,在中京内也在慢慢开始。 使团深夜继续前行,看过六公主后锦王来到了明雁的马车内。 “殿下,为什么这么晚还赶路啊?”明雁姑娘睡眼惺忪地问锦王。 “时间紧,需要赶快到北原。”锦王回答到。 “怎么这块地方这么不平啊,马车一直在颠。”明雁想撩开窗帘看向外面。锦王知道这是刚才恶战之处,尸体还未清理。 “别,没事,早点儿休息,明天就好了。”锦王微微一笑。 “好,二哥,你早点休息吧!”明雁倒头便睡了。 “好。”锦王看着明雁安静入睡。 十七、祈年政变 中京的雪越下越大,俗话说得好,瑞雪兆丰年。圣人去世的这一年,大荣农事平稳,虽不能说是五风十雨,但也可谓风调雨顺。不旱不涝,这是黎明苍生的一致心愿,没有战事,更是天下百姓的期许。虽然大荣在此次抗原战争中败下阵来,但损失已然降到最低,对南部中部广大平民百姓来说不痛不痒。中京城内各商铺各人家都在忙碌地准备年前所需的物资,这一年国家有些动荡,但对美好生活的期冀仍在民众的心中。冬季缓慢有序的入驻每一条街道,每一户人家,对于世家大户,在冬季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存冰块。冬日的寒冷会让人暂时忘却酷暑的难耐,未雨绸缪,在自家冰窖存冰块已经是极其重要的传统任务了。平头百姓家中可是没有能存放大规模冰块的冰窖,但中京各坊市都有冰局,负责经营管理售卖冰块,冬天也自然是所有冰局和大户人家冰窖最繁忙的季节。 朔王府的冰窖工匠们也开始了忙碌,朔王府是中京城内规模较大的王府。这是因为先帝垂爱自己的同父异母胞弟朔王,才允许其扩大庭院。其他的王府有落寞的,也有变卖的,更有被抄家的,虽都姓光,但待遇却天壤之别。这天朔王府的取冰队去中京城外南河取冰,带队的是一位朔王府的中级侍宦,梁公人。他是朔王府三王**内的贴身侍宦,三王子是朔王最小的儿子,今年八岁。朔王育有三子五女,三王子与五公主是八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因此也是整个王府内最受宠的,含在嘴里怕化了,举在头顶怕摔了,王府内的好东西除了先给朔王,之后肯定孝敬这二位小主了。 “梁公人,您说,您可是三王子身边的大红人,您还跟着我们一起去南河取冰,您太辛苦了。”冰窖取冰队队长弯腰奉承着。 “呦,李队长,瞧您说的,都是为了给王爷添福,这干活哪有贵贱啊!哎呦,你我都是勤勉之人,这不劳动手里就痒痒。尤其是我们殿内的那顽皮的三哥儿,哭着喊着让老奴出城,就是为了让老奴给他寻点儿京城外的稀奇物件儿,那老奴能不出来吗?哈哈哈。”梁公人与李队长闲聊。 “不知梁公人可有发现,最近皇宫总来人让三王子去慈杭宫读书,您不觉得这有点儿奇怪?皇宫与咱朔王府平时私下交往并不多,怎么最近这么频繁,还老是盯着三王子。” “李队长,这可不是咱们下人该了解的事儿了!怎么?你有什么鬼心眼儿?”梁公人斜眼盯着他。 “哎呦,梁公人,咱们在一个王府待了这么多年,这不就闲聊天儿吗!您紧张什么啊,我这不是看您是王府内的中流砥柱,是三王子身边的近人儿,才跟您请教的吗!” “李队长啊,你这技艺没长,拍马屁的本领可是突飞猛进啊!” “哈哈哈,公人取笑。” “好,过来,这边儿说。你知不知道,咱们朔王府要出真龙了!”梁公人低声跟他讲。 “什么?咱朔王要当皇上了?”李队长惊的差点儿跳了起来。 “滚!朔王虽是王爷,但也是朝内肱骨之臣,当什么皇上!” “那,谁啊?” “三哥儿。”梁公人四下看看没人,趴在李队耳边说到。 “我的亲娘,那您,这不马上要移步大内了!” “哈哈哈,还早呢!你都不知道,那太后多喜欢咱三哥儿,就跟亲生的似的。三哥儿现在还小,不过移步东宫早晚的事儿!”梁公人得意地说到。 “咱这十来年的交情,您可莫忘,哈哈哈,这,一点心意,您收下。” “哎,李队长,可不能这样,这让三哥儿知道还不把老奴筋抽出来。” “一点儿薄礼,不成敬意。” “哈哈哈,你呀,收了,走接着赶路,你可帮我想着,中京城有没有什么时新儿的稀罕玩意儿,我还得给三哥儿带回去呢。” “好嘞,忘不了,您请好吧!” 国丧之后,大荣已半年没有正式的君王了,这自建国以来绝无仅有。太后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但朝中有意见的大臣甚多,太后也尽量避免与朝内大臣的冲突。可自打锦王率使团北上,太后就对有微词的大臣采取了铁腕手段,即便这样朝内仍然有很多大臣满腹牢骚。浊大人与明大人虽曾共侍圣人,也是老友,但二人私下竞争的也很激烈。这次两位大人都让各自阵营的大臣在此议题上慎言,似乎要开始迁就太后了。太后慢慢见到自己的政治谋篇开始见效,她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几次月夜秘秘密接见朔王,二人已然定下叔嫂之约:立三王子为小皇帝,叔嫂二人共分朝政,立刻打击锦王已经开始编织的政治网络。 公容所旗下的九个州的皇室禁军太后暂时无法任意调动,但可保暂且按兵不动,而且中京城内的所有皇家禁军太后是有秘密调动之权的。太后早已在浊府与明府等重要大臣府邸所在的坊市周围部署下禁军,已被不时之需。公容所四个分院的所有高级阶层都渐渐被太后的人占据可对公容所的蚕食一年半载内是很难完成的。在锦王使团出发前太后就派人告知了李武朗,命其在李子珵截杀锦王途中静待,如若锦王被杀,则立刻诛杀李子珵;如若锦王擒了李子珵,便秘密诛杀锦王。趁锦王远在北原,这场叔嫂政变一切皆已准备就绪,现在只缺少一个契机,年前最后一场中书阁十大臣会议与祈年殿朝会便成为了绝佳的机会。 “浊大人。” “呦,明大人,哈哈。”浊大人深施一礼。 “今日可是年前最后一场朝会了,您这首政大臣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老明,好了,咱们老哥俩今日就不在这斗嘴了,浊某先给你拜个早年。” “浊大人,也给您拜年!” 中书阁十大臣会议在太后面前完成,今日的十大臣会议完成的异常顺利,太后并没有发言,只是就几个问题简单说了几句。十大臣会议结束后便是祈年殿朝会,每年过年前最后一场祈年殿朝会都是大荣皇帝宣读重大决定、决定重要人事任免、赏赐各机构官员以及总结一年来政务的重要大会。储君不在中京,今年自然是太后来完成主持。文武百官位列两班,祈年殿内张灯结彩,十位中书阁大臣与众官员早已立而恭候太后多时。缓缓移步,环佩叮当,太后今日打扮庄重,神采飞扬,如有射蛟之志,似随百灵之趋。今日朝会亦有外国使臣旁观,一睹大荣太后风采。一切井然有序,一切庄重大方背后皆有太后的事先准备,今日便是太后涅槃之日,大荣重获新主之时。仙乐绕梁,晨阳东挂,太后转玉珠垂帘入座。 “太后万寿无疆!大荣国泰安康!”文武百官皆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众爱卿平身!” “谢太后!”文武百官拉着长音儿缓慢起身。 “今日是年末祈年殿大朝会,一年内,国家事务众多,在此由中书阁次政大臣曹顺宣读国政咨文。” 曹顺读了一炷香的时间,皆是一些无关瘙痒的内容,突然,话锋一转,曹顺阅读的内容开始将话锋转移至锦王身上。历数锦王十大罪状,祈年殿外禁军变得逐渐稠密,浊府与明府外重兵看守。朔王的三王子被人送到了太后的垂帘后,而朔王在祈年殿大殿东侧幔帐后静坐,观朝堂变化。不仅是浊明二位大人,文武百官皆发现了氛围的改变,与杀机的袭来。太后在垂帘后逗三王子玩儿,而殿外禁军渐渐部署完毕,声音开始凝固,曹顺的诵读声变得愈来愈空旷,一个声调的起落皆令众人胆战心惊。禁军已然接管皇城所有进出入口,一场较量即将上演。 待曹顺宣读完毕,国子监太傅宋大人开始宣读太后懿旨,语调嚣张,声如洪钟,当念到“废锦王储君之位,立朔王府三王子光海华为新储君年后登基”时,浊大人与明大人出班启奏。 “太后!臣浊如水!” “臣明玉堂。” “有本启奏!”浊大人与明大人眼观二纽,阻止了宋大人的宣读。 “这,太后。”宋大人转身欲询问太后,太后左手一抬,摆了摆手。 “浊大人,明大人,中书阁会议的时候,哀家已然问过各位了,各位刚才无本启奏,怎么现在又有了?”太后问二位大臣,其他文武百官皆望而观之。 “太后,这废立储君事关国之根本,未有朝堂议论,也未有先帝遗诏,这有些不妥!”浊大人回答到。 “浊如水,锦王不尊哀家,结党营私,未登基便插手朝政,众人皆看在眼里,今日朝会,哀家是向众卿介绍我大荣未来的明君!你二人先退下吧!”太后声调上扬,眉宇间透着不满。 “太后!浊大人说的没错,您没有遗诏,可这祈年殿内有!”明玉堂说到。 “什么?”太后问。 “殿内东侧第二红柱北面金砖下有先帝之遗诏!开!” 一众人拿着工具向此柱方向走去,一会儿拿来了一个大玉盒,雕刻精美,价值连城,配有一金质锁。 “太后!先帝西去前曾留此玉盒,内有遗诏,先帝遗诏在此,旁人不可造次!”浊大人说到。禁军停止了步步紧逼的脚步。 “此玉盒内有四盒,共五道锁,最外层为御史台公钥可开。向里三道钥匙依次由明某,浊大人与肖主事保管,肖主事的钥匙现在公容所商院黄大人手中。最内一把钥匙在祈年殿“玄天明正”匾后。”依次打开玉盒,最里面不是纸,而是记录重大事务的竹简。 “大荣圣位在朕仙去后只能由大太子和二皇子继承,兄终弟及。孰敢篡改,杀无赦!参与篡权的外戚与外臣诛灭九族!包括圣母,扎太后!钦此。”明大人宣读完毕后,大殿最外侧向内千箭齐发,刚才围堵着祈年殿的所有禁军皆被射杀,暴毙于殿外,一阵阵惨叫声围绕着祈年大殿。 “明玉堂,浊如水!尔等竟敢借先帝之名行篡权之事!来人!给哀家拿下他们!”太后站立起来,焦急地看着殿外的死尸。 “太后!天下人在看!这是光氏的天下,是先帝与圣人的天下!”浊大人喊道。 “太后,浊明两府外的所有非法调动的军队都是殿外这般下场,颍州、魏洲、江州、杨州、川州、博州与明州的禁军已经进了皇城了,这是先帝的军队,是锦王登基的保障。” “尔等放肆!来人!”太后拿起一宝剑冲出垂帘。 一武官来到金殿中央,向太后方向走去。浊如水开始替百官宣读新诏书。 “朔王世受皇恩,不保皇室正统即位,却勾结扎氏,欲立己嗣为帝,实乃大逆不道,违背祖宗规矩,今领先帝遗诏,杀朔王,抄朔府!。”这武官向太后走去,三王子躲到太后身后,太后眼神凌厉,手拿宝剑一直哆嗦。朔王在幔帐后已经被一宦官拿匕首扎死,太后听到朔王叫声后更为惊恐。 “三王子欲夺帝位,按先帝遗诏,杀无赦!”武官一把夺过太后的宝剑,一剑刺穿向外跑去的三王子的胸膛,鲜血喷向金砖。 “所有参与篡权者,诛九族!李武朗首当其冲!其已死于刺杀锦王途中。”千里外李武朗家百人已秘密处死。 “扎氏,为圣人与锦王亲母,结党营私,阴谋篡位,祸国殃民,自今日起软禁于慈杭宫东配殿,永世不得出慈杭宫!”浊大人念完后,通知公容所封锁消息,所有目睹今日之事者皆被公容所严密监控,包括各外国使节,锦王回朝登基后再另行发布。 转眼间物是人非,太后被几个嬷嬷带下殿去,自此朝政暂由中书阁十大臣会议决定,静待锦王返朝登基。中京城外百姓还在安静祥和的等待着新年的到来,祈祷着明年的顺利与福报。一场政治风波就此戛然而止,远在千里之外的锦王已然大致知晓了中京内的情况,心想到:第一步完成。” 十八、玉山暂别 中京不愧为大荣的京都,百余坊鳞次栉比的散落于高耸的中京城墙内,各坊间过路宽广,皆以青石垫道。各坊有着明显的贫富差距,因此越向中心越向皇城聚拢的坊越是富裕。西市、东市和较为崭新的南市都有数坊之大,繁华程度远在当世其他城市之上。东西南北中,国内外的各种奇珍异宝、珍珠玛瑙、时新服饰、珍馐美味等都先由中京的达官显贵们品尝享用。 皇城占据着中京以北的大片土地,对这片宫阙庭阁所有中京人都在幻想那里会有怎样的神仙生活。虽说向往,但没有任何人敢越雷池一步,那里是整个帝国乃至整个寰宇的主宰,是至高无上的力量之源,是指挥四海的权力之刃。年要到了,平日里一尘不染的朱雀大街只有在这时才被允许有商贩入驻。一到傍晚时分,朱雀大街各种彩灯争奇斗艳,不管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还是过了门的媳妇,亦或是年长的老妪都会结伴出行共赏花灯,采购胭脂水粉,品尝异国贡糕。朱雀大街何其的宽广,何其的绵长,一双腿若想从头走到尾恐怕没个一整天是绝对下不来的。 宫里的彩灯也开始悬挂起来,慈杭宫也不例外,自那日祈年殿政变,太后便被禁足于自己的慈杭宫内,她并没有哭过并没有闹过,有时甚至会冲着奴仆们笑,笑的很是瘆人。祈年殿上发生的一切都被严格的保密起来,百姓自然不曾知晓,朱雀大街上亦有诸如:“太后懿德昭彰,皇家瑞福绵享”之类的彩灯和装饰物,仿佛一切如旧,那日只是梦境。而外地守兵回京述职,换兵这都是正常,更不会引起坊间的不适与猜疑。 此时城中的防务与市场管理工作是一年内最繁忙与冗杂的,九州内的大小事务自然压在了中书阁十大臣会议上,浊大人与明大人已经几日未回自家府邸了。这日中午,浊大人与明大人在光禄阁三层用便餐,一人来报。 “浊大人,明大人,太后手下的**并不在中京城内,此外在慈杭宫内搜到几封还没有处理的信封,上写着:芝范启” “芝范?这是谁?”浊大人拿手帕擦了擦嘴。 “不知,公容所已经开始调查了。另外有可靠消息称,宫内消失了一批太后散养的武人,很可能会在**手中受太后之命在荣原前线对付锦王。” “浊大人,这可是大事!抓紧派一队急行军去边境协助锦王,或通知颍州总兵前去支援啊!”明大人有些紧张的望着浊大人。 “唉,明大人,不必着急,他北原不会坐视不管的,陶葛那个老狐狸,精着呢!”浊大人低头吃了一口菜。 “浊大人你可确定?” “无事,明大人快用餐吧!还有那么多公文呢。” “这样,你安排人八百里加急通知袁大人,让他留意锦王使团安全,随时调动,遇到**直接斩杀。”明大人对着传信的人说。 “是!” 虽一路坎坷,但眼看着就要到了荣原边境,使团内只有锦王一人知晓中京城内的所有大事。在使团出发前三天那晚,锦王身着夜行衣敲开了明大人的卧房,言明利弊,最终将明玉堂与朝内的明州势力拉入自己的政治羽翼下。之前他早已与江州总督冯大人和颍州总兵袁大人通过气,锦王掌握的地方势力不多,但这两州是关键。公容所的秘密调兵与浊大人的后续支持是他可以远在千里但是最终获得政治斗争胜利的绝对保障,扎氏掌政延绵多年,母后给自己留下的可不是太平盛世,而是虎穴龙潭。 这几日明雁姑娘偶感风寒,锦王亲自喂药,倒是省去了下人的工作。李子珵在被锦王生擒之后深知自己戎马一生,晚年却受晚辈之陷害做了忤逆之事,羞愧难当,后急火攻心吐血而亡,临死前也算是与锦王和解了。即将到边境了,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未知,仍需万般小心。前方是玉山关,还有一段距离处传来一阵声响,一行军团向使团冲来,为首的人戴着面具。 “光海桐,出来受死!”戴面具的人叫嚣到。 “何人胆敢在大荣使团前叫嚣?”浊泰骑在马上回问到。 “交出光海桐,其余人等不杀,否则一个都逃不了!”此人继续叫嚣。 “**,本王就知道,咱们还会相见的!”锦王从马车内出来。 “别说废话,出来受死!”此人明显表现出被猜到后的不适与紧张。 锦王让使团在远处稍事休整,自己带着浊泰和几个贴身侍卫前去应战。 “真不是看不起你,**,在这一路上想杀我的人中你真的排不上前列。”锦王将剑刺向**,**什么都没有说,冷静应战。**就武艺来说并不比锦王逊色太多,因此几回合下来并没有败下阵来,蓦地一批人马自北面密松林踏雪而来,队首大喊: “光海桐,受死吧!谁是光海桐?” “戴面具者!”锦王大声喊到。 “锦王二殿下,你可让我好等啊!尔可记得房之农?那是吾家父,你纵容杀手致使吾父死于他乡!尔等戴着面具我也能认得你这奸猾之相!受死吧!”这些人亦身手不凡冲着**之伍攻去。 “不是,什么?我不是锦王,他是!”**索性摘了面具,拿手指向锦王。 “我们也是想除掉锦王这奸佞的,既然仁兄是报杀父之仇,那请自便!”锦王一拱手退居二位,浊泰强忍着笑容。 “仁兄,多谢,这杀父之仇吾必报!杀了他!”房之农一脸严肃的看向**。 “你是瓜怂吗?看不清谁的穿着打扮更像王爷?”**不解的问到。 “伪装,给我伪装,看不出你!上!”房家队伍与**等人打作一团,锦王趁机带着一旁休息的使团抄小路继续向北行驶。 终于行至玉山关,颍州总兵袁蒙大人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在关外侧北原接送使团的大部队也行装整齐,静待使团到达。玉山关在两国大战后便成为了两国交往贸易的重要关隘,今日由于要完成使团交接所以暂关闭一天。冬日的玉山关银装素裹,格外雄伟挺拔,阳光在飞檐积雪的映射下如琼浆玉露倾倒般撒向关内与关外的沃土,景色美不胜收。 “老臣参见殿下!”袁蒙带领颍州众兵将参拜锦王。 “袁大人免礼!这一路感谢袁大人关照。” “老臣的命都是大荣给的,为了殿下和六公主的安全,老臣愿效犬马之劳!”说完袁蒙拱手弯腰欲再下拜。 “袁大人,请起,此一去北原还望袁大人守护好边疆地区,保我大荣一方安宁!” “老臣领旨!” 使团一行在大荣军队注视保护下安稳经过玉山关,北原方面负责接洽的是主管礼仪与外交的副丞相桑谷,足见北原对此次大荣储君带队远嫁六公主的重视。双方寒暄过后使团暂时于玉山关北侧北原重镇库克城休整,库克城拿出了全城最高规格的接待方式来接待大荣的储君与远嫁的六公主。库克城在北原诸城中属于经济发展较为强劲的,由于与大荣的边境贸易趋于平稳与制度化,库克城内的习俗与风尚同大荣相比并无二样。城内百姓甚至对大荣满怀期待与感激,自然热情接待锦王一行。北原**在审查使团人员时发现每个人与通关文书都一一对应,只有一姑娘在文书上并没有说明,这就是偷偷溜来的明雁姑娘,锦王索性宣称这是锦王妃,北原民风淳朴,女子并没有过多束缚,因此锦王妃的到来更受北原百姓的欢迎。 锦王在北原享受万民敬仰之时,**却被房之农家的大公子穷追猛打,一路躲避直至躲进颍州栾城。 “姚大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其中一人询问**。 “找芝范!” 十九、疑云蔽日 栾城,冬日黄昏,黄武客栈 “客官,您打尖儿还是住店?” “不住店。”店小二将几位客人引向二楼隔间入座。 “您点点儿什么?” “随意给我们准备点儿便饭,烫壶黄酒。” “您几位风尘仆仆是应该烫壶老酒解解乏。”此人倏压低声音说到:“姚兄,懿处有恙。” “听说您这儿用青梅蒸酒,甚想品尝。可有消息?”**轻轻吹去热茶上的薄汽。 “本店最近刚好有新上的菜品,保证您爱吃,哈哈哈。无信,速返原。”店小二转身下楼,**双眉紧锁,右手紧握茶碗。 “姚兄,信芝范否?”**手下一人问到。 十余天的路程在北原禁军护送下,锦王一行安全平稳的来到了热旁城,下榻于城南的大荣使馆。热旁城北原自然称之为:原都,这座城市的建制处处可见九州风俗。皇城雄浑有力,占地千顷,但缺少了些大荣宫殿的沉稳之气。城内并没有规划统一的坊区,只是有几大区块来做行政划分,商业街区更是零散于城市之中,虽缺了些规整,但百姓生活却更加随意与便捷。 房之农遇刺一事传入原都之后,大荣在原都内的使馆前便始终聚集着乱事的群众。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北原南伐期间北原并没有动南荣使馆,只是严加监控。两国讲和之后,民众便不在使馆外聚集了,使馆外平日熙熙攘攘的人群也稀少了很多。锦王与六公主下榻于使馆之前,原都民众对南荣二位皇室很是感兴趣,一早儿就沿街观摩,欲目睹六公主芳容与锦王风采。锦王一路十分小心,主要是关心六妹安全,还好顺利抵达使馆。大荣在北原的正使是施华施大人,施大人原是国子监太傅,曾于锦王年幼时教授过锦王,算得上锦王的启蒙老师之一了。异乡相见,又是早年师徒,锦王感慨万分。施大人两鬓已然斑白,而锦王却愈发的孔武有力,彬彬有礼。岁月是场重逢,既奇妙也有些残酷,奇妙在于人世都会变化,但当岁月变迁的结果摆在你面前时,你仍会反复对比,反复思忖,反复惆怅。残酷在于功名可以易主,财富能够移户,追求了一辈子的事情可能只是一种恍惚,你兜了一圈,发现还是回到了原处… 一路颠簸,一路疲惫,现在只需要一张床,一本书,一杯茶即可慢慢扫除锦王心中的紧张与疲劳。一枕香梦绝对是治疗疲困的良方佳药,锦王轻轻睡去,过往的一切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使团出发前三天的那个夜晚,在明府锦王与明玉堂开诚布公的指点了天下纵横局势,梳理了自己的政治底牌,终于将明大人的明州势力暂时拉回光氏的羽翼之下。令锦王很诧异的是,明大人也对陶葛很是感兴趣,换句话来说,此次祈年殿政变的成功是锦王拿陶葛换来的。江州总督是锦王旧友,但颍州可是太后娘家,此次破李武朗之围他二人可是功不可没,说服颍州袁大人的法宝依然是分享陶葛的秘密。锦王直到现在仍然不解,为何陶葛有这么大的魔力?他到底有什么常人不曾拥有过的秘密?难道他的秘密比金珠旖旎,千顷良田都要重要吗?锦王是一个政变成功的储君,但他实际上是在拆东墙补西墙,以陶葛为诱饵获取了主要势力的信任,可是在遥远的北国如何在北原帝的眼皮下将他的权臣弄到手啊?这一路上的诡异,一路上的谜团,金虎城的二痴僧,解释不通的“中幂”,清城魏王墓的起死回生,**的神秘面纱…萦绕在心间难以挥去。 倏忽间听得浊泰之声:“二哥,殊务院陶葛求见。”浊泰轻轻推了推锦王的肩膀。 “谁?”锦王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 “北原殊务院主事陶葛求见。” “陶葛?”锦王突然起身,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浊泰。 “对。” “正厅,见。”锦王抓紧起床换衣。 陶葛已在正厅等候多时。 “外臣,拜见锦王殿下。”陶葛满脸堆笑地向锦王深鞠一躬。 “啊,这位便是陶学士,免礼,请坐。”锦王强掩饰着急促的心情,坐于使馆正厅右垂手处。 “锦王殿下与六公主自南荣中京上原,一路上可谓艰辛不断,我朝天子特派遣老臣来看望殿下。”陶葛微微欠身,眼观二纽,对锦王有一种说不出的尊敬之感。 “路途虽遥远,但入原后桑副丞亲自接待,一切也算安好。”锦王仔细地观察着陶葛,只恨没能生出一双可以看破人心的明眸。 “之前原荣两国之间确实有些许误会与不必要的矛盾,望锦王殿下原谅,此次六公主北嫁定能延续两国的兄弟之情。” “陶学士,你认识肖齐吗?” “殿下,外臣与肖主事算得上是故交,肖主事的突然离世,外臣也甚是感到悲伤。”陶葛的头低的更深。 “肖主事既是吾的良师,也是吾之挚友,他的离去亦是我大荣的损失。既然陶学士与肖老师是老友,那便也是我的老师,老师!受学生一拜。”锦王起身鞠躬,这还真的让陶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锦王殿下,使不得,外臣论学识不如肖主事博杂,论胆识不如肖主事果敢,文韬武略更是不能与锦王殿下同提,外臣惶恐。”陶葛快把头埋到地下去了。 “陶学士请起,你家原帝何时见吾使团代表们啊?” “皇上前段时间去皇家围场冬狩,不小心伤到了脚踝,现在正在休息,奏折也是在寝宫内批复,这几日恐怕是见不成了,过些时日,外臣会亲自来通知殿下的。” “也好,我与六妹兄妹情深,最近也正好可以在这原都逛逛,感受一下北原的风土人情。” “那外臣告辞。”陶葛双手合十,弯腰退去,在门槛处转身要走。 “陶学士,你一大荣子民为何来这北原担当重臣?”锦王起身,双目炯炯有神,大声呵问陶葛。 “哈哈,肖主事果然与殿下交往不浅,不过外臣在此奉劝殿下,肖主事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良师益友啊,殿下保重,宫内再见。”陶葛背望锦王,说完便走,没停留一毫秒。 锦王本以为见到陶葛后会得到一些答案,但是现如今他感觉到自己似乎陷入到更为迷茫的境地了。 中京,冬日深夜,慈杭宫 祈年殿政变后太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从前仪态威严的一国执政者形象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可能她心里并没有太多的不甘与痛苦。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故人,太后深谙此道,政治斗争永远都是你死我活的过程,直到头破血流才会有个了结。太后现在甚至已经爱上这样赋闲的生活了,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不论是为国事操劳还是为己利谋划,都需要耗费大把的精力,形势倒逼太后渐渐退出政坛。可太后毕竟是一个女人,难道她回顾自己的一生时,就一点儿也不想念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与对她有恩的先帝吗?这个问题在太后的心中应该是个多余的或者是一个完全不可能冒出来的问题,当年她离家的那个背影就已经回答了这类问题了,不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吧,就是在如此云谲波诡的利益迷宫面前,又有谁会独善其身呢,讲究儿女情长则只能获得个被时间与孤寂遗忘的下场罢了。 深夜时分,扎氏一人在书房内点起明灯,研得了墨,舔饱了笔,继续抄写佛经和自己的藏书。她平日便食量不多,被软禁后更是没了什么胃口,下人对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失势太后并没有表露太多的不敬,还如往常一般细心伺候,中书阁十大臣也并没有对太后采取一些过于严厉的措施,慈杭宫内的生活场景一切如旧。 “紫盖双龙嬉戏舞,佩玉俯首凤池绕。红罗青丝失霞色,残卷在手饮浊醪。” 几滴清酒洒在干净的玉纸上,她趁着微醉之意刷刷点点,一踏雪寻梅图便成了。看着画中裹裘的少女太后蓦地留下了几滴眼泪,和那几滴清酒一般,洒在这图之上。屋内多亏有炉火烧炭取暖,不然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冷宫。殿外大雪纷飞,虽冷但并不伤人,伴着鹅毛般纷飞的大雪一黑影好似隐匿于暗夜之中的黑猫一样,轻盈的来到了书房门外。 “进来吧!别冻着。”太后狠狠地饮了一杯酒,头也没抬,自顾自的抄写经文。 “小姐。容我这般叫您吧。”黑衣抖了抖身上的残雪。 “哈哈哈,过来,过来,你看看这张图,哀家画的如何啊?”太后叫黑衣来至近旁。 “色彩隽永,明暗分明,可做传世佳画。”黑衣移了几步。 “哈哈哈。”太后略带醉意的把这幅画撕掉,丢入炭火之中,火舌像贪婪的饿狼般撕扯着那幅残作。 “家,一切安好,老夫人身体无碍,幺哥也活得很好。” “动手吧!”太后甩走了几滴残留在眼角上的泪珠。 “…”黑衣无话。 “你说,咱们当时若未遵密令,是不是如今也可以持剑远行,笑傲天涯?”太后丢掉手中的笔杆。 “小姐,如若幺哥已站稳脚跟,我定追随与您,来日方长,我会在这累累黄土下守护您。”黑衣取出一包鸩毒,慢慢倒入清酒壶内,摇了摇,倒出一杯,递给太后。 “懦夫,鼠辈!”太后将这壶清酒摔在地上。 “小姐,别让我难做!”黑衣将匕首掏了出来。 突然一短飞箭穿过窗纸射在了黑衣伸出的手腕之上,黑衣感觉不对,欲出,可此时书房门大开,黑衣被按在地上,几人熟练的将他绑起。 “臣浊如水,救驾来迟,望太后赎罪?”浊大人在一行人簇拥下进了书房。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浊大人的法眼啊!” “有人敢打扰太后休息,这臣要管的,望太后见谅。看看他是谁。”黑衣人挣扎着试图做最后的对抗。 “是你!**?”浊大人吃惊的看着太后。 “哈哈,反咬之犬,何须在意。”太后静静地坐下。 “带下去,审!太后,早休息,告辞!”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