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罗马帽子之谜》 第一章 观众和尸体 一九二X年的戏剧季节的开局并不令人满意。首先叶普盖尼·奥尼尔就忘记了给“文化人”按时写一部新戏,这样剧院的票房收入就没法得到保证。其次,那些“下里巴人”也对上正规的戏院失去了兴趣,而是把精力都投入到电影院里去了。 所以,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一的一个夜晚,当绵绵细雨又笼罩着百老汇戏剧大街的时候,从三十七街到哥伦布戏院,到处都播撒着剧院老板和导演们忧郁的目光。虽然他们已经祈求上帝和老天关注一下他们的挫败,可这恼人的雨丝然把人们紧紧地拴在收音机和桥牌桌旁。百老汇大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在走着。 然而,“白街”西侧四十七街上的罗马戏院前面的人行道上却挤满了观众,他们不畏恶劣的天气而热情洋溢着。灰色的幕布上闪烁着《枪战》的剧名。“今日放映”的售票窗前排着长龙,收款员敏捷地数着票子。穿着蓝色制服的看门人向戴高帽子穿皮衣的观众鞠着躬,看门人脸上充满着自豪,而观众的脸上也带着满意的神情,好像恶劣的天气一点都没有影响他们欣赏《枪战》的情绪。 罗马剧院是百老汇最新的剧院之一。在剧院里面,人们在忙乱地寻找自己的座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因为这部片子的恐怖程度是众所周知的。快开演时,观众们停止了喧哗,最后一位到场的观众也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座位,灯暗了,大幕拉开了。寂静中传出了枪响,一个人尖叫了一声——剧情继续着。 《枪战》是本季第一部与下层人们有关的恐怖剧。自动枪、机关枪、夜总会的警报、流氓殴斗的声音——这些戏剧化了的犯罪情节把三幕戏剧填的满满的。这部戏剧夸张地反应了当时的社会——虽然有些粗糙,有些生硬,但却能满足当时人们对戏剧的需求。结果,无论是晴天还是阴雨,剧场都被挤得满满的,今夜的剧场就足以证明人们对这类戏剧的喜爱程度。 演出进行得很顺利。观众在第一幕高潮时激动不已。 这时雨已经停了,人们都趁着第一幕结束后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到剧院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第二幕的大幕刚刚拉开,台上的爆炸声更高了。第二幕高潮迭起,台上的灯光变暗了,演员们在昏暗的脚灯下说着对白。这时在剧院的后部出现了轻微的骚动,很自然,这种骚动淹没在台上的噪音和台下的阴暗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表演继续进行着。然而,这种骚动的声音却渐渐地变大了。这时,剧院左排后半部的一些观众开始在座位上躁动,愤怒地表示着抗议。这种抗议极具传染性,很快,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剧院的上空。惊喜的观众迅速把这叫声与舞台上的剧情联系起来,他们都伸长脖子向喊声出现的方向看去,希望能看到他们希望已久的剧情的新高潮的出现。 剧院的灯突然亮了,灯光映照着观众们一张张迷惑、恐惧同时又心满意足的脸。在剧院最左边的出口处,一个高大的警察正抓着一个神情略为紧张的男人的胳膊。他一面用大手抗拒着人们探询的目光,一面大声喊道:“大家都坐着别动!别动!都不要离开座位!” 观众大笑起来。 很快笑声便消失了,因为观众已经注意到了台上演员们的表情,尽管他们仍在脚灯下说着自己的台词,可他们却不时地向观众席投去迷惑的一瞥。人们一注意到这一点,都意识到悲剧的来临,于是都从座位上半抬起了身子。这时警察的喊声更高了:“坐着别动!都不准动!” 观众们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表演,而是现实。女人们尖叫起来,死死抓住同伴。楼厅里也出现了喧闹声,尽管那里的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警察的身边站着一个穿晚礼服的男人,这个长相有些像外国人的男人正搓着双手。警察急躁地对他说道:“我请你现在马上关闭每一个出口,一定要确定每一个出口的安全关闭,潘泽先生!每个出口都找个引座员看守,告诉他们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再派人出去把守胡同口,直到警察来了为止!快点,潘泽先生,动作要快!” 这个小个子的黑脸男人拨开那些不顾警察的喊叫而冲上来询问的兴奋的人们,急匆匆地走了。 那个穿蓝色大衣的男人双腿叉开,站在出口和最后一排座位之间,用他高大的身体挡住了扭曲地躺在两排座位之间的地板上的一个穿晚礼服的男人。警察抬起头,紧紧地抓着他身边的哆哆嗦嗦的男人的胳膊,向观众席的后部迅速地扫了一眼。 “嘿,尼尔森!”他喊道。 一个高个子的戴亚麻帽子的男人冲出了大门旁边的小屋,分开人群向警官走去。他看见了地板上的那个人。 “出了什么事,多伊尔?” “你最好问这个家伙。”警官答道。他摇了摇抓着的那个人的胳膊,“有个家伙死了。这个——”他又盯了一眼这个畏缩的小个子男人,“帕塞,W·威廉·帕塞”,他结结巴巴地说,“这个帕塞先生说他听到他说他被杀死了。” 尼尔森呆呆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警官咬了咬嘴唇,沙哑地说:“我麻烦死了,哈里,我是这里惟一的警察,还得看管这些尖叫的傻瓜,我希望你帮我一下。” “你说吧,这忙不帮也得帮啊!” 这时多伊尔看见前面三排处有个男人正站在椅子上向他这里看,于是他生气地叫道:“你!你给我下去!嘿!都回去,还有你们!都回到座位上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他转身向尼尔森小声说道,“你快回办公室给总部打个电话报告这儿有谋杀。让他们快派人来——多派点!告诉他们是在剧院,他们知道怎么办。哈里,拿上我的哨子快冲出去,我需要帮手,快!” 在尼尔森挤出人群时,多伊尔又大声喊道:“最好告诉他们派老奎因来,哈里!” 戴亚麻帽子的男人消失在办公室里,不一会儿,剧院外面的人行道上响起了尖利的哨声。 被多伊尔派去找人把守剧院出口和胡同的皮肤黝黑的剧院经理匆匆赶了回来。他的衬衣有些皱了,他疲惫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这时,一个女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她尖叫道:“那警察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儿,潘泽先生?我告诉你,我有权离开这里!我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都和我没关系,那是你们的事。请你告诉他立九九藏书即停止这种拘禁无辜观众的愚蠢举动!” 小个子男人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听着,女士,我求你了。我想警官一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有个人被杀了,这事很严重。你知道——作为剧院的经理我必须听从他的指挥——清冷静一点——有点耐心。”在那女人反应过来之前,他赶紧分开众人走了。 多伊尔挥舞着胳膊站在椅子上喊道:“都给我坐下,保持安静,我告诉你们!我不管你是谁,就是市长也不例外!哎,就你,说你呐,坐下,不然我就动手了!你们难道还不明白这儿发生了什么?坐下,我给你说!”他跳到地上,边擦汗还进嚷嚷着。 整个观众席都像开了锅一样喧哗和骚动着,楼上包厢里的人们都挤命地伸着头想弄清楚下面混乱的原因,这时没有人注意到台上的演出已经完全停止了。演员们都借着昏暗的脚灯光走了,大幕徐徐落下,结束了这一天的娱乐。演员们混乱地冲向台阶,他们也和观众一样迷惑地涌向出事地点。 饰演墨菲夫人的外请演员叫希尔达·奥兰治,她身材丰满,衣着艳丽;饰演优雅的流浪儿纳尼特的伊芙·爱丽丝是该剧的女主角;《枪战》一剧高大、健壮的男主角詹姆斯·皮尔身着粗花呢西服,头戴相同质地的帽子;穿着晚礼服、精神的年轻人斯蒂芬·巴里在剧中是个误入黑帮的小伙子;卢西尔·霍顿饰演的角色不被评论家看好,因此在本季并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穿着无可挑剔的眼装的尖髯老人;《枪战》一剧的天才设计师李·布伦先生;还有那个看见这么多狂热的观众已经变得驯良的流氓;事实上,《枪战》一剧的所有演职员都化着戏装,穿着戏袍,用毛巾擦着汗水和胭脂,从缓缓落下的大幕下面冲了过去,跑到剧院的正厅,试图冲开一条通向出事地点的路。 剧院主入口处的又一丝骚动使人们不顾多伊尔的命令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试图看个究竟。一大群穿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手里都带着警棍。多伊尔在向一个穿便服的人敬礼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多伊尔?”那个新来的人向周围混乱的环境皱了皱眉,然后问道。那些和他一块儿进来的穿制服的人已经把人群赶到了正厅后部座椅的后面。站着的人都试图想坐回去,他们感到了恐惧,有些人不得不加入到后排站着的人群中去。 “看来这个人是被谋杀了,长官。”多伊尔说道。 “啊哈。”穿便服的人淡然地看了那僵硬的身体一眼。那尸体躺在那儿,一只胳膊挡着脸,两条腿笨拙地伸在前排椅子下面。 “喝酒喝死了?”那个新来的人转了转眼睛,问多伊尔。 “不,长官,好像不是。”警察说,“一开始就已经请医生来看过了——他说是被毒死的。” 警官嘟哝了一句什么:“他是谁?”他指了指多伊尔身边的正在发抖的帕塞问道。 “是他发现的尸体,那以后他就没离开过我。” “很好。”侦探看了看在他身后几英尺处挤作一团的人群,然后问道,“这儿的经理是谁?” 潘泽走上前来。 “我叫维利,总部的警探。”那个便衣粗鲁地说,“你难道就没让这些乱叫的白痴安静下来吗?” “我已经尽力了,警官。”经理拧着双手说道,“可是他们好像是对这位长官的态度有些生气,”他很抱歉地指了指多伊尔,“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们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坐在椅子上。” “好吧,我们来处理吧。”维利打断了他的话。他简短地给身边的警察发布了命令,然后他转身对多伊尔说道,“门、出口什么的,你都处理过了吗?” “当然了,长官。”警察笑了笑,“我已经让这儿的潘泽先生把每个出口都派了引坐员,其实他们一晚上都在那儿,我不过是想确定一下。” “你做得对,没有人出去吧?” “我想这个我可以担保,长官,”潘泽忍气吞声地说道,“每个门口都派了引坐员。这部戏是关于枪战、尖叫这类东西的,每个门口有个人把守可以增强这个剧的效果,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轻易地就——” “我们自己会处理的,”维利说道,“多伊尔,你请了哪个侦探来?” “奎因警官,我让尼尔森给他往总部打了电话。” 维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想得很周到啊!那这个尸体呢99lib??这个家伙发现之后有人碰过吗?” 被多伊尔紧紧抓着的颤抖着的人半哭着叫道:“我——我只是发现了他,向上帝发誓,我——” “行了,行了,”维利冷冷地说,“闭上嘴,好吗?你有什么可哭诉的?多伊尔?” “我来之后就没人碰过,”多伊尔回答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当然除了斯图加特医生。我从观众中把他请出来的,以便确认那家伙真的死了。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不近过这里。” “你忙坏了吧,多伊尔?我看你干得还不错。”维利说着走向了潘泽,后者向后缩了缩,“你最好快点到台上去向观众宣布一下,经理先生。在奎因警官宣布他们可以回家之前最好都呆在座位上别动,明白吗?告诉他们乱闹是没用的,他们闹得越利害,在这儿呆的时间就越长。直接告诉他们,踢椅子或是做出其他可能的举动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是,是!我的天!简直是场灾难!”潘泽一边向舞台挤去一边嘟哝道。 这时一小伙人推开剧院的后门走到了尸体旁边。 第二章 老奎因的取证工作 理查德·奎因警官无论在外表还是在动作上都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他是一位身材矮小枯干,但又十分温和的老绅士。他走路微微有些驼背,同时又带着与他厚厚的灰发、浓密的胡子、深灰色的眼睛以及纤细的手指非常匹配的审慎的神态。 当奎因警官迈着幅度很小但是频率却很快的步子穿过地毯的时候,他不会给从每个角落投来的目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是他外表的那种温和高雅、脸上闪现的善意的微笑却引起了大家的窃窃私语,仿佛这种举动与他的身份不相匹配似的。 警察对于观众的波动早已司空见惯了。多伊尔已经退到了靠近左侧出口的角落里。维利警官带着对周围的骚动嘲讽、冷淡、不屑一顾的态度放松了下来,好像他心甘情愿地放弃了自己的中心地位。守着通道的警察利索地敬礼。紧张、愤怒、发牢骚的观众也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里。 奎因警官走上前去与维利握了握手。 “太糟糕了,托马斯,小伙子。我听说这事发生时你都下班了,”他小声说道。他向多伊尔投去了父亲般慈祥的微笑,然后他又略带同情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托马斯,”他问道,“所有的出口都派人了吗?” 维利点了点头。 老头转过身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四周,他低声问了维利一句什么,后者点了点头,然后他向多伊尔弯了弯手指。 “多伊尔,坐在这儿的人在哪儿?”他指了指紧挨着死者座位的三张椅子以及正前排的四张椅子问道。 警察看样子有些摸不到头脑:“没看见有什么人啊,警官。” 奎因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向多伊尔挥了挥手,然后低声对维利说:“这地方人可够多的——记住啊!”——维利阴沉地动了动眉毛——“我觉得这事有点棘手,”警官温和地继续说道,“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死者,还有这么多出着热汗的人在大声嚷嚷着。让赫塞和皮格特处理一下吧,哎,小伙子?” 维利对和警官一起进来的两个穿便衣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两个人向后面挤去,把挤上来的人群推到了一边。警察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动。演员们也被命令向后退去。警察用绳子把正厅后排拦出了一个圈子,圈进了大约五十几个人。警察静静地围住了他们,让他们出示了剧票,然后一一回到座位上。五分钟之内,所有的人都坐了下去。演员们被告知站在绳圈之内。 在左侧过道的尽头,奎因警官把手伸进了上衣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棕色雕花的鼻烟壶,心满意足地吸了一下。 “这才像个样子,托马斯,”他笑道,“你知道我对噪音多么敏感——地上这可怜的家伙是谁,你知道吗?” 维利摇了摇头说:“我都没碰那个尸体,我就比你早到了几分钟。一个住在四十七街的家伙给我打了电话报告了多伊尔的事。多伊尔一直干得不错,他的头儿也对他的工作非常满意。” “啊,啊,对了,”警官说,“多伊尔,过来,多伊尔。” 那个警察向前迈了一步,敬了个礼。 “说说吧,”这小个子的白头发警官舒服地靠在椅子背上说,“给我讲讲这儿的情况,多伊尔。” “警官,我知道的只是,”多伊尔说,“第二幕结束前的几分钟,”他指了指胆怯地站在角落里的帕塞,“我正站在后面看演出,这个家伙跑过来对我说:‘有个人被谋杀了,警官!有个人被谋杀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哭诉着,所以我还以为他看走了眼了呢。不过我还是很快地过来了。这地方很黑,台上又是枪杀又是喊叫的,然后我就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我没有动他,但我试了试他是否还有心跳,可什么也没试出来。为了确认他是否是死了,我找了一位医生,是一个叫斯图加特的先生。” 奎因警官精神抖擞地站在那儿说道:“那太好了,太棒了,多伊尔。我一会儿再问斯图加特大夫。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找了个引坐员去经理办公室找潘泽先生。路易斯·潘泽——就那边的那个经理。” 奎因看了看正在后面几英尺处和尼尔森说话的潘泽,点了点头,说:“他是潘泽,是你说的。好吧,好吧——埃勒里!收到我的信息了?” 他把潘泽推到一边,冲上去拍了拍刚进大门的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正仔细地观察情况。老年人伸出手按住了年轻人的肩膀。 “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儿子?你今晚又到哪个书店乱逛去了?埃勒里,我真高兴你能来。”他把手伸进了口袋,又掏出了鼻烟壶,深深地吸了一下。他吸得非常深,以致于痛痛快快地打了个喷嚏。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他的儿子。 “事实上,”埃勒里·奎因转着眼睛说,“我一点都不愿意来。你刚把我从一个书籍爱好者的天堂给拽了出来,那会儿我刚刚说服店主把那本无价的福克纳小说的第一版卖给我,我还正打算到总部去找你借钱呢。我给你打了电话,然后我就来了。一本福克纳的书,呃,好吧,我明天再买吧。” 警官笑道:“如果你说找到了别致的鼻烟壶我也许会感兴趣,就像这个,好了,走吧。看来我们今天晚上又有活儿干了。” 老警官拽着他儿子的大衣袖子走到了左侧那一群人那儿。埃勒里比他父亲高六英寸,剪着齐肩的短发,他走路时头发就随身体协调地摆动。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手里拿着一根文明棍。他鼻子上戴着无边儿夹鼻眼镜,可这眼镜与他运动员似的体魄不太和谐。不过他额头上方的细细的皱纹又表明他是一个善于思考但却不擅长运动的人。 他们加入了那群人的谈话,维利很尊敬地和埃勒里打了招呼。埃勒里从椅子背后探过身躯仔细看了看死者,又退了回去。 “接着说,多伊尔,”警官轻快地说,“你看了看尸体,抓住了报告的人,找了经理,然后呢?” “潘泽依照我的话关闭了所有的门,确认没有任何人出入,”多伊尔接着说道,“观众在这儿大惊小怪,不过没有再出什么事。” “好!好!”警官说着又去掏他的鼻烟壶,“你真的干得不错。现在……请那位先生。” 他向角落里那位颤抖不已的小个子男人挥了挥手,那男人迟迟疑疑地向前走了几步,舔了舔嘴唇,又无助地向四周望了望,默默地站住了。 “你叫什么?”警官温和地问道。 “帕塞——威廉·帕塞,”那男人说道,“我是个书商,99lib?我只是……” “一件件说,帕塞,你坐在哪儿?” 帕塞急切地指了指最后一排,从过道数第六个座位。第五个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惊恐地往这个方向看着。 “我看见了,”警官说,“那女孩是和你一块儿的吗?” “是的,长官,是,长官,那是我未婚妻,长官。她叫伊舍尔……伊舍尔·杰布露……”靠后边一点一个侦探正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埃勒里站在他父亲的身后,观察着每一个出口。后来他就开始在从兜里拿出来的一本小书的空白页上画了个图表。 警官看了看那个女孩,那女孩立刻把目光移开了。 “现在,帕塞,我想请你讲讲事情的经过。” “我……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警官。” 警官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没人指责你什么,帕塞。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讲。” 帕塞好奇地看了警官一眼,然后他舔了舔嘴唇,说道:“哎,我当时和我的……啊,杰布露小姐……坐在那儿,我们都很喜欢这部舞台剧。第二幕尤其刺激,台上充斥着枪声和叫喊声……后来我站起来想从那儿出去,就到这过道上来……”他紧张地指了指他站的地方,奎因温和99lib?地点了点头。 “我推了推她……啊,杰布露小姐,她和过道之间就隔着一个人。我也就是为了这个才从这边走,我可不想在剧情最紧张的时候打扰别人……” “你很有风度,帕塞,”警官微笑着说。 “是的,长官。所以我就往外走,摸索着,因为这里面很黑,然后我就……走到了那个人那儿。”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叙述的更快了,“我当时觉得他坐着的姿势可真古怪。他的膝盖顶着前排的座位,所以我没法过去。我就说‘对不起’,然后又说了一遍,可他却一动不动。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长官……我很不愿意麻烦别人,所以我打算转过身回去算了,可突然我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体滑到了地板上……我当时离他很近。当然,我也有点害怕……我想这也很自然……” 警官很关切地说:“我敢说这对你的影响很大。那后来呢?” “哎,长官……后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倚在了我的腿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喊不出来,不知道为.99lib?什么就是不能……后来我就弯下腰看他,我还以为他是喝醉了或是病了,再后来我就想把他拉起来……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我很理解你的感受,帕塞,说下去。” “后来的事,我已经报告了那位警官。当我感到他抬起手抓住我的时候,我托住了他的头,他死死地抓住我嘟哝了句什么,可声音太低了,我根本就没听清楚……可我知道是件可怕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已经听明白了,”警官说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说话了,这回是真的说了……可他的声音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他说了句什么,虽然我没听清,但我知道肯定不是说病了,或是醉了什么的,所以我就弯下腰去使劲听。我听见他喘着粗气说:‘是谋杀……被谋杀了……’或是什么的……” “他说的是‘是谋杀’啊?”警官严肃地看着帕塞,“嗯,好吧,这肯定把你吓的要命吧,帕塞。你肯定他说了‘是谋杀?’” “我是听他这么说的,长官。我听力很好。”帕塞热切地说。 “好了!”奎因的表情松弛了下来,脸上又带了微笑,“那当然,我只是想确定一下。然后你又做了什么?” “然后我就感觉他抽搐了一下,然后就软了。我当时特别害怕他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记得就去报告那位警官先生了……就是这位。”他指了指多伊尔,多伊尔不自觉地碰了碰脚跟。 “就这些?” “是的,长官,是的,长官。我就知道这些。”帕塞说道,然后他解脱似地出了一口气。 奎因抓住了他的大衣前襟吼道:“不对,帕塞。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一开始为什么要离开座位呢。”他狠狠地盯着小个子男人的眼睛。 帕塞咳嗽了一下,前后挪动了几下,似乎对要说的话还拿不定主意,后来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对警官耳语了几句。 “呃!”奎因嘴角带着一丝怀疑的笑,但他严肃地说,“明白了,帕塞。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你可以回到座位上了,一会儿和其他人一起退场。”他挥了挥手让他走了。帕塞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悄悄地从后排座位后面绕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坐在了那女孩的身边。那女孩立即和他耳语起来。 当老警官微笑着转向维利时,埃勒里不耐烦地动了动,张开嘴想说什么,又想了想,最后悄悄地往后退了退,走开了。 “好吧,托马斯,”警官叹道,“我们看看这家伙吧。” 他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膝盖跪在最后一排和前一排之间的空隙处。除了头上的固定架反射的星星点点的光亮之外,地板附近的狭窄的空间非常黑。维利举着手电蹲在警官的身边,把手电的光束定在尸体上,并随着警官手的移动而移动。警官默默地指了指衬衫前襟惟一的一个棕色的斑点。 “血?”维利说。 警官小心地弄了弄衬衫,然后说道:“没有比威士忌更危险的了。” 他的手在尸体上快速移动,摸了摸心脏,又查了查领口松动的脖子的部位。他抬头看着维利。 “看着像是中毒,好了,托马斯。请斯图加特医生来见我,好吗?普鲁提来这儿之前我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维利快速地发布了命令,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晚礼服的中等身材的男人跟着一名侦探走了过来。这位男士皮肤光洁,嘴唇上面留着不算太密的黑胡子。 “他来了,警官,”维利说道。 “啊,好的。”警官抬起头,“你好,大夫。我听说尸体一发现就请您做了检查。我没发现明显的死因,你的意见呢?” “我的检查也很仓促,”斯图加特医生谨慎地说,手指抚弄着缎子翻领,好像那里有瑕疵似的,“在这种黑暗和嘈杂的条件下,我一开始也无法辨出非正常死亡的现象。从面部肌肉来看,好像是死于心脏病,可仔细检查会发现面部青紫,这种光线下也很清楚是吧?结合口腔里的酒味可以断定是酒精中毒。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既不是被枪杀的,也不是被刺死的。我还检查了他的脖颈……衣领是我解开的……可以肯定他也不是被勒死的。” “非常感谢,大夫,”警官微笑着说,“哦,还有,”斯图加特医生嘟哝着转过身去的时候,警官说道,“你认为他会是甲醇中毒吗?” 斯图加特医生立即回答道:“不可能。这人死于一种威力更大、见效更快的药物。” “你能确切地说出死于哪种药物吗?” 这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断然答道:“非常抱歉,警官,你不能要求我说的更精确了,你看这种环境……”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转过了身子。 警官笑着弯下腰又继续他的工作了。 蜷缩在地上的尸体并不好看。警官轻轻地拿开了挡着脸的胳膊,仔细观察那张扭曲的脸。然后他又看了看座椅下面,什么也没有。不过,椅子背上却随随便便地搭着一件黑色的丝织斗篷。警官的手在死者衣物的口袋里掏着,掏空了外衣和斗篷的所有口袋。他又从衣服内部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封信和一些信纸,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内衣和裤子口袋。他把所有的东西分成两堆,一堆是信件和信纸,另一堆是硬币、钥匙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他在裤子后面的兜里还发现了一只印有M.F.字样的银制长颈瓶。他用手握着瓶颈,仔细检查瓶子的发亮的外表,好像在寻找指纹。然后他摇着头,非常小心地用一块干净手绢把瓶子包好,放到了一边。他把一张印有“左1132”字样的蓝色票根悄悄地揣进了自己的内衣口袋。 警官没有再亲自检查其他的东西,他用手迅速地摸了摸死者的内衣和裤管。然后他又掏了掏大衣口袋,低声对维利说:“哎,哎,托马斯,可发现好东西了!”他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镶嵌着水晶的女用小包。 他沉思着在手里转动这个小包,打开拉锁着了看,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女人用的东西。那里面装了管口红,还有一个小卡片盒。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所有的东西放了回去,把小包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警官从地上捡起了那些纸,迅速地扫了几眼。当他看到最后一页时皱了皱眉,那是一封信的开头。 “听说过蒙特·费尔德吗,托马斯?”他抬起头问道。 维利咬了咬嘴唇说:“听说过。他是这城里最能骗人的律师。” 警官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哎,托马斯,这位是蒙特·费尔德。这是他留下的。” “普通警察的职责就是这样,”埃勒里的声音从他父亲的身后传了出来,“像蒙特·费尔德这样的坏东西死了都得小心取证,真怕你感染上真菌。” 听儿子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仔细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又吸了一口鼻烟说:“埃勒里,儿子,你不用当警察。我可不知道你还认识费尔德。” “我和这位先生谈不上亲密,只是在巴台农俱乐部见过他。从我听说过的有关他的风言风语我觉得可不该让他在法律界混。” “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讨论他的罪状吧,”警官严肃地说,“我恰巧知道一些他的事,可没一件是好的。” 在他转过身正准备走时,埃勒里好奇地盯着尸体和座椅,慢吞吞地说:“有什么东西被移动过了吗,爸爸,有吗?” 警官转过头问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聪明的问题,年轻人?” 埃勒里扮了个鬼脸答道:“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家伙的帽子没在座位下面,而是在他身边的地上,或是就在附近。” “就是说你也发现了这个,是吧,埃勒里?我蹲下去检查所发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个,或者说我发现我找不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这个。”警官的笑容不见了,他的眉头紧皱,灰色的胡子激烈地抖着。他耸了耸肩膀说道,“衣服里也没有存帽子的条子……福林特!” 一个穿便衣的结实的年轻人急忙走了过来。 “福林特,就像练习肌肉时做俯卧撑一样,你趴到地上把那帽子给我找出来。它肯定是在这附近的什么地方。” “好的,警官。”福林特很高兴地答应了,然后有条不紊地在指定地点找了起来。 “维利,”警官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去把瑞特和赫塞给我找来,好吗?”维利走开了。 “海戈斯托姆!”警官对站在旁边的一个侦探喊道。 “是,长官!” “赶紧处理这些东西!”他指了指从费尔德口袋里掏出来放在地上的那两小堆东西说,“一定小心别弄混了!” 海戈斯托姆在尸体旁边跪下时,埃勒里静静地解开大衣,快速地在他曾经画过图表的那本书的空白页上记下了些什么。他低声自语道:“这也是施滕达出版公司可以私人出版的东西。” 维利带着瑞特和赫塞回来了。警官快速地说:“瑞特,快到这个人的家里去。他叫蒙特·费尔德,是个律师,他住在西七十五街—一三号。没得到撤的命令之前就一直守在那儿,一有人出现就逮住他。” 瑞特碰了碰帽檐说:“是,警官。”转身走了。 “你,赫塞,小伙子,快到钱伯斯大街五十一号去,这个人的办公室在那儿,你就在那儿监视,没有我的命令别撤。你如果能进去就在里面等,不然就在外面在车里等。” “好的,警官,”赫塞也走了。 奎因转过身看见埃勒里时他笑了,因为埃勒里正探过身去检查尸体。 “不相信你爸爸,啊,埃勒里?”老警官开玩笑道,“你弯在那儿干吗?” 埃勒里直起身子时笑了:“我只是好奇,就这样。我对这个令人难受的尸体的某些地方感兴趣。比方说,你量过这个男人的头吗?”他说着把从兜里拿出来的原本是绑书的一根细绳递给了他父亲。 警官拿过绳皱了皱眉,叫过来站在剧院后面的一个警察。他低声发布了命令,那个警察拿到绳子后离开了。 “警官。” 奎因抬起头。海戈斯托姆眼睛闪着光站在他身边。 “我捡纸的时候在费尔德的座位后面发现了这个。”他举起了一个暗绿色的瓶子,是一种姜汁酒的瓶子,上面的商标上写着“佩利超干姜汁饮料”。瓶子里的酒喝了一半。 “好,海戈斯托姆,你有了额外的收获,说说吧。” “是,先生!我在死者的座位底下一看见这个瓶子我就知道是他晚上用的,因为今天白天这儿没有演出,而这儿的清洁工每二十四小时会彻底打扫一下的。如果不是这个人或与他有关的人今晚用过的话,它是不会在这儿的。我觉得‘也许这也是个线索’,所以我就找到了这儿卖饮料的男孩让他卖给我一瓶姜汁酒,可 662f." >是他说,”海戈斯托姆笑了,“他说这个剧院不卖这种酒。” “你这次动了脑筋了,海戈斯托姆,”警官赞许地说道,“去把那孩子叫来。” 海戈斯托姆出去的时候,警察揪着一个矮个子胖男人走了过来,这个男人的晚礼服已经有些轻微的变形了。警官叹了口气。 “你是管事儿的吗,先生?”小个子跳起来叫道。 “我是!”警官沉着脸答道。 “那我就想让你明白,”小个子叫道,“喂,你放开我的胳膊,你听到了没有?我想让你明白……” “放开这位先生,警官,”警官说,脸色更阴沉了。 “……我觉得整个这件事都非常让人愤怒!从事情的开始到现在我和我的妻子、女儿已经在这儿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而且你们的人连我们站起来都不允许!这简直太气人了!你以为就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地让这么多人死等吗?我一直在观察你……别以为我没有。我们在这儿吃苦受罪而你们却在这儿闲溜达。我要告诉你,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不允许我们一家马上离开的话,我就要告诉我的好朋友,这儿的大律师辛普森,我要控告你!” 奎因警官厌恶地盯着这个矮胖子的脸,他叹了口气开口了,声音里却带着一种坚决:“亲爱的先生,你想过没有,这里发生了一场谋杀案,凶手可能就在观众当中,可能就坐在你和你妻子、女儿的旁边,他可能比你还急于离开这里呢。如果你想向你的好朋友大律师抱怨,你离开这里后尽可以去。现在,我还想麻烦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耐心一点,等我们允许之后再走……我希望我说明白了。” 附近的观众中出现了一点骚动,似乎对这个小个子男人碰了个钉子感到高兴。小个子在警察的跟随下离开了。 突然警官叫道“天!”转身对维利说道,“和潘泽一块儿到定票处去查一下是否能查到这些座位的情况。”他在一个信封的背面写下了下列号码:左LL三O,左LL二八,左LL二六,左KK三二,左KK三零,左KK二八,以及左KK二六。维利拿到后走了。 埃勒里一直在悠闲地倚着剧院的后排座椅,时而看看他的父亲,时而看看观众,时而又观察一下剧院的地理环境。忽然他对他父亲耳语道:“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就《枪战》这样的垃圾,居然爆满,只有被谋杀的这个人的四周的座位是空着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儿子?”奎因问道。埃勒里只是用手杖轻轻敲击着地面,警官叫道:“皮格特!” 那个侦探走上前来。 “去把这一排的引坐员,外面的看门人,还有过道上的那个中年人叫来。” 皮格特出去了,这时一个头发散乱的年轻人出现在警官的旁边,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 “怎么样,福林特?” “我已经像擦地女工一样把地面都搜了一遍,警官。如果你想在剧院这个部位找到帽子的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敢说那帽子藏得很好。” “好了,福林特,去吧。” 那个侦探走了。埃勒里慢腾腾地说:“你难道就没想到你的年轻的第欧根尼可能会找到那礼帽吗,爸爸?” 警官哼了一声。他沿着过道走到每一个人跟前,低声地问着什么。他在一排一排地问问题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这边。当他走回去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他派出去测量那节绳子的警察向他敬了个礼。 “多大尺寸,警官?”警官问道。 “帽子店那人说整整是七又八分之一。”那警察回答说。 警官点了点头,让他走了。 维利走了过来,潘泽紧紧地跟在后面。埃勒里看样子对维利的话很感兴趣,他往前探着身子。奎因紧张起来了,脸上闪着兴奋的表情。 “哎,托马斯,定票处那儿有什么情况?” “就这些,警官,”维利毫无表情地回答说,“你写给我号码的那七张票根本就没有定票记录。他们是从窗口零售出去的,而那是潘泽先生没法搞清日期的。” “那些票也许是什么代理处转出去的,维利。” “这个我也查了,奎因先生,那些票没有发到任何一个代理处。他们可以确定这一点。” 奎因警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灰色的眼睛闪着光,然后他说:“那就是说,先生们,我们可以猜测在这部戏开始之前有人就已经设计好了,七张票被人一块儿买走了,开演时买票的人又故意忘了来看。” 第三章 不幸之时来了“牧师” 四个男人陷入了沉思。潘泽移动着双脚,紧张地咳嗽了几声。维利的脸上现出了沉思时的表情。埃勒里向后退了一步,开始全神贯注地研究他父亲的蓝灰色的领带。 警官咬着胡子站在那儿,突然他向维利转过身去。 “托马斯,我要给你一个难办的事儿。我想让你.调度六个左右的便衣对这里的每一个人进行检查。他们要做的就是写下这里每一位观众的姓名和地址。这工作很繁琐,也得花很长时间,不过我觉得这非常关键。还有,托马斯,你巡查的时候,能找一个引坐员看守一下楼厅吗?” “我已经派了一个人去完成这个任务了,”维利说,“他就是站在正厅后面楼梯底部的那个小伙子,他正指挥所有持有楼厅票的观众到楼上去。他叫米勒。” “他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小伙子。”潘泽搓着手插话道。 “米勒能够保证在第二幕开始时没有任何人从正厅到楼厅里去,或是由楼厅下到正厅里来。” “那就使你的工作简单一点了,托马斯,”一直听得十分认真的警官评价道,“就让你的人检查正厅包厢和正厅就可以了。记住,我要所有人的姓名和地址——这里每一个人。还有,托马斯……” “什么,警官?”维利转过身问道。 “让你的人在询问姓名和住址的同时,请每一个观众出示一下他们座位的票根。每一个丢了票根的观众都要在他的姓名和住址旁边写上名字,那些票根和座位号不符的人也要记下来。你觉得没问题吧,小伙子?” “没问题!”维利一边走一边说道。 警官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然后又深深地吸了一下鼻烟:“埃勒里,有一件事得麻烦你干。把这个处理一下,儿子。” “哎?”埃勒里眨了眨眼睛开始干了。他摘掉了夹鼻眼镜,慢吞吞地说道,“我尊敬的父亲,我正想干这件事呢……哎,这个世界就不能给一个爱读书的人一个安静的空间。” 他坐在死者座位的椅子扶手上,眼里充满了迷惑。突然,他笑了,他说:“当心您可别和那古老的屠夫犯同样的错误,那个屠夫和他的两个徒弟四处寻找他那宝贝屠刀也找不到,可最后发现就叼在自己的嘴里。” “你最近可真是循循善诱啊,儿子。”警官生气地说道,“福林特!” 那侦探走上前来。 “福林特,”奎因说,“你今晚已经干了一件有趣的工作,我这还有一件等着你呢。你觉得自己能承受这么多压力吗?我记得你在警察运动会上参加过举重比赛。” “是的,长官,”福林特得意地笑了,“我想我能承受压力。” “那好吧,你的工作就是,带上一个小队……我的上帝,我真该把预备队也带来!……你就带人把剧院的所有东西都彻彻底底地检查一下。你就寻找票根,明白吗?你找的时候连半张票根也别放过。主要检查剧院的地板,不过也别放过通向楼厅的楼梯、外面的大厅、剧院前面的入行道、两边的小巷、楼下的衣帽间、男厕所、女厕所……对对,这个地方你们去不了,就找负责这一片的女服务员,让她帮你。听清楚了吗?” 福林特高兴地点了点头走了。 “好,现在,”奎因站在那儿搓着手说,“潘泽先生,你到这儿来一下可以吗?谢谢你,先生。恐怕我们今天晚上给你这儿添了很多麻烦,不过这可能还不足以破案。我看见观众已经非常生气了,就差暴动了。能不能请你到台上去请观众再耐心一点,再等一小会儿,诸如此类的事吧,谢谢你。” 当潘泽匆匆地沿着中间的通道往台上跑的时候,好多人都拽住他的衣襟对他进行询问。这时,站在几英尺外的海戈斯托姆侦探引起了警官的注意。那位侦探的身边站着一个快速地嚼着口香糖的十八九岁的瘦小的男孩儿,那男孩儿看样子很紧张。他穿着非常华贵的黑色和金色相间的制服,他的衬衫浆洗的十分挺括,很是精神地戴着领结。一顶行李员戴的帽子扣在他的金发上。当警官示意他过去时他不情愿地咳嗽了几声。 “这就是那个说他们剧院不卖姜汁酒的那个男孩。”海戈斯托姆紧紧地抓着那孩子的胳膊严肃地说道。 “不卖姜汁酒,哈?小伙子,说说是怎么回事?”警官感兴趣地问道。 很显然,那孩子很惊慌。他的眼睛快速地扫了扫宽脸膛的多伊尔。多伊尔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警官说道:“他有点害怕,先生,不过他是个好孩子。我很早就认识他了,他是在我的拳头下长大的……回答警官的问题,杰斯!” “哎,我也说不清楚,先生,”那男孩蹭着脚含含糊糊地说,“我们剧院只允许卖桔汁,我们和一个很有名的大厂子有合同,我们只卖他们的产品,他们就给我们打很大的折扣。所以……” “我明白了,”警官说,“饮料只是在中间休息时才卖吗?” “是的,先生,”男孩回答说,他的表情已经自然多了,“大幕一落下所有过道的门就都开了,我和我的搭档就把摊子摆开,把饮料都灌好准备卖了。” “呃,那卖饮料的就你们两个?” “不,先生,一共有三个。我忘了告诉您,另一个在主厅里卖。” “嗯……”警官睁大眼睛,善意地盯着他,“好吧,小伙子,既然罗马剧院里只卖桔汁,那你能告诉我这个姜汁酒的瓶子是从那里来的吗?” 他伸手拿出了海戈斯托姆发现的那个闪闪发亮的暗绿色的姜汁酒瓶子。男孩的脸色苍白了,他咬住了嘴唇。他的眼睛四处打量,好像在寻找逃脱的办法。他把一只又大又脏的手伸进了衣领,咳嗽了几声。 “嗨……嗨……”他很难说得出口。 警官放下瓶子,把自己的细长的胳膊放在了椅子背上。后来他又抱起了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男孩的脸色变黄了。他偷偷地看了看正拿着铅笔和笔记本等在那里的海戈斯托姆。男孩舔了舔嘴唇:“林奇……杰斯·林奇,”他哑着嗓子说。 “两场中间时你在哪儿,林奇?”警官问道。 “我……我就在这儿,在左边的通道,先生。” “啊!”警官生气地皱了皱眉头,“你今天晚上就在左侧的通道里卖饮料,是吧?” “哎,哎,是的先生。” “那你知道这个姜汁酒瓶是怎么回事儿吗?” 男孩四下看了看,看见矮胖的路易斯·潘泽正在台上准备发表声明,于是就往前探了探身子,对警官小声说道:“是的,先生,我知道。我开始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潘泽先生对违反规定的人非常严厉。如果他知道了我干的事,他马上就会解雇我的。你不会说出去吧,先生?” 警官开始很吃惊,后来他笑了:“说吧,小伙子。你意识里有种谨慎的东西,不过你最好还是把它忘掉。”他放松了下来,看着海戈斯托姆走开了。 “我来告诉你,是这么回事,先生。”杰斯·林奇热切地开始说道,“我通常在第一幕结束前五分钟把摊子摆好,剧院也是这么要求我们的。第一幕结束后,看门的女孩就会把门打开,我就会对那些出来的观众高声叫卖。我们都这么干。买饮料的人很多,所以我通常非常忙,根本就没时间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就有那么一会儿,我有了喘口气的时间,这时有个人男人走过来和我说:”给我来瓶姜汁酒,小伙子。‘我抬起头,看见他是一位穿晚礼服的时髦的人,好像有点喝醉了。他自己在那儿大笑着,看样子非常高兴。我当时对自己说:“我可知道他为什么要姜汁酒了!’而且我敢肯定,当时他还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冲我挤了挤眼睛呢。” “等等,小伙子,”警官打断他说,“以前见过死人吗?” “哎,哎,不,先生,不过我想我没问题。”那男孩紧张地说道。 “很好。是这个人和你要的姜汁酒吗?”警官拉着那孩子的胳膊走到尸体前,和他一起弯下了腰。 杰斯·林奇紧张地看了看死者,然后使劲地点头。 “是,先生,就是这位先生。” “你现在就可以肯定吗,杰斯?”——那男孩点了点头——“他去找你时是穿的这件外衣吗?” “是的,先生。” “少什么东西吗?”一直呆在角落里的埃勒里这时探过身子问道。 这男孩满脸迷惑地看着警官,眼睛在他和死者的身上扫来扫去。他沉默了整整一分钟,警官也什么都不说就那么等着他。突然那孩子的眼睛一亮,他叫道:“嗨,对了,先生。他和我说话时还戴了顶帽子,就是那种很漂亮的帽子!” 奎因警官看样子很高兴:“说下去,杰斯……普鲁提医生,你来得可够慢的,怎么回事?” 一个瘦高的男人迈着大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黑色的提包。他无所顾忌地抽着一个特大的雪茄,脸上带着一种急匆匆的表情。 “你说这儿有活儿了,警官,”他边说边放下包,然后又与奎因父子握了握手,“你知道我们刚搬了家,还没来得及装电话呢。我今天很累,其实我已经上床了。他们没办法和我联系,所以只好派人到我新家去了。我尽可能快地赶到这儿来了。受害人在哪儿?” 警官一把尸体指给他,他立即就在过道里跪了下来。助理法医检查时,一个警察受命为他打着手电。 警官拉着杰斯·林奇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一边:“他跟你要了姜汁酒之后又怎么样了,杰斯?” 一直在注视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的男孩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哎,是这样,先生,我当然告诉他我们不卖姜汁酒,只卖桔汁饮料。后来他就凑到我跟前,我都能闻到他呼吸里的酒味。他很自信地说:‘小伙子,你要是给我弄一瓶,我给你五十美分的小费。我现在就想要!’哎……你也知道现在的事儿……人们是不常给小费的……不管怎么说,我跟他说,马上给他不可能,但我可以在第二幕一开始时给他弄一瓶。他告诉了我他的座位号之后就走了……我看见他又走进剧院里去了。休息一结束,引坐员就把门关上了,我就把摊子放在小巷里,跑到街上利比冷饮店给他买了一瓶。我……” “你常把摊子放在小巷里吗,杰斯?” “不,先生,我总是在引坐员关上门之前把摊子弄到里面去,然后再把它推到楼下的休息室里。但是那人说他马上就要姜汁酒,所以我就打算先给他弄。给他弄完之后可以再回到小巷去拿我的摊子,然后再从前门过去。不会有人说我的……反正我就把摊子放在了巷子里,然后跑到利比冷饮店去了。我给他买了一瓶佩利姜汁酒,我溜回去找那个人,他给了我一美元。我当时想,他可真是个好人,因为他开始是说给我五十美分的。” “你讲的不错,杰斯,”警官赞许地说,“我还有几个问题。他坐的是这个座位吗?……也就是说他是坐的告诉你的那个座位吗?” “呃,是的,先生。他说是左LL三二,而我就是在那儿找到他的。” “很好。”过了一会儿,警官又很随便地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是一个人吗,杰斯?” “肯定是,先生,”男孩用一种快活的语气回答说,“他就一个人坐这个最边上的座位。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这剧从一开始公映就场场爆满,当时我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空座。” “太好了,杰斯。你也可以当侦探了……我想你不记得有多少空座了吧?” “哎,先生,当时这里很黑,而我也没太注意。我猜大约.有六个吧,都是……他同一排挨着他的几个和前一排也有几个。” “等一下,杰斯。”男孩听到埃勒里低沉冷淡的声音吓了一跳,舔着嘴唇急忙转过身来,“你给他姜汁酒时除了帽子还看见别的什么了吗?”埃勒里用文明棍敲着鞋尖问道。 “哎,是的,是的,先生!”男孩说道,“我给他酒的时候他把帽子放在膝盖上,等我离开时他又放到座位下面了。” “还有一个问题,杰斯。”男孩听到是警官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你估计一下,第二幕开始以后,你大概用了多长时间才把酒送给他的?” 杰斯·林奇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他确定地说:“大约十分钟,先生。我们的演员时间掐得很准的,我之所以知道是十分钟,是因为我拿着瓶子送来的时候,台上正演到那女孩被流氓抓住了,正受折磨呢。” “你真是个善于观察的孩子,”埃勒里突然微笑着说道。男孩看到他笑了,于是减少了些恐惧。他也冲埃勒里微笑了一下。埃勒里弯了弯手指,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告诉我,杰斯。你就穿过街道去买了瓶姜汁酒怎么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可不短了,是不是?” 男孩的脸红了,他把目光转向了警官:“哎,先生……我中间停下了几分钟和我女朋友说了几句话……” “女朋友?”警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是的,先生。埃琳娜·利比,她爸爸开的冷饮店。我去店里的时候,她希望我停几分钟。我说我得把酒送回去,她说可以,但却不让我马上就走,所以我就在那儿耽搁了几分钟,后来我想起了我搁在巷子里的摊子……” “巷子里的摊子?”埃勒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就是这样,杰斯——巷子里的摊子。你可别骗我,你后来就回到摊子那儿了。” “我当然回去了!”男孩奇怪地说道,“我是说,我们两个都回去了,我和埃琳娜。” “你和埃琳娜,哎,杰斯?”埃勒里轻声地说,“那你们在那儿呆了多久?” 听到埃勒里的问题,警官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他高兴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就全神贯注地听那孩子的回答。 “我是想马上就把摊子弄走,先生,可是我和埃琳娜,我们得在那儿说会儿话,埃琳娜说我们为什么不在那儿呆到下一场呢……我也觉得那是个好主意。我可以和她呆到十点零五分之前的几分钟,然后我再快跑回去,等第二场结束时我也能把一切都准备好。所以我们就呆在那儿……这不会有错的,先生,这肯定不会有错的。” 埃勒里站直了身子,盯着男孩的眼睛:“杰斯,现在我想让你仔细考虑清楚。你确切点说你和埃琳娜是几点钟到巷子里的?” “哎……”杰斯搔了搔头皮,“我给那男人姜汁酒的时候大约是九点二十五。我去找埃琳娜,在那儿呆了几分钟,然后到了巷子里,差不多是九点三十五……就是……然后我就回到摊子那儿了。” “很好。那你到底是几点钟离开巷子的?” “大约十点,先生。我问埃琳娜我是不是该回去看摊子了,她看的表。” “剧院里的事你都没听见?” “没有,先生,我们一直在说话,我想……我们对里面的事一无所知,直到我们出了巷子碰见了约翰尼·蔡斯,他也是引坐员,他当时就站在那儿,像个卫兵一样。他告诉我说剧院里面出事了,潘泽先生派他到左边的巷子里来的。” “我明白了……”埃勒里这时拿下了夹鼻眼镜冲男孩挥了挥,“这回你更要想仔细了,杰斯。你和埃琳娜在巷子里时有人出入吗?” 男孩马上就做出了干脆的回答:“没有,先生,一个也没有。” “行了,小伙子。”警官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走了。然后警官又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这时他看见潘泽刚刚在台上讲完话,就向他招了招手。 “潘泽先生,我想知道一些关于这部戏每一幕的时间……第二幕的大幕是什么时候拉开的?” “九点一刻开始,十点零五结束。”潘泽立即答道。 “那今天晚上的演出也是严格地按时间表走的吗?” “那当然,我们有好多部门需要相互配合呢,比方说灯光、音响什么的。”经理答道。 警官在心里算了算:“那就是说那孩子九点二十五看见费尔德时他还活着,他死的时候是……”他叫了多伊尔警官,警官跑了过来。 “多伊尔,”警官说道,“你还记得帕塞跑过来报告你谋杀的事的准确时间吗?” 警官挠了挠头:“哦,我不记得确切的时间了,警官。我记得的只是事情发生的时候第二幕快结束了。” “这还不够准确,多伊尔,”警官急躁地说,“演员们现在在哪儿?” “我让他们都到中厅后面去了,”多伊尔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该让他们干吗。” “叫一个来见我!”警官说。 多伊尔跑着走了。奎因向站在后面几英尺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皮格特警官招了招手。 “看门人找来了,皮格特?”警官问道。皮格特点了点头,这时一个又高又胖的老头,手里攥着帽子,穿着很紧的皱皱巴巴的制服走了过来。 “你就是在剧院外面看门的?”警官问道。 “是的,长官,”老头手里紧张地拧着帽子回答说。 “那好吧,请你好好想想,第二幕之中有没有什么人从前门离开剧院了?”警官的身体急切地向前探着。 老头回答之前仔细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慢慢地、但很确定地回答说:“没有,长官,没有任何人出去。我是说除了那个卖桔汁的男孩。” “你一直在那儿吗?”警官急忙叫道。 “是的,长官。” “那好,你记得有什么人在第二幕时进来吗?” “哎……杰斯·林奇,那个卖桔汁的男孩,在第二幕一开始时进来了。” “还有别人吗?” 那老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在使劲地想。过了一会儿,他绝望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说:“我不记得了,长官。” 警官很生气地看着他。这老人看样子十分紧张,但却十分诚实。他浑身冒着汗,不时地看看潘泽先生,好像他要是想不起什么来就会丢饭碗似的。 “非常对不起,长官,”看门人说道,“实在是对不起。可能是有什么人进来了,可我记忆力不像年轻时那么好了。我……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埃勒里冷冷的声音打断了老人粗重的口音。 “你当看门人有多长时间了?” 老头对转到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差不多有十年了。我以前不是看门人,只是我老了什么都干不了了之后才……” “我明白了,”埃勒里和气地说道。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像你这样做了这么久看门人的人对第一场进来的人可能会不记得。可是大多数人可不会第二场才进来。我想如果你再仔细想想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的,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老人苦恼地答道:“我不记得了,长官。我可以说一个人都没有,可那不是事实。我就是没法回答了。” “好吧,”警官把手放到了老头的肩膀上,“没关系。可能是我们问得太多了。现在你可以走了。”老人步履蹒跚地走了。 多伊尔这时走了回来,他带来一个高个子,穿着粗布衣服的英俊男子,那男子的脸上还留着化妆的痕迹。 “这位是皮尔先生,警官。他是这部戏的男主角。”多伊尔报告说。 奎因冲那男子微笑着伸出手去:“很高兴认识你,皮尔先生。可能你能帮我们提供点线索。” “很高兴为您效劳,警官,”皮尔用浑厚的嗓音回答道。他看了看正在忙碌的验尸官的背影,然后转过了脸。 “这不幸的事发生时我想你正在台上,是吧?” “啊,是的,其实整场戏我都在台上。您想知道些什么?” “你能不能肯定地告诉我你发现观众的异常是在什么时候?” “是的,没问题。那时是第二场结束前十分钟。那会儿正是剧情的高潮,我的角色要求我放下枪。我记得排练的时候我们还讨论过这一段呢,所以我记得确切的时间。” 警官点了点头:“非常感谢,皮尔先生,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还有,我想向你们大家说声抱歉,让你们穿着这种服装在这儿呆了这么久,实在是对不起。我们现在太忙了,还顾不上做其他的安排。你和其他的演员现在可以回到后台去了。当然,没接到通知之前还是别离开剧院。” “我明白,警官。很高兴我能帮上点忙。”皮尔鞠了个躬退到剧院后面去了。 警官靠在最近的椅子背上,陷入了沉思。埃勒里站在他的身边擦着眼镜。这时父亲向儿子凑了过去。 “喂,埃勒里?”奎因低声问道。 “很清楚,亲爱的沃森,”埃勒里说道,“我们的受害人在九点二十五时还活着,到了差不多九点五十五就被发现已经死了。问题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听着很简单。” “你怎么不早说啊?”奎因说道,“皮格特!” “是,先生。” “那位是女引坐员吗?请她过来吧。” 皮格特松开了站在他身边的那女人的胳膊。这个女人穿着时髦,化妆很浓,她的牙齿非常白,笑的时候露出惨白的光泽。她大胆地向前走了几步,使劲地盯着警官看。 “你是这儿的引坐员,是吗,小姐?”警官简洁地问道。 “我叫奥康奈,马奇·奥康奈。是的,先生。” 警官温和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恐怕你得勇敢一点,请过来一下。”——当她看到LL那一排时脸变白了——“打扰一下,医生,我们打扰一下你的工作你介意吗?” 普鲁提医生抬起了头,漫无目的的摇摇头:“不,请便吧,警官,我差不多就完了。”他站起身退到了一边,嘴上还叼着雪茄。 当那女孩向尸体弯下腰去的时候警官看着她,她深深地屏住呼吸。 “你记得今天晚上领这位先生到这个座位上来了吗,奥康奈小姐?” 女孩犹豫了一下:“好像记得。但是我今天晚上特别忙,大约领了200多人找座位,所以我也不敢特别肯定。” “你还能想起这些空座位吗?”警官指了指那些空座,“第一场和第二场都没有人,是吗?” “哎……我路过的时候好像注意过一下……不,先生,我想今天一晚上都没有人坐。” “第二场时有人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吗,奥康奈小姐?仔细想想,你的正确回答对我们非常重要。” 那女孩看着警官的脸犹豫了一会儿:“不,我没看见任何人在过道里走来走去。”她又快速地补充道,“我不能告诉你更多的事了,因为我不知道,你看,我是个勤奋的人,我……” “是的,是的,亲爱的,我们理解。那……你不为观众引坐时你通常站在什么地方?” 女孩指了指过道的尽头。 “第二场期间你一直在那儿吗,奥康奈小姐?”警官轻声问道。 女孩在回答之前先舔了舔嘴唇:“哎,是的,是在那儿。不过,说实话,我一晚上也没看见有什么异常。” “很好,”奎因的声音很柔和,“就这些。”她转过身快步走了。 后面那些人中出现了一种骚动。奎因走到普鲁提医生跟前,医生已经站起身,正在收拾东西,他悲哀地叹了口气。 “哎,医生,我看见你已经检查完了。有什么结论吗?” “结论简单而又直接,警官。死者是两个小时前死的。死因开始很难找出,但现在可以肯定是中了毒。所有的迹象表明是酒精中毒……你可能也已经发现死者的皮肤呈灰黄色。你闻到他的气味了吗?是一种我最讨厌的酒精的味道。他死前肯定喝得大醉。同时,这还不是普通的酒精中毒,不然他不会死得这么快。我目前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他说完之后开始系扣子。 奎因掏出了用手绢包着的费尔德的酒瓶子送给了普鲁提医生:“这是死者的,医生。你要能为我分析出这里的成分那就太好了。但在你处理之前,请实验室的杰米查一下指纹。还有……等一下。”警官走过去把放在角落里的半空的姜汁酒瓶子拿了起来,“你也可以为我分析一下这个,医生。”他补充道。 验尸官把长颈瓶和姜汁酒瓶放进包里之后,轻轻地正了正头上的帽子。 “哎,我要走了,警官,等我分析之后再给你一个详尽的报告。车可能已经在外面等我了,我来时叫的。再见。”他打了个哈欠走了。 医生走的同时,两个穿白衣服的服务员抬着担架匆匆地走了过来。得到了警官的允许之后,他们抬起了尸体,放到担架上,用毯子盖上之后离开了。警察和侦探们望着离去的担架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今晚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观众们看到了被抬走的尸体又一次小小地骚动起来。他们 6709." >有的站起来,有的低声耳语,有的晃动着身体,有的咳嗽,更有的人嘟囔起来。 当右边的观众有些混乱的时候,奎因对埃勒里叹了口气。所有的观众都站起来盯着尸体看,警察不得不大声地维持着秩序。奎因低声对身边的警察快速说了什么,埃勒里轻轻地走到另一边,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这时,附近又喧哗了起来,两个警察拖着一个反抗不已的人走了过来。 他们竭尽全力地把他拖到了左边的过道尽头。那男人长得又矮又丑陋。他穿着廉价店里买来的做工粗糙的衣服,头上戴一顶乡村牧师曾经戴过的那种黑色的帽子。他的嘴..丑陋地大张着,嘴里喷出令人不快的气味。 当他看见警官正盯着他看时,就停止了挣扎。 “我们发现这个男人想从这个建筑的另外的一个门逃出剧院,警官。”一个警察喘着粗气说道。 警官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了鼻烟壶,深深地吸了一口,快乐痛快地打了几个喷嚏,然后看了看正在两个警察中间的那个猥琐的男人。 “好,好,帕森,”他高兴地说,“你这个时候出现真是太好了。” 第四章 人群中的两个嫌疑人 世上有些人,可能是因为天生的弱点,就是无法忍受爱发牢骚的人。在一大群沉默无声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叫“帕森”的家伙,埃勒里一看到他,就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听了奎因暗含讽刺意味的话,帕森挺直了身体,与警官对视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以前的蛮横无理的劲头,使劲挣脱了警察死死抓住的他的胳膊。他扭动着、吵闹着、咒骂着,最后还是安静了下来。他屏住了呼吸。他剧烈抽动的身体似乎在向警察控诉着他的不满。另一个警察也赶来帮忙,把他死死地按在地板上。突然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了下去。一个警察狠狠地把他揪了起来,他于是就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地面,身体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攥着帽子。埃勒里转过头去。 “行了,帕森,”警官说道,就像对待一个刚刚发过脾气的孩子一样,“你知道这么干是没用的。你最后一次犯事时闹的结果又怎么样呢?” “问你问题你就得回答!”一个警察吼道,同时又使劲戳了戳他的肋骨。 “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所以我也无话可说。”帕森说话的同时还不停地移着脚步。 “你这话真让我吃惊,”警官温和地说道,“我也没问你知道什么呀。” “你们没有权利抓一个无辜的人!”帕森不顾体面地大声喊道,“我难道不和其他人一样吗?我买了票,一分钱也没比谁少花。你们这些人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家?” “那你也买了票,是吧?”警官磕了磕脚后跟问道,“好,好,那你就把票根拿出来让老奎因也仔细地看一看。” 帕森的手机械地摸了上衣口袋,可又惊异地垂下了手。他表情空洞,慢慢地抽出了手,手里什么也没有。他又摸了其他的口袋,脸上带着气愤的表情,这种表情让警官不由得微笑了。 “妈的!”帕森嘟囔道,“没有比我现在更倒霉的了。我总是留着票根,可偏偏就今天晚上把它给扔了。对不起,警官!” “哦,那没关系,”奎因说道。他的脸色严峻起来,“别再装下去了,卡赞耐里!你今天晚上都在剧院里干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要跑出去?回答我!” 帕森向四周看了看。他的胳膊被两个警察紧紧地抓着,看来想逃跑是不可能,也是不明智的了。他的面部表情又变化了一下,做出了一副很愤怒的、无辜的样子。他的眼睛湿润了,就像是那些虔诚的基督徒面对异教询问者所做出的表情。帕森常常用这种表情来表示自己的无辜。 “警官,”他说道,“你知道你是没有权利就这样抓住我的,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找他的律师,对不对?当然我有这个权利!”他停了下来,好像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警官很好奇地看着他说:“你最后一次看见费尔德是什么时候?” “费尔德?你不是说蒙特·费尔德吧?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人,警官,”帕森说道,“你到底想给我加什么罪名?” “没什么,帕森,什么罪名也没有。不过你现在什么都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你可以先冷静一下。也许你一会儿就有得可说了……别忘了,帕森,还有波努莫丝绸抢劫案和你有关呢。”他转过身对一个警察说道,“你陪我们的朋友到经理办公室去,在那儿陪他一会儿,警官!” 正在观看帕森被拽到剧院后面的一间屋子里的埃勒里听到他父亲的话感到非常吃惊。他父亲说:“这个帕森也真够笨的,是不是?他那样就想逃走?” “这就叫一着走错,全盘皆输啊。”埃勒里说道。 这时维利手里拿着一大卷纸匆匆赶到了,警官转过身冲他笑了笑。 “啊,托马斯回来了.99lib.,”警官笑道,看样子他的情绪很好,“有什么发现吗,托马斯?” “哎,警官,”这位侦探拿着弄卷了边的纸回答说,“也很难说。这只是名单的一部分,另一.99lib?部分还没完呢。不过我觉得你已经能发现感兴趣的东西了。” 他递给奎因一些草草写下的姓名和地址。这些都是警官让维利询问每一位观众之后写下的。 警官仔细地研究每一个名字,埃勒里也从他身后看过去。他刚看了一半就停住了。他斜眼看了看让他吃惊的名字,然后抬头迷惑地看着维利。 “摩根,”他沉思着说,“本杰明·摩根。听着有点耳熟,托马斯。你觉得呢?” 维利淡淡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问我的,警官。本杰明·..摩根两年前还和蒙特·费尔德是搭档呢。” 奎因点了点头。三个人对视了一下,然后警官耸了耸肩,简洁地说:“看来还得了解一下摩根先生的其他情况。” 他叹了口气又开始看名单了。他又开始仔细研究名单了,不时地抬起头想一想,摇摇头,再继续看。维利很崇敬地看着他的上司,因为他知道奎因的记忆力比埃勒里还要好,从某种程度上说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最后,警官把名单还给了这个侦探:“没什么了,托马斯,除非你能找出我遗漏的东西,是吗?”他的声音很沉闷。 维利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位老人,摇了摇头,走了。 “等一下,托马斯,”奎因叫道,“你去弄下一份名单之前,先让摩根先生到经理办公室去好吗?别吓着他。还有,在他去办公室前先看看他的票根。”维利离开了。 警官对正在看警察们在侦探的调度下执行奎因命令的潘泽打了个手势,那个小个子胖经理立即就跑了过来。 “潘泽先生,你们的清洁女工什么时候开始打扫卫生?”警官问道。 “哦,他们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警官,他们在等着开始干活儿呢。大多数的剧院都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开始打扫,可我一般是演出一结束就开始。您又有什么吩咐?” 刚才还皱着眉头的埃勒里听到经理的话之后眼睛亮了亮。他又满意地开始按他的夹鼻眼镜了。 “我希望你做的事就这些,潘泽先生,”警官平稳地说,“等所有的人走了以后,安排清洁女工对剧院的每一个角落都进行搜查。他们必须捡起并保存剧院里所有的东西,尽管有些东西看起来无关紧要,尤其是注意票根。这些人可以信任吗?” “呃,绝对可以,警官。从这个剧院一建立他们就在这儿干了。你可以相信不会漏掉任何线索的。那拣到的东西我怎么处理?” “小心地包好,写上地址,然后派一个可靠的人明天早上给我寄到总部去。”警官停顿了一下,“我想提起您注意的是,这个任务是非常重要的。它可比它表面上看上去要重要得多。你明白吗?” “当然,当然!”潘泽匆匆忙忙地走了。 一个灰白头发的侦探轻捷地走过地毯来到左边的通道,给警官敬了个礼。他手里拿着维利曾给警官看过的那种名单。 “维利警官让我把名单给您,他说这些是名单的剩余部分,这里记录了观众的地址和姓名,警官。” 奎因急切地从那名侦探手里接过名单。埃勒里向前探着身子。老警官用手指点着一个一个慢慢地看着名单。快到最后时,他笑了。他转过身对他的儿子耳语了几句。埃勒里点头的时候脸上也闪着兴奋的表情。 警官转过头去看着那名侦探说道:“到这儿来,约翰逊。”警官把他刚研究过的名单伸了出去,“我想让你找到维利,让他马上来向我汇报。做完这件事之后,去把这个女人带来,”他的手指指向了一个名字和写在旁边的座位号码,“请她和你一起到经理办公室去一下。一个叫摩根的人也会在那儿。在接到我的命令之前就和他们呆在那儿。还有,如果他们聊天的话,仔细听,我想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要礼貌地对待这个女人。” “是,先生,维利还让我告诉您他已经挑出了一些人,他们都是没有票根的。他想问您怎么处理这些人。” “这两张名单上都有他们的名字吗,约翰逊?”奎因边问边把名单交给他去还给维利。 “有,先生。” “那就告诉他让他们和其他的观众一起走,不过要先把名字写下来。我不打算和他们谈了。” 约翰逊敬了个礼走了。 奎因转过身来小声地和埃勒里说着什么,埃勒里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这时潘泽的出现打断了他们。 “警官?”潘泽很有礼貌地先咳嗽了一下。 “呃,是你,潘泽!”警官转过身子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按我们刚才谈的办的吗?” “是的,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还有,警官,请您原谅,我想问您一下,观众到底还要等多久?好多人都在不停地问我这个问题。我不希望在这件事上出什么麻烦。”他的黝黑的脸上由于汗水的缘故闪着光。 “哦,这事你不用担心了,潘泽先生,”警官轻松地说,“马上就会让他们走了。事实上,我已经让我的人几分钟之后就放他们走了。不过,在他们离开之前,恐怕还得抱怨一件事呢。”他笑着补充道。 “ 662f." >是吗,警官?” “是的,他们得接受检查。他们肯定会抗拒的,还会威胁说要找律师什么的。不过,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今晚的一切负责的,我是不会让你卷入任何一种麻烦的……现在我们需要一位女士帮个忙,因为我们的人都是男的。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位女警官,不过她在楼下也忙得不可开交。你能帮我们找一个可靠的人吗——最好是中年人——她还得愿意义务地帮助我们,而且还会为一切保守秘密?” 经理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我可以给你找到这种人。我们衣帽间的菲利普斯夫人就行。她在这儿已经工作了好多年了,而且她也会很高兴地接受这个任务的。” “那就是她吧,”警官爽快地说,“请她马上到正门去,维利警探会告诉她怎么做的。” 维利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听到了警官的话。潘泽冲下了过道,向包厢跑去了。 “摩根安排好了吗?”奎因问道。 “是的,警官。” “好,那你就还剩一样工作就可以结束今晚的任务了,托马斯。我想让你指挥正厅和包厢里的观众离开剧院。让他们一个一个走,走之前要接受检查。除了正门之外任何门都不得出入,一定要确定那些门都锁好了,让那些坐在侧门附近的观众都移到后面来。”维利点了点头。 “好,准备搜查,皮格特!”那名侦探跑步赶了过来,“皮格特,你和奎因先生及维利警官一起到正门去搜查每一个出去的男人,有位女士会在那儿搜查每一个女人的。检查每一个手包,再检查每一个口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把所有的票根都搜集起来,严格检查看有没有多余的帽子。我想要的是那种丝织的高帽。不过如果发现其他种类多余的帽子,也要让主人说个明白。好了,小伙子们,开始行动吧!” 一直靠着一根柱子站着的埃勒里这时也直起身子跟皮格特一块儿走了。维利跟在后面刚要走的时候警官又叫道:“正厅里的人走完之前,别让楼厅里的人出去。派个人到那儿去让他们保持安静!” 最后一条重要的指令发布之后,警官转过身对站在附近守卫的多伊尔轻声说道:“你快点到衣帽间去,多伊尔,小伙子,仔细观察每个人拿衣服的动作。他们都走了之后,仔细检查一下那个地方。如果有什么东西被人留下了,立即拿来给我。” 奎因靠在一根柱子上,这根柱子的阴影正好投在座位上,而死者就正是坐在这个座位上的。他目光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用手抓着自己的衣领,这时虎背熊腰的福林特跑了过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警官的目光立即迎了上去。 “有什么发现吗,福林特?”他问道,手却不由自主地又去摸他的鼻烟壶。 这名侦探默默地递给他一张半截的票,这张票是蓝色的,上面写着“左LL三零”。 “好,好!”警官叫道,“你是在哪儿找到这个的?” “就在正门里面,”福林特说道,“看样子好像是票的主人一进剧院就把它扔掉了。” 奎因没有答话。他把手伸进了口袋找到了死者的那张蓝色的票根。他默默地看着它们——两张票根从颜色和标记来看都相同,不同的是一张是左LL三二,另一张是左LL三零。 警官在审视这两张门票时习惯性地眯起了眼睛。他把票根翻来覆去地仔细看着,然后,灰色的眼睛里露出了迷惑的神情,于是他又看了看前面。还是不满意,于是又前后都看了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两张票的边角都无法吻合。 第五章 奎因的合法讯问 奎因走过了铺在正厅地面上的宽大的红色地毯,他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睛。他又把手伸进了口袋寻找他那必不可少的鼻?99lib?烟壶。很明显,警官正在思索着什么,因为他的手紧紧地抓着那两张票根,脸上的表情也很怪异,好像对自己的想法并不满意似的。 在他打开那扇印有“经理办公室”字样的带绿色斑点的门之前,警官又转过身看看他身后的情况。观众的反应已经相当正常了。空气中充斥着观众聊天的声音,警察和侦探们挨排走着,发布命令、解答问题、请观众们从座位上站起来,请他们排好队到正门口接受检查。警官发现几乎没什么人对这一决定有什么异议,他们似乎是太累了,以至于没有力气再抗拒检查了。半愤怒、半兴奋的女人们很快就在另一边排起了长队,接受一位穿黑色礼服的慈善的女人的搜查。警官看见警察已经把其他的出口封住了。皮格特训练有素地搜查着每一位男人的衣物。在另一边,维利在观察人们接受检查时的表情,他自己也时不时地亲自搜查几个人。埃勒里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叼着一根雪茄,似乎还在想他那本没有买到的第一版图书。 奎因叹了口气,走进了经理办公室。 主办公室的过厅很小,古铜色和橡木的颜色和谐地配合在一起。靠墙的几张铺着很厚的皮子的椅子里坐着帕森·约翰尼,他满不在乎地叼着一根烟。椅子旁边站着一个警察,把一只大手放在帕森的肩膀上。 “你过来,帕森,”奎因边走边说道。那小个子男人把烟头熟练地扔进了痰盂,没精打采地站起来,警察跟在他的身后。 奎因打开了主办公室的门,站在门槛上又看了看四周然后他闪到了一边,让那小个子和穿制服的警察先走了进去。他又随手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路易斯·潘泽对办公室的布置有其特殊的品味。雕花的书桌上面悬挂着透明的绿色的灯罩,灯罩闪着亮光。椅子、装饰性的挂衣架、银色的沙发以及其他的物品很有品位地装饰着整个屋子。和其他经理的办公室不同,潘泽没有挂任何明星、经纪人、制片人的照片,而是在墙上挂着几张精美的印刷品,一个大挂毯和一副康斯太布尔的油画作品。不过,奎因警官现在注意的焦点并不在潘泽先生这间屋子的艺术品味,而在于房间里的六个人。坐在约翰逊侦探旁边的中年男人有些肥胖,但是眼神却很机敏,而且眉头紧锁。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相当漂亮的年轻姑娘,这姑娘只穿着晚礼服和披肩。她正抬头看着一位英俊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手里拿着帽子,正弯着腰低声和她说着什么。他们旁边还有两位女士,也都探着身子听得十分认真。 那个臃肿的男人离他们很远。警官一进门,他立即就站了起来。其他几个人也停止了交谈,都肃静地看着警官。 帕森·约翰尼咳嗽了一声,和陪着他的警察一起侧身站到了角落里。他对自己身处这样一群光彩照人的人中间感到有些奇怪。他挪了挪脚,向警官那边投去了绝望的目光。 奎因走到书桌背后面对着这些人。他挥了一下手,约翰逊立即走到了他的身边。 “那三个特别的人都是谁?”他低声问约翰逊道。 “那老一点的是摩根,”约翰逊耳语道,“坐在他旁边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就是你让我带来的那个。我到正厅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年轻人和另外两个女人都和她在一起。他们四个人都很有魅力。我把你的话告诉了她,她看样子很紧张。不过她站了起来就和我来了,另外三个人是陪她来的。我也不知道你希不希望见到他们,警官……” 奎因点点头:“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他用同样低的声音问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警官。那个老家伙好像和他们并不认识。那几个人都在猜测你为什么要见那女的。” 警官让约翰逊退到了原来的位置,然后他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我只是想请你们中间的两个人来聊聊,”他语气轻快地说,“不过既然其他的人也都来了,就让他们在这儿等一会儿也没关系。不过在我和这位先生谈话时还得请你们到外间去一下。”他把头向那个坏人点了点,那人的身体立即就僵了一下。 那两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立即表示赞同,约翰逊随手把门关上了。 奎因向帕森·约翰尼转过身去。 “把这个坏蛋带过来!”他对那警察喊道。他双手的手指扣在一块儿,坐在潘泽的椅子上。那恶棍走过地毯,被径直推到了桌子前面。 “现在,帕森,我让你来了该来的地方。我们可以在这儿好好谈谈了,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的。明白吗?” 帕森一言不发,眼神里现出一种不信任的神色。 “好,你什么都不想说,啊,约翰尼?你以为我会让你这样挺多久?”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什么也不知道,还有,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那恶棍绷着脸说道。 “你的律师?哎,帕森,你的律师叫什么?”警官假装不知情地问道。 帕森咬了咬嘴唇,依旧一言不发。 奎因转脸向约翰逊问道:“约翰逊,我的小伙子,你在巴比伦监狱工作过,是吧?” “当然,头儿。”那侦探回答说。 “就是你被送去的那一年,”警官温和地对那坏蛋解释道,“记得吗,帕森?” 还是沉默。 “好吧,约翰逊,”警官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继续说道,“请你告诉我一下,是谁为我们这位朋友辩护的?” “费尔德。可……”约翰逊看着帕森说道。 “没错,这位先生现在毫无知觉地躺在我们的停尸房里。哎,帕森,这又是怎么回事?别再装了,你怎么能说你根本就不认识蒙特·费尔德呢?当我只是提到了他的姓的时候,你就知道他的名。你给我说清楚,说!” 那恶棍斜睨着警察,眼里闪出鬼祟的绝望的光。他舔了舔嘴唇说道:“你那些全说对了,警官。可我……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不骗你。我都有一个月没见到费尔德了。我没有……我的天,你不会把罪名强加给我,是吧?” 他痛苦地盯着奎因。警察又拉了他一下,让他站直了:“帕森,帕森,你怎么能随便下结论呢。我只是让你来问问情况。当然,如果你要承认是你谋杀的话,那我可以把我的人都叫来,然后我们打个报告,再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睡觉去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那恶棍叫道,突然伸出了胳膊。警察很熟练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拧到了他的背后,“你怎么能那么说?我是不会承认任何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根本就没见到费尔德,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也在这儿!认罪——我有一些有影响的朋友,警官,你不能把罪名加在我的身上,我告诉你!” “那太糟糕了,约翰尼!”警官叹道,“那好吧,你没有杀蒙特·费尔德。那你今天是几点钟来的,你的票又在哪儿?” 99lib?帕森用手拧着帽子:“我刚才什么都不想说,警官,那是因为我以为你要把谋杀的罪名强加给我。我当然可以解释我是什么时候、怎么到这儿来的。那是大约八点半,是拿票进来的。这是票根。”他在大衣口袋里仔细找了找,找出了一张撕过了的蓝色票根。他递给了警官,警官大概地看了看后放进了口袋里。 “那你,你是在哪儿弄到的票呢?约翰尼。” “我……我女朋友给我的,警官。”恶棍紧张地答道。 “喔…还搅进来个女人,”奎因快活地说,“那你那年轻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约翰尼?” “谁?……嗨,她……嘿,警官,别给她找麻烦,好吗,警官?她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真的,我……” “她叫什么?”警官厉声说道。 “马奇·奥康奈,”约翰尼低声说道,“她是这儿的引坐员。” 奎因抬起了眼睛,迅速地和约翰逊交换了个眼神。那侦探离开了房间。 “好,”警官再一次舒服地靠着椅背说道,“那就是说我的老朋友帕森·约翰尼对蒙特·拉尔德的事一无所知。好,好,好!我们就看看你年轻的女朋友会怎么说。”警官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恶棍手里的帽子。这是一项廉价的黑色浅项软呢帽,和这家伙身上的衣服倒是很相配,“嗨,帕森,”他突然说道,“把你的帽子递给我。” 他从不情愿的恶棍手中接过了那顶帽子仔细研究起来。他把皮带子放到里面又研究了一番,然后又递了回去。 “我们还忘了件事儿,帕森,”他说,“警官,你搜过卡赞耐里先生的身吗?” 帕森接受了检查,不过他还算镇定。 “没什么特别的,”警官说着又继续搜着。他把手伸进了这个人的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很鼓的钱夹,“您想看这个吗,警官?” 奎因接了过来,快速地数了数里面的钱,然后还给了那个警察,警察又给帕森放回了口袋。 “一百二十二块,约翰尼,”警官说道,“我好像闻到一种波努莫丝绸的味道。不过,”他冲穿着制服的警察笑道,“没有长颈瓶?” 警察摇了摇头。 “他衬衣和背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又是否定的回答。奎因沉默了,这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检查结束。帕森·约翰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了,约翰尼,你今晚的运气可是不坏呀……进来!”听到敲门声后警官喊道。门开了,一位穿着引坐员制服的苗条的姑娘出现在门口,这姑娘今晚已经接受过一次讯问了。约翰逊也随后走了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马奇·奥康奈站在那儿悲哀地看着她那似乎在研究地板的恋人。她又飞快地看了警官一眼,然后她的嘴唇绷紧了,紧接着她尖刻地说道:“怎么样?他们到底把你抓住了吧,你这笨蛋!我早就告诉过你别乱跑!”她轻蔑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帕森气得直喘粗气。 “那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们,姑娘?”警官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说你给你的朋友约翰·卡赞耐里搞到了一张票?” “我什么都不想说,警察先生。我为什么必须得说呢?约翰尼和今晚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们先不讨论那个问题,”警官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壶说道,“我现在想知道的就是,马奇,从我们谈完话后你又想起什么没有?” “你什么意思?”她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你告诉过我演出开始之前你一直在通常呆的位置上,就是说你帮助好多人找到了座位,你不记得是不是为蒙特·费尔德,也就是死者,引过座位,后来整场演出期间你就站在左边过道的尽头。整场演出,马奇。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警官。谁能说不是呢?”那女孩激动起来,但是警官看了看她颤动的手指,她的手指僵住了。 “啊,别说了,马奇,”帕森突然插话道,“别再做无谓的辩解了,他们迟早会查出我们一直在一起的,然后他就会跟你找麻烦。你不知道这家伙,还是别和他搀和,马奇!” “那好!”警官看了看那恶棍,又看了看那女孩后说道,“帕森,你年纪大了之后聪明多了。我是不是听见你说了你们两个一直在一起?什么时间、为什么、有多久?” 马奇·奥康奈的脸红了,接着又变白了。她狠狠地盯了她的男朋友一眼,然后转身对奎因说:“我看我还是都说了吧,不管怎么样我也逃脱不了了。我知道的就这些,警官。如果你不告诉经理的话,那上帝都会保佑你的!”——奎因的眉毛动了动,但是他没有打断她的话——“我给约翰尼搞了一张通行证,就这样,”她挑战似地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哎,约翰尼喜欢枪杀、流血这类东西,所以我就给他搞了这张通行证。这个通行证可以允许两个人进来,所有的通行证都是这样。所以约翰尼旁边的座位就一直空着。那是一个靠左排通道的座位——这是我能给这家伙搞到的最好的座位了。第一场的时候我非常忙,所以根本就没有可能和他坐在一起。不过休息之后,等第二场开始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已经就绪了,所以我就有机会和他坐在一起了。当然,我承认,差不多整个第二场我都和他坐在一起。我为什么……我为什么就不能休息一会儿呢?” “我明白了,如果你早告诉我就会省好多时间,也会给我减少好多麻烦,年轻的女士。你第二场一直都没站起来吗?” “哎,我站起来了好几次,不过一切都正常,经理也不在旁边,所以我就又回去了。” “你路过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费尔德呢?” “不,没有,先生。” “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人坐在他身边吗?” “没有,先生。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就在那儿。我……我想我都没往他那边看。” “那我觉得,”警官冷冷地接茬道,“你都不记得第二场为任何一个最后一排的人引过坐吧。” “是的,先生……啊,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也许吧,不过我整晚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她越回答问题就越紧张,她不时地看看帕森,可帕森好像一直盯着地板。 “你给我们帮了很大的忙,年轻的女士,”奎因说道,突然他站了起来说,“就这样吧。” 就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那恶棍也假装无辜地偷偷跟着她走。奎因向那警察打了个手势,于是帕森不得不又回到他原来站的地方。 “还没这么快,约翰尼,”奎因冷冰冰地说,“奥康奈!” 那女孩转过身,装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 “这会儿我是不会对潘泽先生说什么的。不过我也建议你再和长者说话的时候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儿。现在你可以出去了,不过要是从你这儿走漏一点风声,上帝是不会保佑你的!” 她大笑起来,然后摇摆着走出了屋子。 奎因对那个警察转过身子:“给这家伙戴上手铐!”他用手点着那恶棍厉声说道,“把这家伙带回警局去!” 警察敬了个礼,紧接着手铐咔哒地响了一声,帕森呆呆地看着他腕子上的手铐。还没等他张开嘴说出什么,他就被拽出了房间。 奎因厌恶地挥了挥手,把自己陷进皮椅子里,又拿出鼻烟壶吸了吸,然后用一种完全不同的语气对约翰逊说道:“我得麻烦你一下,约翰逊,我的小伙子,请你把摩根先生请到这里来。” 本杰明·摩根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进了奎因临时性的秘室,他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安。他用一种快活、浑厚的男中音说道:“哎,先生,我来了,”说着他也坐进了椅子里,然后又像满意地坐在酒吧里的男人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奎因没有说话,他长时间地、专注地盯着摩根,他的这种注视让摩根感到坐卧不安。 “我叫奎因,摩根先生,”他用一种友好的口气说道,“理查德·奎因警官。” “久仰了,”摩根一边站起来和奎因握手一边说道,“我想您知道我是谁,警官。好多年前您在审讯罪犯的法庭上就见过我了。有一个案子——您还记得吗?——我为被指控犯有谋杀罪的玛丽·杜利特尔辩护……” “当然记得!”警官诚心诚意地感叹道,“我说我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你似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帮她把官司打赢了。你那次干得可真棒,摩根——非常非常出色。所以你就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好!好!” 摩根笑了:“那都是历史了,”他承认说,“不过我想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警官。你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再干这一行了。” “是么?”警官又拿出了鼻烟壶,“这我可不知道。”他吸了一下,“出了什么事吗?”他同情地问道。 摩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有大麻烦了。我可以吸烟吗?”他突然问道。得到了警官的允许之后他点了一只雪茄,深深地吸了起来。他们两个人很长时间都不说话。摩根感觉到警官在观察他,他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尽量避免警官的目光。老警官看样子是在沉思默想,他把头埋在胸口。 这种沉默中包含着一种紧张、窘迫的气氛。整个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墙角的那座座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剧院的某个地方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声音越来越高,高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然后一切又都寂静无声了。 “你看,啊,警官……”摩根咳嗽了一下。他整个人都藏在雪茄的烟雾里,这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又粗又闷,“这是怎么回事……是静坐沉思吗?” 奎因抬起头,看样子有些惊异:“哎?实在对不起,摩根先生。我想我是走神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吧?我的天!看样子我真是老了。”他站起身,手背在背后,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儿。摩根的目光跟随着他。 “摩根先生,”警官以他独特的跳跃式的思维方式开始了谈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谈谈吗?” “哎……警官,恐怕我不敢说知道。不过我认为肯定和今晚的意外有关。不过我到底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敢承认说我知道。”摩根被他自己抽的烟呛了一下。 “摩根先生,你一会儿可能就会知道了。”警官倚着桌子说道,“今天晚上有个人被谋杀了,可这并不是意外,我可以肯定这一点。死者是蒙特·费尔德。” 虽然警官只是平静地道出了一个事实,但是却使摩根着实吃了一惊。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神里闪出惊异的光,双手颤抖着,呼吸也变的粗重起来。他的雪茄烟也掉到了地板上。奎因愁眉不展地看着他。 “蒙特·费尔德!”他叫道,声音极其令人害怕。他盯着警官的脸。突然他瘫软在椅子里,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 “把你的雪茄捡起来,摩根先生,”警官说道,“我可不能辜负了潘泽先生的热情。”那位律师机械地弯下腰捡起了雪茄。 “我的朋友,”警官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管你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演员,还是你刚受到了生活中巨大的打击,”他直起了身子继续说道,“请你现在就告诉我,摩根先生,为什么你对费尔德的死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可是……可是,天!蒙特·费尔德……哦,我的上帝!”他突然仰起头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使得奎因警觉起来。笑声还在继续,摩根的身体也随着笑声歇斯底里地摆动着。警官明白这种症状。他给了这位律师一个耳光,然后又揪着他的衣领让他站了起来。 “别忘乎所以了,摩根!”奎因命令道。他严厉的语气起了作用。摩根不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警官,然后重重地跌坐在椅子里,身体依然在颤抖,不过这次已经不是毫无知觉了。 “对……对不起,警官,”他用手绢擦着脸说道,“这……真让我吃惊。” “很明显,”警官干巴巴地说,“就是地球现在开裂了你也不会表现得更吃惊了。好了,说说吧,摩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律师不断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水。他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着,他的下颚变红了。他迟疑不决地咬着嘴唇。 “那好吧,警官,”他终于说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这样就更好了,”警官赞许地说道,“你能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到蒙特·费尔德是什么时候吗?” 律师紧张地清了清喉咙:“嗨,嗨,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低声说道,“我想你知道我们曾经是搭档——而且我们合作得还很成功。然后出了件事,我们就分开了。从……从那会儿开始我就没再见过他。” “大约有多久了?” “两年多一点吧。” “很好。”奎因往前探了探身,“我还非常想知道你们两年前为什么分道扬镳了。” 律师垂下了眼帘,看着自己的雪茄烟:“我……哎,我想你和我一样都非常了解费尔德的为人。我们在道德观念方面有一些分歧,争论了几次之后,就决定不再合作下去了。” “你们是友好地分手的吗?” “哎……在某种程度上说,是。” 奎因敲了敲桌子,摩根紧张地移动了一下,很显然,他还没有摆脱惊异给他带来的影响。 “你今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到剧院来的,摩根?”警官问道。 摩根听了这个问题似乎很吃惊:“呃……大约八点一刻吧,”他回答说。 “请你把票根给我看一看。”奎因说道。 律师摸了几个口袋之后终于找到了,递给了警官。奎因接过了票根,偷偷从兜里拿出了他藏在那里的另外三张。他把手藏在桌子底下,仔细对照了这四张票很,然后面无表情地放进了口袋里。 “你坐在中厅M二座位上,是吧?这座位不错呀,摩根,”他说道,“你为什么来看<枪战>呢?” “嗨,这剧很流行,不是吗,警官?”摩根看样子很窘迫,“我也不知道我今晚为什么要来——我并不是一个爱看戏的人,你知道——可是这个罗马剧院的经理好心好意地送了我一张票。” “是这样啊!那他们可太好了。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票的?” “哦,我是星期六上午在我的办公室接到的票,还有一封信,警官。” “呃,还有一封信,你没带在身边,是吧?” “我可以肯定,我带了,”摩根一边说一边又在口袋里翻了起来,“好了,在这儿!” 他递给了警官一张很小的长方形的毛边白纸,警官小心地拿到亮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纸上打印着几行字,透过这几行字还可以看到纸张上的水印,警官抿着嘴唇,把纸小心地放在桌子上。在摩根目光的注视下,警官翻了翻潘泽的抽屉,直到他找到了一张记录用纸。这张纸很大,呈正方形,上方印着剧院的标记。奎因把这两张纸放在一起,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了摩根给他的那张纸读了起来。他读得很慢。 罗马剧院的经理诚挚地邀请本杰明·摩根先生光临剧院观看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一)晚上的《枪战》一剧的演出。作为纽约的知名人士,我们恳请摩根先生对这部戏提出宝贵意见。当然,我们并不勉强,但剧院的所有管理人员都热切地希望摩根先生能接受我们的邀请。 (签名)罗马剧院由:S. “S”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 奎因抬起头微笑道:“剧院可真不错,摩根先生,不过我想……”他依然笑着向一直坐在角落里椅子上静观事态发展的约翰逊打了个手势。 “把潘泽经理请来,约翰逊,”警官说道,“如果搞宣传的叫比尔森或是皮尔森的小伙子也在的话,也请他进来。” 约翰逊出去后他又转身对律师说道:“麻烦你把手套借我用一下,摩根先生。” 摩根奇怪地把手套放在桌子上,警官小心地拿了起来。手套是白丝的,这是配晚礼服的最普通的手套。警官假装很认真地检查着手套。他把它们翻了过来,仔细地研究一个手指上的斑点,后来又试着往自己的手上戴,好像是和摩根开着玩笑。他检查完毕后,默默地又把手套递给了律师。 “……呃,对了,摩根先生,你的帽子非常精神。我可以看看吗?” 律师依旧沉默着把帽子放在桌子上。奎因漫不经心地拿了起来,由衷地叹道:“哦,纽约的东西。”他在手里反复把玩着帽子,帽子的质地相当不错。帽檐是由闪光的白丝制成,上面印着厂家的标记:“詹姆斯·昌西公司”,标记是金色的。帽子的带子上印着名字的缩写:“B.M.”。奎因把帽子戴到自己头上时笑了。帽子非常合适。他几乎是立刻就摘了下来,还给了摩根。 “非常感谢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合作,摩根先生,”他一边说一边往从兜里掏出来的一个记事簿上匆匆地写着什么。 门开了,约翰逊、潘泽以及哈里·尼尔森走了进来。潘泽迟疑地向前迈着步子,尼尔森坐在了扶手椅里。 “潘泽先生,”奎因慢慢地说,“罗马剧院一共使用多少种书信纸?” 经理的眼睛张大了:“就一种,警官。就是你面前桌子上的那种。” “嗯……”奎因把摩根给的那张纸递给了潘泽,“我想请你仔细检查一下这张纸,潘泽先生。以你所知,罗马剧院用过这种纸吗?” 经理吃惊地看着这张纸:“不,我想没有。不,我敢肯定没有。这是什么?”他看到纸上的那几行字时叫道,“尼尔森!”他大叫道,向主管宣传的那人转过身去,“这是什么?是你们最近搞的吗?”他在尼尔森的面前挥舞着那张纸。 尼尔森从老板手里拿过了那张纸,匆匆地读着上面的字:“哎,我的天呐,”他轻声说道,“我可是说不清楚了!”他又读了一遍,脸上闪着敬慕的神色。后来,他看到四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就把那纸还给了潘泽,“对不起,我得否认自己参与了这个聪明的举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然后他抱着双臂退到了他的角落里。 经理迷惑地转向奎因:“这真是怪事,警官。据我所知,罗马剧院从来都没用过这种信纸,而且我也可以向你发誓,我根本就没搞过这种宣传活动。如果尼尔森也否认的话……”他耸了耸肩膀。 奎因小心地把纸放进了口袋里:“就这样吧,先生。谢谢你们。”他点点头,示意他们两个可以出去了。他带着评判的眼光看看律师,这时律师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警官抬起胳膊支在桌子上。 “这件事你怎么看,摩根先生?”他简洁地问道。 摩根跳了起来:“这简直是太离奇了!”他叫着,在警官的眼前挥舞着拳头,“我和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要问我的话,我只能这样告诉你!还有,如果你以为靠检查一下我的帽子、手套就能给我定罪的话,那我告诉你,以上帝的名义,你还得检查我的内裤呢,警官!”他语气太快,以至于气都喘不上来了,所以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他的脸已经胀紫了。 “可是,我亲爱的摩根,”警官温和地说,“你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紧张呢?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指控你谋杀了蒙特·费尔德呢。坐下来冷静一下,伙计。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 摩根瘫软在椅子里。他用一只颤抖的手抚了抚额头说道:“对不起,警官,我不该发脾气。可是这些恶心的事让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几乎就听不见了。 奎因坐在那儿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摩根在那儿使劲用手绢擦着汗并不停地大口吸着雪茄。约翰逊反抗似地咳嗽起来,并抬头看着天花板。外面的声音又一次穿墙而入,不过很快就消失在半空中了。 奎因的话音打破了沉寂:“好了,摩根,你可以走了。” 律师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张开嘴巴好像要说什么,不过他又闭上了嘴,把帽子扣在了头上,出去了。约翰逊看到警官的手势不得不帮他打开门。他们两个都出去了。 当屋里就剩下警官一个人的时候,他立即就陷入了沉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四张票根、摩根给他的那封信以及从死者口袋里发现的那个女上晚妆手袋。他那天晚上第二次打开了那个手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摊开在桌子上。里面有几张精美地印着“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卡片。两块精巧的蕾丝手绢、粉盒、粉扑、口红、一个装零钱的小口袋里有二十美元的纸币和几个硬币,还有一把家门钥匙。 奎因若有所思地用手摆弄了一会儿这些东西,然后把它们装回了手袋里,又把这个手袋连同票根、信件一起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最后他站了起来,慢慢地环顾一下四周。他走到衣帽架前,摘下了一顶挂在那里的简洁的圆顶礼帽,研究了一下礼帽的里面。里面的名字编写“L.P.”以及帽子的尺寸六又四分之三似乎引起了警官的兴趣。 他把帽子放回了原处后,打开了门。 坐在外间的那四个人连忙站起身,脸上带着解脱了的表情。奎因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口:“我们现在谈谈吧,请你们都进来好吗?” 他礼貌地站在一边让他们先进去了——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他们很兴奋地走进屋子,那年轻人忙着为女人们拉椅子让他们坐下。四双眼睛都急切地盯着站在门口的老者。他慈祥地笑着,又快速地扫了外间一眼,然后关上房门,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到桌前坐下,又摸出了鼻烟壶。 “好了!”他温和地说,“我为让你们等了这么久向你们道歉。你们知道,这也是公事公办……好,我们来说说。哎……对了,对了,我应该……好吧!首先,女士们,还有那位先生,我们就开门见山吧。”他温和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最漂亮的女人,“小姐,虽然你还没有介绍过自己,不过我相信你叫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我说得对吗?” 那女孩挑了挑眉毛:“您说得太对了,先生,”她用一种悦耳的音乐般的声音回答道,“不过我还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她笑了。这是一种极有吸引力的微笑,微笑里充满魅力和女人味。她是一个年轻成熟的女性,有着棕色的眼睛和奶油色的皮肤,总之,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让警官耳目一新的感觉。 他冲她笑了笑:“好把,伊维斯·波普小姐,我知道这 5bf9." >对一个外行来说是很神奇的。不过,我是个警察,知道你的名字就没有什么可神奇的了。简单说吧,你不是那种默默无闻的女性,今天我还在报纸上见到过你的照片呢,其实,是在娱乐版。” 女孩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紧张:“原来是这样!刚才我还有点害怕呢。那么您找我干什么呢?” “公事,完全是公事。我对什么人感兴趣的时候,都是与公藏书网事有关。不过在我问你问题之前,可以问一下你的朋友们都是什么人吗?” 那三个人窘迫地咳嗽了一下。弗朗西斯极具魅力地说:“很抱歉我的疏忽,警官。这位是希尔达·奥兰治小姐,这位是伊芙·爱丽丝小姐,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这位是斯蒂芬·巴里先生,我的未婚夫。” 奎因惊奇地看了看她们:“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们不是《枪战》的演职员吗?”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奎因对弗朗西斯说道:“我不想太公事公办,伊维斯·波普小姐,不过有点事想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让你的朋友们陪着你呢?”他毫无恶意地微笑了一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近人情,不过我可是让我的手下请你单独来的。” 其他三个人直挺挺地站着。弗朗西斯带着恳求的目光转向了警官。 “我……请原谅我,警官,”她快速地说道,“我……我从来都没被警察问过话。我非常紧张,所以我就请了我的未婚夫和这两位女士来陪我,他们都是和我最亲密的人。我不知道这违背了您的意愿……” “我明白了,”奎因笑着回答说,“我完全明白。不过你看……”他决绝地挥了挥手。 斯蒂芬·巴里弯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如果你需要我,亲爱的,我是不会离开你的。”说完,他挑战似地看着警官。 “不过,斯蒂芬,亲爱的……”弗朗西斯无助地哭道。奎因的表情里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你……你最好还是走吧。不过请你在外面等我。不会太长时间的,是不是,警官?”她问道,眼睛里闪着不愉快的光。 奎因摇了摇头说:“不会太长时间的。”他整个的态度已经改变了,他好像有些粗暴了。其他人都发现了他态度的变化,不由得也生起气来。 希尔达·奥兰治,这个年届四十的女性,脸上还隐约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风采,现在不得不靠化妆来掩盖岁月的痕迹,她盯着警官说:“我们就在外面等你,亲爱的。如果你感到不适,或是什么,就喊,然后我们就会来帮你。”说完,她快步地走出了屋子。 伊芙·爱丽丝拍了拍弗朗西斯的手:“别担心,弗朗西斯,”她用一种轻柔但很清晰的声音说,“有我们呢。”说完,她拉着巴里的胳膊,跟着希尔达出去了。巴里带着气愤和不舍的目光回头看了看,把门摔上之前又狠狠地盯了警官一眼。 警官立即站起了身,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他把手按在桌面上,眼睛盯着弗朗西斯的眼睛:“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小姐,我和你联系完全是出于公事的需要……”他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精致的镶着水晶的手袋,“我就想还你的包。” 弗朗西斯半站半坐,她的眼睛盯着那个小包,脸上的颜色有些变了:“嗨,那是……那是我的包。” “说得对,伊维斯·波普小姐,这是今晚在剧院找到的。” “那当然!”那女孩紧张地笑了笑,坐进椅子里说道,“我太傻了,直到刚才我才想起它来!” “不过,伊维斯·波普小姐,找到你的包的地方比找到你的包本身更重要。”他停顿了一下,“你知道今天晚上这里有个人被谋杀了吗?” 她张着嘴盯着警官,眼睛里闪过了极度恐惧的神色:“是的,我听说了。” “哎,你的包,伊维斯·波普小姐,”警官没有一点软弱的神色,“是在死者的身上找到的。” 那女孩的眼里闪过了极度的惊恐。然后,她低声尖叫了一声,瘫软在椅子里,脸色变得惨白。 奎因跳了起来,眼里现出了关切同情的目光。正当他探过身子的时刻,门开了,斯蒂芬冲了进来,希尔达·奥兰治、伊芙·爱丽丝以及约翰逊都跟着他冲了进来。 “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你这老混蛋!”那演员大叫道,用肩膀把警官撞到了一边。他温柔地抱住了弗朗西斯,用手拂去她眼睛前面的黑发,在她耳边安慰着她。当他走近的时候她抬起眼睛迷乱地看了看他:“斯蒂芬,我……受不了了,”她低声说道,说完后又瘫在了他的臂弯里。 “谁去弄点水来,”那年轻人抓住了她的手吼道。这时约翰逊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巴里理都不理,他摸了摸弗朗西斯的喉咙,帮她均匀地呼吸,这时她醒了过来。那两个女演员推了推巴里,并让所有的男人都出去。奎因温顺地跟着那个气愤的男演员和约翰逊出去了。 “你可真是个好警察,是吧?”巴里讽刺地对警官说道,“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用你们警察惯用的伎俩打她的脑袋吗?” “好了,好了,年轻人,”奎因温和地说道,“别再讽刺挖苦了,年轻人。那年轻的女士只是受了点刺激。” 他们就那样默默地站着,直到门开了,另外两位女演员扶着弗朗西斯走了出来。巴里马上跑到了她的身边:“你没事了么,亲爱的?”他拉着她的手柔声问道。 “请你……斯蒂芬……送我回家,”她沉沉地靠着他叹藏书网息着说。 奎因警官站在一边让他们过去了。当他看着他们慢慢地走向正门加入到出去的人群中时眼里闪现出了悲哀的神色。 第六章 地方检察官变成了传记作家 理查德·奎因警官是个奇特的人。他身材矮小瘦削但却很结实。他长着灰色的头发和象征丰富的经验的皱纹,他可以被看成是商人、看门人或者任何什么人。当然,只要衣着得当,他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任何一种人。 他的神态里也有这种特征。很少有人像他一样了解自己。对于他的同事、敌人以及被他送上法庭的人来说,他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在他愿意的时候,他可以很具表演能力,或温和、或自负、或慈祥、或严厉。 但是在他的内心里,就像有些人说的那样,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一位非常善良、非常敏锐、同时又是非常坚强的不会被残酷的事所打倒的人。凡是在工作上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会发现他性格的多变性,在他的人格中总是有新的东西出现。他发现在工作中就需要这种性格。人们永远都无法猜到他将要做什么或是说什么话,因此他们都有些怕他。 现在他又独自一个人了,他回到了潘泽的办公室,把门关得紧紧的。他的调查取证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他又回到了真我。在这一刻,他又变成了一个老人,生理上的老人,但精神上又老到又充满智慧。他脑海里闪现最多的是那个被他吓得失去了知觉的女孩。女孩那张痛苦、恐惧的脸让他心头发紧。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表情展现出了任何一个男人都希望得到的女儿的表情,那么惹人怜爱。看着她在他面前痛苦地失去了知觉,他的心都碎了。当他想到她的未婚夫对他的那种愤怒的表情时,他又不由得感到脸红。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态,警官又拿出了鼻烟壶,叹了口气,然后使劲地吸了起来……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他又回到了工作时的神态——一个坐在桌前沉思默想的侦探。事实上,他非常希望进来的是埃勒里。 他大喊了一声“进来”。门开了,一个衣着过分臃肿、戴着羊毛围巾的瘦削但眼神十分灵活的男人走了进来。 “亨利!”警官兴奋地叫着站起身来,“你来这儿干什么?我还以为医生已经强迫你上床休息了呢!” 地方检察官亨利·辛普森坐在椅子上后眨了眨眼。 “医生,”他用说教式的语气说道,“医生,他们只会让我的脖子难受。把戏怎么样?”他一说话,就感到脖子有些难受。警官也又坐了下来。 “对成年人来讲,”他断然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守规则的病人。你小心点,不然就会得肺炎的。” “行了,”检察官笑道,“可能发生的事多了,要担心那还得担心死了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呃,是的。你的问题。你问的是,把戏怎么样?把戏,我亲爱的亨利,现在来看可不怎么乐观。你满意了吗?” “你还是再说得明白一点,”辛普森说道,“记住,我是个病人,就快死了。” “亨利,”奎因热切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说道,“我告诉你说我们目前遇到的案子是我们处理过的最棘手的一个……你脑袋嗡得一下了吧?我不想把我的麻烦事告诉你!” 辛普森皱着眉头看着他:“如果你这么说,那我想那一定是真的了,不过这案子来得不是时候。选举已经为期不远了,要是有这么一件没有侦破的案件,那一定会给反对党抓住把柄的……” “哎,这只是一种看问题的方法,”奎因低声说道,“我可没从选举的角度考虑,亨利。有个人被谋杀了——坦率地说,我这会儿考虑的就一个简单的问题,那就是是谁干的。” “我接受你的意见,警官,”辛普森用一种更轻松的语气说,“不过你要是听到了我几个月前干的事——当然是在电话里……” “等一下,我亲爱的沃森,埃勒里就会这么说,”奎因笑道,他的情绪很明显地变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天你在家,可能是在床上。电话铃响了。一个声音在电话里发牢骚、叫骂、怪笑,反正是发出了一切能让人不安的声音。那声音说道:‘我不能忍受像一个普通的罪犯一样被警察抓住!我要给奎因那老家伙添点麻烦!他严重干扰了人们的人身自由!’等等,等等,这一类的话……” “你这个家伙!”辛普森笑了起来。 “这个先生,也就是出怪声的这个男人,”警官继续说道,“一定又矮又胖,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有一种不太好听的女人似的嗓音,又装出一副关心家庭的样子——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是一个受公众瞩目的人物,而且总是把你当作他‘最好的朋友,地方检察官辛普森。’我说得对不对?” 辛普森坐在那儿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笑了。 “非常的神奇,亲爱的福尔摩斯!既然你这么了解你的朋友,那我想你告诉我他的名字也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简单了。” “呃——不过这只是想象,是吧?”奎因红着脸说道,“我……埃勒里!我的儿子!见到你真高兴!” 埃勒里走进了房间。他和辛普森热情地握了握手,辛普森也像老朋友似地问候他,埃勒里也关切地询问了地方检察官的病情,然后放到桌子上一大杯咖啡和一纸袋法式点心。 “好了,先生们,大搜查已经结束了,劳累的侦探们也该吃点夜餐了。”他笑着,亲热地拍了拍他父亲的肩膀。 “天!埃勒里!”奎因高兴地叫道,“这可是个惊喜!亨利,你要和我们一块儿庆祝一下吗?”他用纸杯倒了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我不知道你们要庆祝什么,不过算我一个,”辛普森说道,三个男人都尽兴地喝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埃勒里?”警官满意地喝着咖啡问道。 “上帝既不吃,也不喝,”埃勒里吃着一块奶油蛋糕说道,“我可不是万能的上帝,所以还是请你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吧……不99lib?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利比先生,就是利比冷饮店的老板,是他带来的蛋糕,他是来确定杰斯·林奇说的姜汁酒的事的。而且埃琳娜·利比小姐也证实了巷子里的事。” 奎因用大手绢擦了擦嘴唇:“好的,不过还是让普鲁提去证实一下这件事。我今天晚上和几个人谈了话,现在我没事可干了。” “谢谢,”埃..勒里干巴巴地说道,“这种复述不错。今天晚上就发生了这么点事。” “先生们,”辛普森放下杯子说道,“我要来说的事是这样的。大约半个小时之前,我的‘一个好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这个人有一点背景——他含含糊糊地告诉我说今天有个人被谋杀了。他还说,理查德·奎因警官像一阵大风似地刮到了剧院,当然他身后还跟着些小风。一到剧院他就让每个人都毫无理由地等了一个多小时,这一点都不符合程序,我的朋友是这样说的。他还说警官甚至把他当成了罪犯,搜查了他、他妻子还有他女儿之后才让离开剧院。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些——他其他的话就是些骂人的话,与案子都没什么关系。还有一件事就是维利在外面告诉了我被谋杀的人是谁,而这才是最有趣的部分。” “你对这个案件的了解程度和我差不多,”警官说,“可能比我知道的还多呢,因为我觉得你对费尔德要比我对他了解……埃勒里,外面搜查时有什么事发生吗?” 埃勒里舒服地把两腿叠在一起:“和你预计的一样,搜查观众没有什么结果。没发现什么异常,一件都没有。看样子人人都有罪,可人人又都有不认罪的理由。换句话说,我们可是前景不乐观啊!” “当然,当然,”奎因说道,“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一个聪明人作主谋。我想你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帽子吧?” “那也是我重点要找的东西,爸爸,”埃勒里回答说,“可是,没有,没有可疑的帽子。” “他们都搜查完了吗?” “我穿过街道去买吃的的时候他们就差不多完事了,”埃勒里说道,“后来没办法了,只能让楼座上愤怒的观众下楼,把他们放到了大街上。现在所有的人都走了……楼座上的观众、剧院的职员、剧组人员……演员。整个晚上他们都在扮演受难的上帝,可突然他们发现自己就站在平常的街道上,穿着普通人的衣服。顺便说一句,维利也搜查了从这里出去的那五个人。那年轻的女人车可真不错。我看见了伊维斯·波普小姐一行人……我想你不会把他们给忘了吧。” “所以我们已经进退维谷了,哎?”警官咕哝道,“今晚的事就是这样,亨利。”他把一晚上的活动向默默地坐在椅子里皱着眉头想事情的辛普森作了扼要的介绍。 “事情就是这样,”警官在这间小办公室汇报了之后总结道,“哎,亨利,关于蒙特·费尔德,你肯定有要告诉我们的话。我们知道这家伙名声不怎么样——不过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些。” “这评价对于他来讲已经够好的了,”辛普森生气地说道,“我差不多知道他一生做过的每一件坏事。看样子你们这个案子有一定的难度,但愿我说的关于他的过去的事能给你们提供点线索。” “费尔德最开始在我的手下干,那时他就被怀疑和水桶店诈骗案的丑闻有关。那时还是助理地方检察官的克洛宁却没法抓住他的把柄。费尔德把一切都掩藏得很好。我们所拥有的证据只是一个给黑帮踢出来的人讲的故事,这故事也无法辨认是真是假。当然,克洛宁一直也没让费尔德知道他已经受到了我们的怀疑。这事也就过去了。克洛宁脾气急躁,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发现了证据,可每一次都不了了之了。不过,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费尔德很狡猾。 “等我到了那儿以后,克洛宁就让我们调查费尔德的背景,当然是秘密调查。我们得到的情况就这些:蒙特·费尔德来自新英格兰的一个贵族家庭——那种并不用吹嘘自己是五月花号船员后裔的那种家庭。他小的时候家里给他请过一个家庭教师,后来又去了很好的学校,但是他不想学好,后来他父亲把他送到了哈佛大学读书,希望他能成为有才气的人,这也是他父亲的最后一线希望。他好像小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孩子,虽然没犯过什么罪,但是却非常野蛮。从另一方面来讲,他骨子里还有一股傲气,等他长大以后,就自作主张地把名字缩短了。他家族的姓原来是Field-ing,后来他就叫蒙特·费尔德了。” 奎因和埃勒里点了点头,埃勒里看样子好像在沉思,奎因则直直地盯着辛普森。 “可以说,”辛普森继续说道,“费尔德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很有头脑,他在哈佛读法律,读得还不错。他的口才非常好,这也得益于他丰富的法律知识。不过在他毕业之后,他的家庭还没来得及为他们帮他选择的职业而骄傲时,他就卷入和一个女孩的桃色新闻中去了,弄得自己声名狼藉。他的父亲一怒之下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他玷污了家族的名声,你们明白那种事的……哎,不过,我们的这位朋友并不怎么悲伤。他不再愿意处理一些小案子了,他决定自己去挣大钱。那一段时间他是怎么干的我们不得而知,后来我们知道他和一个叫科恩的人做了搭档。那人也是这行中比较狡猾的那种人。这种搭档多么天衣无缝!他们靠帮助骗子辩护赚了很多钱。你和我都知道,那些比最高法院还知道法律的空子的人,谁能治得了他们呢。他们什么事都插手——那时是罪犯的黄金时期。骗子们都知道有科恩和费尔德为他们辩护他们是不会有事的。 “后来那个科恩先生,就是那个经验丰富的家伙,和一个客户有了瓜葛,他们共同赚了很多黑钱——他在那一行干得很漂亮,美中不足是他的英语不够地道。我说,这位科恩先生的下场可不怎么美妙。一个冬天的晚上,他在北河的源头被人谋杀了,他的头被打穿了。十二年过去了,凶手依然没有查出来。我们对他的身份早就怀疑了,如果破了今晚的案件就能把科恩那案子也解决了,我是一点也不吃惊。” “那他也就是那么一种花花公子,”埃勒里说道,“就是死了之后他的面容也那么不招人爱见。为了他我没买到那本第一版的书可真是太亏了。” “算了吧,你这书虫,”他父亲不满道,“说下去,亨利。” “现在,”辛普森拿起了一块蛋糕,边吃边说道,“现在我们来说说他生活中好的一面。他搭档悲惨地死去之后,他好像重新开始了生活。他真的去工作了——这回是真的从事合法的工作——当然他还有足够聪明,干得很好。有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干,渐渐他消除了以前留下的坏名声,现在名声已经开始变好了呢。 “他好好表现的时间持续了六年。后来他遇到了本·摩根——一个从来就没有什么污点和坏名声的人,虽然他缺少当律师的灵气。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费尔德说服了摩根和他搭档。后来事情就开始变糟了。 “你们可能还记得纽约那段治安很恶劣的日子。纽约 6709." >有一个很大的犯罪团伙,这个团伙里有公职人员、骗子、律师,有些案件还涉及了政治家。那时候出现了许多银行抢劫案;城市里到处都在卖假酒;同时还出现了许多谋杀案,这让政府如履薄冰。不过这事你和我一样清楚。你们虽然抓住了一些人,但你们却没有把这个团伙一网打尽,而且我完全有理由认为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就是蒙特·费尔德。 “看见了吧,一切的一切对于他这种聪明人是多么的简单。通过他第一个搭档的培训,他对见不得人的那些东西都了如指掌。当科恩不再有用了的时候,他很轻易地就被剔除了。然后费尔德——记住我这可都是推测,因为还没有证据——然后费尔德,在从事法律工作这一受人尊重的幌子的掩盖下,建立了一个更大的犯罪团伙。当然对于他是怎么干成这一切的我们无从知道。当他一切都准备就绪时,他遇见了很出名的、受人尊重的摩根,然后他的法律地位就稳固了,于是在近五年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诈骗活动。” “摩根是怎么搀和进来的?”埃勒里很随便地问道。 “我就要说到这个了。我们可以完全肯定的是,摩根和费尔德干的这些非法勾当丝毫都没有关系。他品格端正,事实上对于人品不好的当事人他都拒绝为他们辩护。当摩根知道了一些费尔德干的勾当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开始紧张了。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此我还不敢确定,不过你们去问摩根,就可以得出结论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分道扬镳了。从那以后,费尔德干的事情就有一点半公开的味道了,但是还是干得天衣无缝,让法律无法抓住他的把柄。” “对不起,我打断你一下,亨利,”奎因思索着说,“你能把他们分道扬镳的事再多给我们讲点吗?等我和摩根谈话时我好检验一下他是不是在说实话。” “呃,好的!”辛普森答道,“我很高兴你能及时提醒我。在他们正式签署分手协议之前,这两个人有一次大的争吵,差点儿酿成悲剧。在他们经常吃午饭的韦伯斯特俱乐部,他们俩狠狠地争吵了一回。他们吵得越来越厉害,后来旁观的人不得不出面干预了。摩根当时气得要发疯了,那会儿就在那儿威胁说要杀了费尔德呢。我想费尔德那时倒是非常镇静。” “见到这件事的人有知道他们争吵的原因的吗?”奎因问道。 “很遗憾,没有。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后来他们平静地分了手,再后来就没人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儿了。当然,到今晚之前。” 地方检察官说完之后,三个人沉默了有一会儿。埃勒里用口哨吹了舒伯特小夜曲的几个音符,奎因深深地吸了一下鼻烟。 “我说,摩根可是对这事脱不了干系。”埃勒里眼睛望着天说道。 他父亲嘟囔了一句什么。辛普森严肃地说:“哎,>藏书网那是你们的事,先生们。我知道我该干什么。既然费尔德已经死了,我就得好好整理一下他的档案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死就会一了百了,我希望,他的那个团伙就此解散。明天早上我派个人到他办公室去。” “我的人已经在那儿守着了,”奎因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以为是摩根干的,是不是?”他眨了眨眼睛问埃勒里道。 “我记得我刚才说的是,”埃勒里平静地说,“摩根脱不了干系。我可没有接着往下说。我承认摩根是一个非常可疑的人——除了,先生们,一件事。” “帽子?”奎因警官立即接上了话茬。 “不,”埃勒里说道,“是另外一顶帽子。” 第七章 奎因父子的推理分析 “我们来看一看我们站的位置,”埃勒里没有停顿地说道,“我在这种最基本的光线下考虑一下这个事情。” “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品阴暗的男人,蒙特·费尔德,可能是一个大的犯罪集团的头儿,他树敌很多,在罗马剧院第二场演出即将结束之际,即九点五十五分被人谋杀了。他的尸体是由一个叫帕塞的智力不特别出色的职员发现的,当时这名职员就坐在与蒙特·费尔德同一排,相距五个空坐的座位上。这个想离开的男人在出去时发现了这个男人说:‘谋杀,我是被谋杀的。’或是什么其他的话。 “一名警察被叫了过来,为确信这个男人已经死了,这名警察又从观众当中找到了一名医生,这名医生断言死者的死因是某种酒精中毒。后来,普鲁提医生,警局的助理验尸官,也证实了那名医生的诊断,同时他又说,普通的酒精中毒不可能使死者那么快死亡。因此,死因问题我们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确定,因为尸体解剖后的验尸报告就可以说明一切。 “由于观众人数众多,所以附近警局的警官们被告知前来执勤,稍后总部的人也赶来进行了迅速的调查取证工作。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凶手是否在作案后和尸体被发现这个时间段里有机会离开剧院。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官多伊尔立即就请剧院的经理派人把守了每个出口以及巷口。 “我到了之后,立即就进行了现场调查。我去了所有的出口,询问了每一个把守的人。我发现第二场整场演出过程中每一个出口都有人把守,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有两个例外。现在,卖桔汁的男孩,杰斯·林奇证实,死者不仅在第一场和第二场的中场休息时还活着——他是在那个时间见到费尔德,而且还和他说了话——而且死者在第二场开始后十分钟时还活得好好的。当卖饮料的男孩给他送姜汁酒时他还活着,但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发现费尔德已经死了。在剧院内部,把守在楼厅的楼梯口的引坐员发誓说在第二场期间没有任何人上下楼。这就排除了凶手去楼厅的可能。 “刚才我发现的那两个例外就是左侧通道的门,那本来是应该由女引坐员马奇·奥康奈把守,但是,在第二场期间她并没有在那儿把守,而是坐在她的情人身边。凶手很可能就是从这两扇门当中的一个溜走了,因为这对任何一个犯罪分子来说都是很方便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已被那个叫奥康奈的女孩的陈述否定了,我是在她被讯问之后跟她谈的。” “你没有直接问她吧,你这滑头?”奎因盯着埃勒里问道。 “我当然没有,”埃勒里笑道,“而且我还发现了和这段调查非常有关的一个重要事实。奥康奈发誓说在她去坐在帕森·约翰尼身边之前她把门从里面锁上了,而且她还把脚灯打开了。等剧场出现混乱的时候,她跑回去时发现门还是从里面锁着的,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直到多伊尔想安抚观众的时候她才打开。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我想她不会说谎的——这就证明凶手并不是从这两扇门逃走的,因为尸体被发现时这两扇门依然是在里面锁着的。” “哎,我彻底失败了!”奎因叫道,“这方面的事儿她一点都没告诉我,这个家伙!等我收拾她吧,这个小女子!” “请你理智点儿,我的警官先生,”埃勒里笑道,“她之所以没有告诉你锁门的事儿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问她。她觉得她今天已经受够了。” “不管怎么说,她的话可以帮助我们排除凶手从那两扇门逃跑的可能性。我也得承认,这里面还会有许多其他的可能性,比方说,马奇·奥康奈可能就是罪犯的同伙。我提到这一点只是想说明一种可能性,不是什么确定的东西。无论如何,凶手是不会冒着可能被发现的危险从边门逃跑的。还有,在第二场那么高潮迭起的时刻离开也太引人注意了,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人离开。再有,凶手并不知道那个叫奥康奈的女孩的职责——如果她不是同伙的话。由于这次谋杀案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各种迹象表明了这一点——凶手应该已经放弃了从边门逃走的计划。 “这样,我觉得逃跑的途径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正门。而这里,收票的人和外面的看门人也非常确定地证实在第二场期间,除了那个卖饮料的男孩,没有任何人出去过。 “所有的出口都被把守住了或是被锁上了,而巷子里从九点三十五开始林奇、埃琳娜、约翰尼·蔡斯——那个引坐员——他之后就是警察——一直都在那儿,这些如果都是事实的话,那么通过讯问和调查,先生们,”埃勒里用严肃的语气说道,“结论就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是,从谋杀被发现开始,直到整个调查的进行,凶手都一直在剧院里面!” 埃勒里讲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 “我再补充一句,”他很平静地说道,“当我问及引坐员们在第二场开始之后是否有人换了座位,他们都不记得了。” 奎因悠闲地吸了一下鼻烟:“很好——非常出色的推理,我的儿子——这推理非常符合情理。假如凶手真的一直在剧院里,那我们怎样才能找出是谁呢?” “他也没说能找到,”辛普森笑着插话道,“别这么敏感,老伙计。没人会说你工作做得不好。从我今天所听到的一切来看,你今天晚上处理的相当出色。” 奎因笑了:“我的确是对自己没有对门的问题考虑周全而生自己的气。不过罪犯极有可能在谋杀之后就溜走了,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做,谁想到他还留在剧院里。” “那当然,爸爸!”埃勒里严肃地说,“你今晚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而我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四处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 “那讯问的结果怎么样呢?”辛普森好奇地问道。 “哎,结果怎么样?”埃勒里挑战似地说道,“就根据他们的言谈和举止我们当然无法做出决定性的判断。我们拘留了帕森·约翰尼,一个无赖,他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不务正业就没什么别的了。还有那个马奇·奥康奈,一个很可疑的人物,就是因为她,我们对好多事都无法做出结论性的判断。她可能是同谋——可能是无辜的——她也可能仅仅是玩忽职守——她各种可能性都有。然后就是那个发现了费尔德的威廉·帕塞,你难道没看见他智商低下的那个样子吗?还有本杰明·摩根——就他还能提供一点破案的可能性。可是他今天晚上的表现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没错,他说的邀请信的事听起来很奇怪,因为那样一封信任何人都可以写,包括摩根本人。不过我们还要记住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费尔德的威胁,还有他们两个人之间近两年来的矛盾。最后,还有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小姐。非常遗憾,在讯问的时候我不在场,但事实却是不可改变的——难道这不是个有趣的发现吗?——那就是她的手袋是在死者口袋里发现的。你能解释一下吗?你看,我们的结论就到这儿了。我们今天晚上整个就是怀疑>?过多,证据不足。” “你说的都很正确,儿子,”奎因很随意地说,“可是你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那就是那几个可疑的空座位。还有更让人吃惊的就是,费尔德的票根和我们惟一发现的票很,就是左LL三零那张,根本就对不上。这就是说,这两张票根并不是同一场的!” “好的,”埃勒里说,“不过我们暂时先把这件事放一放,还是来说说费尔德帽子的事儿吧。” “帽子——好,你怎么认为?”奎因好奇地问。 “是这样的。首先,我们已经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帽子不是偶然丢的。第二场开始了十分钟之后杰斯·林奇还看见他拿着呢,可是现在却不见了,那惟一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凶手把帽子拿走了。现在,我们先暂时忘记帽子在哪里的问题。帽子被拿走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这帽子本身就有问题,如果谋杀者不拿走的话就可能暴露身份。而作案动机我们目前还无法猜测;第二,那帽子里也许有谋杀者想要的东西。你可能会说:为什么不拿走想要的东西,然后再把帽子留下?可能,如果这种假设成立的话,那也可能是凶手没有足够的时间取出他想要的东西,或者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取,所以只好把帽子拿回去,等时间富余时再从容取出。到目前为止你同意我的推断吗?” 地方检察官慢慢地点了点头。奎因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里呈现出迷惑不决的神色。 “我们现在猜测一下帽子里可能藏了什么东西,”埃勒里一边擦眼镜一边继续说道,“根据这帽子的尺寸、形状、空间可以断定这东西不会很大。什么东西能够藏在帽子里呢?我能够想到的只有以下几种东西:某种纸张、珠宝、存折或是什么小的值钱的东西。很显然,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放在帽子里的,否则帽子一摘下来就容易丢失。因此我们可以相信那东西一定是藏在帽子边里。这样就缩小了范围。体积很大的固体物质可以排除。珠宝可能会藏在那里,银行存折也可以藏在那里。从我们对费尔德的了解,我们可以排除珠宝的可能性。如果他藏着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话,那东西一定是和他的职业有关。 “我们的初步分析里面还要考虑的问题是帽子的丢失。男人是我们这个案子的重点怀疑对象。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我们要考虑的,那就是凶手是否事先就知道他是否必须拿走帽子。换句话说,凶手是否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那重要性又是什么呢?我可以推论,那就是凶手事先并不知道。 “请跟着我的思路想……既然蒙特·费尔德的帽子丢了,而现场又没有再发现任何帽子,那毫无疑问帽子是被拿走了。就像我以前指出的,我们不得不承认是凶手拿走了帽子。现在,我们不管帽子为什么会被拿走,我们现在面临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凶手事先知道他必须把帽子拿走;另一种是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先按照第一种可能推测。如果他事先知道,那他一定会拿一顶帽子来换走费尔德的那顶,而不会给侦探留下死者帽子丢失这么一个线索。拿一顶替换的帽子要安全得多。凶手要是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他就应该知道费尔德帽子的尺寸、外形,这样藏起来就更加容易些。但是却没有替代的帽子。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推断出凶手事先并不知道帽子的重要性,否则他一定会事先准备充分的,这样警察就永远不会知道这帽子有什么重要了。 “还有一点需要证实的是,即使凶手是出于什么阴暗的原因,他完全不想留下一个替代的帽子,那么他也可能会把帽子割开拿走里面的东西。他所需要准备的无非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比方说裁纸刀什么的。被掏空了的帽子和丢失的帽子所引起的后果是一样的。如果凶手事先知道帽子里东西的重要性的话,他是一定会那么干的。但是他却没那么干。因此我认为,在凶手来罗马剧院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帽子里东西的重要性。” 地方检察官紧抿着嘴唇盯着埃勒里。奎因警官好像是得了嗜睡症,手横在鼻子和鼻烟壶之间一动不动。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辛普森问道,“你知道凶手是不是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有什么用呢?” 埃勒里微笑了:“就是这个。罪犯是在第二场开始后作案的。我只是想确定,如果凶手不知道帽子的重要性的话,他就不会利用第一场的休息时间来做什么周密的计划……当然,费尔德那不知去向的帽子给我留下了这么多前提,所以找到它是非常重要的。不过,我并不认为……” “你的推理可能还不够完善,孩子,但我觉得已经够有逻辑性了,”辛普森赞许地说道,“你真该去当律师。” “你是不能击败老奎因的脑子的,”老人突然笑道,他的脸由于笑容的出现显得皱纹密布,“我将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说帽子的失踪问题。你注意到,埃勒里,费尔德的大衣上已经缝上了他的名字吗?” “说得还不如做得快呢,”埃勒里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在书的空白页上记的东西,“布朗·布鲁斯牌,男式。” “就是这个,我明天早上就让维利去查一下,”警官说道,“你肯定也注意到了,费尔德的衣服质地相当不错。如果他花了钱的话,那晚礼服要三百美元呢。而布朗·布鲁斯是有名的艺术家,他设计的东西收费一定很高。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死者的衣服都是一个厂家制作的。这对一个有钱人来说并不奇怪。布朗提供各种服装的设计……” “很可能费尔德也戴着同一品牌的帽子!”辛普森叫道,语气里带着有了重大发现的喜悦。 “完全正确,”奎因笑了,“维利的任务就是调查一下那个厂家,最好能把费尔德那天戴的帽子的复制品弄来。我非常想看看是什么样。” 辛普森站起身来咳嗽了一下:“我想我真该上床休息了,我来这儿的惟一原因就是看看你们是不是把市长给拘留了。天,我的那朋友气坏了!我再也不想知道这种事了。” 奎因带着奇怪的微笑抬起头看了看他:“你走之前,亨利,我想请你告诉我我在这个案子中的位置。我知道我今晚管得太多了,但是你要知道那是很必要的。你打算派一个你的人来插手这个案子吗?” 辛普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怎么会以为我对你今晚的调查工作不满意呢?你这个讨厌的老鸟!我不会干预你的,我现在可得走了。如果你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那我相信没人能了。我亲爱的老Q,接着干吧,如果你觉得必要,翻遍半个纽约我都没意见。我给你做后盾。” “谢谢你,亨利。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现在,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就瞧好吧!”他站起身走到外间,把头探出去喊道:“潘泽先生,请来一下好吗?” 他笑着走了回来,经理紧跟着也进来了。 “潘泽先生,来认识一下地方检察官,”奎因说道。两个男人握了握手,“现在,潘泽先生,在你回家之前,还有一件工作需要你来做。我希望把剧院紧紧地关闭。连一只老鼠也不能进来!” 潘泽脸色苍白了。辛普森耸了耸肩,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他早已洗手不干了似的。埃勒里赞许地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我们有困难!”经理说道,“这很必要吗?” “非常必要,亲爱的先生,”警官回答说,“我会派两个人守在这儿的。” 潘泽握了握手,求助似地看了看地方检察官。辛普森背对着他们站着,正在欣赏墙上的一副油画。 “这太可怕了,警官!”潘泽带着哭腔说道,“以后还会有人到我这里演戏看戏吗,不过,你说要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好了,朋友,别那么难过,”警官很友好地说,“这件事会提高你的知名度。等案子结了以后,你的剧院还得扩大呢。不过,我只是想让你关闭几天。我会告诉守在外面的人怎么办。等你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就把一切交给我的人,然后你就回家去吧。几天之后我会通知你什么时候再次开放。” 潘泽悲哀地垂着头,双手颤抖着离开了。辛普森立即转过身来对警官说:“我的天哪,你为什么要关闭剧院呢?你毁了这个剧院了,不是吗?” “哎,亨利,那帽子还没找到呢。所有出去的人都被搜查过了,每人只有一顶帽子。那难道不意味着我们还得在这里找一找吗?如果帽子还在这里,我是不允许任何人来拿走的。如果有任何办法可以破案,我都会做的。” 辛普森点了点头。当三个人走出差不多空了的正厅时,埃勒里依然紧锁着眉头。到处都是弯腰搜查每一个座位的忙碌的人。有几个人忙着进进出出。维利警官站在正门口低声和皮格特还有海戈斯托姆说着什么。福林特侦探正指挥着一些人在正厅前部忙碌。几个清洁女工正拿着吸尘器在吸着地板。在后面的角落里,一个女警察正和那个叫菲利普斯夫人的女人说话。 三个男人向大门走去。当埃勒里和辛普森正查看四周的情况时,奎因低声对维利发布了命令。最后他说道:“好了,先生们,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我们走吧。” 人行道上一些警察已经用绳子围出了一块空地,把好奇的人们留在了外面。 “即使是凌晨两点,百老汇还有些夜游神啊,”辛普森说道。奎因婉转地谢绝了搭地方检察官的便车,辛普森挥了挥手钻进了车里。一些记者冲过了绳子的拦截包围了奎因父子。 “嘿,嘿,这是怎么回事?”老人皱着眉头说。 “今晚工作的进展情况如何?”一个记者急忙问道。 “你要想知道情况,就问还在里面的维利警官。”他说着走了出去。 埃勒里和理查德·奎因默默地站在路边99lib?t>,看着警察在驱散人群。然后老人很疲惫地说道:“好了,我们走一段路吧。” 第八章 奎因父子见到了费尔德先生最好的朋友 奎因家位于西八十七街的公寓是个男性化的住所,壁炉边放着烟斗架,墙上挂着闪闪发光的马刀。他们住在一幢有三户人家的棕色石头房屋的顶层,这是一个维多利亚时代晚期的遗迹。你得穿过阴沉垂直的似乎没有尽头的大厅走上铺着厚地毯的楼梯。等你十分肯定只有变成了木乃伊的鬼魂才会住在这么一个阴森的地方的时候,你才会偶然发现一扇巨大的栎木制的门,上面写着“奎因家”——一句用工整的字母写的并镶了边的格言。然后迪居那从门缝里冲着你咧嘴笑着,你便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里。 不止一个心高气做的人心甘情愿地爬上这些讨厌的楼梯来这里寻找避难所。不止一张上面印着著名人名的名片被迪居那高高兴兴拿着穿过门厅送到起居室里。 门厅是埃勒里的灵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它太小太窄以至于几面墙显得异常的高大。一整面墙上挂着一幅描绘狩猎场面的挂毯——一件对于这间中世纪房间最恰当的饰物。奎因父子都打心底里讨厌它,留着它仅仅因为是那位公爵——那位感情容易冲动的绅士——是带着王室的感激送给他们这挂毯的。理查德·奎因曾帮助公爵的儿子摆脱了一桩丑闻。这桩丑闻的细节永远不会公布于众。挂毯下方摆着一张沉重的布道桌,上面陈列着一盏羊皮灯和一对铜书档,夹着三册一套的《天方夜谭》。两张布道椅和一张小地毯占满了门厅。 当你穿过这个沉闷的、永远是阴暗的、几乎永远是可怕的地方时,你绝对想象不出楼上那个大房间里十足的爽快。这种反差强烈的效果是埃勒里的个人诙谐,要不是埃勒里,门厅和它里面的家具早就被扔到某个黑牢里去了。 起居室三面墙处都是一系列直立的,散发着皮革臭味的书箱,一层一层一直推到高高的天花板。第四面墙处是一个巨大、逼真的壁炉。壁炉用一根结实的栎木横梁作炉架,闪着光的铁制品作炉格。壁炉上方挂着那对著名的十字军刀,是纽伦堡一位老剑术高手送的礼物。理查德年轻的时候在德国上学时与他住在一起。油灯在这间杂乱无章、巨大的房间里闪闪烁烁;到处都是安乐椅、扶手椅、低沙发床、脚凳、浅色的皮靠垫。总的来说,这是两位懂得享受情趣的理智的绅士所能设计出的最舒适的起居室。这样的地方过一段时间也许会由于摆放东西过多而空气不新鲜,但是手脚忙个不停的迪居那,所有的活儿都干的家务总管,供差遣的童仆,贴身的男仆,吉祥的人,阻止了这种结局的发生。 迪居那是理查德·奎因在埃勒里上大学期间挑选的人,那时候老人家非常孤独。这个开朗的年轻人,年龄十九岁,从他记事起就是个孤儿。当他被老人选中时。他欣喜若狂,根本没意识到有个姓的需要。他身子单薄,个头矮小,又紧张又开心,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安静得像只耗子。迪居那按照古阿拉斯加人向他们的图腾柱鞠躬的方式向老理查德致意。迪居那也和埃勒里一样腼腆,不善于言语,只知道用他热情的工作方式来表达感情。他睡在奎因父子俩卧室上面的一个小房间里,按照理查德自己暗笑的说法,“深更半夜能听见一只跳蚤对它的配偶唱歌的声音。” 在蒙特·费尔德被暗杀那个重大夜晚后的第二天早晨,迪居那在铺吃早餐用的桌布时电话铃响了。这个男仆已经习惯了一大早有人打来电话,拿起话筒:“我是奎因警官的仆人迪居那,请问是哪位?” “噢,是吗?”电话那边一个男低音咆哮着说道,“你这个小杂种,给我把警官叫起来,动作快点!” “先生,除非他的仆人迪居那知道是谁打来的,否则不能惊动奎因警官。”迪居那对维利警官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咧嘴笑了笑,吐了吐舌头。 一只纤细的手牢牢抓住迪居那的脖子把他推到房子中间。老警官穿得整整齐齐,鼻孔轻快地抽动着用力吸进新鲜空气,对着话筒讲道:“别理迪居那,托马斯。什么事?是我,奎因。” “是你吗,老警官?要不是瑞特刚从蒙特·费尔德的公寓打来电话,我不会一大早吵醒你。接到有趣的报告。”维利咕哝道。 “嘿,嘿!”老警官暗笑道,“这么说我们的朋友瑞特抓到什么人了吗?是谁,托马斯?” “你猜猜看,长官,”维利不动声色的声音传过来,“他说他身边有位女士,处在穿着睡衣的尴尬状态下。如果他和她再多呆会儿,他的老婆会跟他离婚。下令吗,长官?” 奎因开怀大笑:“当然,托马斯。马上派两个人去那里护送他。我很快就去,也就是说,等我把埃勒里叫起床就去。”他挂断电话,咧嘴笑笑,“迪居那,”他喊道。男仆的头立刻从厨房门后伸了出来,“快把鸡蛋和咖啡准备好,小子!”老警官转身要到卧室去,却发现埃勒里领口没有系上,但是可以肯定正在穿衣服,还带着一丝专注的神情在看着他。 “你真起来了?”老警官嘟哝道,舒舒服服地坐到扶手椅里,“我还以为要把你从床上拖起来呢,你个懒虫!” “你歇会儿吧,”埃勒里心不在焉地说,“我当然起来了,等会儿迪居那做好饭我填饱肚子马上走,不妨碍你。”他懒洋洋地进了卧室,过了会儿又出来了,挥舞着领子和领带。 “回来!你这是去哪里,年轻人?”奎因咆哮道,突然站起身。 “去我的书店,亲爱的警官。”埃勒里不满地答道,“你总不会认为我会允许福克纳的初版书从我的手中溜掉吧?真的——书店也许还有。.99lib?” “福克纳那些毫无价值的书,”他父亲厉声说,“你已经开始做一件事就得帮助把它干完。到这儿来,迪居那,那小子哪儿去了?” 迪居那轻快地走进房间,一只手举着一只托盘,另一只手拎着一罐牛奶。转眼间地摆好了桌子,咖啡还在冒泡,面包烤得金黄。父子俩一言不发匆匆吃着早餐。 “行了,”埃勒里说着放下手中的空杯子,“我的便餐吃完了,告诉我去哪里救火。” “戴上帽子,穿上大衣,不要再问没有意义的问题,让我伤心的儿子,”奎因咕哝说。三分钟后他们站在人行道上招着出租车。 出租车开到一座极大的公寓楼前。皮格特侦探嘴上叼着一支香烟在人行道上闲荡着。老警官冲他使了个眼色便快步走进大厅。他和埃勒里飞奔到四楼,海戈斯托姆侦 63a2." >探跟他们打了招呼,用手指指门上写着四-D号的公寓。埃勒里探过身子想看看门牌上刻的名字。他正要用带着开玩笑劝告的口吻攻击他父亲时,门在奎因专横的命令下开了,瑞特涨红的脸从门里探出来望着他们。 “早上好,老警官,”侦探咕哝道,把门开着,“很高兴您来了,先生。” 奎因和埃勒里走进屋里。他们站在一个小门厅里,这里布置得很奢侈。他们的视线正对着起居室的一扇关着的门。从门下边能看见一双镶边的女式拖鞋和纤细的脚踝。老警官向前走了走,随后又改变了主意。他很快地打开厅门叫海戈斯托姆。正在外面踱步的海戈斯托姆赶紧跑了过来。 “进来,”奎因厉声说,“有件工作要你做。” 埃勒里和两名便衣紧跟在他后面,他大步走进起居室。 一个成熟的漂亮女人,略显疲惫地跳了起来。在她抹得重重的口红下面露出的是苍白、堕落的肤色。她穿着一件飘垂的睡衣,头发蓬乱。她慌慌张张地把一支烟踩到鞋底下面。 “你是这里的头儿吗?”她狂怒地冲着奎因叫着。奎因静静地站着,不受个人情感影响地审查她,“你派你的一个巡警整晚上把我锁在里面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跳上前去似乎想抓住老警官。瑞特敏捷地扑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你给我闭上嘴,”他咆哮着说,“除非让你说话。” 她瞪着他,然后用力一甩甩掉了他的手。她坐到椅子上,气喘吁吁,双眼冒火。 老警官双手叉着腰,站在那里上上下下打量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埃勒里迅速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开始在房间里溜达,盯着墙上挂的东西和日本版画看,从茶几上拿起一本书翻翻,把头伸到黑暗角落里瞧瞧。 奎因给海戈斯托姆打了个手势:“把这位女士带到隔壁房间去陪她呆会儿,”他说。侦探很不礼貌地用力推了一下那个女人。她挑战似地昂起头走进隔壁房间,海戈斯托姆跟在后边。 “好吧,瑞特,我的孩子,”老人叹口气,躺到安乐椅上,“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瑞特拘谨地回答着,他的眼睛因疲劳过度充满血丝。 “我昨晚准确地执行您的命令,开着警车来到这里,把车留在街拐角,因为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监视。我走路来到这座公寓。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也没有发现任何灯光,因为在进去之前我先站在院子里向上看了看公寓的后窗。然后我轻轻按了门铃等人开门。 “没人开,”瑞特接着说,大下巴颚绷紧了,“我又摁门铃——摁得又重又响,这一回有反应了。我听见门锁格地一响,这个女人探出头来说:‘是你吗,宝贝?你的钥匙呢?’啊哈——她还以为我——费尔德先生的女朋友!所以在她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我赶紧把脚塞进去揪住了她。先生,我吃了一惊,意料之中地,”他傻乎乎地咧嘴一笑,“意料之中地发现这女人穿着衣服,我抓住的不过是一件薄薄的丝绸睡衣。当时我的脸一定红了……” “啊,我们的好警察机会来了!”埃勒里低声说,低头看着一只中国漆小花瓶。 “不管怎么样——”侦探接着说,“我双手抓住她——她不停地尖叫。我把她推到这间起居室里。她把灯点着,我好好地看了看她。她吓得脸发青,但还算有胆量,因为她开始咒骂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半夜在一个女人公寓里想干什么,就是那一类的话。我亮出了警徽。老警官,那个肥壮的婊子——见到警徽立刻嘴巴闭得紧紧地,问什么问题都不回答!” “为什么?”老人检查着房间里的家具,双眼从地板游移到天花板上。 “说不清楚,警官,”瑞特说,“开始她显得挺害怕,但是当她看见我的警徽时精神振作起来。我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她越变得厚颜无耻。” “你没有告诉她费尔德的事情吧?”老警官严厉地低声问道。 瑞特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有漏一个词,先生,”他说,“我看出想从她嘴问出什么出来根本不可能——她只管叫着‘等蒙特回家再说,你个混蛋’——我看了看卧室,里面没人,所以我把她推进去,把门开着,灯点着,在这儿呆了一夜。过了一会儿她爬到床上,我猜她去睡觉了。今天早晨大概七点钟她出来了,又开始大喊大叫。她好像认为费尔德被总部抓起来了,坚持要看报纸。我告诉她什么也不许做,然后给办公室打了电话。到现在为止没发生别的事。” “喂,爸爸!”埃勒里站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突然说,“你认为我们的合法朋友看什么书——你永远猜不到,《如何从笔迹辨别性别》!” 老警官站起身时哼了一声:“不要浪费时间看那些不朽之作了,”他说,“跟我来。” 他用力推开卧室门。那个女人跷着二郎腿坐在床上,一种法国时代矫揉造作的奇形怪状的时髦坐法。这有天篷的重磅绸缎窗帘从天花板垂到地板上。海戈斯托姆呆头呆脑地靠窗立着。 奎因迅速打量了一下,转身对着瑞特:“你昨晚进来的时候那张床乱成一团——床看上去好像有人在上面睡过觉吗?”他低声说。 瑞特点点头。 “那么好啦,瑞特,”奎因用和蔼的口气说道,“回家去休息一下,你需要休息。出去的时候叫皮格特上来。” 侦探用手碰碰帽子离开了。 奎因转身看着那女人。他走到床前,在她身边坐下,研究着她那张转过一半的脸。她挑战似地点了一支烟。 “我是警察局的奎因警官, 4eb2." >亲爱的,”老人温和地说,“我警告你,任何保持固执的安静和对我说谎的企图都只会让你陷入一大堆麻烦里。但是!你当然明白。” 她扭到一边:“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警官先生,除非我知道你有什么权利问我问题。我没有犯过任何错,我的历史清白。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老警官抽了一下鼻子,似乎那女人说的话让他想起他最喜欢的东西。他说道:“那样非常公平,”语气悦耳,“这么说,一个孤独的女人在深更半夜突然从床上滚下来——你是在床上,是吗——?” “当然在床上。”她马上反击,然后咬住嘴唇。 “——遭遇到了一名警察……我认为你没有害怕,亲爱的。” “我不怕!”她尖叫道,“我们不争论这点,”老人慈祥地接口说,“但是肯定你不反对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但是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那女人反击说,“我叫安吉拉·罗素——安吉拉·罗素夫人——还有我,我和费尔德先生订婚了。” “懂了,”奎因严肃地说,“安吉拉·罗素夫人,你跟费尔德先生订婚了。非常好!那么昨天晚上你在这些房间里干什么,安吉拉·罗素夫人?” “不关你的事!”她冷冷地说,“你最好现在让我走——我没干任何出格的事情。你没权利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老家伙!” 埃勒里站在一个墙角正朝窗外看,笑了。老警官弯身轻轻握住了那女人的手。 “亲爱的罗素夫人,”他说,“相信我——绝对有原因,不然我们为什么急着想知道你昨晚在这里干什么呢?来吧——告诉我。” “除非我知道你们把蒙特怎么样了,否则我绝不会开口!”她喊着,甩掉了他的手,“如果你们抓住他了,为什么还要纠缠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费尔德先生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老警官厉声说,站起身,“我给了你很多暗示,夫人,蒙特·费尔德死了。” “蒙特——费尔德——”那女人的嘴唇机械地移动着。她一跃而起,抓住裹在她丰满身体上的睡衣,盯着奎因无动于衷的脸。忽然,她笑了笑,躺回到床上,接着又说,“——你在骗我。”是嘲笑的口吻。 “我不习惯用死亡开玩笑,”老人稍带微笑反驳说,“我向你保证我没有欺骗你——蒙特·费尔德死了。”她抬头瞪着他,嘴唇无声地动着,“而且,罗素夫人,他是被谋杀的。也许现在你会屈尊回答我的问题了。昨晚十点差一刻你在哪里?”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他的脸离她的脸很近。 罗素夫人身子软躺在床上,大眼睛里开始露出恐惧。她目瞪口呆地凝视着老警官,在他的脸上却找不到安慰。她的哭泣变成了趴在皱皱巴巴的枕头上的呜咽。奎因走回去低声对刚刚走进房间的皮格特说话。那女人悲伤的呜咽突然平息了。她坐起身,用一块有花边的手绢擦了擦脸。她的眼睛异常明亮。 “我懂你的话了,”她静静地说,“昨晚十点差一刻我就在这间公寓里。” “能证明吗,罗素夫人?”奎因问道,手指头拨弄着他的鼻烟盒。 “我什么也无法证明,我也用不着证明,”她口气阴沉地反驳说,“但是如果你想找个不在犯罪现场的证人,楼下的看门人一定看见了我九点三十分走进这幢楼。” “这很容易查清楚,”奎因承认,“告诉我——你昨晚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跟蒙特约好了,”她沉闷地解释说,“他昨天中午给我家打电话,我们约好昨天见面。他跟我说大约十点前出去谈个生意,要我来这里等他,我经常”——她停了一下又厚着脸皮说下去——“我经常那样来这里。我们通常亲热一番,晚上一起过,你知道——订了婚。” “呃,我懂,我懂,”老警官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然后,他没有按时回来?——” “我认为他比他估计的时间会多耽搁些时间,所以我——觉得有点累就睡了会儿。” “很好,”奎因很快地说道,“他告诉你他要去哪里,或者他做什么生意了吗?” “没有。” “我将非常感激你,罗素夫人,”老警官小心地说,“如果你能告诉我费尔德先生对于看戏是什么态度。” 那女人好奇地看着他,她的精神似乎正在恢复:“不常去,”她急促地说,“为什么?” 老警官微微一笑:“这正是问题,对吗?”他给海戈斯托姆打了个手势,海戈斯托姆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本。 “你能否给我一个费尔德先生私人朋友的名单?”奎因接着说,“还有你可能认识的生意伙伴?” 罗素夫人卖弄风情地把双手放在脑后:“说实话,”她甜甜地说,“一个也不认识。我是大约六个月前在村子里的化装舞会上遇见蒙特的。我们的订婚没让别人知道。实际上,我从没有见过他的朋友……我认为,”她吐露道,“我认为蒙特没有多少朋友。当然了,我对他生意场的伙伴也一无所知。” “费尔德的生意状况怎么样,罗素夫人?” “一个女人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她反驳道,完全恢复了她轻率的风格,“蒙特很会花钱,好像手里从不缺现金。他好多次一晚上在我身上花五百块钱。这就是蒙特——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家伙,他的运气真糟!——可怜的宝贝。”她擦了一下眼里的泪水,匆匆吸了吸鼻子。 “但是——他的银行存折呢?”老警官追问道。 罗素夫人笑了笑。她似乎拥有无穷无尽变化万千的情感:“从不过问,”她说,“只要蒙特待我不错,我从不过问这些事,至少,”她又说,“他也不会告诉我,我又何必操心?” “昨晚九点三十分之前,罗素夫人,”埃勒里冷漠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 她吃惊地转身去找这新的声音。他们互相仔细地打量对方。有种温暖的东西爬进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是谁,先生,但如果你想知道,去问问中央公园的情侣们。我在公园溜达了一会儿——只有我的孤独陪伴我——大约从七点半开始一直到我来到这里。” “真走运!”埃勒里低声说道。 老警官快步走到门口,冲着其他三个人摆摆手:“我们出去,你快穿好衣服,罗素夫人。我们等会儿离开这里。”他们鱼贯而出,她嘲笑地看着。 在起居室里四个人开始了匆匆忙忙但却彻底的搜查。 在老警官的命令下,海戈斯托姆和皮格特搜查房间一个角落里摆的那张雕刻的桌子的抽屉。埃勒里正兴趣十足地翻看那本关于通过笔迹判断性格的书。奎因烦躁地四处走动,然后将头伸进一个就在房间里的衣橱里。这是一个宽敞的衣物储藏间——各种轻便大衣、外套、披肩之类的挂在一根根子上。老警官搜了搜口袋,各种各样的一些东西——手绢、钥匙、旧私人信?件、钱包——露了出来。他把这些东西推到一边。顶上一层放着几顶帽子。 “埃勒里——帽子,”他咕哝道。 埃勒里快步穿过房间,把那本他一直在看的书塞进他的口袋里。他父亲意味深长地指着那些帽子,他们一起伸出手检查这些帽子。有四项——一顶褪了色的巴拿马帽,两项浅顶软呢帽,一顶灰色一项棕色,还有顶圆顶礼帽。上面印的都是布朗·布鲁斯的名字。 这两个人翻看着他们手中的帽子,都立刻注意到三顶帽子没有衬里——巴拿马帽和那两项浅顶软呢帽。第四顶帽子,非常好的一顶圆顶礼帽,奎因正不满地检查看。他摸着衬里,撕掉了上面的皮商标,然后摇摇头。 “说真的,埃勒里”,他慢慢说道,“如果知道我为什么想在这些帽子中找线索,我会改变想法。我们知道昨晚费尔德戴了顶大帽,显然那顶帽子不可能在这些房间里。根据我们已有的线索,我们到达戏院时凶手还在里面。瑞特十一点钟来到这里,因此那顶帽子不可能被带到这里来。就此而言,凶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要那么干,即使他有体力那么做?他肯定意识到我们会立刻搜查费尔德的公寓。不对,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埃勒里。这些帽子里面查不到什么线索。”他厌恶地把圆顶礼帽扔回到架子上。 埃勒里站在那里思索着,脸上没带笑容:“你说得很正确,爸爸,这些帽子没什么意义。但我有种很奇怪的感……随便说一句!”他直起身摘掉了夹鼻眼镜,“你想过没有昨晚上除了帽子外也许还有费尔德的别的什么东西不见了?” “但愿问题都像这个问题一样容易回答就好了,”奎因严肃地说道,“当然了——一根手杖。但是一根手杖——那就太简单了,有什么人进戏院时没有手杖而离开时拿着费尔德的手杖。我们又怎么可能拦住他辨认手杖呢?所以我甚至都没有考虑这件事。如果它还在戏院里,埃勒里,它会——那当然不可能了。” 埃勒里抿嘴笑了笑:“此刻我应该引用雪莱或者华滋华斯的话,”他说,“来证明我对于你杰出智慧的钦佩。但是我却只能想起这句诗,‘你的才华令我感动’,因为我刚刚想起这句诗。但关键是:衣橱里什么手杖也没有。像费尔德这种男人,如果有这么一根时髦的手杖配晚礼服,那么完全可以肯定也有其他手杖配其他服装。这个事实——除非我们在卧室衣柜找到手杖,我表示怀疑,因为所有的外套似乎都在这里——这个事实就排除了费尔德昨晚拿着手杖的可能性。所以嘛——我们可以把手杖忘得干干净净。” “不错,啊!”老警官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没有考虑那个。好吧——看看小子们进展如何。” 他们穿过房间走到海戈斯托姆和皮格特身边,那两个人正在翻查桌子。桌面上搜集了一小堆单据和票据。 “找到什么有趣的了?”奎因问道。 “没有见到一个有价值的,警官,”皮格特答道,“只是些平常东西——信件,主要是这个叫罗素的女人写的,非常肉麻!——不少账单和收据之类的东西,在这里别想找到什么东西。” 奎因翻看这些票据:“对,没有什么,”他承认说,“来,接着干。”他们把纸张放回到抽屉里。皮格特和海戈斯托姆迅速地搜查了房间。他们敲敲家具、桶桶靠垫下面、拎起地毯——干得彻底、熟练。奎因和埃勒里正静静地站着看,卧室门开了。罗素夫人出现了,身穿时髦的棕色的外套。她在门口停了一下,一双大而天真的眼睛环视着眼前的情景。 两名警察没有抬头接着搜查。 “他们干什么,警官?”她用一种慢吞吞的语气问道,“我好看的漂亮衣服吗?”但她的眼睛敏锐而又兴趣十足。 “一个女人这么快就穿好衣服了,罗素夫.99lib?人,”老警官钦佩地说,“回家吗?” 她的目光射向他:“当然了,”她答道,眼睛投向别处。 “那么你住在——?” 她给了一个地址:格林威治村麦克道吉尔大街。 “谢谢,”奎因谦恭地说道,记下地址。她开始穿过房间,“噢,罗素夫人!”她转过身,“你走之前——能否告诉我们费尔德先生的一些交际方面的习惯。他是,你怎么称呼一个酒量大的人?” 她开心地笑了:“就这些问题?”她说,“是也不是。我见过蒙特喝半晚上的酒,严肃得就像——就像一个牧师。我也见过他在别的时候只喝几杯酒就醉得一塌糊涂。分场合——你知道吗?”她又笑了。 “是啊,我们中的多数人都那样,”老警官低声说,“有的秘密你可以不说,罗素夫人——但是也许你知道他喝的酒是从哪里来的?” 她马上止住笑,脸上显露出无辜的愤怒:“你究竟以为我是什么?”她问道,“我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说。有许多勤劳的私自酿酒的人,他们比那些想抓他们的人要高尚的多,真的!” “众生之路,罗素夫人,”奎因安慰道,“不过,亲爱的,”他声音柔和地接着说,“我确信如果我最终需要那个信息,你会启发我,对吗?”——一阵沉默——“我看就到这儿吧,罗素夫人。不要离开镇子,好吗?也许我们不久需要你的证词。” “那么——再见,”她说道,昂起头。她走出这个房间到了门厅。 “罗素夫人!”奎因突然叫道,声音尖厉。她转过身,戴着手套的一只手握在门把手上,笑容从她脸上退去,“自从本·摩根和费尔德解除合伙人关系之后他都干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才做了回答:“他是谁?”她问道,皱起了bbr>99lib?前额。 奎因直挺挺地站在地毯上。他难过地说:“没什么,再见,”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门砰地关上了。过了一会儿海戈斯托姆出去了,留下皮格特、奎因和埃勒里在公寓里。 三个人,似乎受到同一个念头的驱使,跑进了卧室。显然跟他们离开时一样。床上杂乱无章,罗素夫人的晚礼服和睡衣扔在地板上。奎因打开了卧室衣橱的门。 “哈!”埃勒里说道,“这家伙对衣服有种秘密的爱好,对吗?是那类桑树大街上精品屋的服装。”他们仔细搜索了衣橱,但一无所获。 埃勒里伸着脖子看上面的架子:“没有帽子——没有手杖,这就对了!”他带着满意的神态低声说道。皮格特钻进小房间里,回来时摇摇晃晃地背着一只没有装满的箱子,里面放的是盛液体的瓶子。 埃勒里和他的父亲弯腰看着箱子。老警官小心谨慎地拔下一只软木塞闻了闻里面的东西,然后把瓶子递给皮格特,皮格特学着他上司的做法也闻了闻。 “看着闻着倒没什么问题,”侦探说,“但是我讨厌冒险尝尝这种东西——自从昨晚以后。” “你这样谨慎是完全正确的,”埃勒里抿嘴轻声笑着说,“但是如果你想改变主意决定祈求酒神保护的话,皮格特,我建议你这样祈祷:噢,酒啊,如果你没名没姓,我就叫你死亡吧。” “我要找人把烈酒分析一下,”奎因咕哝着说,“苏格兰威士忌和黑麦威士忌混合物,标签看起来像是真的一样。但是你绝对分辨不出来……” 埃勒里突然抓住他父亲的胳膊,身体紧张地向前倾斜。三个男人僵住了。一个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外传送他们的耳朵,是从门厅传进来的。 “听起来好像有人正用钥匙开门,”奎因悄声说道,“快躲起来,皮格特——无论是谁只要一进来立刻扑上去!”皮格特冲出起居室进了门厅。奎因和埃勒里在卧室里等着,外面看不见他们。 现在除了外面门上的沙沙声外非常安静。新来的人似乎用钥匙开门不顺利。突然听见锁的制栓向后一弹,片刻工夫门开了,但几乎立刻又砰地关上了。 一声被捂住的叫声、一个嘶哑的公牛嗓音、皮格特快要窒息的咒骂声、狂乱的脚步拖沓声——埃勒里和他父亲飞快地穿过起居室跑向门厅。 皮格特正在一个穿着黑衣服、粗壮结实的男人胳臂里挣扎。一只手提箱躺在一边的地板上,好像打斗时被扔到那儿的,一张报纸在空中飘着。正当埃勒里到了正在咒骂的两个男人身边时,报纸落在了镶木地板上。 在三个人的共同努力下才把他们的来访者制服。终于,他喘着粗气躺在了地板上,皮格特的胳膊还紧紧地扣在他胸前。 老警官弯下腰,好奇地盯着那个男人充血的、愤怒的面貌温和地说:“你是谁,先生?” 第九章 神秘的迈克尔斯先生出现了 闯入者笨拙地站了起来。他是一个高大笨重的男人,相貌严肃,黑色眼睛。他的长相和举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说他确实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他的长相和举止太平凡,看上去好像无论他是谁,干的什么工作,他都故意努力地把他的个性特征抹去了。 “这里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他声音低沉地问道,但就连他的声音也是平淡而毫无特色。 奎因转向皮格特:“怎么回事?”他问道,装出严肃的口吻。 “我站在门后面,警官,”皮格特气喘吁吁地说,“这只野猫走进来,我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就像只老虎一样扑向我,真的。他用力推我的脸——横冲直撞,警官……还想从这个门出去。” 奎因像个法官似地点点头。 新来者温和地说:“撒谎,先生。他朝我扑来,我还击。” “行了,行了!”奎因低声说,“这样绝对不行……” 门突然开了,约翰逊侦探站在门边。他把老警官拉到一边:“维利派我到这儿来是怕万一你们需要我,警官……我上楼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家伙。我说不准,但也许99lib?他在四处窥探,所以我跟着上来了。” 奎因用力点点头:“很高兴你来了——我能用到你,”他轻声说,给其他人做个手势,领着众人进了起居室。 “好了,伙计,”他对着大个子闯入者简短地说道,“表演结束。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叫查尔斯·迈克尔斯——先生。我是蒙特·费尔德先生的仆人。”老警官眯起眼睛。这个男人的所有举止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他的脸上同从前一样,面无表情,他的态度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然而老人却感觉到了一种变化。他迅速扫了一眼埃勒里,在他儿子眼里看到了对他的想法的肯定。 “是吗?”老警官从容问道,“仆人,是吗?你早晨这个时间拎着旅行包要去哪里?”他的手猛地指指箱子,一个廉价的黑包,皮格特从门厅里捡起来放进起居室里的。埃勒里突然朝着门厅方向走去。他弯腰拾起什么东西。 “先生?”迈克尔斯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紧张,“是我的,先生,”他说道,“我今天早上正要去度假。我和费尔德先生安排好我走之前来这里拿我的薪水支票。” 老人的双眼闪烁,他懂了!迈克尔斯的表情和姿态没有改变,但他的声音和发音明显地不同了。 “这么说你们安排好今天早晨你到费尔德先生这里拿你的支票,”老警官低声说,“这就太离奇了,得考虑考虑这件事。” 迈克尔斯的脸上掠过转瞬即逝的诧异:“为什么——为什么,费尔德先生在哪里?”他问道。 “在冰冷冰冷的地下,”埃勒里咧嘴笑道,他人仍在门厅里。他回到起居室里,手里挥舞着迈克尔斯和皮格特打架时掉下的报纸,“老伙计,真的,这句话有点太笨,知道吗?我捡起这张报纸看见的第一件事就是黑色的大标题,描述了费尔德先生出的小小意外。占去了整个头版。那么——呃,你没看这篇文章?” 迈克尔斯冷冷地瞪着埃勒里和那张报纸,但是当他咕咕哝哝说话时低下了眼睛:“我今天早上没有机会看这张??t>报纸,先生。费尔德先生出了什么事?” 老警官哼着鼻子说:“费尔德被杀死了,迈克尔斯,你始终都知道这件事。” “但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先生。”仆人恭敬地反驳道。 “不要撒谎!”奎因厉声说,“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来这里,否则你有足够的机会到法庭上说吧!” 迈克尔斯耐心地看着老人:“我说的是实话,先生,”他说,“费尔德先生昨天告诉我今天早晨来这里拿我的支票。我就知道这些。” “你和他在这里见面?” “是的,先生。” “那么你为什么忘了摁门铃?用钥匙开门时没想到这里有什么人吧,伙计?”奎因说道。 “门铃?”仆人睁大了眼睛,“我从来都用钥匙开门,先生。只要我有办法,我绝对不打扰费尔德先生。” “为什么费尔德先生昨天没给你支票?”老警官大声喊道。 “他手头没带支票本,我猜,先生。” 奎因的嘴唇上翘:“你的想像力太不丰富了,迈克尔斯。你昨天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大概七点钟,先生,”迈克尔斯立刻回答,“我不住在这个公寓里,太小,并且费尔德先生喜欢——喜欢留点隐私。我通常一大早来给他做早饭、放好洗澡水、准备好衣服,然后等他去了办公室后我打扫卫生,一直到吃晚饭,一天里剩下的时间都是我自己的。我大约五点回来准备晚饭,除非白天听费尔德先生说他要出去吃饭。给他准备好晚饭和晚上穿的衣服后我回去睡觉……昨天我准备好他的东西后他跟我说了支票的事。” “一个令人疲倦的旅行计划没有了,”埃勒里低声说道,“你昨天晚上都准备了哪些东西呢,迈克尔斯?” 那男人恭敬地注视着埃勒里:“有他的内衣,先生,他的袜子、晚礼鞋、挺括的衬衣、领扣、领子、白色领结、全套礼服、斗篷、帽子——” “啊,对了——他的帽子,”奎因打断他的话,“是哪种帽子,迈克尔斯?” “他平常戴的大礼帽,先生,”迈克尔斯答道,“他只有一项,也是非常贵的一顶,”他又热情地说道,“我猜是布朗·布鲁斯牌的。” 奎因慢吞吞地敲打着他那把椅子的扶手:“告诉我,迈克尔斯,”他说道,“你昨晚离开这里之后干了什么——就是说,七点之后?” “我回家了,先生。我得收拾提包,并且我非常累。我扒了..几口饭就睡了——我爬上床——一定将近九点三十了,先生,”他天真地说道。 “你住在哪里?”迈克尔斯说了个号码,在东一四六号街,布朗克斯区,“明白了……费尔德先生有没有常来这里的客人?”老警官接着说。 迈克尔斯斯文地皱皱眉头:“这点我很难说,先生,费尔德先生不是你们称作友好的人。因为我晚上不在这里,所以不知道我走以后谁来。可是——” “什么?” “有个女士,先生……”迈克尔斯一本正经地迟疑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提她的名字——” “她叫什么?”奎因说道。 “先生,这样做不对——罗素。安吉拉·罗素夫人,这是她的名字。?t>”迈克尔斯答道。 “费尔德先生认识这位罗素夫人多久了?” “七个月,先生。我认为他是在格林威治村的某个舞会上认识她的。” “明白了。他们订婚了,也许吧?” 迈克尔斯显得有些尴尬:“你可以这么说,先生,虽然不是太正式……” 沉默——“你在蒙特·费尔德家干多长时间了,迈克尔斯?”老警官又问道。 “到下个月就三年了。” 奎因转而问一些新的问题。他问迈克尔斯有关费尔德对于上戏院的着迷程度,他身体的近况,他喝酒的习惯。在这些特殊问题上,迈克尔斯的回答与罗素夫人的回答相吻合。没有问出什么新的内容来。 “几分钟前你说你为费尔德干了三年了,”奎因接着问道,脊背靠到椅背上,“你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 迈克尔斯没有马上回答:“我是在报上的广告栏里找到的,先生。” “不错……如果你在费尔德家干了三年了,迈克尔斯,你应该认识本杰明·摩根。” 迈克尔斯的嘴唇露出了恰当的笑容:“我当然认识本杰明·摩根先生。他是个非常好的绅士,先生。他是费尔德先生的合伙人,你知道,做他们的法律生意。但是两年前他们散伙了,我后来没怎么见过摩根先生。” “他们分手前你常见到他吗?” “没有,先生,”这个粗壮的仆人答道,口气里透出遗憾,“费尔德先生不是摩根先生——呃——那种人,他们的社交方式不一样。噢,我记得在这间公寓里见过摩根先生三四次,也只有是在最紧急的情况下。即使这样我也说不出多少来,因为我不是整晚上呆在那里……当 7136." >然据我所知,在他们把公司分开之后,他没来过这里。” 奎因在谈话中第一次露出笑容:“谢谢你的坦率,迈克尔斯……我快成为一个爱打听别人隐私的老家伙了——你能想起他们分手的时候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噢,没有,先生!”迈克尔斯抗议道,“我从没听见吵架或那一类的事情。事实上,在他们分手后费尔德先生立刻告诉我他和摩根先生还会是朋友——非常友好的朋友,他说。” 有人在迈克尔斯胳臂上碰了一下,他带着毫无表情的彬彬有礼的神色转过脸去。他发现自己和埃勒里脸对着脸:“什么事,先生?”他恭敬地问道。 “迈克尔斯,亲爱的伙计,”埃勒里严肃地说道,“我讨厌翻人的旧账,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官你蹲监狱的那一次?” 就像踩到一根裸露的电线上一样,迈克尔斯的身体僵住了,一动不动。他脸上的血色退去了。他张着嘴,自信消失了,瞪着埃勒里笑眯眯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仆人喘着气,口气没有那么温和,那么完美。奎因赞许地夸奖了他儿子。皮格特和约翰逊走近浑身颤抖的那个男人。 埃勒里点燃一支香烟:“我根本不知道,”他高兴地说,“直到你告诉我,我才知道。你应该好好学习神的话语,迈克尔斯。” 迈克尔斯的脸色如同死灰。他转过身,颤抖着,对着奎因:“你——你没向我说那件事,先生,”他无力地说道,然而他的语气又变的紧张、单调,“再说,一个人不喜欢把那种事情告诉警察……” “你在哪里服的刑,迈克尔斯?”老警官用一种和蔼的声音问道。 “艾尔米拉教养所,先生,”迈克尔斯咕味道,“我是初犯——我不想干,太饿,偷了些钱……我的刑期不长,先生。” 奎因站起身:“迈克尔斯,你当然明白你目前还不是个完全的自由人。你可以回家去,可以另找份工作,但是先不要离开你现在住的地方,随时准备有人打电话给你……等一下,先别走。”他跨过那只黑箱子,把它打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一件黑外套,衬衣,领结,袜子——有的干净,有的脏——露了出来。奎因很快地翻了翻包,又合上递给了迈克尔斯,他正带着痛苦忍耐的表情站在一边。 “我看你带的东西真不少,迈克尔斯,”奎因说道,笑了笑,“太糟了,你不能去度假了。好了!这就是生活!” 迈克尔斯低低地说了声再见,拎起包走了。过了会儿皮格特走出了公寓。 埃勒里扬起头开心地笑了:“多懂礼貌的乞丐!伶牙俐齿。父亲……他来这里干什么,你看呢?” “当然是拿什么东西,”老警官沉思地说道,“这就意味着这里有件重要的东西,我们显然忽略了……”他沉思起来。电话铃响了。 “警官吗?”维利警官的声音在话筒里嗡嗡地响着,“我给总部打电话但是你不在,所以我猜你还在费尔德家里……我有些从布朗·布鲁斯那儿得到的有趣的消息给你。你还希望我去费尔德那里吗?” “不,”奎因答道,“这里结束了。我去费尔德在钱伯斯大街的房子看看,然后马上回办公室。如果临时有什么重要的事,去那儿找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第五大道——我刚从布朗店出来。” “那好,回总部去等我。还有,托马斯——马上派一名穿警服的警察上这儿来。”奎因挂上电话转身冲着约翰逊,“你在这里呆着等警察来——不会太久,”他咕哝道,“让他在公寓里面监视、安排换班的人,然后回总局报到……走吧,埃勒里,今天会很忙!” 埃勒里的抗议是徒劳的,他父亲手忙脚乱地把他从楼里面推出去到了大街上,一辆出租车排气管的轰轰声有效地淹没了他的声音。 第十章 费尔德先生的大礼帽 早晨十点整,奎因警官和他儿子打开了结了霜的玻璃门,上面写着: 蒙特·费尔德 律师 他们走进了一间巨大的会客室。它的装饰风格也许可以从费尔德这样一个男人对于衣服的兴趣上找到。里面没有人在。老警官奎因困惑地看了看,推开门,埃勒里跟在后边,进了主办公室。这是间摆满桌子的长办公室,除了几排放满了冗长的法律大本书的书架之外,与报上的“城市之屋”很相似。 办公室处于剧烈变动的状态。速记员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兴奋地喋喋不休;几名男办事员在一个角落里窃窃私语;房间中间站着赫塞侦探,正认真地跟一个鬓角灰白、表情阴沉的瘦子说话。显然律师之死在他办公的地方引起了某种骚动。 奎因父子一进去,办公室的职员们诧异地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个个伏到桌子上,出现了令人尴尬的冷场。赫塞快步迎上前,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疲惫不堪。 “早上好,赫塞,”老警官简单地说道,“费尔德的私人办公室在哪里?” 侦探领他们穿过这个房间到了另一扇门前,门心板上用大大的字母写着“私人”。 三个男人走进一间小办公室,极为舒适。 “这家伙很有情调,对吗?”埃勒里格格笑道,坐进了一张红色皮扶手椅里。 “说说情况,赫塞。”老警官说道,也像埃勒里那样坐在扶手椅里。 赫塞开始快快地讲:“昨晚到了这里发现门锁着,里面没有一丝光的迹像。我贴得很近听了听,但是什么也听不见,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里面没有一个人,就在走廊里蹲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大约九点差一刻,办公室经理像一阵风似地走了进来,我揪住了他的领子。他就是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正和他说话的那高个家伙,名字叫莱文——奥斯卡·莱文。” “办公室经理,是吗?”老人说道,吸了一口气。 “是的,长官。他要么装哑巴要么知道怎么闭上嘴巴,”赫塞接着说,“当然,他已经看过了晨报,对于费尔德的被害感到不安。我看得出来他也不太喜欢我问的问题……我什么也没有问出来,一件也没有。他说晚上有事直接回家了……好像费尔德大概四点钟离开的,再没有回来……他看了报纸才知道关于谋杀这件事。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等你们来。” “把莱文给我叫来。” 赫塞回来了,后面跟着瘦瘦的办公室经理。奥斯卡·莱文外表不太讨人喜欢。他长着躲躲闪闪的黑眼睛,异常地瘦。他的鹰钩鼻子和瘦瘦体态有一种掠夺性。老警官冷冷地打量着他。 “这么说你是办公室经理,”他说道,“那么,这件事你怎么看,莱文?” “可怕——真是可怕,”莱文呻吟着说,“我想像不出来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我的天,昨天下午四点钟我还和他说话呢!”他看来真地悲伤。 “你和费尔德先生说话的时候他显得奇怪或者不安吗?” “一点也不,先生,”莱文紧张不安地回答,“事实上,他精神特别好,说了个有关巨人的笑话,说他昨晚要去看一场特别好的演出——‘火炮游戏’。我看了报纸才知道他在那里被杀了!” “噢,他给你讲了戏剧的事,是吗?”老警官问道,“他有没有偶然说过他和谁一起去?” “没有,先生。”莱文挪了挪脚。 “明白了。”奎因停了一下,“莱文,作为经理,你和费尔德的关系比其他任何雇员都亲密,你个人对于他知道些什么?” “什么也不知道,先生,什么也不知道,”莱文急忙说道,“费尔德先生不是一个雇员能亲近的人。他偶然说点自己的事情,但总是普通的事情,开开玩笑。对我们这些外人来说他永远是个体贴、大方的雇主——就这些。” “他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莱文?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生意?”莱文显得有些吃惊,“它跟我在法律界遇见的任何行业一样好。我只替费尔德先生干了两年左右,但是他有些地位高且很有能力的当事人,警官。我可以给你列张名单……” “好吧,寄给我,”奎因说道,“这么说他有一个蒸蒸日上、受人尊敬的职业,是吗?据你所知有没有私人的来访者——尤其最近?” “没有。除了他的当事人我不记得曾经见过什么人来这里。当然,他也许和他们中的几个人有社交往来。噢,对了!他的男仆有时候来这里——高个、结实的家伙,名字叫迈克尔斯。” “迈克尔斯?我得记住这个名字,”老警官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抬起头看看莱文,“好吧,莱文,就到这儿吧。你可以让员工下班了。你先不要走,我想辛普森的人马上就到,他肯定会需要你的帮助。”莱文严肃地点点头出去了。 门一关上奎因就站了起来:“费尔德的私人洗手间在什么地方,赫塞?”他问道。赫塞侦探指了指房间里最里面的一个角落。 奎因打开了洗手间,埃勒里紧紧跟在身后。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小型的、在墙的一角隔出来的立方形空间,里面有洗脸池、一个药箱和一个小衣橱。奎因先查看了药箱,里面有一瓶碘酊,一瓶过氧化物,一管剃须膏,还有其他剃须用具。 “没什么东西,”埃勒里说道,“衣橱呢?”老人好奇地拉开衣橱的门。那里面挂了一套上街穿的衣服,半打领带和一项浅顶软呢帽。老警官把这顶帽子拿到了办公室查看。他把帽子递给埃勒里,埃勒里马上厌恶地把帽子挂回衣橱的帽钉上。 “那些该死的帽子!”老警官发火了。有人敲门,赫塞领进一位温和的年轻人。 “奎因警官吗?”新来的人彬彬有礼地问道。 “是的,”老警官急躁地回答,“如果你是记者,你可以写警方将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抓住杀害蒙特·费尔德的凶手。目前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年轻人笑了笑:“抱歉,警官,可我不是记者。我叫阿瑟·斯托埃特斯,地方检察官辛普森办公室新雇的人。今天早上才跟我联系上,我正忙着别的事——所以来迟了。费尔德这件事,太糟了,对吗?”他咧嘴笑笑,把大衣和帽子扔到椅子上。 “这只是一种观点,”奎因咕哝道,“他确实惹了一大堆的麻烦。辛普森有什么指示?” “我对费尔德的职业还不太熟悉,这很自然,我只是临时代替蒂姆·克洛宁,他今天早上被别的事情缠住了。我先开始干,等蒂姆腾出手,他大概下午能来。克洛宁,你知道,是几年前调查费尔德的那个人。他很渴望处理这些档案。” “确实如此。根据辛普森介绍的克洛宁的情况——如果这些记录和档案有什么问题,克洛宁一定能把它找出来——赫塞,把斯托埃特斯先生带到外面去,把他介绍给莱文——他是办公室经理,斯托埃特斯。盯着他——他像只狡猾的狐狸。斯托埃特斯——你在这些记录中,不是找合法的生意和当事人,而是找内部不正当的地方……回头见。” 斯托埃特斯冲着奎因欢快地笑笑,然后跟着赫塞出去了。埃勒里和他的父亲面对着面。 “你手里拿着什么?”他父亲严厉地问道。 “一本‘笔迹告诉你什么’的书,从书架上拿的,”埃勒里懒懒地答道,“怎么了?” “我们来考虑考虑,埃勒里,”老警官慢慢地说道,“笔迹这东西靠不住。”他绝望地摇摇头站起来,“来吧,儿子——这里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他们走进主办公室。这个办公室里现在除了赫塞、莱文和斯托埃特斯外已没有别人。奎因向赫塞侦探示意了一下:“回家吧,赫塞,”他和蔼地说,“不能让你得上流行性感冒。”赫塞咧嘴笑笑冲出门去。 几分钟后奎因警官坐在了他位于中心大街的个人办公室里。埃勒里把它叫做“星级房间”,舒适、像家一样。埃勒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精读那本他从费尔德的办公室和公寓偷来的关于笔迹的书。老警官摁了下门铃,托马斯·维利稳健的身躯在门口出现了。 “早,托马斯,”奎因说道,“你从布朗·布鲁斯商店给我找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没有?” “我不知道有多引人注目,警官,”维利冷静地说,坐在靠墙一排的一张直背椅上,“但我认为听起来很可靠。你昨晚告诉我去查查费尔德的帽子。我桌子上有一项跟他那顶完全一样的帽子,想看吗?” “别说傻话,托马斯,”奎因说道,“快去拿!”维利走了,又很快抱着一个帽盒回来了。他撕掉包装,露出了一顶出众的大礼帽,它的质量那么好,以至于奎因眨眨眼睛。他好奇地拿起这顶帽子,里面标着尺寸:二又八分之五。 “我跟布朗店的店员、老计时员谈了。他伺候费尔德多年了,”维利继续说道,“似乎费尔德的每件衣服都是在那儿买的——很长时间了。恰巧他就喜欢一个店员。这个老贪婪鬼自然地知道了不少费尔德的爱好和买了什么东西。 “他说,一般说来,费尔德对衣服很挑剔。他的衣服总是在布朗店的专门裁缝部订做。他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和式样。近来又喜欢上了内衣和领带……” “他对帽子的兴趣呢?”埃勒里插嘴道,眼睛没离开他正看的书。 “我正要说帽子,先生,”维利接着说道,“这个店伙计特别注重帽子的买卖。举个例子:当我问他大礼帽的时候,他说:‘费尔德先生几乎对帽子着迷。为什么,过去的六个月里他买了不下三顶帽子!’我紧跟着问,当然——让他查查售货记录。确实如此,去年半年里费尔德买了三顶礼帽!” 埃勒里和他父亲发现他们正互相瞪着对方,正要问同样的问题。 “三顶——”老警藏书网官说道。 “那么……这可不是正常情况吧?”埃勒里慢慢地问道,伸手去拿夹鼻眼镜。 “其他两顶帽子到底在哪里?”奎因用疑惑不解的口气接着问道。 埃勒里一语不发。 奎因不耐烦地转向维利:“你还发现什么了,托马斯?” “除了这一点,没什么有价值的,”维利答道,“说到衣服,那个费尔德完全到了发狂的地步,以至于去年他买了十五套衣服,不下一打的帽子,包括大礼帽!” “帽子,帽子,帽子!”老警官呻吟道,“这家伙一定是个疯子。听着——你是否发现费尔德在布朗店曾经买过手杖?” 维利脸上划过惊恐的表情:“怎么了——警官,”他懊悔地说,“我看我忽略了这件事。我甚至都没想过要问,你昨晚上没告诉我——” “我们当中没有一个是完美的,”奎因咆哮道,“给我打电话叫那个店伙计,托马斯。” 维利拿起桌上的一部电话,过了会儿把电话递给他的上司。 “我是奎因警官,”老人很快地说道,“我了解到你服侍蒙特·费尔德许多年了……那么,我想查一个小细节。费尔德从你们那里买过手杖一类的吗?……什么?噢,明白了……是的。还有件事。他对他衣服的制作有没有特殊的要求——多加口袋,或者这类东西?……你认为没有。好吧……什么?噢,懂了。非常感谢。” 他挂上话筒转过身:“我们不幸失去的朋友,”他厌恶地说道,“看来对于手杖极其厌恶,正如他对帽子非常喜欢一样。这个店伙计说他试过许多次想让费尔德对手杖感兴趣,费尔德每次都拒绝买。他说他不喜欢手杖。店伙计证实了他的特别。口袋的印像——没有。这样一来我们又陷入了死胡同。” “恰恰相反,”埃勒里冷冷地说,“不是那种情况,这就完全证明了昨晚上凶手拿去的惟一一件证物是帽子。在我看来事情简单了。” “我一定具有白痴的智力,”他父亲咕哝道,“我一点也不明白。” “随便说一句,警官,”维利插了一句,愁眉苦脸地,“杰米报告了费尔德的瓶子上的指纹。有几个,但是没有问题,他说,指纹都是费尔德的。杰米从停尸房印了个指纹,当然是为了核对。” “那么,”老警官说,“也许瓶子与犯罪毫无关系。无论如何我们得等普鲁提对瓶子里面东西的化验报告。” “还有一件事,警官,”维利又说道,“那些垃圾——戏院里扫出来的垃圾——你让潘泽今天早上给你送来,几分钟前送到了。想看看吗?” “当然,托马斯,”奎因说道,“你出去的时候给我把你昨晚上列的没有票根的人名单拿来。座位号加到每个名字上了吧?” 维利点点头出去了。当警官拎着一个笨重的包和一份打印的名单回来时,奎因正愁眉不展地看着他儿子的头顶。他们把包里面的东西小心地摊到桌子上。收集来的东西多半是皱皱巴巴的,几张纸片,主要是糖果盒上撕下来的;许多票报——福林特和他的搜查人员没有发现的票根;两只不同花样的女人手套;一个棕色小扣子,可能是一件男人大衣上掉下来的;一只自来水笔笔帽;一条女人的手帕和其他一些在戏院丢掉或扔掉的东西。 “看起来这里面没有什么东西,”老警官评论道,“至少我们下面可以核对票根了。” 维利把丢掉的票根堆成一小堆然后开始给奎因读他们的号码和字母,奎因对着维利给他拿来的名单核对。票根不太多,核对工作一会儿就干完了。 “就这些吗,托马斯?”老警官抬头问道。 “就那些,头儿。” “根据这张名单大约还有五十个人没有查清楚——福林特在哪里?” “他在楼里的什么地方,警官。” 奎因拿起电话,快速下令。福林特几乎马上出现了。 “你昨晚发现了什么?”奎因突然问道。 “警官,”福林特局促不安地答道,“我们几乎把那个地方干洗了一遍。我们找到了不少东西,但是大多数都是节目单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我们留给清洁女工了,她们和我们一起干活。但我们确实捡了一大堆票根,尤其在过道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捆橡皮筋扎得整整齐齐的门票。维利接过来继续着念号码和字母的程序。他读完的时候奎因把那张打印的名单拍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没什么收获?99lib?”埃勒里低声说道,从书上抬起头。 “见鬼!没有票根的每一个人都查过了!”老警官咆哮道,“没有漏下一张票根、一个人名……我能做的一件事。” 他在票根堆里翻寻着,对照着名单,最后他找到了属于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票根。他从口袋里摸出他星期一晚上收集的四张票根,然后把售票员的票根与费尔德座位的票根仔细检查。撕的边对不上。 “我们感到安慰的是,”老警官接着说,把五张票根塞进背心口袋里,“还没有找到费尔德座位左右和前后六张票的一点踪迹!” “我认为你找不到,”埃勒里说道。他把书放下,带着少有的严肃看着他父亲,“你就没有停下来考虑考虑,爸爸。我们知道费尔德昨晚为什么去戏院吗?” 奎因皱着眉头:“那个特殊的问题当然也始终困扰着我。据罗素夫人和迈克尔斯讲,费尔德不喜欢看戏——” “你永远无法预料一个男人会做出什么样古怪的行为,”埃勒里果断地说,“许多事情会使一个不爱上剧院的男人突然决定喜欢上那种娱乐活动。事实是——他去了戏院。但我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去。” 老人沉重地摇摇头:“是生意上的约会?记得罗素夫人说的话——费尔德答应十点钟回去。” “我赞同生意上的约会这个主意,”埃勒里称赞道,“但是想想有多少种可能性——罗素夫人也许在说谎,费尔德没有说那种话,或者即使他说了,他并没有打算十点钟跟她约会。” “我完全承认,埃勒里,”老警官说道,“无论是什么可能性,他昨晚去罗马戏院不是去看戏,他去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做生意。” “我个人认为这个看法是正确的,”埃勒里微笑着答道,“但是在判断可能性的时候细心总不会错。如果他是去做生意,去见某个人,那个人是凶手吗?” “你问的问题太多了,埃勒里,”老警官说,“托马斯,让我们来看看包里的其他东西。” 维利小心翼翼地把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件件递给老警官。手套、自来水笔帽、纽扣和手帕,奎因很快地检查一下就扔到一边。除了小包装糖纸片和皱巴巴的节目单,好像没有其他东西了。突然,在他检查当中,他开心地喊道:“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小子们!” 三个人倾斜身子越过他99lib?的肩膀看去。奎因手中拿着一张节目单,皱折被整平了。节目单显然是曾被人揉过扔掉了。在里面一页上,在一篇有关男性服装的普通文章的边上,有几个不同的符号,有的组成字母,有的组成数字,还有一些组成神秘的图案,好像一个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刻信手涂鸦。 “警官,看起来你似乎找到了费尔德自己的节目单!”福林特高兴地喊道。 “是的,先生,肯定是,”奎因严厉地说道,“福林特,检查一下我们昨晚在死者衣服里找到的单据,给我拿一封有他的签名的信。”福林特匆匆出去了。 埃勒里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那些潦草模糊的笔迹。 5728." >在纸的最上面的空栏处显示着:(如图) 福林特拿着一封信回来了。老警官对比了签名——显然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我们让杰米在实验室验证一下,”老人咕哝道,“但是这个非常可靠,是费尔德的节目单,这点毫无疑问……你怎么看,托马斯?” 维利咬着牙说:“我不知道别的数字指的什么,但是那个‘50,000’的意思肯定是指美元,局长。” “这个老家伙一定是在估算他的银行存款,”奎因说道,“他很喜欢看他自己的名字,是吧?” “这对于费尔德不太公平,”埃勒里抗议道,“一个人坐着无所事事的时候,等待什么事情发生——就像他在戏院里等着演出开始的时候——他最自然的行动是在手头的东西上涂写他名字的开头字母或他的名字。在戏院里最靠近手边的物体就是节目单——书写自己的名字在心理学上是个基本原则,所以也许费尔德并不像这张报纸上所表明的那么自高自大。” “这点并不重要。”老警官说道,皱着眉头研究着那些潦草的笔迹。 “也许吧,”埃勒里答道,“但是回过头看看一件更为迫切的东西——我不同意你所说的‘50,000’可能是指费尔德的银行存款。当一个人匆匆写下他银行结余时,他不会用整十整十的数字表示。” “我们很容易就能证明或者推翻这个结论,”老警官反击道,抓起了电话。他让警方接线员给他接费尔德办公室的电话。他和奥斯卡·莱文谈了一会儿之后,带着垂头丧气的神色转身看着埃勒里。 “你是对的,埃勒里,”他说道,“费尔德有一笔非常小的个人存款,他所有的存款结余不到六千美元,尽管他经常存上个一万、一万五千美元。莱文自己也很吃惊。他不知道,他说直到我要他查查这件事,他不知道费尔德的个人财政情况……我打赌费尔德的钱都拿去炒股票或者赌赛马了!” “这消息我不是非常吃惊,”埃勒里说道,“这就解释了节目单上‘50,000’的可能原因。那个数字不仅仅表示美元,但更多的是——他表示一种生意买卖,赌注是五万!应该是笔不错的买卖,如果费尔德能活着做完这笔买卖。” “其他两个数字呢?”奎因问道。 “我要仔细考虑一下它们,”埃勒里答道,慢吞吞地坐回到椅子上,“我很想知道什么生意买卖牵扯到这么大的财政问题,”他又说道,心不在焉地擦着他的夹鼻眼镜。 “不管是什么生意买卖,”老警官故作庄重地说道,“你该肯定,我的儿子,它都是邪恶的。” “邪恶的生意?”埃勒里用严肃的口吻问道。 “金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老警官笑着反驳道。 埃勒里的语气没有改变:“不仅是根源,爸爸,还是果实。” “又是引用谁的话?”老人嘲笑道。 “费尔丁。”埃勒里沉着地说道。 第十一章 往事投下了阴影 电话铃响了。 “奎因吗?我是辛普森。”地方检察官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早上好,亨利,”奎因说道,“你在哪里,今天早上感觉如何?” “我在办公室,感觉糟透了,”辛普森哈哈笑着说,“医生坚持说我再这样下去会送了命,办公室坚持除非我干好自己的工作否则这个城市就完蛋了。那么有个小伙子在干什么?……奎因。” 老警官冲着桌子对面的埃勒里挤挤眼睛,似乎说:“我知道答案!” “亨利?” “我的私人办公室里有位绅士,我认为你见见他对你极为有利,”辛普森故作深沉地接着说,“他想见你,恐怕你得放下手里的一切活儿快点到这儿来。他……”——辛普森的声音变成了耳语——“他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奎因,老伙计。” 老警官皱皱眉:“我猜你指的是伊维斯·波普吧,”他说道,“他被激怒了吗?因为昨晚上我们争论过他的瞳孔。” “不完全对,”辛普森说道,“他是个非常正派的老伙计。你——呃——你对他好点,奎因,行吗?” “我会用丝绸手套捧着他,”老人大笑道,“如果能让你放松点,我会拖着我儿子一起去。他对于我们的社会职责普遍关注。” “这样很好。”辛普森感激地说道。 老警官挂断电话后转身对着埃勒里:“可怜的亨利陷入困境了,”他嘲弄地说道,“他想讨好人我也不能指责他。病得那么厉害,政客们还指责他。有个大财主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嚎叫……来吧,儿子,我们去见见这位有名的弗兰克林·伊维斯·波普!” 埃勒里伸伸胳膊呻吟道:“再这样下去你得负责照料另一个病人了。”不管怎么说他跳了起来把帽子扣到头上说,“我们去看看这位勤劳的船长。” 奎因咧嘴笑着对维利说:“趁我还没忘记,托马斯……我想让你今天当当侦探。你的任务是查清楚为什么蒙特·费尔德做着敲人竹杠的法律生意却过着王子般的生活,个人账户上只有六千美元。可能是华尔街和赛马场,但是我要你去证实一下。你也许能从作废的票据里学到点东西——费尔德办公室的莱文在那里可以帮助你……你干的时候——这点也许非常重要,托马斯——记下昨天一整天费尔德的活动。” 奎因父子两人动身去辛普森的总部。 地方检察官的办公室是个忙碌的地方,甚至一个侦探们的头儿在这个神圣的地方也得不到客气的招待。埃勒里怒气冲冲,他父亲面带笑容。地方检察官终于从他的圣殿里冲了出来,对那个办事员说了句不满的话,因为这个办事员让他的朋友们坐在了冷板凳上歇脚。 “当心你的喉咙,年轻人,”奎因警告他。当辛普森领他们去他办公室的时候,奎因低声咒骂着冒犯他的人的头儿。 “你肯定我这身衣服见那位有钱有势的人合适吗?” 辛普森拉开门。在门口的奎因父子看见一个男人,双手背在后面,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色。地方检察官关门的时候,房间里的那个人转过身来。对于他那个体重的人来说,他的动作敏捷得令人吃惊。 弗兰克林·伊维斯·波普是一个更为男性时代的产物。他与那种典型的过分自信的达官贵人很相似,就像靠人格的力量也靠财富的多少占领了华尔街的康尼列斯·范德比尔特一样。伊维斯·波普长着明亮的灰色眼睛、铁灰色头发、灰色的胡须,健壮的身体依然有着青春的活力,脸上带着明白无误专横权威的神态。因为背对黑暗的窗户站着,留下了一个最令人难忘的人的轮廓。埃勒里和奎因走上前去,立刻意识到跟前这个人的智力不需要证实。 辛普森有些尴尬,没等他作介绍那位金融家就说话了,声音低沉而令人愉快:“我想你就是奎因,逃亡者的追捕手,”他说道,“我早就渴望见到你了,警官。”他伸出一只大而粗壮结实的手。 奎因有礼貌地握住:“我就没必要重复同样的话了,伊维斯·波普先生,”他面带微笑地说道,“我一到华尔街就知道我挣的钱都跑到你的口袋里去了。这位先生,是我的儿子埃勒里,他是奎因家族最漂亮聪明的人。” 那个大个男人欣赏地打量着埃勒里的块头。他和埃勒里握握手说道:“你有个精明的父亲,小子!” “噢!”地方检察官叹息一声,摆好三把椅子,“很高兴过去了。你一点都不知道,伊维斯·波普先生,对这次会面我多紧张。说到社会礼节,奎因就是魔鬼本人。如果他跟你握手的时候给你铐上手铐我都不会吃惊!” 随着大个男人开心大笑,紧张的气氛打消了。 地方检察官不失时机地说道:“奎因,伊维斯·波普先生来这里是想亲自看看他女儿的那件事上他能做些什么。” 奎因点点头。 辛普森转头对金融家说:“正如我跟你说过的,先生,我们对奎因警官绝对信任——始终有信心。他的工作一般不受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控制和监督。考虑到一些情况,我想我应该说明这一点。” “这样做很有头脑,辛普森,”伊维斯·波普赞许地说道,“在 6211." >我自己的生意上,我从来都是遵循这条原则。除此之外,从我听到的关于奎因警官的消息来看,你的信任是完全有根据的。”?99lib? “有时候,”奎因严肃地说道,“我不得不做一些违背我意愿的事情。坦白地说,昨晚我执行公务干的一些事情是我非常厌恶做的。伊维斯·波普先生,我猜你的女儿心烦意乱是因为我们昨晚上那个小小的谈话吧?” 伊维斯·波普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抬起头坦然地面对警官的凝视:“这样吧,警官,”他说道,“我们都是男人,是公事公办的人。我们两个都跟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我们也解决过许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问题,所以我们可以坦白地交谈……是的,我女儿弗朗西斯有点心烦意乱。顺便提一句,她母亲也感到不安,她多数情况下身体都不好;还有她哥哥斯坦福,我的儿子——但是我们不必细谈那些……弗朗西斯告诉我昨晚她跟她的朋友们回家的时候——一切都发生了。我了解我的女儿,警官,我可以用我的财产打赌,她和费尔德没有任何关系。” “亲爱的先生,”老警官静静地答道,“我没有控告她犯任何罪。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在刑事调查过程中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因此,我从来不会让最小的盲点逃过我的注意。我只不过让她辨认一下那个包。她辨认的时候,我们告诉她是在哪里找到的。当然,我等她给我一个解释。没有得到……你一定理解。伊维斯·波普先生,一个男人被杀了,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一个女人的包,警察的职责是找到包的主人和他或者她与犯罪的联系。但是当然了——我不需要让你确信这一点。” 这阔佬敲着他椅子的扶手:“我明白你的观点了,警官,”他说道,“显然是你的职责,你的职责仍然是查个水落石出。事实上,我希望你全力以赴。我个人的意见是,她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但是我不想为她求情。我完全相信,凭你的判断力,在你对这件事进行彻底调查之后,”他顿了一下,“奎因警官,你是否愿意我明天早上在我家安排一个小小的会面?我不会要求你勉为其难,”他又歉意地说道,“除非弗朗西斯病得厉害,她母亲坚持让她呆在家里。你会来吗?” “非常感谢,伊维斯·波普先生,”奎因镇静地说道,“我们会去。” 金融家似乎不想结束这次会面,他改变了坐姿:“我始终是个公平的人,警官,”他说道,“然而我认为有人也许会指责我利用我的地位作为保护特权的手段。情况不是这样,你昨晚的突击战术使弗朗西斯不可能叙述她的事。在家里,和家里人在一起,我肯定她一定能够让你满意地澄清她和这件事的联系。”他迟疑了片刻,接着又用冷冷的口气说,“她的未婚夫会在,他在场也许会有助于让她冷静。”他的声音透露出他个人并不这么看的想法,“这样吧,我们十点三十分等你,可以吗?” “很好,”奎因点点头说道,“我想知道得更确切些,先生,谁会在场?” “我可以照你希望的安排,警官,”伊维斯·波普答道,“但是我想伊维斯·波普夫人会希望在场。我知道巴里先生会在场——我未来的女婿,”他冷冰冰地解释道,“也许有几个弗朗西斯的朋友——看戏的朋友们。我儿子斯坦福也会光临——他是个非常忙的青年,”他有点痛苦地说道。 三个人尴尬地挪挪身子。伊维斯·波普叹口气站起身,埃勒里、奎因跟着站了起来。 “我看,就到这儿吧,警官,”金融家说道,口气轻快了点,“有其他事情我能做吗?” “没有。” “那么我就走了。”伊维斯·波普转身对埃勒里和辛普森说,“当然了,辛普森,如果你能离得开,我希望你也去。你看你能想办法去吗?”——地方检察官点点头——“还有奎因先生,”这个大块头对埃勒里说道,“你也来吗?我知道你始终在帮你父亲做非常仔细的调查。你来我们会很高兴。” “我会去。”埃勒里温和地说道,伊维斯·波普离开了办公室。 “你怎么看,奎因?”辛普森问道,在他的旋转椅里坐立不安。 “一个非常有趣的人,”老警官答道,“他的心胸多么公正!” “噢,是的——是的,”辛普森说道,“呃——奎因你来之前他问我你是否对名声不会过于紧张。比较关心,知道吗?” “他没有勇气来问我这个问题,是吗?”老警官笑道,“他很通人情……好了,亨利,我会尽力,但是如果那个年轻女人牵连得很深,我不能担保不许新闻界干涉。” “好吧,好吧,奎因——由你来决定,”辛普森烦躁地说,“我的喉咙真见鬼!”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雾化器,面部肌肉扭曲着喷喉咙。 “伊维斯·波普最近是不是给化学基金会捐了十万美元?”埃勒里突然转身向辛普森问道。 “我似乎记得这么一档子事,”辛普森嗓子咕噜着说道,“怎么?” 埃勒里咕咕哝哝地解释被辛普森用力旋转喷雾器的声音盖住了。正思索地看着儿子的奎因摇摇头又看看表说:“儿子,我们快点走吧,该吃午饭了。你说呢——亨利,愿不愿和我们一起吃顿饭?” 辛普森吃力地笑笑:“我的工作多得干不完,但是地方检察官也得吃饭,”他说道,“我去只有一个条件——由我付账。我不欠你情。” 他们穿上大衣的时候奎因拿起辛普森的电话:“摩根先生吗?……噢,你好,摩根。你看今天下午你能找点时间聊聊吗?……好。二点三十分很合适。再见。” “这就行了,”老警官轻松自在地说道,“讲礼貌总会有好处,埃勒里——记住这一点。” 整两点三十分奎因父子被领进本杰明·摩根的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与费尔德那间奢侈的办公室明显不同——家具不少,但更多的是生意类的简洁。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女人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摩根有些冷淡地招呼他们。他们坐下的时候他递过去一盒烟。 “不,谢谢,我有鼻烟就行了,”老警官友好地说道。埃勒里在被介绍完之后点上了一根烟吹着烟圈。摩根用颤抖的手指点了根烟。 “我猜你们来这里是想继续我们那晚的谈话吧,警官?”摩根说。 奎因冷笑一声,放下鼻烟盒,靠回到椅子里:“听着,摩根老伙计,”他平静地说,“你对我不够坦白。” “什么意思?”摩根问道,脸色都变了。 “你昨晚告诉我,”老警官沉思地说,“你昨晚告诉我,你两年前跟费尔德友好地分手,你们解散了费尔德与摩根公司,你是那么说的?” “是的。”摩根说。 “那么,我亲爱的伙计,”奎因问道,“你如何解释在韦伯斯特俱乐部吵架那件事?我肯定不会把对另一个生命的威胁称作是解散伙伴关系的‘友好’方式!” 摩根坐着,几分钟不出声,而奎因耐心地盯着他,埃勒里叹息一声。然后摩根拾起头开始用容易动情的小声说:“对不起,警官,”他咕哝道,眼光投向别处,“我也许该知道像那种威胁可能被什么人记住……是,是真的。有一天,在费尔德建议下我们在韦伯斯特俱乐部吃的午饭。对我来说,跟他的社交往来越少我越高兴。但吃午饭的目的是仔细检查散伙的最后细节。当然我别无选择……我恐怕发火了。我确实威胁过要他的命,但这是——这是,在特别生气的时候说的话。一周还没过去我就全都忘记了。” 老警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道:“是的,有时候事情确实如此。但是”——摩根绝望地舔舔嘴唇——“一个人,仅仅因为一件生意细节,不会威胁要另一个人的命,即使他没有这个意思,”他的手指头指着摩根缩成一团的身体,“来吧,伙计——说出来。你隐瞒了什么?” 摩根的整个身体松弛下来了。他的嘴唇毫无血色。他看看这位奎因,又看看那位奎因,眼中露出无声的恳求。但是奎因父子二人的目光毫不宽容。埃勒里盯着他的眼光更像是一位解剖人员看着一只豚鼠。他接上了他父亲的话。 “亲爱的摩根,”他冷冷地说道,“费尔德跟你说了一件事。他认为那个时候很合适。这件事再明显不过了。” “你猜对了一部分,奎因先生。我是上帝造的最不幸的人之一。那个魔鬼费尔德——无论谁杀了他都因为替人类做了好事值得接受勋章。他是条章鱼——一个没有灵魂的,披着人皮的野兽。我说不出来有多高兴——是的,高兴——他死了我高兴!” “冷静,摩根,”奎因说道,“虽然我了解到我们共同的朋友是个非常卑鄙的人。你说的话也许会被一个不太有同情心的听众无意中听见,并且——?” “是这么回事,”摩根咕哝地说,他的眼睛盯着吸墨水纸,“这件事很难讲——我上大学的时候,跟一个姑娘有了点麻烦——她是学院餐厅的女招待。她还可以——只是太瘦弱,我想那段日子我有些疯狂。无论如何,她怀了孕——我的孩子……我想你们知道我来自一个极端严谨的家庭。如果你们不知道,只要一调查,马上就会查清楚。他们对我期望很高,他们很有社会志向——简单地说,我不可能娶这个姑娘,把她作为我的妻子领到我父亲的家里。这样干太下贱……”他停顿了一下。 “我还是做了,那才是最重要的,我——我始终爱她,她完全感觉到这些安排……我想办法从我的补助里拿出钱来慷慨地供养她。没有一个人——我发誓世界上除了她守寡的母亲,一个很好的老太太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然而——”他握紧拳头,叹口气又继续讲,“最后我娶了我的家人为我挑选的姑娘。”当他停下来清清嗓子的时候有一种痛苦的寂静,“这是个习俗的婚姻——就是那么一回事。她出身于一个古老贵族家庭,我有钱。我们在一起生活得很幸福。后来我遇见了费尔德,我诅咒那一天我竟然同意跟他作合伙人——但是我自己的生意并不如预料的那样顺利,费尔德,如果不考虑别的,是一个敢作敢为、聪明的律师。” 老警官吸了一口鼻烟。 “刚开始一切进展顺利,”摩根用同样低沉的口气接着说,“但是逐渐地我开始怀疑我的合伙人做了他不该做的事情。奇怪的当事人——确实古怪的当事人——进入他的私人办公室,一呆数小时,我问他们是谁,他避而不谈,事情开始显得奇怪。最后我认为如果跟这个人连在一起会毁了我的名誉,我跟着提出了散伙。费尔德强烈反对,但是我坚持,毕竟他支配不了我的意愿。我们散伙了。” 埃勒里的小手指心不在焉地敲着他手杖上的一个花纹。 “后来就是在韦伯斯特俱乐部那件事。他坚持我们一起吃午饭,解决最后的几个细节问题。那当然根本不是他的目地。我想你们能猜出他的企图……他相当和蔼地说出了那句令我不知所措的话,他说他知道我养着一个女人和我的私生子。他说他有几封信可以证明这件事,还有几份我送给她的作废支票的证件……他承认是从我这里偷的。当然,我几年没看这些东西了……然后他和蔼地宣称他打算靠这些证据发一笔大财!” “敲诈勒索!”埃勒里咕哝道,眼睛里暗暗露出一线希望。 “是的,敲诈勒索,”摩根痛苦地响应道,“完全正确。他用非常生动的词汇描绘着,一旦故事传扬出去将会怎么样。噢,费尔德是个聪明的骗子!我眼见我建立起来的整个社会地位——多少年才建立起来的——被毁于一旦。我的妻子,她的家庭,我自己的家庭——还不止这些,我们的社交圈子——我的脑子不知道怎么从这些乱七八糟的状态里出来的。至于生意——不用费多大精力就能让那些重要的客户到别处解决他们法律上的问题。我陷入了困境——我知道这点,并且他也知道。” “他到底要多少钱,摩根?”奎因问道。 “别问了!他要二万五千美元——才肯保持沉默。我甚至得不到这件事到此为止的任何保证。我被击中了要害。因为,记住,这件事不是几年前已经过去的事情。我从前供养那个可怜的女人和我的儿子,我现在还在供养他们。我会继续供养他们。”他盯着手指甲,“我掏了钱,”他愁眉不展地接着说道,“这就意味着还没有完,但是我掏了钱。可是造成了伤害。在俱乐部我就看见了将要背负的债——你们知道后来的事情。” “这种勒索始终没有停止,摩根先生?”老警官问道。 “是的,先生——整整两年。这个人贪得无厌,我告诉你!甚至今天我都不能完全理解。他从自己的生意中一定赚了无数的钱,然而他似乎永远都缺钱,还不是小数目——我每次付给他至少一万美元!” 奎因和埃勒里目光对视了一下。奎因说:“哦,摩根,真是不容易。有关费尔德的事我听得越多,就越不愿意给那个干掉他的伙计戴上手铐。但是!根据你刚才的话来说,你昨晚上说的两年没有见过他的话,显然不真实。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摩根看上去正在在搜索地的记忆:“噢,大概两个月前,警官。”他终于说道。 老警官变换了个坐姿:“我明白了……抱歉昨晚上你告诉我这些。你当然知道,你的故事警方绝对保密。这个情况非常重要。那么——你是否碰巧知道一个名叫安吉拉·罗素的女人?” 摩根瞪着眼睛:“怎么回事,不知道,警官。从没听说她。” 奎因沉默了一会儿:“你认识一个叫帕森·约翰尼的绅士吗?” “我认为对这个人我能提供点信息,警官。我肯定我跟费尔德合伙期间他利用这个恶棍干些他自己见不得人的生意。好几次他正要溜进办公室时被我抓住了。当我问费尔德他是什么人时,他嘲笑一声说:‘噢,他不过是帕森·约翰尼,我的一个朋友!’但是很容易辨别这个人的身份。他们之间什么关系我说不清楚,因为我不知道。” “谢谢,摩根,”老警官说,“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件事。现在——最后一个问题,你听说过迈克尔斯这个名字吗?” “肯定听说过,”摩根厌恶地答道,“迈克尔斯是费尔德所谓的男仆——他担任的是保镖的身份,其实是个打手,也许我对男人的判断非常错误。他隔一段时间来办公室一次。我想不起其他的事情了,警官。” “他当然知道你了?”奎因问道。 “哦——我想认识,”摩根迟疑地答道,“我从没有跟他说过话。但是毫无疑问,他来办公室的时候见过我。” “这样,很好,摩根,”奎因咕哝着说,站起身来,“今天的谈话非常有趣,很有价值。还有——没有了,我认为没别的事情了。暂时,没有了。做你的事吧,摩根,别离开镇上——如果需要问你什么,能找到你。记住,可以吗?” “我不会忘记。”摩根?99lib?闷声闷气地说道,“当然我给你们讲的故事——关于我儿子的——不会公之于众吧?” “你丝毫不用担心,摩根。”奎因说道。不一会儿他和埃勒里站在了人行道上。 “是勒索,爸爸,”埃勒里低声说道,“这倒给了我一个主意,你知道吗?” “儿子,我有几个自己的主意!”奎因哈哈笑道。二人心有灵犀地静静地沿着大街朝着总部的方向迅速走去。 第十二章 奎因父子的社会调查 星期三早晨迪居那正在给发呆的警官和喋喋不休的埃勒里冲咖啡,电话铃响了。埃勒里和他父亲都跳起来去抓电话。 “站住!你干什么?”奎因问道,“我在等电话,是我的电话!” “拜托,先生,你总得给一个书籍爱好者使用自己电话的特权吧,”埃勒里反驳道,“我有种感觉这是我的书商朋友打电话告诉我难以琢磨的福克纳书的事。” “听着,埃勒里,别让我——”他们隔着桌子善良地取笑对方的时候,迪居那拿起了电话。 “警官——警官,你是说警官?”迪居那说道,他把话筒举到胸前咧嘴一笑,“您的电话。” 埃勒里坐回到椅子上,奎因带着得胜的表情抓起电话。 “喂?” “斯托埃特斯在费尔德办公室打的电话,警官,”传来一个精神饱满、令人振奋的年轻人的声音,“我让克洛宁先生同你讲话。” 老警官等电话时眉头紧皱。埃勒里仔细地听着,甚至迪居那那线条分明的脸上也带着急切的表情,站在角落一动不动,他似乎也在等重要的消息。迪居那的这种表情有点像他的类人猿兄弟——他的态度和神色里有一股警惕,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东西总是能让奎因父子开心。 电话里终于传来一个声音。“我是蒂姆·克洛宁,警官,”声音说道,“你好吗?很久没过去看看你了。” “我的背有点弯,少了些活力,但是我还活着,”奎因道貌岸然地答道,“你有什么想法?找到什么了?” “这正是整个这件事最古怪的地方,警官,”克洛宁兴奋的声音传过来,“你是知道的,我监视费尔德这条狐狸多年了。从我记事起他就出现在我的恶梦里。地方检察官说他前天晚上给你讲了这件事,所以我就不多说了。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监视、等待和发掘,我始终找不到一条不利于这个骗子的有利证据能把他带到法庭上去。他是个骗子,警官——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打赌……这都是旧话了。我这么了解费尔德其实本不该抱什么希望。然而——我忍不住祈祷在某个地方他会露出狐狸尾巴,我祈祷等我拿到他的私人账目,我会揭穿他。警官——毫无进展。” 奎因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埃勒里用一声叹息加以解释,一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我看这是没办法的事,蒂姆,”奎因由衷地答道,“不用担心——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办。” “警官,”克洛宁突然说道,“你够忙的不可开交了。费尔德是个非常狡猾的东西。从作案的手段来看,能够不被他的警卫而干掉他的那位天才,也肯定是个非常狡猾的家伙。他不可能是别的什么。顺便提一句,档案我们刚查了一半,也许我查过的东西并不像我们说的那样听上去没有希望。就费尔德而言,这里还有不少东西表明是不正当的交易——只是因为没有证明他有罪的直接证据。我们希望接着找下去,会找到些东西。” “好吧,蒂姆——接着干吧,”老警官低声说,“告诉我进展如何……莱文在吗?” “你是指那个办公室经理?”克洛宁降低了声音,“他在附近。什么事?” “你要把眼睛擦亮,”奎因说,“我有种难以清除的猜疑,他不像他听上去那么笨。不要让他对任何档案过于了解。据我们所知,他也许熟悉费尔德的那点内幕。” “对,警官,回头给你打电话。”克洛宁咔哒一声挂上了电话。 十点三十分奎因和埃勒里推开了进入伊维斯·波普在河边大道住宅的高大的门。埃勒里感动地说这里的气氛非常适合穿正式的晨礼服,说让他们穿过石门过去时他会感到非常不自在。 实际上,这座遮蔽了伊维斯·波普一家命运的房屋在许多方面对于有着朴素爱好的奎因父子来说令人敬畏。这是一所庞大的老式石房子,离大道非常远,草地占了相当大的一块面积。 “一定花了不少钱,”老警官眼睛扫过这座房子周围起伏的草坪时咕哝道。站在环绕着这所宅第的高大的铁栅栏后面,眼前的花园,避暑别墅,小径和凉亭——让人想到自己远远离开了只有几杆以外的喧闹的城市。伊维斯·波普家极其富有,并且给这笔并非罕见的财产带来了延伸到美国殖民时期幽深处的血统。 一个长着连鬓胡子、令人肃然起敬的老人打开了前门。老人的背似乎是钢造的,鼻孔指向天花板,冒着随时都有灰尘掉进去的危险。埃勒里在门口荡来荡去,羡慕地审视着这位身着制服的贵族。奎因警官在口袋里摸索着找他的名片。他找了很久也没有掏出一张,而腰板笔直,穿号服的仆从像块雕刻的石头似地立着。老警官满脸通红,终于发现了一张磨损的名片。他把名片放到伸出来的托盘里,看着男管家退回他自己的某个洞穴里。 埃勒里笑哈哈地看着父亲——当他看见弗兰克林·伊维斯·波普强壮的身躯从一个雕刻的宽门出来时,立刻挺直了身体。 金融家快步走向他们。 “警官!奎因先生!”他用亲切的口气喊道,“快进来。你们等久了吗?” 老警官低声打了个招呼。他们穿过一个地板发亮、天花板高高的大厅。厅里装饰着稳重的老式家具。 “你们真准时,先生们,”伊维斯·波普说着,侧身把他们让进一个大房间,“这里是一些我们小小董事会追加的成员。我想在场的你都认识。” 老警官和埃勒里仔细看了看:“每个人我都认识,先生,除了那位先生——我猜他是斯坦福·伊维斯·波普先生,”奎因说,“恐怕我儿子还得认识一下——皮尔先生,对吗?——巴里先生——还有,当然,伊维斯·波普先生。” 作介绍的方式不大自然。 “啊,奎因!”地方检察官辛普森低语着,快步穿过房间,“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他低声说道,“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将出席审理会的大多数人。” “皮尔这家伙在这里干什么?”奎因对地方检察官低语道,埃勒里则穿过房间,加入房间另一边的三个年轻人的谈话。伊维斯·波普说声请原谅就走开了。 “他是小伊维斯·波普的朋友,当然也跟巴里很亲密,”地方检察官答道,“你来之前我从他们的闲谈中了解到是斯坦福,伊维斯·波普的儿子,开始的时候把这些专业人员介绍给他妹妹弗朗西斯的。她就这样认识了巴里并且爱上了他。皮尔似乎跟这位年轻女士处得也不错。” “不知道伊维斯·波普和他那位贵族配偶能让这些资产阶级与他们的孩子相处多久。”老警官说着,眼光饶有兴趣地看着房间那边的小团体。 “你很快就能知道,”辛普森笑道,“好好看着伊维斯·波普夫人,她好像每次只要见到这些演员中的一个,眉毛都会耷拉多长。我猜他们受欢迎的程度不亚于一群布尔什维克。” 奎因双手背在背后,好奇地打量这个房间。这是间藏书室,收藏着大量善本书,仔仔细细地编好了目录,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闪闪发光的玻璃橱里面。一张书桌趴在房间中央。对于一个百万富翁的书房而言,这张书桌大大方方,老警官赞许地点点头。 “顺便提一句,”辛普森接着说道,“伊芙·爱丽丝,你说的那个星期一晚上和伊维斯·波普小姐及她的未婚夫在罗马戏院的姑娘也在这里。她在楼上陪伴那位小女继承人,我想是吧。别以为老夫人喜欢她们在一起,但他们都是迷人的姑娘。” “伊维斯·波普家人与这些演员在这里聚会时这个地方一定非常令人愉快!”奎因低语道。 四个男人朝他们走过来。斯坦福·伊维斯·波普是个细长、指甲修剪得很好的年轻人,衣着时髦,眼睛下面有深深的凹陷。奎因注意到他脸上厌倦、烦躁的表情。皮尔、巴里和那些演员们个个穿得完美无暇。 “奎因先生告诉我你手头有个有趣的问题,警官,”斯坦福·伊维斯·波普慢吞吞地说道,“看见可怜的妹妹卷入这件事,我们都非常难过。她的钱包怎么到了那个家伙的口袋里的?巴里因为弗朗西斯的尴尬处境几天没睡觉,我说的是真话!” “亲爱的年轻人,”老警官说道,眼中透出光芒,“如果我知道伊维斯·波普女士的钱包怎么会跑进蒙特·费尔德的口袋里,我今天早晨就不会来这里了。这正是使得这个案子变得有趣的原因之一。” “我们并没有感到乐趣,警官。但你肯定不会认为弗朗西斯跟这起案子有任何关系吧?” 奎因微微一笑:“我还想不出有什么关系,年轻人,”他反驳道,“我还没有听你妹妹对这件事怎么说。” “她会解释清楚的,警官,”斯蒂芬·巴里说道,他英俊的脸上因劳累起了皱纹,“这点你不用担心。令我生气的是她所受到的该死的怀疑——整个这件事都可笑!” “你的心情我理解,巴里先生,”老警官和蔼地说道,“并且我想借此机会为那晚我的行为表示歉意。我也许有些——严厉了。” “我认为我也应该道歉,”巴里回答道,脸上带着惨惨的笑容,“在那间办公室里我说的藏书网有些话并不是那个意思。在那个最激烈的时候——见到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女士晕过去了——”他尴尬地住了口。 皮尔身体魁梧,面色红润,健康,身穿他的晨服,充满深情地把胳臂放到巴里的肩膀上:“我想老警官能理解,斯蒂芬老伙计,”他的语气使人感到愉快,“别太往心里去——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这件事交给奎因警官去办吧,”辛普森说着,胳臂肘快活地推推老警官的肋骨,“他是我所见过的惟一一位警服下面包着一颗心的侦探——如果伊维斯·波普女士能够令他满意地澄清这件事,即使不是完全满意,这件事到此结束。” “噢,我可不敢说,”埃勒里若有所思地低语道,“爸爸很会让人大吃一惊。至于伊维斯·波普女士,”他苦笑一下对着那位演员鞠了一躬,“巴里先生,你是个非常走运的家伙。” “等你见到那位母亲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斯坦福·伊维斯·波普慢吞吞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她这就来了。” 男人们转身看着。一位身材异常矮胖的女人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一位身穿制服的护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条肥大的胳臂,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绿色大瓶子。金融家轻快地跟在身后,他的身旁是一位看上去不年轻的白发男人,身穿黑外套,手拿一只黑包。 “凯瑟琳,亲爱的,”当这个矮胖的女人一屁股坐进一张巨大的椅子里时,伊维斯·波普对她低声说道,“这几位是我跟你说过的几位先生——警官理查德·奎因和埃勒里·奎因先生。” 两位奎因先生鞠躬致意,得到的是这位近视眼的伊维斯·波普夫人没有表情的一瞥:“很荣幸,我肯定。”她尖声叫着,“护士在哪儿?护土!我觉得要晕了。” 身穿制服的女孩冲到她身边,准备好了绿色瓶子。伊维斯·波普夫人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松了口气。金融家赶紧介绍白发男人——文森特·康沃尔医生,家庭医生。那位医生匆忙道声歉便消失在男管家背后。 “康沃尔,了不起的人,”辛普森悄悄地对奎因说,“不仅是这条街最时髦的医生,也是位天才科学家。”老警官扬了扬眉毛,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母亲是我从不喜欢医学职业的原因之一。”斯坦福·伊维斯·波普大声对着埃勒里耳语道。 “哦!弗朗西斯,亲爱的!”伊维斯·波普急忙向前,身后跟着巴里,向门冲去。伊维斯·波普夫人冷冰冰的目光罩着他的后背,脸上是冷冰冰的不满。詹姆斯·皮尔尴尬地咳嗽一声并对辛普森咕哝了一句话。 弗朗西斯穿着薄膜似的晨褛,面色苍白,拉着脸,重重地靠在伊芙·爱丽丝那位女演员的胳臂上进了房间。她低声向老警官问好,脸上强作笑容。皮尔介绍了伊芙·爱丽丝,两位姑娘坐在伊维斯·波普夫人附近。老夫人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瞪眼瞧着四周,像是一只幼仔受到威胁的母狮子。两位仆人悄然出现,给男人们摆好椅子。在伊维斯·波普的强求下,奎因坐在大桌旁。埃勒里没有要椅子,他宁愿靠着身后的书橱,站在大伙的侧面。 交谈逐渐结束时老警官清清嗓子,转身看着弗朗西斯。弗朗西斯的眼皮吓得眨巴几下后从容地接住老警官的目光。 “首先,弗朗西斯小姐——希望我能这样称呼你,”奎因用慈祥的语气开口说道,“允许我解释星期一晚上我的策略,并且为在你看来想必是过分的严厉向你道歉。从伊维斯·波普告诉我的话来看,你可以解释蒙特·费尔德被害那天晚上你的行动。因此,对于你来说,我们今天早上小小的谈话会有效地把你从调查中排除。在我们谈话之前,请相信我,我的意思是,星期一晚上你对于我而言,仅仅是几个嫌疑犯中的一个。我是按照在那种情况下的习惯办事。现在我明白了,对于一个你这种出身和社会地位?的女人来说,在那么紧张的环境里,警察严厉的盘问会造成足够的惊吓,导致你目前的状况。” 弗朗西斯疲惫地笑笑:“没关系,警官,”她用清晰、低沉的声音说道,“这么愚蠢是我的错。我准备回答你想问我的任何问题。” “稍等一会儿,亲爱的。”老警官挪挪屁股,对所有的人说道,“我想说明一点,女士们,先生们,”他的语气严肃,“我们今天聚在这里为了一个明确的目地,那就是找出可能的关系,在伊维斯·波普小姐的钱包于死者的口袋里找到这个事实,以及伊维斯·波普小姐显然无法解释这种情况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那么,无论今天早上的工作有没有结果,我要求所有的人绝对不能透露出去一句话。这一点地方检察官辛普森非常了解,我一般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进行调查。但今天是个例外,因为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非常关心被卷进这起案件的不幸的年轻小姐。如果今天谈话的一个词传到外人的耳朵里,你们不要指望我会手软。我们互相理解吗?” “我说,警官,”小伊维斯·波普抗议说,“这未免有些强硬吧,你说呢?我们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吧,伊维斯·波普先生,”老警官狞笑着反驳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同意你们都来的原因。” 一阵沙沙声,伊维斯·波普夫人张开了嘴巴,似乎要发表愤怒的演讲。她丈夫脸上严厉的表情使她的嘴唇合上了,嘴里的抗议没有说出来。她的目光又瞪向了坐在弗朗西斯身边的女演员。伊芙·爱丽丝脸红了。护士拿着嗅盐站在伊维斯·波普夫人身边,像一只头随时扑向猎物的塞特狗。 “弗朗西斯小姐,”奎因和蔼地接着说道,“这是我们站的立场,我检查了名叫蒙特·费尔德的死者的尸体,他生前是个有名的律师。他在被无礼地干掉之前显然正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我发现,在他礼服后摆的口袋里有一只晚礼包。根据包里的几张名片和一些个人文件我辨认出是你的包。我心想,啊哈!一位小姐卷入了这起案子!——这很自然。我派了一个手下去传唤你,想给你个机会让你解释这个最令人起疑心的情况。你来了——一见到你的东西以及发现它的地点你晕过去了,那时我心想,这位年轻女士知道些什么!——这个结论也很自然。那么,你怎么让我相信你什么也不知道——还有你昏倒仅仅是因为受到传讯受惊吓造成的?记住,弗朗西斯小姐——我不是作为理查德·奎因,而是作为一名调查真相的警察问你这个问题。” “我的叙述也许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像你想的那样,警官,”在奎因作完夸夸其谈的演说之后出现的秘而不宣的气氛中,弗朗西斯静静地说道,“我不知道我的叙述对你会有什么帮助,但我认为并不重要的一些事实也许对于你训练有素的头脑有意义……基本上事情是这样的。 “我周一晚上像往常一样进了罗马戏院。自从我和巴里先生订婚之后,虽然这件事并没有公开,”——伊维斯·波普夫人对此嗤之以鼻;她丈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女儿黑发上的某一处——“我经常去这家戏院,按照习惯看完演出后见见我的未婚夫。这种时候他要么送我回家,要么带我到附近的什么地方吃晚饭。通常我们事先约好,但有时候如果有机会我会突然去戏院,星期一晚上就是这种情况……我在第一幕结束前几分钟到了罗马戏院,因为《枪战》这出戏我看过好几遍了。我在平时坐的位子上——这是巴里先生通过潘泽先生好几周前就为我安排好的座位——刚一坐下还没有观看演出大幕就降了下来,第一次幕间休息。我觉得有点热,空气也不太新鲜……我先去了女士休息室,又去了楼下的普通休息室。然后我又到了楼上,从开着的门出去到了小巷里。那里有不少人在呼吸新鲜空气。” 她停顿了一会儿。埃勒里,靠着书柜站着,敏锐地审视那些小观众们的脸。伊维斯·波普夫人带着财大气粗的神色打量着她的周围;伊维斯·波普依然盯着弗朗西斯头顶上的墙;斯坦福啃着手指甲;巴里和皮尔都紧张同情地看着弗朗西斯,有时偷偷..t>摸摸看一眼奎因,似乎想估计她的话在他身上产生的效果;伊芙·爱丽丝的手悄悄地紧紧握住弗朗西斯的手。 老警官再次清清嗓子。 “是哪条小巷,弗朗西斯小姐——左边的那条还是右边的那条?”他问道。 “左边那条,警官,”她马上答道,“你知道我坐在左边M八号座位上,我想我会自然地去左边那条小巷。” “是这样,”奎因说道,微微一笑,“请继续。” “我走进小巷里,”她接着讲道,语气没有那么紧张了,“没见到一个我认识的人。我站得离戏院的砖墙比较远,在开着的铁门靠后点。雨后夜晚的新鲜空气令人愉快。我在那儿站了不到两分钟就感到有人撞了我一下。我自然地向旁边挪了一点,以为这个人跌了一跤。但是他——一个男人——又撞了我一下,我有点害怕了,赶紧走开。他——他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向后拉。我们差不多站在了铁门后边。铁门没有完全打开,我怀疑是否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懂了——懂了,”老警官同情地低语道,“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公众场合这样做似乎太不正常。” “似乎他想吻我,警官,他靠过来低声说:”晚上好,宝贝!‘——当然,我是匆匆得出那个结论的。我往后躲了躲,尽量冷冷地说:“请放开我,否则我要喊人了。’他听了我的话只是笑了笑,靠得更近。他嘴里的酒味臭气熏天,让我恶心。” 她停下了。伊芙·爱丽丝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巴里正要站起来说话,皮尔用胳膊肘使劲推了他一下。 “弗朗西斯小姐,我想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听了一定会认为很可笑,”老警官说着,坐回到椅子里,“从他呼出的酒味来看是好酒还是劣酒?瞧!我知道你会笑。”所有的人看着奎因脸上怪诞的表情都窃窃私笑。 “哦,警官——这可不好回答,”姑娘自在地答道,“恐怕我对酒不太熟悉,但根据我的记忆,是相当好的酒的酒味,好酒——但是喝得太多!”她的头轻轻摇了摇下结论说。 “如果我在场我能马上断定酿酒期!”斯坦福·伊维斯·波普低声说道。 他的父亲双唇紧锁,但是过了片刻又怀疑地咧了咧。他冲着儿子警告般地摇了摇头。 “接着讲,弗朗西斯小姐,”老警官说道。 “我吓坏了,”女孩子说,红唇抖了一下,“觉得要吐——我用力扳开那个人的手跌跌撞撞跑回到戏院里面,我只记得坐在我的座位上听着后台通知的铃响,宣布第二幕开始了。我确实不记得怎么回去的。我的心跳到嗓子眼儿了。我到现在还能清清楚楚地回想起当时我想不能告诉斯蒂芬——巴里先生,他忌妒心很强,你知道。”她温柔地冲着未婚夫微微一笑,他立刻用微笑回报她。 “那些,警官,就是我所知道的周一晚上发生的一切,”她接着说,“我知道你会问我,我的钱包怎么会到了那里,我不知道。我发誓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奎因变换了坐姿:“怎么回事,弗朗西斯小姐?” “实际上,直到在经理办公室里你给我看,我都不知道钱包丢了,”她勇敢地答道,“我记得第一幕结束时我起身到休息室去的时候拿着钱包,并且还打开钱包用了粉扑。但我是否在那里或者后来掉在其他什么地方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难道你不认为,弗朗西斯小姐,”奎因打断她的话,伸手去拿鼻烟盒,但在伊维斯·波普夫人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又心虚地放回到口袋里,“在那个男人勾引你之后你也许丢在小巷里了吗?” 姑娘的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几乎变得欢欣鼓舞:“对呀,警官!”她喊道,“这正是我一直考虑的一件事,但是这个解释似乎站不住脚——我又恐怕也许我也掉进了某种——陷阱里……我只是没有勇气告诉你这些!虽然我并不记得,但似乎合乎逻辑,对吗?——他抓住我手腕的时候,钱包掉在了地上,我后来把这事又完全忘记了。” 老警官微微一笑:“正相反,亲爱的,”他说道,“这是似乎遮住事实的惟一解释。很有可能,这个男人发现了钱包——捡了起来——当时喝得醉熏熏地就把钱包随手放进了口袋里,可能打算以后还给你。这样他就有了见到你的另一次机会。他好像被你的魅力弄得神魂颠倒,亲爱的——也难怪了。”老警官僵硬地鞠了一躬,姑娘的脸色现在完全恢复了正常,对他报以灿烂的一笑。 “下面——还有几件事,弗朗西斯小姐,小小的问讯就结束了,”奎因继续说道,“你能描述他的外表吗?” “当然可以。”弗朗西斯立刻回道,“他给我留下了粗暴的印像,你可以想象出来。他比我高一点——这样他的身高大约是五英尺,人——比较肥胖。脸肿胀,眼睛下面有深灰色的凹陷。胡子刮得很干净。也许除了凸出的鼻子之外脸上没有其他突出的地方。” “那个人应该是我们的朋友费尔德先生,没错,”老警官严肃地说道,“现在——仔细想想,弗朗西斯小姐,你从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男人吗——你认出他了吧?” 这姑娘立刻回答道:“我用不着多想,警官。我可以肯定地回答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埃勒里冷冷的、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接下来的沉默。他说话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吃惊地掉头看着他。 “请原谅,伊维斯小姐,我打断了你们的谈话,”他和蔼可亲地说,“但是我很好奇,想知道你是否注意到勾引你的男人穿的什么衣服。” 弗朗西斯微笑地看着埃勒里,埃勒里很通人情地眨眨眼睛。 “我没有特别注意他的衣服,奎因先生,”她说着话,露出一口亮晶晶的雪白牙齿,“但我似乎记得他穿着礼服——衬衣胸部有点污渍——像是酒渍——戴着大礼帽。根据我对他衣着的记忆,他的衣着非常讲究,很有品味,当然,除了衬衣上的污渍。” 埃勒里低声道了谢,退回去靠着书橱。奎因狠狠地瞪了他儿子一眼,站了起来。 “那么,就这样吧,女士们,先生们,我看我们完全可以认为,这件事结束了。” 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片赞许声,每个人都站起来去拥抱弗朗西斯,她的脸上喜气洋洋。巴里、皮尔和伊芙·爱丽丝胜利地簇拥着弗朗西斯离去,而斯坦福强作笑颜,细心地伸出胳臂肘去搀她母亲。 “第一课到此结束,”他严肃地宣布道,“母亲,晕倒之前快扶着我的胳臂!”伊维斯·波普夫人抗议着离去了,笨重地靠在儿子身上。 伊维斯·波普用力地握握奎因的手:“那么你认为,对于我女儿来说,都结束了?”他问道。 “我认为是这样,伊维斯·波普先生,”老警官答道,“好了,先生,谢谢你的好意。现在我们必须走了——有很多工作要做。走吗,亨利?” 五分钟后奎因、埃勒里和地方检察官辛普森肩并肩迈着大步沿着河边大道朝七十二号街走去,认真地谈论着早晨发生的事。 “很高兴这条调查线索一无所获,查清楚了,”辛普森神色恍惚地说道,“我的上帝,我真佩服那姑娘的勇气,奎因!” “好孩子,”老警官说道,“你说呢,埃勒里?”他突然问道,转身看着他儿子。埃勒里正盯着河若有所思地走着。 “噢,她很迷人。”埃勒里立刻说道,心不在焉的眼睛一闪。 “我问的不是那姑娘,儿子,”他父亲气愤地说,“我指的是今天早晨工作的总体情况。” “噢,那件事!”埃勒里微微一笑,“我引用 href='1194/im'>《伊索寓言》里的话你不介意吧?” “说吧,”他父亲咕哝道。 “一头狮子,”埃勒里说,“也许会受惠于一只老鼠。” 第十三章 奎因对奎因 那天晚上六点三十分,迪居那刚刚收拾完桌上的盘子,正给两位奎因倒咖啡,门铃响了。那个什么活都干的小个男人整整领带,拽拽衣角(而老警官和埃勒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然后一本正经地走进门厅。过了片刻,他回来了,手中端的银托盘里放了两张名片。老警官皱着眉头拿起了名片。 “别太拘礼,迪居那!”他低声说道,“太好了,普鲁提博士带来一位客人,快让他们进来,你个小鬼头!” 迪居那走出去,带回了医学检查人的总助理和一个高个、细瘦、憔悴的男人,头全秃了,蓄着细心修剪的胡子。奎因和埃勒里站起身。 “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博士!”奎因咧嘴笑道,和普鲁提握握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正是琼斯教授本人!欢迎光临,博士。”瘦男人一鞠躬。 “这是我儿子,我良心的看守人,博士,”奎因说道,引见埃勒里,“埃勒里——撒迪厄斯·琼斯博士。” 琼斯博士伸出一只柔软的大手:“你就是奎因和辛普森经常提起的家伙!”他声音嗡嗡地说道,“很高兴见到你,先生。” “我一直渴望着能认识纽约的药理学家和著名的毒理学家,”埃勒里笑着说,“把纽约市的骨骼弄得咯咯响的荣誉全部归于你。”他做出发抖的样子指了指椅子。四个男人坐了下来。 “一起喝点咖啡吧,先生们,”奎因劝道,然后喊迪居那,迪居那明亮的眼睛从厨房门后探了出来,“迪居那,你这恶棍!来四杯咖啡!”迪居那咧嘴笑笑消失了,过了片刻又像玩偶盒里的玩偶一样蹦了出来,端了四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普鲁提,长得很像传说中的恶魔,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的模样吓人的雪茄开始玩儿命地抽。 “闲谈对于你们这些休闲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他在抽两口烟的间隙中怏怏地说道,“但是我像只河狸一样整整忙了一天,分析一位女士胃里的东西,我真想回家睡会儿觉。” “说得对,说得对!”埃勒里叽叽咕咕道,“听说你请求琼斯教授的帮助,我猜想,你分析费尔德先生的尸体时遇到了一些阻力。别泄气!” “我不会放弃,”普鲁提坚强地回答说,“你说得对——我遇见了猛烈的阻力。在检查死去的女士们、先生们的内脏方面,请原谅职业性的谦虚,我有一些小小的经验。但是我承认从没有见过像费尔德这家伙的内脏那么乱七八糟的。严肃地说,琼斯会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比如他的食管和整个气管,就好像有个人拿着喷灯在他身体里面整个喷了一遍。” “是什么——不可能是二氯化汞,对吗,博士?”埃勒里问道,他一向对于自己在科学方面的无知而得意。 “是,”普鲁提咆哮着说,“但是让我告诉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书上写过的每种毒药我都考虑过。虽然这种毒有点类似于石油的成分,但是我无法确认它。是的,先生——我完完全全被难住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医学检查人本人,他认为我劳累过度眼珠都快掉出来了——用他那双细腻的意大利的手在这方面也尝试过。他所努力的结果,伙计们,是零。说到化学分析,这位医学检查人也完全不是一个外行。所以我们把这个问题交给了知识的源泉,让它喷出自己的结果。” 撒迪厄斯·琼斯博士令人生畏地清了清喉咙:“谢谢你99lib?,我的朋友,这种介绍很有戏剧性。”他用低低的、表达不流畅的声音说道,“是的,警官,残余物转交给了我,我要非常严肃地在这里说,我的发现是毒理学办公室十五年来所做的最令人震惊的发现!” “我的天!”奎因低声说道,吸了口鼻烟,“我开始对我们那位凶手朋友表示尊敬了。最近很多事情都不寻常!你发现什么了,博士?” “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普鲁提和医学检查人的前期工作做得非常好,”琼斯博士双腿交叉,开始讲道,“一般都是这样。所以,在做其他事之前,我分析了不引人注目的毒药。不引人注目,就是说,是从使用它的罪犯的立场说的。这能让你们知道我研究得多么细致——我甚至想到了我们那位作家朋友最喜欢用的东西:马钱子,一种南美毒质,在五部小说里四部小说都靠它取得了成功。但甚至那个总是无辜地受到谩骂的毒物家族也令我失望……” 埃勒里坐回到椅子里哈哈大笑:“如果你用轻讽刺的方式形容我的职业,琼斯博士,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小说里从没有用过马钱子。” 毒理学家的眼睛一亮:“你就是其中一位吗?奎因,老家伙。”他转身对着老警官,老警官正若有所思地咀嚼着一块糕点。毒理学家忧伤地又说道,“请允许我向你致以慰问……无论如何,先生们,让我解释,就罕见的毒药而言,我们一般不用费多大功夫就能得出确切的结论——就是说,在药理学中的罕见毒药。当然,还有不少稀有的毒药我们根本不了解——尤其是东方的药。 “简而言之,我发现自己面临的是进退两难的、令人不愉快的结论。”琼斯博士哈哈笑着回忆道,“不是个令人愉快的结论。我分析的毒药里有某些隐隐约约熟悉的特征,正如普鲁提所说,有的特征不完会一致。我昨晚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捣鼓我的蒸馏器和试管,昨晚较晚的时候我突然找到了答案。” 埃勒里和奎因坐直了身子,普鲁提博士叹息一声懒洋洋地坐在椅子里,伸手去拿第二杯咖啡。毒理学家打开交叉的双腿,他的嗡嗡声更吓人。 “杀死你的受害人的毒药,警官,叫作四乙铅!” 对于一个科学家来说,这个宣布用琼斯博士深沉的声音说出来也许很有戏剧性,但对于老警官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至于埃勒里,他咕哝道:“我听起来像是传说中的怪物!” 琼斯博士笑了,接着说:“没太引起你们的注意,是吗?我再告诉你们一点有关四乙铅的东西。它几乎是无色的——更确切地说,外观上像三氯甲烷,第一点。第二点——有气味——很淡,确切地说——气味独特,像是乙醚的气味。第三点——它的效力非常可怕。如此的效力——我还是先说明一下这种异常厉害的化学物质对活的组织有什么作用吧。” 此时毒理学家吸引了听众们全部的注意力。 “我拿了一只健康的兔子,做实验用的那种,涂抹——仅仅是涂抹了,提醒你们——在这只动物耳朵后面柔软的部位抹了一点未加稀释的这种东西。记住,这不是体内注射,仅仅是抹到皮肤上。在它进入血液之前首先得被皮肤吸收。我观察了这只兔子一个小时——之后我就不需要再观察了,它已经完全是只死兔子了。” “我并不觉得有多厉害,博士。”老警官反驳道。 “是吗?记住我说的话,药力极其厉害,仅仅是在健康的皮肤上涂抹了一下——知道吗,我惊呆了。如果皮肤上有个什么切口,或者毒药注入体内,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你因此可以想象一下,费尔德吞下了这种毒药,他的体内会怎么样——他还吞下了不少!” 埃勒里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他开始擦他的夹鼻眼镜的镜片。 “还不止这些,”琼斯博士接着说道,“据我所知——我在这个城市,只有上帝知道,工作了多少年;我对于世界上其他国家在我这个科学领域取得的进步也不是不了解——据我所知,四乙铅还从没有被人用在犯罪目的上!” 老警官挺直了身子,惊呆了:“这才说明了什么,博士!”他低声说道,“你肯定吗?” “完全肯定。所以我才这么感兴趣。” “这种毒药杀死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博士?”埃勒里缓慢地问道。 琼斯博士做了个鬼脸:“这个问题我不能确切地回答;原因是,根据我的知识,从前没有一个人死于这种毒药。但是我可以估计个八九不离十。我想费尔德把这种毒药吃过体内之后,活了最多十五到二十分钟。” 奎因咳嗽一声打破了随之而来的沉默:“从另一方面看,博士,这种毒的非常奇怪之处使得追查起来相当容易了。依你看,它最普通的来源是什么?它是从哪儿来的?如果我想用它来犯罪并且不想留下痕迹,我到什么地方能得到它?” 毒理学家的脸上露出憔悴的笑容:“查找这种东西的工作,警官,”他热情地说,“我就交给你了。你能找到,四乙铅,就我所能够判断的——记住,对我们来说,几乎完全是种新东西——最通常出现在某种石油产品里。我捣鼓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大量制造它的最容易的办法——你们永远猜不出来是什么办法——可以从常见的,普通的,每天都用的汽油中提炼出来!” 两位奎因低声尖叫:“汽油!”老警官喊道:“什么——一个人到底怎么可能查出来呢?” “这正是问题所在,”毒理学家答道,“我可以到一个拐角的加油站,加满汽车的油箱,开回家,从油箱里抽出一些汽油,到实验室里不费吹灰之力,很短时间内就能提炼出四乙铅!” “这是否意味着,博士,”埃勒里满怀希望地插嘴说,“杀害费尔德的凶手有些实验室的经验——知道一些化学分析,并且非常堕落?” “不,不是这样。任何一个家里有自酿酒蒸馏器的人都可以不留痕迹地提炼那种毒药。这个过程的美丽之处在于汽油里的四乙铅比其他任何液体成分的沸点都高,你只需要到一定温度把其他东西都提炼出来,剩下的就是这种毒药。” 老警官手指哆嗦着吸了一口鼻烟:“我能说的就是——我向凶手致意,”他喃喃道,“告诉我,博士,一个人难道不需要了解一些毒理学才能有这种知识吗?如果对这个题目没有特殊的兴趣——还有训练——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 琼斯博士哼了一声:“警官,你真让我吃惊。你真让我吃惊,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 “怎么回答的?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告诉过你怎么提炼吗?你如果从一个毒理学家那里听说过这种毒药,只要你有蒸馏器你不就能造一些吗?除了四乙铅的沸点你不需要任何知识。走着瞧吧,奎因!你根本不可能根据这种毒药查到凶手。极有可能凶手偶然中听过两个毒理学家的谈话,或者在两个医学人员的谈话里听说过这种东西,那剩下的就容易了。我并不是说事实就是如此。凶手也许是个这方面的专家。我只是告诉你存在的这些可能性。” “我猜是混在威士忌酒里喝下去的吧,博士?”奎因出神地问道。 “毫无疑问,”毒理学家答道,“胃里有大量的威士忌酒。当然,对于凶手来说,不让受害者发现,这是最容易的办法。现在的威士忌,大多数闻起来都有乙醚的味道。还有,费尔德可能还没来得及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就已经喝下去了——如果他发现什么的话。” “他就没有尝尝吗?”埃勒里无精打采地问道。 “我从没有尝过,年轻人,所以我无法确切地说,”琼斯博士答道,语气有点刻薄,“但我怀疑他是否会……足够引起他的警觉,无论如何。一旦他喝了下去,就没什么区别了。” 奎因转身着普鲁提,他已经呼呼睡着了,手上的雪茄也早已熄灭:“嘿,博士。” 普鲁提不安地睁开眼睛:“我的拖鞋呢——我好像从来找不到我的拖鞋,见鬼!” 尽管此刻气氛紧张,但是医学检查人总助理现在搞得大家哄堂大笑。当他彻底清楚他说了什么话后,也跟着大伙一起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他说道:“这更说明我该回家睡觉了,奎因,你想知道什么?” “告诉我,”奎因说道,身子有点在发抖,“从你对威士忌的分析中找到了什么?” “呃!”普鲁提立刻清醒了,“瓶子里的威士忌跟我曾经测试过的威士忌一样好——这么多年我除了测试酒没干过别的。是他气息里的毒药让我开始以为费尔德喝了杯酒。你给我送来的从费尔德公寓拿来的瓶子里的苏格兰威士忌和黑麦威士忌都属上乘质量,可能费尔德喝的也是从那里来的。实际上,我应该说两种样品都是进口货。自从大战后——我在国内没有见过质量那么好的酒,就是说,除了那些大战之前存起来的东西……我想维利把我的报告交给你了,姜汁啤酒也没问题。” 奎因点点头:“问题似乎明了了,”他沉重地说道,“看来在四乙铅这件事上我们碰了壁。要再确认一下,博士——跟这位教授共同努力,试着找出毒药方面的漏洞。你们比任何人都知道得多。这只是一种探索,也许一无所获。” “这点没有任何问题,”埃勒里悄声说道,“一个小说家应该坚持写完结尾。” “我认为,”在两位博士走了以后埃勒里急切地说道,“我要轻松地到我的书商那里取那本福克纳了。”他站起身开始急急忙忙找他的大衣。 “回来!”老警官吼道,把他摁到一张椅子上,“别着急,你那本该死的书跑不了。我要你坐下来陪着我。” 埃勒里叹口气,舒舒服服地坐到皮垫上:“只要一想到所有人类大脑弱点的调查都是无用的并且是浪费时间的,我尊敬的父亲就会又把思想的重担压到我身上。嘿!有什么好吃的?” “我根本没有给你加什么负担,”奎因咆哮道,“不要再用这么大的词了,我的头够晕的了。我要你做的是帮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梳理一遍,看看——我们还能发现什么。” “对这点我表示怀疑,”埃勒里说,“既然你要求,那我从哪开始?” “不是你说,”老警官咕哝道,“今晚我来说,你来听。你也可以做点笔记。先从费尔德说起。我认为,首先,我们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的朋友星期一晚上到罗马戏院不是去找乐而是做生意,对吗?” “我认为这一点毫无疑问,”埃勒里说道,“那维利对费尔德星期一的行动调查结果是什么?” “费尔德九点半到了办公室——通常早晨都是这个时间到。工作到中午,一整天没有一个来访者。十二点独自在韦伯斯特俱乐部吃的午饭,一点半返回办公室,工作到四点半——似乎直接回了家,门房和电梯工都能证实他四点半到达公寓。除了迈克尔斯五点到六点离开,维利没有得到其他的消息。费尔德七点半离开家,身上穿着我们发现他时穿的衣服。我有一份他白天见的客户名单,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那么造成他银行账户上没多少钱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埃勒里问道。 “不出我所料。”奎因回道,“费尔德始终在证券市场输钱——还不是小数目。维利只花了几个小钱就查清楚费尔德经常去赛马场,在那也输了不少钱。在精明人的眼里,他一定是个自作聪明的傻瓜。这就解释了他的银行账户上没有多少钱的原因。不仅如此——也可能更确切地解释了我们在节目单上发现的‘50,000’那个数字,意思是钱。它指的这笔钱,我肯定,与他在戏院里要见的那个人有一定的关系。 “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得出结论,费尔德与杀害他的凶手非常亲密。原因之一,他显然毫不怀疑,至少没有问一声就喝了那个人的酒;原因之二,他们的会面显然不希望别人知道——否则,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选了戏院作为会面的地点?” “好吧,我来问你一个同样的问题,”埃勒里抿了抿嘴唇插嘴说,“为什么应该选择戏院作为见面地点来进行一个秘密的、毫无疑问是恶毒的交易呢?难道公园不是更秘密吗?旅馆的大厅难道不是更合适吗?回答这个问题。” “不幸的是,我的儿子,”老警官和蔼地说道,“费尔德先生不可能确切地知道他会被杀死。对于他来说,他所做的只是管好他那部分的交易。事实上,也许是费尔德自己选了戏院作为见面地点。也许他想提出不在某个犯罪现场的证据,没办法说清楚他想干什么。至于旅馆大厅——肯定他会有冒着被人看见的极大风险。也许他也不愿意让自己在公园这么孤独的地方冒风险。最后一点,也许他有特别的理由不希望被人看见他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记住!我们找到的票根证明另一个人不是跟费尔德同时进戏院的。但这些都是毫无结果的推测——” 埃勒里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但是什么也没有说。他在想老父亲并没有完全回答他的问题,这对于一个习惯直接思维的奎因警官来说是件奇怪的事。 但是奎因还在接着讲:“很好,我们必须永远牢记进一步的可能性,就是跟费尔德做交易的那个人不是杀害他的凶手。当然,这仅仅是一种可能。这起犯罪似乎计划得天衣无缝。但如果是这样,我们必须在周一晚上的观众里寻找两个人,他们和费尔德的死有直接的关系。” “摩根?”埃勒里懒懒地问道。 老警官耸耸肩膀:“也许吧。我们昨天中午跟他谈话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件事?他别的事情都承认了。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承认了给一个被谋杀的男人付了一笔勒索的钱,再加上在戏院里被人发现,这个现实会构成一个足以毁掉他的偶然性的证据。” “我们从这个角度考虑考虑,”埃勒里说道,“一个男人死了,他在节目单上写下一个数字‘50,000’,显然是指美元。根据辛普森和克洛宁告诉我们的有关费尔德的事情,我们知道他是一个无耻的,可能犯了罪的这么一个人。再者,我们从摩根那里了解到,他还是一个敲诈勒索者。因此,我认为,我们可以安全地推断出,他星期一晚上去罗马戏院是去从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某个人那里收取,或者安排五万美元勒索金的支付。没什么错误吧?” “讲下去,”老警官不明朗地咕哝道。 “很好,”埃勒里接着说,“如果我们得出结论,那晚被勒索的那个人和凶手是同一个人,我们用不着再找什么动机。动机是现成的——干掉勒索人费尔德。然而,如果我们接着假设凶手和被勒索的人并非同一个人,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那么我们必须还得扒拉扒拉找找犯罪的动机。我个人的意见是没有必要——凶手和被勒索的人是同一个。你认为呢?” “我倾向于同意你的看法,埃勒里,”老警官说道,“我仅仅提了提其他的可能性——并没有叙述我自己的论断。让我们继续,那么,假设被费尔德勒索的人与杀害他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啊—不见的票,”埃勒里低声说道,“我想知道你用它们做了什么。” “不许开玩笑,你这个恶棍,”奎因咆哮道,“我做了这件事。加起来,我们要对付八个座位——一个是费尔德坐的,这张座位的票根在费尔德身上找到了;一张是凶手坐的,这张票的票根被福林特找到了;最后是票买了没有人坐的空座,这点被售票处的报告证实了,而这些票的票根,撕掉的或者完整的,在戏院里或者售票处都没有找到。首先,几乎不可能周一晚上六张票都在戏院里,然后又都跟着某个人出了戏院。记住,搜查个人没必要彻底到连票根这种小东西也要搜。最好的解释是,要么费尔德要么杀手一次买下了八张票,目的想使用两张,留下其他六张,确保在进行交易的短短时间内,绝对没有外人打扰。这样一来,最明智的办法是一买到票立刻毁掉,也许是费尔德或者凶手干的,这就要看是谁做的安排。我们因此必须忘掉那六张票——不见了,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它们。” “接下来,”老警官继续道,“我们知道费尔德和他的受害人分别进入戏院。这点可以从一个事实得到肯定的推断,当我把两张票根对在一起时,撕掉的边不吻合,而当两个人同时入场时,票同时拿出来,总是被一起撕——这一点说明他们并不是在基本同样的时间入场的,因为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也许一前一后入场,似乎他们不认识对方。然而,马奇·奥康奈声称第一幕LL三零号没有人坐,卖果汁的小子杰斯·林奇证实第二幕开始后二十分钟LL三零号仍然没有人。这就意味着凶手要么还没有进戏院,要么他早进去了,但是坐在剧场里别的什么地方,有另一张座位需要的票。” 埃勒里摇摇头。 “这一点我跟你一样清楚,儿子,”老人试探地说道,“我只是顺着思路说。我要说凶手似乎不太可能是在入场时间进戏院的。可能他是在第二幕开始至少十分钟后才入场的。” “这一点我能证明。”埃勒里懒洋洋地说道。 老警官吸了口鼻烟:“我知道——那些节目单上的神秘数字。怎么写的? “930 815 50,000 “我们知道‘50,000’表示的意思。另外两个数字指的一定不是美元,而是时间,看看‘815’。戏八点二十五开始。极有可能费尔德大约八点一刻到的,或者如果他到的早,他有理由看看他的表那时候是几点。下面,如果他跟某个人有约会,这个人,我们假设,到的很迟,更有可能的是,费尔德应该在他的节目单上潦草地记下——第一,‘50,000’,这表明他正在考虑即将进行的交易,包括五万美元勒索的钱;然后写下‘815’,他正在考虑的时间;最后是‘930’——被敲诈的人该到的时间!费尔德这样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每个有涂抹习惯的人无所事事的时候都会那么做。这对于我们是件非常幸运的事,因为它表明两件事:第一,与凶手约会的准确时间——九点半;第二,它证实了我们猜测的凶杀发生的实际时间,九点二十五,林奇看见费尔德活着,就他一个人;九点半,根据费尔德写下的证据,凶手应该到了,我们理所当然认为他到了,根据琼斯博士的叙述,毒药十五到二十分钟杀死费尔德——考虑到帕塞九点五十五发现尸体,我们可以说毒药是九点三十五喝下去的。如果四乙铅最多需要二十分钟——时间是九点五十五。当然,早在九点五十五之前,凶手离开了作案现场。记住——他不可能知道我们的朋友帕塞先生会突然想站起来离开座位。凶手可能认为费尔德的尸体要到中场休息才会被发现,也就是十点零五,这样会有足够的时间让费尔德根本不可能说出任何东西就死掉。我们的神秘凶手很走运,费尔德被发现时太迟了,他不可能说出他被杀了。如果帕塞早走出来五分钟的话,我们早就把那位难以琢磨的朋友关进监狱了。” “好极了!”埃勒里低声说道,充满深情地笑了笑,“背诵得相当好。祝贺你。” “噢,给我跳到澡盆里去洗洗,”他父亲咆哮道,“我只是在重复你周一晚上在潘泽的办公室里说的话——事实是虽然凶手在九点半到九点五十五之间离开了作案现场,但直到我们允许大家回家,他晚上的其余时间始终在戏院里。你对门卫和奥康奈那姑娘的检查,再加上看门人的证词,小巷里杰斯·林奇在场,引坐员对这个事实的证词和所有其他的一切,仔细分析,他就在案发现场。这样我们暂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琢磨在调查过程中碰到的几个人的个性,”老警官叹口气继续说道,“首先——马奇·奥康奈说第二幕过道上没有一个人往来,她是否说了真话?九点半到十点一刻尸体被发现之前,整个演出过程中,她没有看见我们知道的那个坐在LL三零号座位上的人,是否真话?” “这个问题比较棘手,爸爸,”埃勒里严肃地说道,“因为如果她说的都是假话,我们会失去所有情报,如果她真在撒谎——上帝!她此刻所处的位置要么是在描述,要么在确定凶手的姓名!然而她的紧张和奇怪的态度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帕森·约翰尼在戏院里,一群警察正急切地想抓住他。” “听起来有道理,”奎因咕哝道,“那么,帕森·约翰尼呢?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跟这事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必须永远记住一点,根据摩根的叙述,卡赞耐里和费尔德走动颇繁。费尔德作过他的律师,也许不买帕森的账。为这桩不光彩的交易克洛宁四处探听消息。如果帕森去戏院不是出于偶然,他是通过费尔德还是通过马奇·奥康奈去的?我认为,我的儿子,”他猛地揪了一下胡子又说道,“我要让帕森·约翰尼尝尝鞭子的味道——伤不了他的厚皮!还有那个傲慢的小黄毛丫头奥康奈——吓破她的胆也没什么害处……”他吸了一大口鼻烟,随着埃勒里富有同情的哈哈笑声打着喷嚏。 “还有那个亲爱的老朋友摩根,”老警官继续说道,“他所说的一封匿名信,这么方便地给他的戏票提供了一个神秘的来处,是否真话?” “还有那个最有意思的女士,安吉拉·罗素夫人……啊,女士们,保佑她们!她们总是把男人的逻辑搅得一团糟。她怎么说的——她九点半到了费尔德的公寓?她不在场的证据是否完全可靠?当然,公寓的看门人证实了她的话。但是很容易摆脱看门人……她对于费尔德的生意是否比她所说的要了解得多——尤其??是他的私人生意?她说费尔德告诉她十点回去是否在撒谎?记住,我们知道费尔德九点半在罗马戏院有个约会——他真地会守约十点钟回到他的房间吗?坐出租车回去需要十五或二十分钟——这样只剩十分钟做交易——当然,可能。坐地铁也快不了多少。我们也不能忘记,这个女人那天晚上从没有在戏院出现过。” “这个女人不会让你闲着,”埃勒里说道,“很显然她隐瞒了什么事。你注意到她厚颜无耻的挑衅了吗?不只是虚张声势。她知道些什么,爸爸,我肯定要盯着她——迟早她会露出破绽。” “海戈斯托姆会照看她,”奎因心不在焉地说道,“那么迈克尔斯呢?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他周一晚上不在场。但是有没有证据没什么关系。他不在戏院里——这家伙有些古怪之处在于他周二早晨去费尔德的公寓,真的是去找什么东西吗?我们彻底搜查了那个地方——是不是我们可能忽略了什么?他说了那么一个有关支票的故事,告知他不知道费尔德死了,很显然他是在撒谎。想想这一点——他一定意识到进费尔德的房间会遇到危险。他看了报纸不可能希望警察不及时去那个地方。因此他是孤注一掷——为了什么呢?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是跟他蹲监狱有什么关系——的确,我指控他时他看上去很吃惊,对吧?”埃勒里哈哈笑道。 “也许吧,”老警官说道,“随便说一句,我听维利说了迈克尔斯在埃尔迈拉服刑的事。托马斯报告说是一个被遮掩起来的案子——比在劳教所服的轻刑要严重得多。迈克尔斯被怀疑犯有伪造罪——他的前景非常黯惨。然而费尔德律师却以一个完全不同的罪名——和小小的偷窃案有关——巧妙地让迈克尔斯先生逃脱了惩罚——再也没有听说过伪造罪这件事。迈克尔斯这位伙计看起来非常现实——得盯紧他。” “我对迈克尔斯有点小小的看法,”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说道,“但现在还是先不说吧。” 奎因似乎没有听见。他盯着石壁炉里噼里啪啦跳动的火苗:“还有莱文,”他说道,“莱文这种人似乎不可能成为他老板的心腹,他不像他装得那么简单。他瞒着什么吗?如果是这样,上帝也帮不了他——因为克洛宁很快就会彻底摧毁他!” “我很喜欢克洛宁那家伙,”埃勒里叹口气说道,“一个人怎么可能抱定一个决心不改呢?你会这样吗?不知道摩根是否知道安吉拉·罗素?尽管他们两个人都否认认识对方。如果他们认识,那可就太有意思了,对吗?” “儿子,”奎因嘟嚷道,“别去找麻烦,我们用不着特地去找,麻烦已经够多了……哎呀!” 房间里舒适,安静,老警官懒散地伸直了四肢躺着,壁炉里的火苗跳跃着。埃勒里心满意足地嚼着一块多汁的糕点。迪居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在远处一个角落里闪烁着,他一声不吭地蹲在地板上,听着他们的谈话。 老人突然思绪一转,眼神正与埃勒里的相遇。 “那顶帽子……”奎因低语道,“我们总是回到那顶帽子上。” 埃勒里的目光显得有点苦恼:“回到一件不是坏的东西上,爸爸。帽子——帽子——帽子!帽子扮演了什么角色?我们对这顶帽子知道多少?” 老警官挪了挪屁股,交叉起双腿,又吸了口鼻烟,这才带着新添的活力接着说:“好吧,在这顶该死的丝礼帽上我们偷不起懒,”他尖刻地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知道多少?首先,帽子没有离开戏院,显得有点可笑,对不对?经过这么彻底的搜查,我们似乎不可能找不到一点痕迹……所有人走了以后衣帽间里什么也没有留下,垃圾里面没有发现任何也许表明帽子撕成了碎片或者烧掉的东西;事实上,没有一点痕迹,没有一件东西可以让我们继续查下去。因此,埃勒里,目前我们能得出的惟一明智的结论是,我们找帽子没有找对地方!进一步说,无论在什么地方,它还在戏院里,因为我们谨慎地从星期一起就关闭了戏院。直到在这件事情上找到突破口为止,我不会睡觉。” 埃勒里没有出声:“我对于你的叙述一点也不满意,爸爸,”他终于低语道,“帽子——帽子——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又陷入了沉默,“不!这顶帽子是这次调查的焦点——这是惟一的解释。解开了费尔德帽子的谜团你才能找到指向凶手的根本的线索。我对此深信不疑,只有当我们在对于帽子的解释上取得进展,我才能满意地说我们的思路是正确的。” 老人用力地点了点头:“从昨天早晨起,当我有功夫考虑那顶帽子的时候,我就感觉我们在某个地方误入歧途了。今天都星期三了——还是没有希望。需要做的事情都做了——还是毫无进展……”他盯着炉火,“事情搞得一团糟。我手头有这么多线索,但不知什么该死的原因,我就是不能把它们连贯起来——串在一起——解释什么,毫无疑问,儿子,缺少的东西正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电话铃响了。老警官跳起来去抓电话。他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个男人不慌不忙的声音,尖刻地评论一两句,最后挂上了电话。 “谁这么晚了还来吐露秘密,装了这么多秘密的接收器?”埃勒里问道,咧嘴笑了笑。 “是埃德蒙·克鲁,”奎因说道,“你记得昨天早晨我叫他仔细查查罗马戏院。他花了昨天和今天两天时间干这事。他肯定地汇报说戏院里没有任何能藏东西的秘密之处。如果艾迪·埃德蒙·克鲁说那里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你绝对可以相信是那么回事,在这类建筑问题上他是行家说了算。我们明天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罗马戏院再重新搜查一遍!”老人决定道,“我来告诉你,儿子——我不再闲荡了!某个人最好当心点!” 埃勒里用他的长胳膊温柔地抱住父亲的肩膀:“上床去吧,你这个老骗子!”他大笑道。 第十四章 帽子在哪里出现 九月二十七号星期四,在罗马剧院案发的第三个早上,警官奎因和埃勒里提前一小时起床,匆匆穿上衣服,凑合弄了点填肚子的早餐,迪居那不情愿地瞧着他们:他从床上被整个儿拽起来,穿上庄重的衣服,显得他像个奎因家族中的成功人士。 他们正嚼着索然无味的薄煎饼时,老头要求迪居那接通路易斯·潘泽的电话。过了一会儿警官在电话里温和地说:“早上好,潘泽。请原谅我这么早把你从床上拉起来……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潘泽嘟囔了一句梦呓般的保证。 “你能马上到罗马剧院来一趟,给我们开开门吗?”老头继续说,“我告诉过你,停业的时间不会太长,现在看起来可以利用观众调查这个案子。我不能确定剧院什么时候能重新开放,但是今晚你是不可能安排演出了——我能指望你帮忙吗?” “太棒了!”潘泽极其热切的声音在电话线中传过来,“你想要我马上到剧院吗?我会在半小时之内赶到——我还没起床呢。” “很好。当然,潘泽——还不能允许任何人过去。用钥匙开门之前,请在人行道上等我们,别告诉任何人——我们将在剧院好好谈谈……等一下。” 奎因警官把话筒放在胸前,不解地看着正忙做手势的埃勒里。埃勒里撮着嘴唇拼出一个名字,老头赞同地点点头,又继续打电话。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潘泽。你能否找到那个和善的老妇人——菲利普斯夫人?我们想尽快和她在剧院见面。” “当然,警官,只要有可能。”潘泽说。 “好,那就先这样吧。”警官说完后把话筒放回了原处,搓了搓双手,从衣兜里掏出鼻烟盒,“啊哈!上帝保佑沃尔特爵士和所有那些为了肮脏的烟草事业而奋斗的吃苦耐劳的先驱们!”他畅快地吸了一口,“就一分钟,埃勒里,然后我们就出发。” 他再一次拿起话筒给侦探总部打电话,发布了一些愉快的命令,又重重地把电话放回桌子上,催促埃勒里穿上外套。迪居那以一种哀伤的表情看着他们离开:他常常向警官恳求允许他和奎因一家到纽约去。警官对处于青春后期的人有自己的看法,对此从来都是拒绝。迪居那更多地把他的保护人视为石器时代看着他的护身符的人,他不得不接受并希望有一个更幸运的未来。 这天阴冷潮湿。埃勒里和他的父亲向百老汇和地下通道走去的时候竖起了外套领子。他们两人都异常地沉默,但是脸上呈现出热切期望的表情——不同寻常的相似而又如此的不同——预示着一个令人兴奋的、初露端倪的一天。 两人轻快地沿着第四十七街朝罗马剧院走去。清晨的百老汇细长的大街上寒风阵阵,一个穿着土褐色外套的男人懒洋洋地站在罗马剧院关着的玻璃门前的人行道上,另一个人则舒服地斜靠在高高的铁栅栏上,铁栅栏切断了由大街延伸过来的左边的小路。路易斯·潘泽站在剧院大门前和福林特交谈,他矮胖的身影清晰可见。 一见奎因父子来了,潘泽兴奋地上前与他们握手。 “啊,啊!”他喊着,“禁令终于要被取消了!……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太高兴了,警官!” “哦,还没有被取消呢,潘泽,”奎因警官微笑着,“你拿钥匙了吗?早上好,福林特。” 潘泽拿出一大串钥匙,打开大厅中间的门。四个人鱼贯而入。肤色黝黑的经理搜寻到内门的锁,最后设法打开它。剧场楼下正厅黑暗的乐池豁然凸现在他们面前。 埃勒里发抖了:“可能除了大都会歌剧院和提图斯(Titus)的陵墓,这是我所进过的最阴森的地方。适合做亲爱的死者的陵墓……” 气氛越发沉闷。 警官咕哝着把儿子推进黑暗的楼下乐池:“别胡扯!你会吓着我们的。” 匆匆走在前头的潘泽打开了总电闸,在灯光的照射下,观众席现出更熟悉的轮廓。没有埃勒里想像的那么稀奇古怪。一排排的座位用灰尘遍布的防水布覆盖;黑暗的阴影从已经布满灰尘的地毯上疾驰而过;空荡荡的舞台后部裸露的石灰白墙在红色长毛绒的海洋里形成了一个丑陋的斑点。 “那些防水布,”警官对潘泽抱歉道,“必须得卷起来,我们要亲自搜索乐池。福林特,把外面那两个人带来,拜托。他们可能也想赚点钱。” 福林特飞跑出去,很快带回来在剧院外面担当警卫的两个侦探。在警官的指导下,他们开始把盖在座位上的巨大的防水布拖到旁边,露出一排排的带衬垫的椅子。埃勒里站在靠近最左边过道的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小笔记本,星期一晚上他在上面潦草地记了几笔,还画了一张剧院的草图。他咬着下嘴唇琢磨着。偶尔,他抬头看看,核实剧院的布局。 奎因匆忙找到潘泽,他正紧张地在后面踱步:“潘泽,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忙上几个小时,我忘了多带几个人。不知道是否可以请你帮忙……我有些需要想法——只占用你一小会儿时间,就可以帮我大忙。” “当然可以,警官!”小个子经理踱回来,“能为你效劳,我很高兴,就怕帮不上忙。” 警官咳嗽起来:“请不要感到我拿你是当跑腿的人那样使唤,老人家,”他歉意地解释,“但我需要帮手。我必须从地方检察官们那里获取一些至关重要的资料,他们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调查此案的。你能不能替我给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带张纸条——他叫克洛宁——并把他交给你的包裹带回来。我原不愿让你做这事,潘泽,”他低声说,“但是这事太重要了,不能交给一个普通的带信人,并且——我脱不开身。” 潘泽掠过一丝微笑:“没的说,警官。我完全听从你的差遣。如果你现在想写条子,我办公室有纸和笔。” 两人回到潘泽的办公室。五分钟后他们重又进入剧场。潘泽手里拿着一个封口的信封,很快上了大街。奎因看着他走后,然后叹息一声转向埃勒里,埃勒里坐在座位扶手上,还在研究用铅笔画的图。蒙特·费尔德就是在这个座位上被谋杀。 警官在他儿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埃勒里笑了,用力拍了拍老头的背。 “我们得抓紧了,你说怎么样?儿子。”奎因说,“我忘了问潘泽他是否叫了菲利普斯夫人。我猜他叫了,不然他会说的。”他向福林特示意,福林特正在帮另外两个侦探费力地掀开防水布,“今天早上我给你个机会练习流行的弯腰运动,到包厢上来吧。” “我今天应该找点什么呀,警官?”宽肩膀的侦探咧着嘴笑道,“希望我的运气比星期一晚上好一点。” “你找一顶帽子——漂亮的,顶上有闪亮的小块,就像时髦女郎戴的那种,孩子,”警官说,“但是,如果你碰到任何其他的东西,亮开你的嗓门!” 福林特三步并做两步上了宽阔的大理石楼梯走向包厢。奎因在后面看着他摇头。 “恐怕这可怜的伙计注定要再失望一回了,”他对埃勒里说,“但是我必须确定那里没有任何东西——星期一晚上守住包厢的引座员米勒说的是实话。跟我来,懒骨头。” 埃勒里不情愿地脱掉外衣,把笔记本塞进口袋里。警官慢慢脱掉他的粗呢长外套,顺着过道走在他儿子的前面。他们肩并肩地工作,开始搜寻位于乐池边上的头等席。在那里什么也没找到,他们爬出来再一次进入乐池,埃勒里从右边,他父亲从左边,开始了缓慢而有系统地仔细搜索。他们抬起座位;警官秘密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长针,试验性地探查长毛绒椅垫;>借助于手电筒的光线跪在地上检查每一寸地毯。 两个侦探现在已经完成了卷防水布的任务,开始按警官的命令,从头到尾检查包厢。 在很长时间里,除了奎因警官因有些劳累发出粗重呼吸声外,其余四个人都在默默地工作着。埃勒里干得迅速而有效率,老头则相对的慢一些。当他们完成一排座位的搜索,在中间相遇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彼此相看,摇摇头,重来一次。 潘泽离去后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专注于检查的警官和埃勒里被电话铃的响声吓了一跳。在静悄悄的剧院里,电话铃清晰的颤音响起来,出人意料地刺耳。父亲和儿子互相看了看对方,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老头笑了,沿着过道向北,朝潘泽办公室的方向步履蹒跚地走去。 他很快就回来了,微笑着说,“是潘泽,他到了费尔德的办公室,发现那地方还关着门。难怪——才九点一刻。我让他在那儿等着,直到克洛宁来。他不会等太久的。” 埃勒里大笑,他们又开始干起来。 十五分钟后,当两个人快干完的时候,前门开了,一个个子矮小穿着黑色衣服的老年妇女走了进来,站在耀眼的弧光灯下眨眼。警官一跃 800c." >而起上前迎接。 “你是菲利普斯夫人,对吗?”他热情地喊道,“非常高兴你这么快就来了,夫人。我想你认识奎因先生?” 埃勒里趋身向前,以他不常见的笑容微笑着,彬彬有礼地鞠躬。菲利普斯夫人是那种典型的可爱的年长女性。她个子矮小,慈母般的样子。她隐约闪现的白发和仁慈的态度使她马上赢得了警官奎因先生的敬爱,他对中年妇女一向有恻隐之心。 “我当然知道奎因先生,”她说,“星期一晚上他对年长的妇女相当和善……我很担心让你久等了,长官!”她温柔地说,转向警官,“潘泽先生今天早上给我带了个信——你知道,我没有电话。有一次,我在剧院……我尽可能地赶来了。” 警官微笑着说:“对女士来说这就相当迅速了,相当迅速,菲利普斯夫人!” “我父亲几个世纪以前亲吻过巧言石,菲利普斯夫人,”埃勒里严肃地说,“不要相信花言巧语……你一个人检查乐池剩余的部分没有问题吧,爸爸?我想跟菲利普斯夫人聊一会儿。以你的体力能独自完成这份工作吗?” “体力能——!”警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正好干完这一行,忙你自己的事去吧,儿子……我感谢你给予奎因先生尽你所能的帮助,菲利普斯夫人。” 白发的女士微笑着,埃勒里挽着她的胳膊,带她离开,朝舞台的方向走去。警官奎因沉思般地远远望着他们,过一会儿,耸了耸肩,继续开始搜寻。没过多长时间,他恰好直起身,他看见埃勒里和菲利普斯夫人坐在舞台上诚挚地交谈,就像两个演员在排练他们的角色。奎因开始慢慢地在一排排的座位上来回行进,进进出出地在空座位之间穿梭,在他走近最后几排仍然空着手的时候,悲哀地摇了摇头。当他又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舞台上的两把椅子没人坐了。埃勒里和老妇人消失了。 奎因最后来到左边LL三十二号——蒙特·费尔德死在那个座位上。他用心地检查了椅垫,一道放弃的光线出现在他眼里。他一边低声自言自语一边慢慢走过剧院后部的地毯,进了潘泽的办公室。没多久,他走出来,走进从前用做广告宣传员哈里·尼尔森办公室的小屋,他在小屋里呆了一会儿。他走出去,进了出纳的办公室参观。勘查完毕,他关上身后的门,沿着剧院右边的台阶走向通往乐池下面一层的观众休息室。在这里他花了点时间,仔细检查每个角落,墙壁的每处,每个垃圾桶——全是空的。他疑惑地盯着正好立在喷水地下面的大垃圾箱。他凝视这个容器,浪费了点时间,什么也没发现。于是,他叹了口气,打开刻着镀金字女洗手间的门步入其中。过一会儿,他再次出现,推开写着男士字样的旋转门挤了进去。 完成对底层谨慎细致的搜索之后,他脚步沉重地又走上台阶,发现路易斯·潘泽正在乐池等着。从他费力的但是显然是成功的微笑上看出他有些兴奋。这个小个子经理带来了一个外面用棕色纸包装的包裹。 “你最终见着克洛宁了,是吗?潘泽。”警官说,快步走过去,“你真是太好了,孩子——我的感激无法言说。这是克洛宁给你的包裹吗?” “是的。克洛宁是个好小伙子。我给你打过电话之后没等多长时间,他和另外两个叫斯托埃特斯和莱文的人就进来了。我总共也没呆上十分钟。我想这个包裹很重要,是吧?警官。”潘泽还在微笑着,“我很乐意感觉到我已经对解开部分谜团有所帮助。” “重要?”警官从经理的手上接过包裹,回应道,“你不明白这有多重要。改天我会告诉你关于它更多的事……失陪一会儿,潘泽,可以吗?” 小个子男人有点失望地点点头,警官咧嘴一笑,后退着没入黑暗的角落里。潘泽耸耸肩,走进他的办公室。当他出来的时候,忘了帽子和外套,警官正往他的口袋里塞那个包裹。 “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潘泽问他。 “哦,是的,是的,确实是!”奎因搓着手说,“现在——我看埃勒里还没回来——我们进你的办公室去等他一会儿。” 他们进了潘泽的书房坐下。经理点了一只长长的土耳其烟,而警官掏出他的鼻烟盒。 “如果我不是很冒昧的话,警官,”潘泽不经意地说,跷着他的短胖腿,吐出一团烟,“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 奎因难过地摇摇头:“不是很好——不是很好。我们似乎没能找出头绪。实际上,我不介意告诉你,除非找到某个物品的踪迹,否则就无法侦破……对我来说这很难——我从未遇到过比这更棘手的调查。”他焦虑地皱着眉,“啪”的一声关上了鼻烟盒的盖。 “太糟糕了,警官,”潘泽发出同情的嚷嚷声,“我希望——啊,这样!我们不能过分关注调查的事情,我想知道你要找的是什么,警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告诉一个局外人吗?” 奎因面露喜色:“不介意。你今天早上已经为我做了件好事,并且——哎呀,我多糊涂啊,以前没想到这个!”潘泽热切地向前倾了倾身,“你做罗马剧院的经理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潘泽?” 经理扬扬眉毛:“自从它建起来,”他说,“在这之前我管理位于第四十三街的旧伊莱克特拉——也是戈登·戴维斯的产业,”他解释着。 “哦!”警官似乎陷入了沉思中,“那你就对这个剧院的了解非常详细——可能你对它结构的熟悉程度和建筑师一样,很可能,是吗?” “是的,我对它有相当全面的了解。”潘泽承认,缩回倾斜的身体。 “太好了!我给你出个小小的难题,潘泽……假设你想在建筑物的某个地方藏一个——这么说吧,一顶大礼帽——无论对建筑物如何彻底地搜索也找不到。你会怎么做?你会把它藏在哪儿?” 潘泽在烟雾中皱着眉思考:“一个相当不寻常的问题,警官,”最后他说,“一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我对剧院的设计图很了解,剧院建成之前,在一次会议上建筑师向我请教过有关设计的问题。我肯定地指出,原始的蓝图没有提供这种中世纪的设计,如隐蔽的出口,秘密储藏间等。我能列出很多可能藏得了像大礼帽这样相当小的的物品的地方,但是这些地方没有一处有可能抗得住一次真正全面的搜索。” “我明白。”警官眯着眼睛瞧他的手指甲,一副明显失望的样子,“所以那没什么用。我们已经从上到下搜遍了,你知道的,我们没找到它的一点踪影……” 门开了,埃勒里进来了,有点脏但带着欢喜的微笑。警官急切而好奇地看了看他。潘泽,犹豫地起身,显然想让奎因父子单独在一起。而此时奎因父子则迅速地互递了一下眼神。 “潘泽,别走,”警官断然地说,“我们跟你没有什么秘密。坐下,你这家伙!” 潘泽坐下来。 “难道你没想到吗,爸爸,”埃勒里边说边坐在桌子边上伸手拿他的眼镜,“现在可能是一个通知潘泽先生今天晚上开放剧院的合适时机?你忘了他不在的那会儿,我们决定安排剧院今天晚上对公众开放,正常演出……” “我怎么能忘了——!”警官不眨眼地说,尽管他是头一回听说这个秘密的决定,“潘泽,我想我们可以撤消对罗马剧院的禁令了。我们在这里没有得到更多的进展,所以没有理由再让你丧失顾客。你可以在今晚继续演出——实际上,我们是最迫切地想看到表演,是不是,埃勒里?” “用‘迫切’不准确,”埃勒里点着一根烟继续说,“我要说的是我们坚持要演出。” “确实是这样,”警官严肃地低语,“我们坚持要演,潘泽。” 经理坐不住了,脸上直放光:“简直是太好了,先生们!”他喊道,“我要马上给戴维斯先生打电话,让他知道这个好消息。当然,”他的脸拉下来了,“指望从公众那里稍微得到一点对于今晚演出的响应可太迟了。这么短的时间去通知……” “你不必为此担心,潘泽,”警官反驳道,“我导致了你的关门,但今晚我将使你看到剧院观众济济一堂。我将电话通知报童在卖今天报纸时大肆宣扬这消息。这意味着你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观众,勿庸置疑的免费广告,还有好奇的普通人,将使你的票销售一空。” “你真是个令人愉快的人,警官,”潘泽搓着手说,“这会儿我还有什么其它能为你做的事吗?” “还有一条你忘了,爸爸,”埃勒里提出。他转向黝黑矮小的经理,“你留心别把今晚左边LL三十二和LL三零号的座位卖出去,好吗?警官和我将会去欣赏今晚的演出。我们还没真正地享受那种愉快,你知道。很自然我们希望保持一种堂皇地匿名的身份,潘泽——不喜欢观众的奉承以及类似的东西。当然,你要保密。” “你说了算,奎因先生。我会吩咐售票员把那些票留出来,”潘泽愉快地答道,“现在,警官——你说过你会打电话给新闻界,我相信——” “当然。”奎因拿起电话,简短地和几家都市报纸的城市主编说了一下。他说完后,潘泽匆匆向他们道了个别就忙着打电话去了。 奎因警官和他的儿子溜溜达达走进了乐池,他们看见福林特和那两个已经完成检查包厢任务的侦探正等着他们。 “你们这些人留在剧院附近负责盯梢,”警官命令道,“今天下午要特别仔细……你们谁找到什么了吗?” 福林特皱皱眉:“我应该在堪那斯挖蛤喇,”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说,“星期一晚上就没找到什么,警官,如果我今天能为你找到一样东西我应该受批评。楼上那地方打扫之干净就像狗舔出来的一样。我应该回去一拳砸烂它。” 奎因拍拍大个子侦探的肩膀:“你怎么了?不要像个小孩子,伙计。没什么可找的时候你能找到什么呢?你们发现了什么吗?”他询问着,转向其他两个人。他们摇摇头,令人沮丧地予以否认。 一会儿,警官和埃勒里上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决定往回开一小段路到侦探总部去。老头细心地关上分隔司机座位和车厢内部的滑动玻璃窗。 “现在,儿子,”他冷酷地说,转向正在做梦般喷烟的埃勒里,“请跟你老爹解释一下在潘泽办公室的哄骗行为!” 埃勒里的嘴唇紧闭。在回答之前,他盯着窗外看。 “让我们从这个方向开始,”他说,“你今天在搜索中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你手下的人也没有。尽管我自己也到处去找,还是没有成功。爸爸,承认这最主要的一点吧:蒙特·费尔德星期一晚上看<枪战>的演出时戴的帽子,在第二幕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看见在他那儿,罪案发生之后大概让凶手拿走了。帽子现在不在罗马剧院并且自从星期一晚上就不在那里了。接下来还有,”奎因一副生气的表情盯着他,“从各种可能性上来看,费尔德的大礼帽不复存在了。我用我的猎鹰人和你的鼻烟盒打赌,帽子的这辈子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在城里的垃圾场以灰烬的身份享受再生的乐趣。这是第一——” “继续说,”警官命令道。 “第二点如此简单以至于小孩都99lib?明白。不过,请允许我有侮辱奎因先生智力……如果费尔德的帽子现在不在罗马剧院并且自从星期一晚上就不在罗马剧院了,必然是在那天晚上的某个时候从罗马剧院被带走了!” 他停顿了一下,沉思着向窗外看去。 “我们已经因此而确定,”他继续轻轻地说,“戏弄了我们三天的一点事实基础是:从理智上判断,我们要找的帽子离开罗马剧院了吗?……辩证地来看——是的,确实是。它在谋杀当晚离开了罗马剧院。现在我们遇到了一个更大的难题——它是怎样离开的以及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喷了口烟,看着发红光的烟头,“我们知道,星期一晚上罗马剧院没有人是戴着两顶帽子或者根本不戴帽子离开的。任何离开剧院的人在服装上绝对没有什么不妥。也就是说,一个穿着礼服的人不会戴浅顶软呢帽出去。与此类推,没有人会戴丝质大礼帽却身着普通衣服上街的。记住,我们从这个角度没有看到任何人有什么不对劲……对我来回变换的思想来说,这就导致了我们必然得出第三个重要的结论:蒙特·费尔德的帽子以世界上最自然的方式离开了剧院,那就是,借助于某个穿着适宜晚装的男人的头!” 警官被强烈地吸引住了。他好好地想了一会儿埃勒里的话。然后,他严肃地说:“这就有头绪了,儿子。但是你说一个离开剧院的男人戴着蒙特·费尔德的帽子——是一个重要的富有启发性的说法,但是请你回答这个问题:他怎么处置自己的帽子?因为没有人离开时是戴着两顶帽子的。” 埃勒里微微一笑:“你现在问到问题的关键部位了爸爸。但是,再等一会儿。我们还要考虑其他一些要点。例如,戴着蒙特·费尔德的帽子离开的人可能只是以下两种情形之一:或者他真的是凶手,或者他是凶手的帮凶。” “我知道你的用意,”警官嘀咕着,“往下说。” “如果他是凶手,我们就已经能确定他的性别了,而且我们说的这个人那天晚上穿着晚礼服——可能不是太显眼,因为剧院里有二十多个这样装扮的人。如果他只是一个帮凶,我们得出凶手是下面两种可能性中的一种的结论:或者是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的男人,却有一顶大礼帽,当他离开的时候显然会很可疑;或者是一个女人,她当然不能戴着大礼帽炫耀!” 警官又坐回到皮革椅垫上:“说说你的逻辑!”他哈哈大笑,“儿子,我真为你骄傲——换句话说,如果你不那么讨厌地自负,我就会这样想……事件显露出它本来的面目,这就是你在潘泽的办公室上演了一出小把戏的原因……”他的声音低下去,埃勒里向前靠了靠。他们继续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交谈着,直到出租车司机在侦探总部楼前停下。 警官奎因愉快地向前穿过昏暗的走廊,埃勒里阔步走在他身旁。他一进入他的小办公室,警官维利就蹒跚地走了进来。 “我还以为你们都失踪了呢,警官!”维利说道,“斯托埃特斯那个家伙不久以前来过这里,脸色很难看。听说克洛宁在费尔德的办公室扯他的头发——他们仍然没有在罪行档案中找到一件东西。” “别傻了,别99lib?傻了,托马斯,我的伙计,”警官温柔地咯咯笑,“我不能让我自己为了诸如把死人送进监狱这样一点小问题不开心。埃勒里和我——” 电话铃响了。奎因向前跃起,从桌上抓起电话。他听的时候瘦瘦的脸颊泛起红光渐退,额头上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埃勒里用一种奇怪的专注目光看着他。 “警官?”一个男人急促的声音出现了,“海戈斯托姆向你报告。只有一分钟——不能说太多。我整个早晨跟踪安吉拉·罗素,非常费劲……我跟着她似乎很明智……半小时前她想把我甩掉——跳上一辆出租车,匆忙开向市中心……还有,警官——就在三分钟前,我看见她进了本杰明·摩根的办公室!” 奎因大吼:“她一出来就盯住她!”然后“砰”地把话筒放下。他慢慢地转向埃勒里和维利,把海戈斯托姆的报告重复了?一遍。埃勒里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维利则现出了惊喜之色。 但是当老头虚弱地坐在转椅上的时候,他的声音拉紧了。最后他叹息着说:“你知道些什么!” 第十五章 进行指控 侦探海戈斯托姆是一个冷静的人。他到挪威的山区去追寻过祖先的遗迹,在那里不动声色是种美德,恬淡寡欲是终极崇拜。然而,当他斜倚在麦登大厦第二十层楼上泛着微光的大理石墙壁上的时候,他的心跟平常比跳得有点快。 三十英尺外的青铜和玻璃做的门上写着: 本杰明·摩根 律师 他紧张地踱来踱去,嘴里嚼着一卷专门用来咀嚼的烟草。如果被告知真相,在警界服务多年,富有经验的侦探海戈斯托姆从未抓住一个女性的肩膀是为了要逮捕她。他面临着即将到来的任务,因而有些战战兢兢,他过分清楚地记得,他要等的女主性情暴躁。 他的忧虑牢不可破。当他在走廊里闲逛了大约二十分钟,疑惑他的猎物是否从另一个出口逃脱的时候,本杰明·摩根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穿着时髦粗花呢套装的安吉拉·罗素高大而富有曲线的身影出现了。一阵有失身份的怒骂破坏了她精心装扮的形像;她大步走向电梯时,凶狠地甩了甩钱包。海戈斯托姆飞快地瞥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差十分十二点。很快办公室的员工将会因为午饭时间到而蜂拥而出,而他最希望在安静无人的大厅里实施他的逮捕。 所以,他挺直身子,理了理桔蓝相间的领带,摆出一副相当沉着的姿态走近那个女人。当她看见他的时候,明显放慢了脚步。海戈斯托姆赶快朝她走去,恨不能飞起来。但是安吉拉·罗素夫人似是苛刻的材料制成的,她左右摇摆着头,厚颜无耻地加快了步伐。 海戈斯托姆终于用他的大红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我猜你知道我想要你做什么,”他恶狠狠地说,“过来,不许大惊小怪,不然,我把手铐给你戴上!” 安吉拉·罗素夫人挣脱他的手:“我,我——你不就是那个粗暴的大个子警察吗?”她嘀咕道,“这是干什么?” 海戈斯托姆瞪着她:“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他的手指粗暴地按着电梯“向下”的按钮,“你只需要闭嘴跟着我!” 她甜蜜地面向他:“你是在逮捕我吗?”她轻声细语地说,“因为你知道,我的大个子男人,你这么做是需要逮捕证的!” “噢,收起你这一套!”他吼着,“我不是逮捕你——我只是邀请你屈尊到侦探总部去一趟,跟警官奎因随便聊聊。你自己走,还是我叫辆马车?” 电梯停下来。开电梯的人飞快地说:“向下!”女人盯着电梯轿厢有一瞬间的犹豫,偷偷地看着海戈斯托姆,最后进了电梯,侦探的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胳膊肘。他们在一些乘客好奇的审视下默默地下降。 不知怎么的,海戈斯托姆感觉到那个镇定地走在他身边的女人胸中正在酝酿一场风暴,他心神不宁但是坚决地不给她一点机会,直到他们肩并肩地坐上开往侦探总部的出租车,他才放松抓得紧紧的手。尽管大胆的微笑突出她嘴唇的曲线,安吉拉·罗素夫人的脸在胭脂的映衬下显得苍白。她突然把脸对着他的逮捕者99lib?,亲近地倚靠在他僵直的公事公办的身体上。 “警察先生,亲爱的,”她说着悄悄话,“你想不想要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吗?” 她的手在钱包里暗示性地摸索着。海戈斯托姆生气了。 “行贿,啊?”他冷笑道,“我们必须记下这一笔给警官看!” 女人的微笑消退了。在剩下的路途中,她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司机的脖子后面。 当她被押着,如同一个士兵在经受检阅似的沿着巨大的警察局黑暗的走廊前行时,她才恢复了泰然自若的样子。海戈斯托姆打开警官奎因办公室的门时,她以头部优美倾斜的姿态和一个可能会欺骗女狱警的愉快的微笑步入其中。 警官奎因的办公室是一个充满阳光和色彩的令人愉快的地方。此刻,它就像一个俱乐部聚会室。埃勒里的长腿舒服地伸展,在厚厚的地毯上,他被一本廉价装订的名为《笔迹分析大全》的小书的内容愉快地吸引住了。香烟的烟雾从他松懈的指间袅袅上升。警官维利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把椅子上,靠着远处的墙,全神贯注凝视着警官奎因的鼻烟盒,它被亲切地握在老警官的拇指和食指之间。奎因舒服地坐在扶手椅上,微笑着在某种神秘的思绪中朦胧地搜寻。 “啊!罗素夫人!请进,请进!”警官惊叫着跳起来,“托马斯,给罗素夫人拿把椅子,如果你愿意的话。” 警官维利默默地将一把光秃秃的木椅子放在警官的桌子旁边,退回墙边。埃勒里甚至没有朝这女人的方向瞥上一眼。他在读书,嘴唇上同样是愉快地全神贯注的微笑。老头以好客殷勤的鞠躬招待罗素夫人。 她看着周围宁静的景像满是困惑。她本来准备面对的是激烈、刺耳、粗暴……小办公室里家庭般的气氛让她完全吃了一惊。不过,当她坐下来,瞬间的犹豫消失后,她展露出在走廊里成功展露过的亲切的微笑以及贵妇般的风度。 海戈斯托姆站在门口边,以冒犯尊严的态度瞥了一眼坐着的女人的身影。 “她想用一张百元钞票来摆脱我,”他愤怒地说,“妄图贿赂我,头儿!” 奎因的眉毛在震惊中立即扬起来:“我亲爱的罗素夫人!”他以一种难过的声音大声惊叫,“你不是想让这个优秀的警察忘了他对这个城市的职责吧?当然不会!我多糊涂啊!海戈斯托姆,你肯定弄错了,我亲爱的小伙子——一百美元!”他悲哀地摇摇头,退回到皮革转椅中。 罗素夫人面露喜色:“这警察怎么会得到这种印像?”她用可爱的声音问道,“我向你保证,警官,我只是跟他开了个小小玩笑……” “确实是这样,”警官说,微笑再次显现,似乎这种说法恢复了他对人性的信心,“海戈斯托姆,到此为止吧。” 这个侦探张大了嘴看着他的上级和微笑的女人。但他又及时恢复了常态,看见警官维利使的眼色,他喃喃自语着迅速退出了去。 “现在,罗素夫人,”警官开始以一种办公事的腔调说话,“我们今天能为你做些什么?” 她盯着他:“为什么——为什么,我以为你想见我……”她的嘴唇紧闭,“别再胡闹了,警官!”她简短地说,“我到这 5730." >地方来不是主动地做交际应召的妓女,你知道的。你为什么要逮捕我?” 警官不赞同地伸开他敏感的手指,他抗议地撅起嘴。 “但是,亲爱的女士!”他说,“当然你有些事情要告诉我。因为,如果你在这里——并且我们不能避开明显的事实——你到这里来是有原因的。我承认你来这里确实不是你自己的意愿——你被带到这里是因为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难道你不明白吗?” 罗素夫人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什么,嗨,你看,警官奎因,你的用意何在?以为会告诉你什么?我星期二早上回答了你问的一切问题。” “很好!”老头皱皱眉,“让我们假设星期二早上你不是诚实地回答了每一个问题。例如,你认识本杰明·摩根吗?” 她没有畏缩:“那好。你说的对。你的人在摩根办公室外面抓住我——那又怎么了?”她放意地打开钱包,开始在鼻子上轻轻敷粉。她这么做的时候从眼角偷看埃勒里。 他仍然沉浸在书里,遗忘了她的存在。她晃晃头转回警官这边。 奎困难过地看着她:“亲爱的罗素夫人,你这么对待一个可怜的老头不公平。我仅仅想要指出你——上次我跟你谈话的时候你向我撒了谎。对警察和警官那样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亲爱的——非常危险。” “听着!”那女人突然说,“你说尽了奉承话也白搭,警官。星期二早上我确实对你撒谎了。因为你明白,我以为你们不会长时间跟踪我。我赌了一把,输了。所以,你发现我撒谎了,你想知道所有有关的事。我告诉你——然后可能我再也不会说了。” “哦!”奎因轻声道,“这样看来,你感到你的处境足够安全,就来讲条件,啊?但是,罗索夫人——相信我,你正把你迷人的脖子伸到绞索里!” “是吗?”现在面具完全地除下,女人的脸上也剥去了想耍阴谋的主要特征,“你从我这里什么都没得到,你他妈的知道得很清楚。好,我是向你撒谎了,你打算拿我怎么办?我现在承认了。我甚至会告诉你我在摩根那个家伙的办公室里干了些什么,如果那样对你有任何帮助的话!我是一个诚实的人,警官先生!” “亲爱的罗素夫人,”警官以一种痛苦的声音回复道..,脸颊上显出一点夸张的微笑,“我们已经知道今天早上你在摩根的办公室干了些什么,所以你不必给予我们这样的宠爱……我真的惊讶你愿意控告你自己到那种程度,罗素夫人。敲诈勒索是一种很严重的犯罪!” 女人的脸变得苍白。她从椅子上站起一半,抓着扶手。 “那么还是摩根告的密,这个脏狗!”她吼叫道,“我以为他是个聪明人。他揭露我会遭到报应的!” “啊,现在你说话对我胃口了,”警官低声说,身子向前探了探,“不过你对我们的朋友摩根先生了解有多深呢?” “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此,可是警察先生,我会把最新消息告诉你。你不会指控一个可怜、孤独的女人犯贿赂罪吗?” 警官的脸拉长了:“好了,好了,罗素夫人!”他说,“说出来很好吗?当然,我不能打任何保票……”他站起来,“你要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罗素夫人,”他谨慎地说,“这是个仅有的我可能用一般可以接受的方式表示我感激的心情的机会。请你实话实说,明白吗?” “哦,我非常清楚你是个难对付的人,警官!”她低声说,“但是我猜你也很公平……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一切。” “好,这不是世界末日,”她以一种更镇定的声音说。在奎因好奇地看了她一阵子。在指控她勒索摩根的事上,他只是猜测,心存疑虑。她似乎对自己太有把握了,如果她知道摩根的过去,警官也是这么认定的。他瞟了一眼埃勒里,很快地注意到他的儿子的眼睛盯着的不再是书而是罗素夫人了。 “警官,”罗素夫人说,一声刺耳的得意的声音,“我知道谁杀了蒙特·费尔德!” “什么?”奎因从座位上跳起,苍白的面容充满激动。埃勒里在椅子上震惊地坐直了,锐利的眼睛紧盯着女人的脸。他刚才正读着的书滑出手指,“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我说我知道谁杀了蒙特·费尔德,”罗素夫人重复道,显然在享受她所引起的轰动,“是本杰明·摩根,我听到他在蒙特被害的前一晚威胁过他!” “哦!”警官说着坐了下来。埃勒里则捡起书重新开始研究《笔迹分析大全》,室内再次沉静下来。维利以不解的眼光盯着父亲和儿子,似乎不理解他们突然变化的态度。 罗素夫人生气了:“我料想你们以为我又撒谎了,但我说的是实话!”她尖声叫嚷,“我是亲耳听到本杰明·摩根对蒙特·费尔德说星期天晚上要杀了他!” 警官神情黯淡,但没有被干扰:“我一点都不怀疑你的话,罗素夫人。你能确定是星期天晚上吗?” “确定?”她尖叫道,“我绝对确定!” “在什么地方?” “在蒙特·费尔德自己的公寓,就是那里!”她尖刻地说,“我星期天整个晚上和蒙特在一起,我知道他并不期望有客人,因为我们在一起共度晚上的时候通常没有客人打扰……大约十一点门铃响的时候蒙特他自己跳起来说:‘该死的那是谁啊?’我们那会儿在起居室。但是他起来了去开门,那之后我听到外面有个男人的声音。我认为蒙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所以我进了卧室关上门,只留了条缝。我能听到蒙特试图搪塞那个人。不管怎么说,他们最后还是进了起居室。从门上的小缝里我看到是摩根这个家伙——当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稍后在他们谈话期间我认出了他。后来蒙特也告诉了我。” 她停下来。警官平静地听着,埃勒里一点也不注意她所说的话。她失望地继续说下去。 “他们谈了大约半小时,直到我吼起来。蒙特是那种冷淡和刻板的人,他直到最后也没有动声色。从我搜集的情况看,不久以前,蒙特向摩根索要一大笔钱作为某些资料的回报,摩根说他拿不出来钱。因为上面说的原因,他决定到蒙特的住处拜访,做最后的清算。蒙特是那种刻薄和吝啬的人——在他需要的时候他吝啬得怕人。摩根越来越生气,我能看见他强压怒火……” 警官打断她:“费尔德为什么要钱?” “我也想知道,警官,”她粗野地回答,“但是他们可能都很仔细,不提原因……总之,这跟蒙特想让摩根买的那些资料有关。不用费事就能猜到蒙特抓住了摩根的小辫子,逼得他不择手段。” 提到“资料”这个词,埃勒里恢复了对罗素夫人的故事的兴趣。他放下书,开始专心听。当他和这女人说话的时候,警官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费尔德想要多少钱,罗素夫人?” “如果我告诉你们,你们不会相信,”她说,轻蔑地笑着,“蒙特不是小偷。他想要的是——五万美元!” 警官似乎不动声色道:“继续说。” “所以他们在那里,”她接着说,“来来回回地叽哩咕噜,蒙特越来越冷淡而摩根越来越生气。最后,摩根拿起帽子喊道:”你这个无赖,如果我还打算套出秘密我就不是人!你可以做任何你高兴做的事——我说完了,你明白吗?我永远的说完了!‘他的脸都青了。蒙特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只是说:“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你高兴,本杰明我的朋友,但我给你整整三天时间交上那笔钱,没有讨价还价,记住!五万,或者——但想必我不得不提醒你,不交钱的后果如何。’蒙特确实很圆滑,”她钦佩地补充,“说话的语气像个专业诈骗犯。” “摩根不断地摆弄他的帽子,”她继续说,“就好像他的手不知道干点什么好。然后他爆发了:‘你该住手了,费尔德!我说到做到。公开那些资料吧,如果这意味着毁掉我——我会确保这是你最后一次勒索人!’他在蒙特鼻子底下晃晃拳头,注视了片刻,好像他打算当场干掉他。然后,他突然静下来,没有再说一个字,走出了公寓。” “就是这个故事,罗素夫人?” “这还不够?”她突然发怒道,“你打算干什么——保护那个犯谋杀罪的懦夫?……但是故事还没完。摩根离开后,蒙特对我说:”你听到我的朋友说的话了吗?‘我假装我没听见,但蒙特很聪明。他把我抱在膝盖上,开玩笑地说:“他会后悔的,天使……’他总是叫我天使,”她害羞地补充。 “我明白……”警官沉思起来,“刚才摩根先生说的哪些话你认为对费尔德生命有威胁?” 她不信任地盯着他。“非法所得,你聋了还是怎么了?”她喊道,“他说,‘我会确保这是你最后一次勒索人!’然后,就在第二天晚上我亲爱的蒙特被害……” “一个顺理成章的结论,”奎因微笑道,“我可以理解为你想控告本杰明·摩根吗?” “除了一点平静,我什么都不想要,警官,”她反驳说,“我已经告诉你这个故事了——现在可以做你想要做的跟它有关的事了。”她耸耸肩,做势起身。 “等一下,罗素夫人。”警官举起一只小而精巧的手指,“你在你的故事中提到一些费尔德用以威胁摩根的‘资料’。费尔德在他们争吵的过程中有没有拿出这些资料?” 罗素夫人冷冷地看着老头:“没有,先生,他没有,并且我不遗憾他没那么做!” “你的态度真迷人,罗素夫人。这些日子……我希望你明白你在这件事上并不完全清白,从某种意义上说,”警官说,“所以请仔细考虑好,再回答我下一个问题。蒙特·费尔德在哪里保存他的私人文件?” “我不必考虑,警官,”她突然说,“我只是不知道。如果有机会让我知道,我会的,不要着急。” “可能费尔德不在公寓的时候,你亲自对其进行了一番劫掠,是吗?”奎因微笑着纠缠不休。 “可能我这么干了,”她回答,露出脸颊上的酒窝,“但是这对我没什么好处。我发誓它们不在公寓里……好了,警官,还有其他事情吗?” 埃勒里清晰的声音似乎让她震惊。但当转向他的时候,她卖弄风情地拍拍她的头发。 “据你所知,罗素夫人,”埃勒里冷冰冰地说,“你和勇敢的利安得(情人)亲密相处这么久——他有多少顶不同的丝绸大礼帽?” “独创的猜谜游戏,不是吗?”她咯咯笑道,“至于我所知道的,亲爱的先生,他只有一顶帽子。一个人需要多少顶?” “你能确定是一顶?”埃勒里说。 “就像你的出生那样确定,奎因先生。”她设法让她的声音悦耳。埃勒里盯着她就像一个人盯着一个陌生的动物样本。她有一点噘嘴,转而高兴起来。 “我在这里不太受欢迎,所以我要走了……你们不打算把我放在恶心的监狱里,是吧,警官?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警官鞠躬:“哦,是的,你可以走了,罗素夫人,在某种程度的管制下……但是请理解不久我们可能仍然需要你令人愉快的陪伴。你能留在镇上吗?” “很乐意,我保证!”她大笑,走出了屋子。 维利像一个士兵突然走进来说:“嗯,警官,我猜搞定了!” 警官疲惫地落坐在椅子上:“你在旁敲侧击吗,托马斯,像埃勒里弱智的小说里的一些警官那样——你会认为摩根先生会以谋杀蒙特·费尔德的名义被逮捕吧?” “为什么不——还有其他嫌疑人吗?”维利似乎困惑了。 “我们要等一阵子,托马斯。”老头沉重地回答。 第十六章 奎因去剧院 埃勒里和他父亲透过小办公室的一段空间彼此对望了一眼。维利困惑地皱着眉重又回到原位坐下。他在沉默中安静地坐了一段时间,似乎突然下定决心,请求离开房间。警官摸索鼻烟盒盖子的时候咧嘴笑了。 “你也吓了一跳吗,埃勒里?” 然而埃勒里很严肃:“那个女人确实吓着我了,”他说,有点发抖,“吓一跳是个太温和的词。” “我一时没能领会她态度的重要性,”警官奎因说,“考虑到她知道内情,而我们在到处摸索……这分散了我的才智。” “我应该说会见非常成功,”埃勒里评论说,“主要是因为我已经从这本沉闷的关于笔迹的大部头书中收集到一些有趣的事实。但是安吉拉·罗素夫人不符合我的纯粹女性的标准……” “如果你问我,”警官低声轻笑,“我们美丽的朋友看上你了。考虑考虑吧,儿子——!” 埃勒里扮了个意味深长的嫌恶的鬼脸。 “好了!”奎因伸手去拿桌子上电话中的一部,“你认为我们应该再给本杰明·摩根一个机会吗,埃勒里?” “他该死就应受惩罚,”埃勒里抱怨道,“但是我认为这是例行公事。” “你?99lib.忘了资料,儿子,资料。”警官回应,眼里闪着光。他以愉快的声调跟警察局的接线员说话,一会儿,听到电话的蜂鸣声响起。 “下午好,摩根先生!”奎因快活地说,“你今天还好吗?” “警官奎因?”摩根犹豫了一下问道,“下午好,先生。案子调查得怎么样了?” “有个相当大的问题,摩根先生,”警官笑道,“然而是一个由于我害怕被指责无能而不敢回答的问题……摩根先生,你今天晚上是否碰巧有空?” 停顿——“为什么——刚好没空。”律师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应当在家里,当然,吃晚饭,我相信我妻子已经安排了桥牌游戏。怎么了,警官?” “今天晚上我想请你与我儿子和我一起共进晚餐,”警官遗憾地说,“你能尽可能地在晚餐时间离开他们一会儿吗?” 一阵长时间的停顿。 “如果是绝对需要的话,警官?” “我不会以那种方式提出来,摩根先生……但是我将感谢你接受邀请。” “哦。”摩根的声音现在坚定多了,“那样的话,我听从你的安排,警官。我们将在哪里碰面?” “那就好,那就好!”奎因说,“六点钟,在卡罗斯怎么样?” “很好,警官,”律师平静地回答,挂断了电话。 “我忍不住要为这家伙感到遗憾。”老头嘟囔着。 埃勒里低声发着牢骚。他并不同情摩根。安吉拉·罗素夫人对他有强烈的影响,这种影响如哽在喉。 很快在六点钟警官奎因和埃勒里与本杰明·摩根在气氛欢乐的卡罗斯餐馆的休息厅里碰面了。他灰心丧气地坐在一把红皮椅子上,盯着他的手背,嘴唇难过地下垂,膝盖以一种本能的沮丧分得很开。 奎因父子走近时,他试图挤出微笑。他站起来,僵直的样子显示出他的膝盖支配大脑来决定一个行为的固定过程。警官处于他最好的状态,部分由于他由衷地喜欢这个胖胖的律师,部分由于这是他的公事。埃勒里跟平常一样不表态。三个人像老朋友那样握手。 “很高兴看到你准时来,摩根,”警官说。一个古板的服务生领班带他们到角落的一张桌子,“我真的必须向你道歉把你从家庭晚餐中拉走。只此一次。”他叹了口气,然后他们落座。 “没有必要道歉,”摩根说,带着无精打采地一笑,“我想你们知道每个已婚男人有时喜欢单身汉的晚餐……这次就是这样,警官,你想跟我说点什么?” 老头伸出一根手指警告:“现在不谈公事,摩根,”他说,“我有个主意,路易斯在极好的恢复活力方面有锦囊妙计——对吗,路易斯?” 这顿晚餐烹饪水平很高。连警官这样对艺术的细微之处毫不在意的人都给他儿子留下详细的莱单。埃勒里对精美食物的主题狂热地感兴趣。随后三个人大快朵颐。摩根最初还倾向于心不在焉地品尝食物,但面对放在他面前的令人愉快的佳肴,他变得越来越活跃,直到最后完全忘了他的麻烦事,和主人闲聊,开怀大笑。 伴着牛奶咖啡和上好的雪茄,埃勒里谨慎地抽烟,警官缺乏自信,摩根享受乐事,奎因开始说到要点。 “摩根,我不打算旁敲侧击。我想你知道为什么今晚我在这里问你。我将会极其诚实。因为你的沉默,我想要关于星期天晚上——九月二十三号,四天以前的晚上——的事件真实情况的说明。” 警官开始说话,摩根立刻变得灰心丧气。他把雪茄放在烟灰缸上,用难以形容的疲惫的表情看着老头。 “要触及界限了,”他说,“我本来就知道你们迟早都会发现的。我想是罗素夫人恶人先告状。” “她说了,”奎因坦率地承认,“作为一个绅士,我拒绝听传言;作为一个警察,这是我的职责。为什么你要向我隐瞒这个,摩根?” 摩根用调羹在衣服上画着毫无意义的图形:“因为——嗯,因为一个男人一直是个傻瓜,直到他明白他愚蠢的程度,”他平静地说,向上看着,“我希望并且祈祷——这是人的弱点,我想——那个事件在一个死去的人和我自己之间仍保留着一个秘密。发现那个娼妓藏在卧室里——听到了我说的每个字——让我无言以对。” 他吞下一杯水,继续说:“千真万确的是,警官,我认为我被拖进了一个陷阱,我不能给我自己提供有帮助的证据。在剧院里我发现自己处于离我最糟糕的被谋杀的敌人不远的位置。我不能解释我的出现,除了明显的糊涂和证实不了的故事之外。我记得有一瞬间痛苦的闪现,我确实和死去的人在前一个晚上吵过架。这是个困难的局势,警官——相信我的话吧。” 警官奎因什么也没说。埃勒里倚在椅子上,悲观地看着摩根。 摩根艰难地咽下口水,继续说:“这就是我什么也没说的原因。当他的法律训练警告他,他所帮助制造的间接证据的要点如此明确无疑的时候,你能责备一个保持沉默的人吗?” 奎因沉默片刻,然后说:“我们暂时先放过那个,摩根。为什么你星期天晚上去拜访费尔99lib?德?” “为了一个非常好的原因,”律师痛苦地回答,“一个星期以前的星期四,费尔德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他正在做的最后一笔投机生意需要他立刻获得五万美元。五万美元!”摩根干巴巴地笑着,“之后他榨取我的金钱,直到我在财政上像一头老奶牛那样虚弱……并且他的‘投机生意’——你能想像它是什么吗?如果你像我一样了解费尔德,你就会在赛马场和股票市场找到答案……可能我错了。可能他对金钱的迫切要求很难实现,可能他清除了旧‘账户’。无论如何,他想要五万美元用于全新的主张——为了那笔钱他确实会把原始文件返还给我!这是他第一次建议做这样一件事。每次——从前——他蛮横地用勒索换取沉默。这次是一个买和卖的建议。” “真是个有趣的要点,摩根先生,”埃勒里眼睛闪烁着光亮,插话道,“在他的谈话里说了些确实导致你怀疑他‘清除旧账户’的什么话吗,像你说过的那样?”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做了什么。他给我这个印像,他急需要度几天假——休假对他意味着一个在北美洲大陆三年的短途旅行,少不了——恳求他所有的‘朋友’。我从来不知道他大规模地做敲诈勒索的生意,但是这次——” 埃勒里和警官交换了一下眼神。摩根继续往下说。 “我告诉他真相。我正处于财政状况很糟糕的境地,主要是由于他,并且我绝对不可能满足他索要的荒唐的数字。他只是笑——坚持要拿到钱。我最急切的是拿到资料回去,当然……” “你从取消的单据中查证到某些丢失的事实了吗?”警官问道。 “它不是必要的,警官,”摩根咬着牙说,“他确实展示了单据和信件,为了我两年前在韦伯斯特俱乐部的利益——当我们吵架的时候。哦,关于这个没什么问题。他是个杰出人物。” “继续说。” “上个星期四他挂断我的电话,带着不言而喻的威胁。我在谈话期间拼命地想让他相信我会在某些方面满足他的要求,因为我知道,一旦他明白他已经把我榨干了,他根本不会有什么顾虑去公开这些资料……” “你问过他你能否看到这些文件吗?”埃勒里问。 “我相信我问了,但是他嘲笑我,还说当他看到我的钱的颜色的时候,我就能看到单据和信件的颜色了。他不是傻瓜,那种无赖,在他拿出该死的证据的时候,他不会冒险让我伤害他……你知道我多直率。我甚至承认有时候用暴力解决的想法会进入我的大脑。一个人在那种情形下又怎么能抑制不住这样想呢?但是我从来没有认真地抱有杀人的想法,先生,为了一个非常好的原因。”他停顿了一下。 “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埃勒里温和地说,“你不知道文件在哪里!” “确实是,”摩根怯怯地一笑回答说,“我不知道。那些资料随时都可能大白于天下——落在任何人手里,费尔德的死对我有什么好处?更糟糕的是我可能换了个坏工头……星期天晚上,经过三天可怕的日子,凑集他索要的钱——没有结果——之后,我决定跟他做一次最后的解决。我到了他的公寓,发现他穿着睡袍,非常惊讶并且看见我根本不害怕。起居室里不太对劲——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罗素夫人藏在隔壁的屋子里。” 他用颤抖的手又点上烟。 “我们争吵——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我在吵,他在冷笑。他不听理由,不听辩解。他想要五万美元或者他到处发送这个故事和证据。一会儿我的神经出了点乱子……在我完全失去自我控制以前我离开了。就这些,警官,作为一个绅士和一个环境下的不幸牺牲品,我以我的名誉担保。” 他转过脸去。警官奎因咳嗽起来,把烟扔到烟灰缸里。他摸着口袋找那个棕色的鼻烟盒,取出一小撮,深深地吸进去,背靠在椅子上。埃勒里突然给摩根倒了一杯水,摩根接过去一饮而尽。 “谢谢你,摩根,”奎因说,“因为你在陈述中如此坦率,请说实话,告诉我们是否星期天晚上你们争吵的时候你威胁过费尔德的生命。只是为了公平起见,让你知道罗素夫人断然指控你谋杀了费尔德,因为你在感情激动的时刻说了些什么。” 摩根脸色变得苍白。他的眉毛猛地颤动,眼睛变得呆滞和焦虑,令人同情地盯着警官。 “她撒谎!”他声嘶力竭地喊。一些邻近吃晚饭的人好奇地四处张望,警官奎因拍拍他的胳膊。他控制住他的嘴唇,声音低了下来,“我确实没那么干,警官。我跟你说实话,就在刚才不久我说过我曾经不时野蛮地想过杀了费尔德。这是无能、糊涂、没有意义的想法。我,我不会有勇气杀一个人。即使在韦 4f2f." >伯斯特俱乐部我十分恼怒,大声叫喊威胁的时候,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当然,星期天晚上——请相信我而不是那个寡廉鲜耻的缠着要钱的妓女,警官,你必须相信我!” “我只是想让你解释一下你所说的话,因为,”警官平静地说,“似乎很奇怪,我确实相信你说了那些她认为是你说的话。” “什么话?”摩根吓出了汗,眼睛都突了。 “‘公开那些资料吧,如果这意味着毁掉我——我会注意到这是你最后一次勒索任何人!’”警官重复着,“你说了这话吗,摩根先生?” 律师怀疑地看着奎因,然后恢复原状,笑了起来。 “天哪!”最后他简直透不过气来,“那就是我所做的‘威胁’?为什么,警官,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公开那些文件,结果就是我不能满足他的无赖要求,我要向警察坦白,并把他跟我一起拖下藏书网水。这才是我的意思!而她以为我在威胁他的生命——”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埃勒里笑了,用手指招呼服务生过来结账。付了账,他点上一根烟,看着在一边的父亲正以混和着心不在焉和同情的眼神看着摩根。 “很好,摩根先生。”警官站起来,向后推开椅子,“我们想知道的就是这些。”他彬彬有礼地站在一边,让迷茫的、仍在发抖的律师先行,他们朝着衣帽间走去。 奎因父子从百老汇漫步到第四十七街时,罗马剧院前的人行道正堵塞着。人潮汹涌,警察划线维持秩序。沿着狭长的大街整个一段的交通完全停顿。大帐幕上的射灯射出耀眼的光亮,《枪战》的剧名暴露在灯光的强劲照射下,小一点的灯照射着剧名下的说明文字:“主演詹姆斯·皮尔和伊芙·爱丽丝,全明星的演出阵容。”在乱拥乱挤的人群中警察声嘶力竭地喊,要求任何一个人经过划定的线之前,必须出示晚上演出的票。 警官出示了徽章,和埃勒里一起被拥挤的人群推进剧院的小休息室。在售票房的旁边站着经理潘泽,他的拉丁面孔上堆满了笑,谦恭有礼、坚定和权威。他正帮着维持票房窗口的秩序,并设法让到取票处交现金的顾客加快速度。这一拥挤的场面让令人尊敬的看门人汗流夹背,站在一边,脸上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售票员则疯狂地干着活儿。哈里·尼尔森被挤在休息室的一个角落里,和三个显然是记者模样的年轻人认真地交谈着。 潘泽看见奎因父子后,赶快前来致意。看见警官傲慢的姿态他犹豫了,然后以一个可以理解的点头转回到售票窗口。埃勒里顺从地站在队伍中,从票房拿到了两张留好的票。他和奎因警官夹在推进的人群中进入了剧院楼下正厅。 埃勒里坦率地出示两张标着LL三二左和LL三零左的票,马奇·奥康奈震惊地后退了一步。警官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她紧张地看着入场券,抛给他半是惊恐的一瞥,她领着他们走过厚厚的地毯到了最左边的过道,默默地指着最后一排的最后两个座位,然后溜掉了。两个人坐下来,把帽子放在座位下面的金属丝制的架子上,舒服地向后倾斜,无论怎么看都像两个快乐的探索者打算看一晚上血腥的娱乐表演。观众席上挤满了人。被领引的人群沿着过道很快占据了空座位。众多的头期待地转到朝着奎因父子的方向,他们不经意间变成了最不受欢迎的注目的中心。 “哎呀!”老头抱怨地说,“我们本来应该在开演之后进来。” “你对观众的欢呼太敏感,”埃勒里大笑,“我不介意引人注目。”他看了一眼手表,他们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相遇。正好是八点二十五。他们在座位上扭了扭身子坐好。 灯一个接一个地被关闭。在同情的响应中,观众的闲聊归于沉寂。在整个的黑暗中大幕升起在神秘地黯淡的舞台上。一声枪响打破了沉默;一个人咯咯咯的喊叫声喘息着出现在剧院。《枪战》以它被人熟知和戏剧性的方式开演了。 与他父亲的全神贯注的神情相比,埃勒里则看上去比较放松,他静静地坐着享受那极其柔美的情节剧,而他坐的那位子正是三天前蒙特·费尔德坐的那个。詹姆斯·皮尔美妙丰富的声音被一系列高潮事件带到舞台上,突然的剧情变化使他显得那么的激动。完全专注于角色的伊芙·爱丽丝此刻正以低沉颤动的语调和斯蒂芬·巴里交谈,斯蒂芬·巴里英俊的面容和令人愉快的声音引起了正好坐在警官右边的一个年轻女孩爱慕的评论。希尔达·奥兰治被挤在 4e00." >一个角落里,打扮得艳丽无比,与她的舞台角色相称。老“怪人”则毫无目的地在舞台上游荡。埃勒里向他父亲靠了靠。 “强大的演出阵容,”他耳语道,“看那个穿桔黄衣服的女人!” 演出在间歇性重复和噼噼啪啪声中进行。在非常热闹的说话和噪声的交响乐中第一幕结束了。灯光扫过来的时候警官看了看表。现在是九点零五分。 他站起身,埃勒里懒懒地跟着他。马奇·奥康奈假装没有注意到他们,推开沉重的铁门穿过过道,观众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出去进到光线昏暗的通道。两个奎因混在其他人当中从容地走出去。 站在满是纸杯的整齐的台子后面的一个穿制服的男孩正用一种柔和的“经过净化”的声音大声叫卖货物。是杰斯·林奇,已经证实这个男孩应蒙特·费尔德的要求为他买过姜汁汽酒。 埃勒里逛到铁门后面,在门和砖墙之间有一个狭窄的空隙。他注意到侧面与小路另一边相接的大楼墙壁无疑有六层楼高并且很完整。警官从男孩那里买了瓶桔子汽水。杰斯·林奇突然认出他来,警官奎因愉快地向男孩致意。人们聚成一小堆站着,他们的态度预示着对周围环境的一种奇怪的兴趣。警官听到一个女人用恐惧的、出神的声音评论:“他们说星期一晚上他就是站在这里买的桔子汽水!” 预备铃声很快在剧院里面丁丁当当地响起,那些到外面换换空气的人赶快回到楼下正厅。警官在坐下以前从观众席后部的对面到通往包厢的楼梯脚下扫了一眼。一个强壮的穿制服的年轻人警觉地站在第一层台阶上。 第二幕在爆炸声中开场。观众在公认的时尚中动摇不定,呼吸急促,而戏剧性的焰火在舞台上喷放。奎因父子似乎突然被这个情节所吸引。父子俩向前靠了靠,身体紧绷,眼神专注。埃勒里看看表,九点三十,两位奎因先生又坐了回去,与此同时演出热热闹闹地继续。 正好到了九点五十,他们起身,拿起帽子和外套溜出LL排到剧院楼下座位后面空旷的地方去。一些人在站着——警官笑了,在心里暗自赞美新闻界的力量。面色苍白的女领坐员马奇·奥康奈,正呆板地斜靠在一根柱子上,茫然地看着前方。 奎因父子看到经理潘泽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面对拥挤的观众笑逐颜开,一路向前朝他走来。警官打手势示意他到里面,然后迅速地进到小接待室,埃勒里关上身后的门。笑容从潘泽脸上消退。 “我希望你们过了一个有收获的晚上?”他紧张地问。 “有收获的晚上?嗯,这取决于你说的话的意思。”老头简短地做了个手势,带路穿过第二道门到潘泽的私人办公室。 “看这里,潘泽,”他说,有些兴奋地来回踱步,“你手头有剧院楼下正厅能显示每个座位、号码和所有的出口的平面图吗?” 潘泽盯着他看:“我想是有。等一下。”他在一个整理好的橱柜里搜索,从一些文件夹中翻找,最后拿出一个把剧院分成两部分的大图——部分是楼下正厅,另一部分是包厢。警官不耐烦地撒开第二部分不管,他和埃勒里俯身察看楼下正厅的平面图。他们把它研究了好一会儿。奎因仰望正在垫子上将重心从左腿倒到右腿的潘泽,他显然不知道下一个问他的会是什么问题。 “我能拿着这张图吗,潘泽?”警官温和地问,“我会在几天之内完壁归还。”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潘泽说,“现在还有其他我能为你效劳的吗,警官?……我要为你在广告方面周到的考虑而表示感谢,先生,戈登·戴维斯对今晚剧院的状况非常满意。他请我转达他的谢意。” “不客气,不客气,”警官嘟囔着,折起图,把它放进胸前的口袋里,“说到你,正确的就是正确的……现在,埃勒里,是否要跟我走……晚安,潘泽。关于这个,一个字也别提,记住!” 当潘泽喋喋不休地一再保证保持沉默时,两位奎因悄悄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他们再一次穿过楼下正厅的后部,向最左边的过道走去。警官简略地招呼马奇·奥康奈。 “好的。”她透了口气,面色苍白。 “敞开那些门,让我们出去,奥康奈,之后就忘了有关的一切。明白吗?”警官冷酷地说,她一边呼着气咕哝了几句一边推开大铁门中正对着LL排的一扇。随着最后一次摇头警告,警官溜走了,埃勒里随后跟上,然后门又轻轻地恢复原样。 十一点,当最后的大幕落下,敞开的出口涌出第一批看戏的人群,理查德·奎因和埃勒里·奎因从正门再一次进入罗马剧院。 第十七章 更多帽子的出现 “请坐,蒂姆,来杯咖啡吗?” 蒂姆·克洛宁是一个眼睛敏锐,有着中等身材,火红的浓密头发的人,坐在奎因父子舒适的椅子上,就一些尴尬问题接受警官的调查。 这是星期五上午,穿着花哨的睡衣,打扮得富有浪漫气息的警官和埃勒里精神头很足。他们在前一个晚上不同寻常地上床早睡了一小时——对他们来说;他们一个劲地睡啊睡。这会儿迪居那煮了壶热咖啡,是他自己调制的品种,准备好放在桌子上;毫无疑问地似乎整个世界一切都好。 克洛宁在一个不能容忍的时刻——服装不整、闷闷不乐、厚颜无耻地诅咒,趾高气昂地走进欢乐的奎因家。即使警官温和的抗议也不能阻止从他嘴里流出咒骂的趋势;至于埃勒里,他以一种庄重的享受的架式听这位律师说话,就像一个业余爱好者倾听专家的谈话。 克洛宁唤醒了他的周围环境,羞愧难当,然后他受邀请坐下来,盯着迪居那冷漠的后背,那个敏捷的小伙子正忙着做清淡的早餐配菜。 “我不认为你为你恶劣的语言而心怀歉意,蒂姆·克洛宁,小伙子,”警官斥责道,抱着双手,像佛那样放在肚子上,“我应该询问一下坏脾气的由来吗?” “没什么,不必问,”克洛宁吼叫,蛮横地在垫子上换着脚,“你应该能猜到。我正面临跟费尔德的资料有关的障碍,该死的黑心!” “该骂,蒂姆,该骂,别害怕,”奎困难过地说,“可怜的费尔德可能正在地狱里咝咝作响的炭火上烤自己的脚趾头——对于你的咒骂报以得意的笑。刚好是那种情形——事情怎么样了?” 克洛宁抓起迪居那放在他面前的杯子,一口把滚烫的咖啡喝干:“怎么样?”他喊道,“砰”的一声放下杯子,“它们没有怎么样,它们是零,零,没有!按克里斯多弗的话说,如果我没有很快拿到某些文件证据,我就会疯掉!为什么,警官——斯托埃特斯和我翻来覆去地搜查费尔德那个高级办公室,直到我认为墙里没有一只敢在洞外十英尺远的地方露出脑袋的老鼠——什么也没有。没有!天哪——真是难以置信。我以我的名誉打赌在某个地方——只有上帝自己才知道的地方——藏着费尔德的文件,只好乞求某位碰巧遇上并把它们带出来。” “你似乎对有关藏文件的主题有恐惧症,克洛宁,”埃勒里温和地评论,“一种会认为我们生活在查理一世的时代的恐惧症。没有藏文件这回事。你只是必须知道能在哪儿找到。” 克洛宁粗鲁地咧嘴大笑:“非常好,奎因先生。设想你建议蒙特·费尔德选择地点藏起他的文件。” 埃勒里点上一支烟:“好了。我接受挑战者竞争……你说——至少我不怀疑你的话——你假设存在的那些文件不在费尔德的办公室里……顺便问一下,什么使你如此肯定费尔德把那些会控告他有罪的文件留在你告诉我们的巨大的歹徒的帮派里?” “他必须这么做,”克洛宁反驳,“奇怪的逻辑,但是管用……我的消息绝对能证明是事实,费尔德和匪帮里我们一直试图抓捕而迄今为止还够不着的地位较高的人联系,与之通信并且写下计划。你必须听我的话,这事太复杂了说不完。但你记下我的话,奎因先生——费尔德不会毁掉他的文件。那些文件就是我要找的。” “同意,”埃勒里用富于修辞色彩的腔调说,“我只是希望能确定这个事实。让我重复一遍,嗯,这些文件不在他的办公室,因而我们必须到更远处寻找它们。例如,它们可能会秘密藏在银行的保险库里。” “但是,啊!尔,”警官反对,他听出了在争论中克洛宁和埃勒里之间的相互影响,“难道我没告诉你们今天早上托马斯已经把这些猜测彻底否定了吗?费尔德没有一个箱子在银行保险库里。证据确凿。他没有一般运送的物品,也没有私人的邮局信箱——以他的真名或任何其他的名字。 “托马斯也调查了费尔德的俱乐部的关系,发现这个律师没别的住处,长期的或者临时的,除了第七十五街的一套公寓以外。此外,所有托马斯侦查的情况中,他没有发现一个可能藏东西的地方的任何迹像。他认为费尔德可能已经把文件留在一个包裹或包里,由店主保存,或者类似的情况。但是还没有一点痕迹……维利在这些事上很出色,埃勒里。你能用你最后一块钱打赌,你的怀疑是错的。” “我为克洛宁的利益得一分,”埃勒里反驳。他在桌子上复杂地伸开手指眨着眼,“你知道,我们必须缩小搜索范围到我们能肯定地说‘就是这儿’的地方。办公室,银行保险库,邮局信箱已经被排除。但我们知道费尔德不会把这些文件放在一个很难接近的地方。我不敢担保这些文件是你在找的,克洛宁,但是和我们在找的文件不同。不,费尔德把它们放在手边的哪个地方……并且,往前更进一步,有理由假设他会把他所有重要的秘密文件保存在同一处。” 克洛宁抓抓脑袋,点点头。 “我们现在应用最基本的规则,先生们。”埃勒里停顿了一下,好像要强调他下面的陈述,“因为我们已经缩小调查的范围,排除了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除了一处,文件肯定在那个地方……没有别处。” “既然我暂时停顿思考,”警官插话,他良好的幽默驱散了沮丧,“可能我们在那个地方不像我们本来应该做的那样的仔细。” “我也认定我们在正确的路上,”埃勒里坚定地说,“就像对今天是星期五,三千万个家庭今天晚餐会有鱼一样肯定。” 克洛宁困惑地看着:“我非常不明白,奎因先生。你说只剩下一个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费尔德的公寓,克洛宁,”埃勒里坚定地回答,“文件在那里。” “但是我在昨天就案件和D.A讨论过,”克洛宁反对,“他说你们已经搜过费尔德的公寓了,什么也没找到。” “对,非常对,”埃勒里说,“我们搜查费尔德的公寓,什么也没找到。问题在于,克洛宁,我们没有在正确的地方找。” “哦!好家伙,如果你现在知道,那就走吧!”克洛宁喊着从椅子上跳起来。 警官轻轻地拍拍红头发男人的膝,指着座位说:“坐下,蒂姆,”他建议,“埃勒里只是沉溺于他喜欢的推理游戏。文件在哪里他不比你知道得更多。他在猜测……在侦探文学里,”他悲哀地一笑,加了句,“他们称之为‘推理的艺术’。” “我本来要说,”埃勒里低声说,吐出一堆烟,“我将再一次面临挑战。不过,尽管我没有回到我想去的费尔德的公寓,在警官奎因仁慈的允许下,我会回到那里,找到难以捉摸的文件。” “关于这些文件——”老头开始说,这时候他被门铃声打断了。迪居那让维利警官进来,同来的是个鬼鬼祟祟的小个子年轻人,他很不自在以至于在发抖。警官跳起来在他们进入起居室之前截住他们。奎因说话时,克洛宁凝视着他:“这个小伙子是谁,托马斯?” 大侦探以讨厌的轻率回答:“与实物一般大小,警官。” “考虑到你能入室行窃而不被人发现,你能吗?”警官亲切地询问,拉着新来的人的胳膊,“你正是我需要的人。” 鬼鬼祟祟的年轻人似乎被一种可怕的瘫痪征服了。 “喂,警官,你不会欺骗我,是吗?”他结结巴巴地说。 警官微笑着再次保证,并带他出去到休息室。他们窃窃私语,进行了单边会谈,每一秒钟老头所说的话陌生人都咕哝着表示赞成。克洛宁和埃勒里在起居室突然看见一小张纸从警官的手传递到年轻人抓得紧紧的手掌。 奎因迈着轻快的步子回来:“好了,托马斯,你照管其他安排,确定我们的朋友进去不会有麻烦……现在,先生们——” 维利单调地道别,从公寓带走害怕的陌生人。 警官坐下来:“在我们察看费尔德的房间以前,孩子们,”他深思熟虑地说,“我想要把确定的事弄明白。在第一个地方,本杰明·摩根告诉过我们的,费尔德的职业是律师,但是他重大的收入来源是——敲诈勒索。你知道这个吗,蒂姆?蒙特·费尔德榨干了许多德高望重的人,十之八九是成百上千美元的数量。实际上,蒂姆,我们确信谋杀费尔德后面的动机和他这阶段的地下活动有关。毫无疑问他被某个被骗了一大笔遮羞费并且不能再忍受的人杀死。 “你了解的和我一样多,蒂姆,敲诈勒索因为它丑陋的生存状态,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敲诈者所拥有的控罪文件。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确定在某处有隐藏的文件——埃勒里坚持它们在费尔德的房间里。好了,我们将会知道。如果最终我们找到那些文件,你找了这么长时间的文件也可能会暴露出来,就像刚才埃勒里所指出的。” 他沉思着停顿下来:“我不能告诉你,蒂姆,我想拿到费尔德该死的文件是多糟糕的事。它们对我意味着一笔好生意。它们已经解决了很多我们还不明白的问题……” “哦,这样,那就走吧!”克洛宁喊着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你明白吗?警官,我为了这一个目的已经盯上费尔德好多年了。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警官,来吧!” 埃勒里和他父亲似乎都没有犹豫。他们退回到卧室穿衣服,而克洛宁在起居室里烦躁。如果克洛宁没有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想法,他就会注意到,他到来时奎因家充满着轻松的气氛,而现在散落到黑暗的忧愁中。警官似乎尤其心烦,暴躁易怒,而且有一次慢下来推动调查到了一条不可避免的路上。 最后奎因父子打扮齐整后出来了。三个人走到街上。当他们上一辆出租车时,埃勒里叹了口气。 “恐怕你会被拆穿,儿子?”老头嘟哝着,鼻子埋在他外套的衣折里。 “我没想那个,”埃勒里回答,“是其他事……文件会找到的,不要怕。” “我希望对圣诞节来说,你是对的!”克洛宁热诚地低语,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句话,直到出租车到了第七十五街的高级公寓前停下。 三个人乘电梯到第四层,走出电梯到了安静的走廊。警官迅速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用力按费尔德公寓的门铃。没有人开门,尽管他们能听到模糊的某人在门后的沙沙声。突然门“嗖”的一声开了,出来一个红脸膛的警察,他的手在裤子后袋部分不安地盘旋。 “别怕,伙计,我们不会咬你!”没有原因就完全控制不了发怒的警官吼着,紧张而轻快的像一匹赛马的克洛宁能彻底理解这一点。 穿制服的人行礼致敬:“不明白具体情况,但是可能有人在四处打听,警官,”他有气无力地说。 三个人走进休息室,老头细长白净的手推开门又猛地关上。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他不耐烦地说,阔步走到起居室的入口处往里看。 “没事,长官,”警察说,“我和卡斯迪四小时换一次班,过一会儿侦探瑞特顺便来这里看看是否一切妥当。” “哦,他来,是吗?”老头往回走,“有什么人试图进到这个地方吗?” “我在的时候没有,警官——卡斯迪在的时候也没有,”警察紧张地回答,“自从星期四早上我们一直轮班。除了瑞特,连一个鬼影子也没有靠近这些屋子。” “下面几个小时离开这里,坐在休息室,”警官命令道,“给你自己搬把椅子,如果需要就打个盹儿——但是如果有人开始乱动门,马上提醒我们。” 警察从起居室拖了一把椅子到休息室,背靠着前门坐下,叉着胳膊,肆无忌惮地闭上眼。 三个人阴沉的眼睛注意到这个景像。休息室很小,但是挤满了家具和零零碎碎和装饰品。一个装满没用过的公开出版的大部头书的书柜;一个小桌子上蹲着一个“现代派”的台灯和一些像牙雕刻的烟灰缸;两把帝国时代的椅子;一件特殊的半是餐具柜半是写字台的家具;一些软垫和小地毯到处散落。警官表情冷漠地站着看这个大杂烩。 “这里,儿子,我猜我们对付搜查最好的途径就是我们三个人一件一件地仔细检查所有的物品,一个接一个进行检查。我对这个不抱有很大希望。我会告诉你们那样做的。” “哭墙的绅士,”埃勒里叹息道,“悲伤是他高贵面容上精美和巨大的文书。你和我,克洛宁,我们不是这种悲观主义者,是吗?” 克洛宁咆哮道:“我已经说过,少说多做,把所有的尊敬都给了这个世界上很少吵闹的家庭。” 埃勒里羡慕地盯着他:“在你的决定下,你几乎以虫为食的,伙计。与其说你像一个人不如说你像一只军队蚂蚁。可怜的费尔德正躺在停尸间……孤独而毫无顾忌地!” 在警官的点头中他们着手开始工作。他们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干活。埃勒里的脸表现出一种平静的期待;警官的脸是悲观的愤怒;克洛宁的脸是野蛮的倔强。一本接一本的书从书架上抽出来,仔细地检查:书叶抖出来;封面详细地检查:捏一捏后挡板,再穿透。共有超过两百本书,整个搜查工作花了很长时间。埃勒里经过一段时间的活动,似乎倾向于允许他父亲和克洛宁干更重的检查工作,而他把他的注意力越来越多地投入到书的名字上。在某一时刻,他发出兴奋的惊呼,举起一本薄而便宜的装订好的书到灯光下。克洛宁立刻向前跳起,眼睛闪亮。警官有点感兴趣地向上看,但是埃勒里只是发现了另一本关于笔迹分析的书。 老头怀着无声的好奇盯着他儿子,嘴唇沉思地撅起来。克洛宁叹息着回到书架旁。然而埃勒里快速地翻书,再次大声叫喊。两个人从他的肩上伸长脖子。在许多书页的空白处有一些铅笔写的注解。这些词拼出几个名字:“亨利·琼斯,”“约翰·史密斯,”“乔治·布朗”。这些名字在书页空白处多次重复出现,似乎写字的人正练习不同风格的书法。 “难道费尔德对涂鸦有着大多数是青春期才有的瘾?”埃勒里问,出神地盯着铅笔写的名字。 “跟平常一样,你心中自有打算,儿子,”警官疲倦地评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明白它对我们会有什么帮助。除非,脑子转一转,有主意了!” 他向前弯下身子,动手再次搜寻,他的身体带着新鲜的兴趣,充满了活力。埃勒里笑着跟他一起干。克洛宁不理解地看着他俩。 “假设你让我关注这件事那又会怎么样呢?朋友。”他苦恼地说。 警官直起身来:“埃勒里偶然发现那些东西,如果是真的,对我们来说有点走运,还会揭露出费尔德性格的另一面。这个黑心的无赖!注意这里,蒂姆——如果一个人敲诈成瘾,你会找到连续的证据,就是他跟着教科书练习与这个主题有关的书法,你从中得出什么结论?” “你的意思是他也是个造假者?”克洛宁皱眉,“尽管追踪了他这么多年,我也从未怀疑过这点。” “不只是个造假者,克洛宁,”埃勒里大笑,“我认为你不会找到蒙特·费尔德在支票上写别人的名字,或者类似的事情。他太老谋深算而不会发生这么严重的错误。他可能做的是保护涉及一个确定的人原始的控罪文件,备份文件并且把复件卖回给主人,保留原件有进一步的用处!” “在那个案件中,蒂姆,”警官预示性地加上一句,“如果我们在某个地方——我非常怀疑的地方——找到文件这个金矿,我们也会发现,大概文件的原件是蒙特·费尔德被杀的原因!” 红头发的地区助理律师对着他的两个同伴拉长了脸:“似乎有太多的‘如果’。”最后他摇摇头说。 他们继续搜索,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 休息室里没东西可藏。经过一小时扎实辛苦的工作之后,他们被迫得出上述结论。没有一平方英寸漏下没查。灯的内部,书架里面;纤巧精致、顶端细小的桌子;写字台,里里外外都查过;软垫;甚至警官还仔细地敲了敲墙。他现在高度兴奋,努力克制,但在他紧闭的嘴唇和光彩的面颊上仍然很明显。 他们动手搜查起居室。第一个地方是屋子里的大衣柜,正好与休息室相隔。警官和埃勒里又仔细检查外套、大衣和挂在架子上的披风。什么也没发现。他们星期四已经检查了架子上方的四顶帽子:老式的巴拿马草帽,圆顶窄边礼帽和两顶浅顶软呢帽。还是什么都没有。克格宁猛地跪下,进到衣柜更暗的凹过处粗野地窥视,敲打着墙壁,寻找木制品空洞的信号。仍然一无所获。警官帮了一把手,把椅子插进架子上方的角落。他爬下来,摇摇头。 “衣柜就算了吧,孩子们。”他轻声低语。他们彻底地突袭房间。 在海戈斯托姆和皮格特邀请他们详细检查以前,已经对有雕刻的大桌子搜查三天了。里面是纸堆,取消的账单和信件,他们提供给老头来检查。老奎因居然盯着这些撕碎的纸屑察看,好像它们可能藏着看不见的墨水写的信息。他耸耸肩,扔掉它们。 “可恨的是如果我在我这把年纪不那么浪漫的话,”他抱怨地说,“受小说里写的淘气儿子的影响。”他拉起自己星期二那天从放在衣柜的外套口袋里找到的各式各样的物件。埃勒里现在愁容满面;克洛宁开始带着绝望的达观的表情;老头茫然地摆弄钥匙、旧信件、钱夹,然后走开。 “桌子里什么都没有,”他疲倦地宣布,“我怀疑是否那个聪明的顽童会选择一个像桌子那样明显的地方藏东西。” “他会的,如果他读过啊!德加·爱伦·坡的作品,”埃勒里嘟囔着,“往下说吧。确定这里没有秘密抽屉了吗?”他问克洛宁。红色的脑袋难过地用力摇了摇。他们翻弄家具探查,地毯和灯下面,书挡里,窗帘杆里。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失败,搜查无望的表情反映在他们脸上。当他们结束了对起居室的搜查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它无辜地落入了飓风的范围——无遮无拦令人沮丧地满意。 “只剩下卧室、厨房和浴室了,”警官对克洛宁说,三个人走过星期一晚上安吉拉·罗素夫人待着的房间。 费尔德卧室的配备明显的女性化,埃勒里将其归咎于迷人的格林尼治居民的影响的一个特征。他们又急速走遍房屋搜索,没有一寸空间能躲开他们警惕的眼睛和探寻的手。似乎又一次无所作为,只有承认失败。他们把床拆开,检查床里的弹簧;他们又把它拼在一起,动手搜查衣柜。每套衣服都被粗手粗脚地摆弄,被他们急切的手指弄皱:浴袍,睡衣,鞋,领结。克洛宁缺乏热情地重复检查墙壁和装饰线脚。他们掀起小地毯,捡起椅子;摇晃放在床旁边的电话桌上的电话号码本的书页。警官甚至举起地板上环绕着蒸汽管的按实物尺寸做的金属圆盘,因为它松了,似乎表现出藏东西的可能性。 他们从卧室走进厨房。厨房里的家具使得空间很拥挤,以至于他们几乎不能到处走。搜查了一个大柜子,克洛宁恼怒的手指生气地沾到面粉和糖罐里。炉子、盘子拒、装平底锅的柜子,甚至角落里单独的大理石洗衣盆都被系统地检查一番。地板的一边立着半空的装液体的瓶子。克洛宁朝这个方向投下渴望的一瞥,只是当警官盯着他的时候他才愧疚地把脸转过去。 “现在是浴室,”埃勒里低声说。在一阵不祥的沉默中他们一起去了用瓦管排水的浴室。三分钟后他们出来,仍旧不说话,然后走进起居室,坐在椅子上。警官拿出他的鼻烟盒,恶狠狠地取出一撮;克洛宁和埃勒里点上了香烟。 “我应该说,孩子,”经过一阵被休息室警察的鼾声打破的痛苦的间隔,警官用阴沉的语调说,“我应该说给歇洛克·福尔摩斯和他的追随者带来声誉和幸运的演绎法已经走了样。注意,我不是在斥责……”但是他无精打采地坐到椅子的堡垒里。 埃勒里用紧张的手指抚摸他平滑的下巴:“我似乎闹了个笑话,”他承认,“然而那些文件还是在这里的某个地方。难道这是个愚蠢的想法吗?但是逻辑能证明我的想法。当十是整个的时候,抛开二加三加四,就剩下—……原谅我那么守旧。我坚持文件在这里。” 克洛宁哼了一声,喷出一大口烟。 “保留你的反对,”埃勒里低声说,向后斜靠着,“让我们再查一遍地面。不,不!”当克洛宁的脸由于沮丧而拉长时,他急忙解释,“我回头上想说……费尔德先生的公寓由一间休息室,一间起居室,一间厨房,一间卧室和一间浴室组成。?我们一无所获地检查过一间休息室,一间起居室,一间厨房,一间卧室和一间浴室。欧几里得会在这里强行下一个结论……”他若有所思,“我们怎么检查那些房间的?”他突然问,“我们已经检查了显眼的东西,把显眼的东西说得一无是处。家具,灯,地毯——我重复一遍,显眼的东西。并且我们敲了地板、墙和装饰线脚。似乎没有什么能逃脱搜索……”他停下来,眼睛发亮。警官立刻扔掉他疲乏的面容。根据经验,他注意到埃勒里很少在无关重要的事上变得兴奋。 “然而,”埃勒里慢慢地说,神魂颠倒地盯着他父亲的脸,“根据塞涅卡的金色屋顶,我们忽略了某些东西——实际上忽略了某些东西!” “什么!”克洛宁吼道,“你在开玩笑。” “哦,但我不是,”埃勒里噗嗤地笑,懒洋洋地闲逛,“我们已经检查了地板,我们已经检查了墙,但是我们有没有检查——天花板!”他戏剧性地说出这话时,两个人惊异地瞪着他。 “此时,你的用意何在,埃勒里?”他的父亲皱着眉问。 埃勒里兴致勃勃地在烟灰缸里压灭了他的烟:“就是这个,”他说,“纯粹的推理包含着当你穷尽了每个可能性,但有一个在一个给定的等式中,一个不管多么不可能,不管多么荒唐的可能性,它可能看起来未被证实,肯定是正确的那个……根据定理的相似性,我断定文件在公寓里。” “但是,奎因先生,为了保险起见——天花板!”克洛宁大为震惊,而警官内疚地看着起居室的天花板。埃勒里看见了大笑,摇摇头。 “我并不是建议我们召来个泥水匠毛手毛脚地摆弄这些可爱的中产阶级的天花板,”他说,“因为我已经有答案了。这些房间中什么东西在天花板的某个地方?” “树枝形吊灯?”克洛宁怀疑地嘀咕,向上凝视他们头顶上沉重的青铜固定物。 “开个玩笑,床上部的天篷!”警官喊。他跳起来,冲进卧室。克洛宁以沉重的步子跟在他后面,埃勒里兴致盎然地在后面漫步。
//..plate.pic/plate_271809_1.jpg" /> 他们在床底部停下来,盯着天篷。和传统美国样式的天篷不同,这个华丽的装饰不只是竖在四根柱子上的一块巨大的方布,而是惟一的床的完整的一部分。这张床如此建构以至于四个柱子开始于四个角落,从地面延伸到天花板。巨大的栗色缎子的天篷也从地面延伸到天花板,通过一个来自于缎子优雅地悬挂所围起来的空间的环形杆在顶部相接。 “嗯,如果任何地方,”警官嘀咕着,拽过一把用缎子罩在外面的卧室椅子放到床上,“就在这里。这里,孩子们,帮把手。” 他站在椅子上,极其漠视他的鞋在丝制的面料上发泄所造成的浩劫。发现伸开手臂到头顶上,他仍然差很多英寸才能够着天花板,他走了下来。 “看起来好像你也够不着,埃勒里,”他嘀咕着,“费尔德还没你高。他手边肯定有一个梯子在某处,费尔德自己能通过它上去。” 在埃勒里点99lib.头示意的那个方向,克洛宁冲进厨房。一会儿他回来了,带着一个六英尺高的活梯。警官爬到最高的梯级发现他的手指仍然够不着杆。埃勒里解决了这个难题,他命令父亲下来,自己爬到顶上。站在梯子上,他在某个位置上探究项部的天篷。 他牢牢地抓住缎子,用力拽。整个织物都垮掉了,落在旁边,露出一个木制的嵌板,有十二英寸深——幔帐藏起了构架。埃勒里的手指迅速清扫这个木制的嵌板立体作品。克洛宁和警官以不同的表情盯着他。埃勒里向前靠,直接探查嵌板的工作面下面的缎子。 “扯掉它!”警官吼着。 埃勒里猛拉布料,整个缎子天篷落到床上。裸露而没有装饰的嵌板的工作面暴露出来。 “是空的,”埃勒里宣布,用指关节敲嵌板的下侧。 “那样没什么用,”克洛宁说,“不管怎么说,它不是实心的大厚块。为什么你不去试试床的另一边,奎因先生?” 但是埃勒里退回去,又检查嵌板的边,胜利地惊呼起来。他找到一个复杂的“马基雅维里式(不择手段的)的门”,他现在发现秘密门一点也不比一个变化的嵌板更精巧。它被巧妙地隐藏——嵌板变化和固定的结合点被一排木制的玫瑰花饰和笨拙的装饰覆盖,但是这不足为怪,一个学生有对谜的知识就会欢呼隐藏的胜利。 “它的出现似乎证明我是正确的,”埃勒里凝视着他发现的洞的黑暗凹进处吃吃地笑。他的一只长手臂伸进洞里。警官和克洛宁盯着他,屏住呼吸。 “以所有异教徒的神的名义,”埃勒里突然喊,他倾斜的身子兴奋地发抖,“你还记得我告诉你的吗,爸爸?那些文件会在哪儿?除了在——帽子里!” 他的袖子裹上了尘土,他抽出胳膊,下面的两个人看见他手里有一个发霉的丝绸大礼帽! 埃勒里扔下帽子到床上时,克洛宁跳起了复杂的快步舞。埃勒里又一次把胳膊伸过张开的洞。马上他拿出另一顶帽子——还有一顶——仍然还有一项!他们把帽子放在床上——两项丝帽,两顶圆顶窄边礼帽。 “拿手电筒来,儿子,”警官命令,“确定是否有其他的东西在那里。” 埃勒里拿着提供的手电筒,光照进洞里。过了一会儿,他爬下来,摇摇头。 “就这些,”他宣布,灰尘满袖,“但是我认为这就够了。” 警官捡起四顶帽子,把它们带到起居室,放在沙发上。三个人严肃地坐下来,面面相觑。 “我有几分渴望看见事情的真相。”最后克洛宁用平静的声音说。 “我相当害怕看到。”警官反驳。 “Meekelupharsin,”埃勒里大笑,“在这个案件里它可以解释为‘嵌板上的笔迹’。继续检查!” 警官捡起丝帽中的一顶。它带有光滑的衬里,上有布朗·布鲁斯的朴素的商标。撕开衬里,下面什么都没有,他又试图撕开皮革吸汗带。它抵抗住了他最大的努力。他借来克洛宁的袖珍小刀艰难地乱砍吸汗带。然后他抬头看。 “这帽子,罗马人和乡下人,”他愉快地说,“什么也不容纳,除了在戴帽子上相似。你介意检查一下它吗?” 克洛宁发出粗野的一声叫喊,从警官手里夺过它。他怒气冲冲地照字面意思把帽子撕成碎片。 “见鬼!”他厌烦地说,把残余部分扔到地板上,“对我未开发的大脑解释一下吧,行吗,警官?” 奎因微笑,拿起第二项丝帽,好奇地看着它。 “你处于劣势,蒂姆,”他说,“我们知道为什么这些帽子中的一个是空的。不是吗,埃勒里?” “迈克尔斯。”埃勒里嘟囔着。 “没错,迈克尔斯,”警官回答。 “查尔斯·迈克尔斯!”克洛宁惊呼,“费尔德施用暴力的伙计,天哪!他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还不知道。对他有什么了解吗?” “什么也没有,除了他相当亲密地紧抓费尔德的衣服后摆。他是前囚犯,你知道吗?” “知道,”警官朦胧地回答,“在其他的某些时间,我们将和迈克尔斯先生谈谈他的状态……但是让我解释那顶帽子:根据迈克尔斯的陈述,他在谋杀事件的当晚安排费尔德的晚间衣装,包括一项丝帽。迈克尔斯发誓,如他所知道的那样,费尔德只有一顶帽子。当前如果我们假定费尔德用帽子藏文件,那天晚上戴着‘加载’的那顶帽子打算到罗马剧院,他有必要用加载的帽子替代迈克尔斯准备的空帽子。因为他非常细心地只在衣柜里留一顶帽子,他明白如果迈克尔斯找到大礼帽就会疑心。所以,在帽子调包这件事上,他必须把空的藏起来。还有什么会比把空帽子放在从他拿走装了东西的帽子的地方——床上部的嵌板更自然呢?” “好,你要是能的话,我可以把头砍掉!”克洛宁大声叫。 “最后,”警官继续说,“我们能够视之为真理的是费尔德在有关他帽子的事上过分细心,从罗马剧院回家时,他想把在剧院戴的帽子放回藏匿处,然后他再把你们刚才撕扯的这个帽子放回衣柜里……但是,让我们继续吧。” 他拉下第二顶也有布朗·布鲁斯商标的帽子的皮革内带:“看这个,你们看!”他惊叫。两个人俯身着带子的内表面,略带紫色的墨水标着几个字:本杰明·摩根,清楚得让人讨厌。 “我让你发誓要保密,蒂姆,”警官立即说,转向红头发的男人,“不要以任何牵连本杰明·摩根到这个案件的方式透露你是寻找文件的目击证人。” “你把我看成什么了,警官?”克洛宁抱怨说,“我会守口如瓶,相信我!” “那么好吧。”奎因触摸帽子的衬里。有明显的噼啪声。 “目前,”埃勒里平静地评论,“我们第一次明确地知道了为什么凶手必须拿走费尔德星期一晚上戴的帽子。十之八九凶手的名字以同样的方式写在上面——用的是去不掉的墨水,你们知道——凶手不能把有自己名字的帽子留在犯罪现场。” “天哪,只要你拿到那顶帽子,”克洛宁喊道,“你就知道谁是凶手了!” “我恐怕,蒂姆,”警官冷淡地回答,“那顶帽子永远消失了。” 他指着内带底部的一挑细致的针脚,在那里衬里贴在织物上。他突然撕开这些针脚,把手指插在衬里和顶之间。他默默地抽出一捆用细橡皮筋绑好的纸。 “如果我像一些人认为的那样讨厌,”埃勒里沉思,向后靠,“我可以完全正确地说,‘我这样告诉过你。’” “我们知道了,当我们被征服的时候,儿子——别再说了。”警官哈哈大笑。他突然在过那捆纸,迅速浏览,满意地咧嘴笑,把它们放在他胸前的口袋里。 “摩根的,很好,”他简短地说,动手处理一顶圆顶窄边礼帽。 带子的内部神秘地标着一个X.警官发现一排刚好和丝帽一样的针脚。他抽出纸——比摩根的那捆更厚。他粗略地查了一下,然后,他把它们交给手指颤抖的克洛宁。 “幸运的一击,蒂姆,”他慢慢地说,“你正在谋求的那个人死了,但是有许多知名人士在这上面。我认为有一天你会发现你自己是个英雄。” 克洛宁抓住纸捆,兴奋地一件一件打开:“它们在这儿,它们在这儿!”他大声叫喊。他跳起来,把纸捆塞到口袋里。 “我已经赢了,警官,”他飞快地说,“最后还有大量工作要做——除此之外还有,你们在第四个帽子里发现什么都与我无关了。对你和奎因先生感激不尽!再见!” 他从屋子里冲出去,一会儿,休息室里警察的鼾声突然终止。外面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埃勒里和警官面面相觑。 “我不知道这些材料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老头抱怨着,摸到最后一顶圆顶窄边礼帽的内带,“我们已经发现物件,给出一个推论,让事件围绕着我们的想像,那么……”他叹口气,一边拿.着带子凑近灯光。 上面写着: MISC 第十八章 僵局 星期五中午,当奎因警官、埃勒里和蒂姆·克洛宁在蒙特·费尔德家深入搜查时,像往常一样阴沉和无动于衷的警官维利慢慢地从百老汇向北走到第八十七街,爬上奎因住宅的棕色石头台阶,按了门铃。迪居那愉快的声音请他上来,和善的警官严肃地走上去。 “警官不在家!”迪居那冒失地宣布,他细长的身体完全藏在庞大的主妇围裙后面。洋葱覆盖着牛排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继续干你的,小鬼!”维利大吼。他从胸部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大信封,封着口,把它交给迪居那,“警官回来的时候交给他。要是忘了,我就把你泡到易斯特河里。” “你和另外什么人?”迪居那小声问,嘴唇明显在抽搐,然后他有礼貌地加了句,“是,长官。” “那么,好吧。”维利故意转身走下去到大街上,他宽阔的后背明显可见,与在四楼窗户咧嘴笑的迪居那相比令人生畏。 将近六点钟的时候,两位奎因疲惫地回到他们的住处,警官警觉的眼睛突然看见放在他盘子里的公事信封。他撕开信封的一角,抽出一些用打字机打在侦探署信纸上的东西。 “哦,哦!”他跟正懒懒地脱掉夹大衣的埃勒里嘀咕,“部族正在聚集……”落坐在扶手椅子上,帽子没脱,外套扣子没打开,他开始朗读报告。 第一篇朗读的是: 释放报告: 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约翰·卡赞耐里,又名帕森·约翰尼,又名约翰·得·沃普,又名彼得·多米尼克,今天由于假释从监禁中释放。 对约·卡在抢劫事件中的同谋,波努莫丝绸抢劫案(192X年6月2日)参与者的未明事宜的调查没有结果。我们正调查莫尔豪斯,前警察,已在他常去的地方失踪,此案件有待于进一步调查。 在地方检察官辛普森的建议下对约·卡实行假释。但他处于监管之下,任何时候都有效。 T.V. 警官拿起放在有关帕森·约翰尼的建议旁边的第二份报告,皱着眉读道: 关于威廉塞·帕塞的报告: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对威廉姆·帕塞历史的调查揭示如下:三十二岁,生于纽约布鲁克林,父母入籍,未婚,习惯正规,擅交际,一个星期有三到四个晚上“约会”,信奉宗教。司泰恩若曲的书店老板,服装商,百老汇一零七六号。不赌博不喝酒。无不良同伴。惟一的缺点似乎是喜欢女孩。星期一晚上以来活动正常。没有往外发信,没有从银行取钱,生活相当正常。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藏书网 女孩,伊舍尔·杰布露,似乎是帕塞“最稳定的女伴”。从星期一以来,他有两次看见伊·杰——星期二个饭时间,星期三晚上。星期三晚上看电影和去中国餐馆。 生效的第四号报告(T.V.:同意) 警官“哼”了一声把这张纸扔到旁边。第三份报告的题目是: 关于马奇·奥康奈的报告: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星期五。奥康奈,住在第十大街一四三六号。租住公寓第四层。无父亲。由于罗马剧院的关门,自星期一晚上以来没有工作。星期一晚上作为一般释放出来的群众离开剧院。回家,但在第八大街的药店停了一下,在第四十八街打了个电话。未能追踪电话。偷听到电话里的交谈涉及到帕森·约翰尼。似乎很兴奋。星期二直到一点才离开屋子。未曾试图与在土幕斯的帕森·约翰尼联系。在发现罗马剧院被无限期关闭后,到剧院附近的职业介绍所寻找领位员的职位。 星期三一些天或星期四没有新情况。星期四晚上接到经理的电话后返回罗马剧院工作。未曾尝试与帕森·约翰尼会晤或联系。没有打进来的电话,没有访客,没有信件。似乎有嫌疑——考虑到她知道被跟踪。 生效的第十一号报告(T.V.:同意) “哈!”警官低声说,拿起下一份报告,“看看这一份说的是什么……” 关于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报告: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八日,弗·伊·波星期一晚上从经理办公室被警官奎因释放后立即离开罗马剧院。跟其他观众一起在正门接受检查。和伊芙·爱丽丝、斯蒂芬·巴里、希尔达·奥兰治那些演员一同离开。乘出租车到伊维斯·波普在河岸边的住处。出发的时候是半清醒状态。三个演员之后很快离开屋子。星期二她没有离开屋子。从园丁那里得知她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得知那天她收到许多电话。直到星期三早上才正式出现,在住处会见警官奎因。会见之后,跟斯蒂芬·巴里、伊芙·爱丽丝、詹姆斯·皮尔、她哥哥斯坦福一起离开住处。伊维斯·波普一行驾驶豪华轿车出发到韦斯乔斯特。旅行使弗恢复精神,晚上和斯蒂芬·巴里待在家里。打桥牌。 星期四到第五大街购物。和斯蒂芬·巴里午餐。他带她到中心公园,在户外度过下午。斯·巴五点前护送她回家。斯·巴留下来吃晚饭,晚饭后回应舞台经理的电话,为工作到罗马剧院。弗·伊·波在家里和家人度过晚上时光。 星期五早上没有报告。整个星期没有可疑行为。决不跟陌生人搭话。未跟本杰明·摩根联系。 生效的第三十九号报告(T.V.:同意) “就是这样,”警官低声说。他选的下一份报告非常短。 关于奥斯卡·莱文的报告:一九二x年九月二十九日,星期二莱文度过一整天,星期三、星期四和星期五早上在蒙特·费尔德的办公室与阿瑟·斯托埃特斯和克洛宁一起工作。三个人每天一起午餐。莱文已婚,住在布朗克斯第一五六街二一一号。在家度过每个晚上。没有可疑信件,没有可疑电话。没有坏习惯。过着严肃、适度的生活。声誉良好。 生效的第十六号报告注:奥斯卡·莱文历史的所有详细情况、习惯等等通过助理地方检察官蒂姆·克洛宁获得。 T.V. 警官叹口气,把五份文件放到盘子里,站起来,脱掉帽子和大衣,猛地把它们扔到等在旁边的迪居那的手上,又坐下了。然后,他从信封里捡起最后那份报告:一张用别针固定住的大纸,上面有一张小纸条写着:给理·奎的备忘录。这张小纸片写着:今天早上普鲁提医生给我留下这张附属报告传给你。他很遗憾不能亲自向你报告,但是波布瑞基毒药案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签名是维利熟悉而潦草的姓名起首大写字母。附件是匆忙用打字机打出来的短信,信头是法医办公室的。 亲爱的奎因(短信说):这是四乙铅中的汽油。琼斯和我负责全面探查所有可能的传播的源头。没有成功,我认为你在这方面听天由命。你永远不会发现杀死蒙特·费尔德的毒药。这不只是你谦卑的下属的意见,也是主任和琼斯的意见。我们都同意最符合逻辑的解释是汽油原理。想办法找到那东西,大侦探! 有普鲁提医生笔迹的附言说: 当然,如果什么有发现,我会马上让你知道。保持清醒。 “那已是一点点好处都没有了!”警官喃喃而语,埃勒里没说一个字,动手吃无价的迪居那准备的喷香诱人的饭。警官故意地捅水果沙拉。他看上去挺不高兴的。他轻声抱怨,恶意地瞟了一眼他盘子里的那捆报告,盯着埃勒里疲惫的脸,津津有味地大嚼,最后完全扔掉勺子。 “这些是我见过的最没用的,最气死人,最空洞的报告!”他咆哮着。 埃勒里微笑着:“当然,你还记得波瑞达吗?啊?你可能很有礼貌,先生……科林斯湾的波瑞达,他在清醒时刻说:‘对工业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 火很旺,迪居那以他喜欢的姿势蜷缩在一个角落的地板上。埃勒里抽着烟,舒适地凝视火苗,而老奎因报复式地在他的鼻子下塞满了鼻烟。两个奎因平静下来严肃地讨论。更确切地说,警官奎因平静下来以严肃的口吻进行交谈,因为埃勒里似乎处在极度梦幻的情绪中,远离了令人不舒服的罪与罚的琐碎。 老头的手猛的击落在椅子扶手上:“埃勒里,自从你出生,你见过确实这么伤脑筋的案件吗?” “相反,”埃勒里评论,半闭眼盯着火,“你正在展开一个正常的难处理的案件。你允许出现诸如理解凶手不适当地扰乱你这点小事。请原谅快乐论的哲学……如果你回忆一下,在我的名为‘黑窗事件’的故事里,我笔下的优秀侦探侦破犯罪毫无困难。为什么?因为他们保持冷静。结论:永远保持冷静……我正在想明天的事。愉快的假期!” “对一个有教养的人来说,儿子,”警官性急地吼道,“你表现的惊喜缺乏连贯性。你说是的时候其实是不是,你说不是的时候其实是是。不,我糊涂了——” 埃勒里爆发出一阵大笑:“缅因州的森林——黄褐色——湖边美丽的凯尔文小屋——钓鱼杆——空气——哦,天哪,明天究竟会不会来?” 警官以奎因令人同情的热心看着儿子:“我——我有点希望……嗯,别介意。”他叹口气,“我要说的是,埃勒里,如果我的小贼失败了——所有的人都会拥护我们。” “该死的贼!”埃勒里大喊,“潘神对人类的苦难都做了些什么?我的下一本书相当于已经写出来了,爸爸。” “从现实生活中偷取另一个灵感,你这个无赖,”老头嘀咕,“如果你借助费尔德的案件作为你的情节,我会非常有兴趣读读你最后几章!” “可怜的爸爸!”埃勒里哧哧地笑着说,“别把生活弄得那么严肃。如果你失败了,你就失败了。不管怎么说,蒙特·费尔德微不足道。” “这不是关键,”老头说,“我不愿意承认失败……这个案件的动机和图谋乱糟糟的,埃勒里。在我全部经历中我第一次遇到这么难啃的骨头。足以让人中风!我知道谁杀了人,我知道为什么要杀人,我甚至知道怎样杀的人!我在哪里?……”他停顿了一下,粗野地取出一小撮鼻烟,“摸不着头绪,是哪里!”他咆哮着,平息下来。 “肯定是最不寻常的地方,”埃勒里低声说,“然而,比较困难的问题已经解决……嗨!我简直等不及沐浴在田园牧歌式的小溪!” “可能会得肺炎,”警官担心地说,“你现在答应我,年轻人,你在那里不要做任何回归自然的惊人之举。我可不想负责一个葬礼,我……” 埃勒里突然沉默下来。他从上面看他的父亲。警官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奇怪地衰老了。一个痛苦的表情深深地赋予他雕刻般的脸以人性。他的手向后轻轻拂拭他浓密的灰发,看起来令人担忧地脆弱。 埃勒里站起来,脸红着犹豫了一下,迅速向前弯下腰,拍拍他父亲的肩。 “下定决心,爸爸,”他低声说,“如果与我们的凯尔文计划无关……一切都会好起来,记住我的话。如果我留下来能帮助你,哪怕有最渺茫的机会……但是没有。目前这是你的工作,爸爸,世界上没有人能比你更好地处理这个问题……” 老头带着一种奇特的情感看着他。埃勒里突然转开身:“好了,”他轻轻地说,“我现在必须收拾行李了,如果我希望明天早上七点四十五离开格兰德中心。” 他失望地走到卧室。迪居那以土耳其人的方式坐在角落里的,此时静静地穿过房间走到警官的椅子旁。他滑落在地板上,头靠着老头的膝盖。沉默被壁炉中噼啪作响的木头和隔壁藏书网埃勒里走来走去受压抑似的声音打破。 奎因警官很累。他疲惫、消瘦、苍白、起皱纹的脸在昏暗的红光的映照下像刻有浮雕的宝石。他的手爱抚着迪居那卷曲的头发。 “迪居那,小家伙,”他低声说,“你长大后不要当警察。” 迪居那扭过脖子,严峻地看着老头:“我要做就做像你这样的警察,”他宣布…… 电话铃响了,老头跳起来。他从桌上抓起电话,脸色苍白,声音哽咽地说:“我是奎因。什么事?” 一会儿,他放下电话后,蹒跚地向卧室走去。他沉重地倚靠在门框上。埃勒里从他的衣箱边直起身跃向前方。 “爸爸!”他喊,“什么事?” 警官企图无力地笑笑:“只-是-有-点-累,儿子,我猜想,”他“哼”了一声,“我刚刚从侵入民宅者那里得到消息……” “那——?” “他绝对是什么也没发现。” 埃勒里紧握父亲的胳膊,把他带到床边的椅子里。老头跌坐在椅子里,眼神难以言喻地疲惫。 “埃勒里,孩子,”他说,“最后一点证据没有了。真是疯了!没有一点有形的切实的证据能在法庭上证明凶手有罪。我们有什么?一系列听起来完美的推理——就这些。优秀的律师能从案件中做出瑞士硬干酪……噢!最后一句话还没说,”他从椅子上起来,突然严峻地加上一句。他用力拍打埃勒里宽阔的后背,活力重现。 “上床睡觉,儿子,”他说,“明早你得早早起床。我要熬夜想一想。”

幕间休息

尊敬地请求读者注意: 当前侦探文学的时尚都是习惯把读者放到一个首席侦探的位置上。我已经就这一点劝说埃勒里·奎因先生允许在 href='7845/im'>《罗马帽子之谜》中插入对读者的挑战……“谁杀了蒙特·费尔德?”“凶手怎么达到目的的?”……奎因先生同意我的意见,侦探故事机警的研究者现在拥有所有有关的事实,在故事的这个阶段应该对所提出的问题已经得出确定的结论。解决办法是——或者足以正确地指出罪犯的特征——可能要通过一系列逻辑推断和心理观察才能达到……在故事里我从最后一次亲自出场中退出的时候,让我用变化了的CaveatEmptor(货物出门不退货)的短语告诫读者:“让读者小心!” J·J·McC. 第十九章 更进一步的调查对话 星期六晚上,警官理查德·奎因的反常情绪是很令人感到意外的,尤其对于地区检察官辛普森来说更是如此。老警官焦躁不安,易怒,并且变得完全不通情理。他在路易斯·潘泽经理的办公室的地毯上焦躁地来回走动,他紧咬着嘴唇,并咕哝着什么。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辛普森、潘泽和另外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以前从来没有在这个剧院的办公室中出现过,他坐在潘泽的一张大椅子上,看起来像只老鼠,他的眼睛像茶碟一样又大又明亮。这就是迪居那,这次他跟随他的阴沉的主人突然来到罗马剧院办案,对他来说真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事实上,奎因警官这次情绪低落是非常奇怪的。他曾经无数次地面对明显的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而他又同样无数次地反败为胜。因此,警官奇怪的行为更令辛普森感到迷惑,因为他和老警官合作多年,从来没有见到他如此的不安。 老警官的闷闷不乐并不像辛普森所担心的那样是由于费尔德案调查的进展情况。瘦小的迪居那张着嘴坐在他的角落里,在所有看着警官急躁地踱步的人中,他是惟一知道事实真相的人。 迪居那生性机敏,这得益于他曾经是一个流浪儿的生活经历。他很熟悉奎因的脾气,因为他了解一件恋爱往事。他知道他的主人的这种行为完全是由于埃勒里不在现场。那天早上埃勒里被他的闷闷不乐的父亲送到火车站,并已乘七点四十五的快车离开纽约。在最后一刻这个年轻人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取消这次去缅因州的行程,陪他的父亲呆在纽约直到结案。但是老警官不想这样做,他凭敏锐的洞察力看出了他儿子心里的感受,他知道在一年多的时间中,他活跃的儿子是多么渴望这次旅行。他从心里不想因为自己而使儿子失去这次愉快旅程,所以他对儿子想留在自己身边感到很着急。 老警官拒绝了他儿子的建议,带着勉强的微笑把他推上了火车,并最后拍了他一下。火车缓慢地开出了站台,这时传来了儿子的喊声:“爸爸,我会想你的,我会尽快给你来信。” 现在,老警官像困兽一样无奈地走来走去,他在感受他们的分离给他带来的痛苦。他感到头脑迟钝,四肢无力,腹中空虚,双眼发花。他感到自己完全与这个世界矛盾,他也并不想克制自己的情绪。 警官对着矮小的经理低声咆哮道:“潘泽,时间差不多了,把里面的人清理完到底需要多长的时间?” “马上就完,警官,马上。”潘泽回答道。地区检察官努力吸回他由于感冒而要流出的鼻涕,迪居那入神地注视着他的主人。 这时传来拍门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是剧院的广告策划人,精明的哈里·尼尔森,他把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伸进屋里,高兴地说:“警官,介意我加入你们的小聚会吗?我进来的时候刚刚开始,是否就要结束了——哎,如果你允许,我准备在这里呆着。” 警官浓重的眉毛下一双阴沉的眼睛看着他。他站立的姿态像拿破仑一样严肃,由于心里的刺激,似乎每一根毛发都要竖起来,每一块肌肉都要充血。辛普森惊奇地看着他,奎因警官正在表现出他性格中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的一面。 “也许,再多一个也无所谓,反正人已经很多了。”警官咆哮着。 尼尔森的脸有点红了,他动了一下,似乎要退出去。警官的眼睛闪了一下,情绪好像开始恢复正常。 “进来吧,尼尔森,坐下,”警官温和地说,“千万不要跟像我这样的老家伙一般见识,我情绪有点不正常,今天晚上这件案子可能需要你。” 尼尔森笑了,说:“警官,能让我进来非常荣幸,什么事情,是西班牙语质询吗?” 老警官的眉毛舒展了:“肯定会有,但是还是看情况吧。” 这时门开了,维利警官高大宽阔的身影出现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快步走进屋里,把纸交给了警官。 “都到齐了,警官。”他说道。 “其他人都出去了吗?”奎因突然问。 “我已经让清洁女工去休息室了,在我们结束以后她们才能回来。收银员已经回家了,引坐员也都回家了,剧组在后台,我请他们正在卸装。” “好,咱们走吧,先生们。”警官大步走出房间,后面紧跟着迪居那,整个晚上迪居那都没有说话,他只是由于崇敬而轻轻吸了几口气,地区检察官被他逗笑了,但是他不知道原因。随后潘泽、辛普森和尼尔森也跟着走出了房间,维利走在最后,带上了房门。 观众席又变成了一个空旷的世界,一排排空座椅冰冷僵硬,剧场的灯全部打开了,光线照亮了剧场(包括交响乐池)的每一个角落。 这五个人和迪居那向最左边的过道快速地走去,左边的座位区里人头晃动,显然那里已经集中了一批人,他们正在等待警官的到来。警官沿着过道大踏步走过去,在左边座位区的前排占据了一个座位,以使所有这些bbr>99lib?坐着的人都能面对他。潘泽、尼尔森和辛普森站在过道的尽头,迪居那站在一边,他是一个热心的旁观者。 这个小聚会的位置分布很特殊,警官的位置在到交响乐池的距离一半左右,从离他最近的一排一直到最后,所有被占据的座位都是直接靠过道的座位,共有十二排的最后两个座位被这群人占据,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在凶杀发生的那天晚上就坐在他们现在所坐的座位上,当时奎因警?99lib?官在发现尸体后对每一个人都进行了个别检查。在八个座位的区域(其中包括蒙特·费尔德的座位和其周围的一些空座位)坐着威廉·帕塞,伊舍尔·杰布露,马奇·奥康奈,杰斯·林奇和帕森·约翰尼——帕森显得很紧张,目光可疑,他用被烟熏黄的手指挡在嘴边和领坐员嘀咕着什么。 警官做了一个手势,大家马上安静下来。辛普森环视周围,注视着支型吊灯和其他的灯以及空旷的剧场和低垂的大幕,情不自禁的想到这一切已为这次戏剧性的案件调查布好了舞台,他好奇地向前倾着身子。潘泽和尼尔森安静地看着。迪居那一直把目光集中在老警官身上。 奎因盯着这些人,短促地说:“先生们,女士们,我把你们带到这里,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我不会让你们在这里无意义多停留一秒钟,但是什么无意义,什么有意义,完全由我来决定。对于我的问题,如果我没有得到我认为真实的答案,那每个人都要呆到我满意为止。我希望在我们继续之前,每个人都完全理解我的意思。” 他停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四周,人群中出现不安的躁动,突然响起了一阵议论声,但是马上又平息了下来。 警官冷冰冰地继续说道:“星期一晚上,你们各位都在这个剧院观看演出,除了某些剧院雇员和现在坐在后排的一些人以外,你们现在都坐在你们当时的座位上。”辛普森注意到当听到这些话时,每个人的背部都变得僵硬了,就好像每个人背后的椅子都忽然温度升高而变得不舒服,他不由得笑了。 “我要你们想像现在就是星期一晚上。你们要回想那个晚上,并且努力回想每一件发生过的事。发生过的事指你们注意到的东西,不管有多么细微或者表面看起来非常不起眼,只要是你的记忆能回忆到的东西。” 当警官的用词开始缓和下来的时候,有几个人从剧场后门鱼贯进入,辛普森对他们低声表示迎接。这个小群体包括:伊芙·爱丽丝,希尔达·奥兰治,斯蒂芬·巴里,詹姆斯·皮尔,以及三四个《枪战》剧组的其他成员。他们都穿着便装,皮尔低声告诉辛普森,他们刚从更衣室出来,路过观众席,进来听一听情况。 “奎因今天有点神经质。”辛普森低声说。 奎因停止说话,冷冰冰地盯着这边,巴里忧虑地看着警官,压低噪音对辛普森说:“你觉得警官反对我们呆在这里听一会儿吗?” 辛普森忧虑地说:“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伊芙·爱丽丝轻声发出“嘘……”,大家马上安静下来。 等到骚动平息下来,警官恶狠狠地说:“现在就是这种情况,记住,你们现在已经回到星期一晚上,第二幕已经开始,幕布拉起,灯光熄灭。舞台上人声嘈杂,你们在激动的期待着舞台上情节的结果,你们当中哪一位,特别是坐在靠过道的座位上这些位,注意到了一些特殊的事情,不寻常的事情,或者在那个时间在周围或你附近的轻微的骚动。” 他停顿下来,期待着,有的人害怕,有的人迷惑,但都摇摇头,没有人回答。 警官的喉咙里发出低声咆哮:“使劲想,你们记得星期一晚上我顺着这个过道以同样的方式询问了你们所有的人。自然,我不希望你们说谎,既然你们不能回忆起星期一晚上的事,我也不会特别期望你们说出什么惊人的情况。但是事情非常紧急,一名男子在这里被谋杀,我们肯定要面对这个命案并要查个水落石出,这是我遇到的最困难的案子之一。我现在要对你们坦诚,当然,我也希望你们对我坦诚,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发现所面对的是一片空白,没有一丝线索,所以我必须求助于你们。因为如果有任何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你们在五天前的那个晚上所坐的位置可能使你们看到它们。以我的经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他处于兴奋和紧张的情况下,都会忘记一些细节,但在他恢复平静几小时,几天或几周之后,还会慢慢回想起来的,我希望你们也是这样的。” 奎因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尖酸,人们由于对这个谜产生了兴趣,紧张感慢慢地消失了。当他说完以后,人们开始互相议论,有的人兴奋地耳语,有的人不时摇头,有的人激烈地争论,有的人低声讨论。警官只能耐心地等待。 他说:“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请举手。” 一只女性的苍白的手迟疑地举了起来。 奎因伸手指着她说:“是你吗?夫人,你想起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吗?” 一个瘦小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她的嗓音尖细并有一些结巴地说道:“先生,我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不是重要,”她有些颤抖,“但是我确实记得在第二幕的某个时间,一个女人,我记得那是个女人,顺着过道走下来,几秒种后又顺着过道走回去了。” “是吗?夫人,很有意义,”警官说道,“大概是什么时间,你能回忆起来吗?” 老妇人尖声说:“我不记得大概是什么时间了,先生,但是好像是那一幕开始后十分钟左右。” “我知道了,你能回忆起她的某些外型特征吗?年轻还是苍老?她穿什么样的衣服?” 老妇人看起来有点迷惑了,她颤抖着说:“我不确切地记得了,我没有注……” 忽然,一个清晰响亮的声音从后排传来,人们都转过头去。马奇·奥康奈跳了起来。她冷冷地说:“不要再问了,警官,那位夫人看到的是我在走,那是我在……你知道。”她冲警官调皮地挤挤眼。 空气中只有人们的呼吸声,老太太不知所措地看着领坐员,又看看警官,终于坐下了。 警官平静地说:“我并不奇怪,嗯,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人回答,警官意识到人们可能不愿在公众面前表露自己的想法,于是他顺着过道走下来,走进每一排,用只能由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单独询问每一个人。当他问完最后一个人以后,又慢慢地走回自己原来的座位。 “看来我必须让你们这些先生、女士回家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可以走了。” 他的这些话显得很突然,人们茫然地盯着他,然后互相低声议论着站起身,拿起外衣和帽子,在维利冷峻的目光注视下顺序走出剧院。希尔达·奥兰治站在位于最后一排之后的那几个人中,叹了口气。 她对其他人轻声说道:“看到可怜的老警官失望真让人感到难受,来吧,咱们也走吧。” 演员们夹杂在离开的人群中走出了剧院。 当最后一个人离开的时候,警官顺着走道来到门口,盯着远去那群人,他们似乎感觉到了老警官压抑的怒火,所以他们退缩了。但是老警官的情绪发生了急速的变化,他又恢复了正常。 他坐在一个座位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审视着马奇·奥康奈,帕森·约翰尼和其他人。 他以温和的嗓音说道:“好吧,各位,帕森,你有什么要说的?你已经是一个自由的人,不必再担心律师了。你可以像任何自尊的普通公民一样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在这件案子上你能给我们一些帮助吗?” 这个小流氓很不耐烦地低声说:“不,我所知道的都说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明白了,但是,帕森,我们对于你和费尔德进行的交易很感兴趣。”听到这话,这个小流氓震惊地抬起头来。警官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过去你和费尔德之间的交易的情况,你什么都不想说是吗?”警官厉声说,“谁杀了蒙特·费尔德,谁和他有过节,如果你知道,就说出来。” 帕森不满意地说:“警官,你不会说是我干的吧,我为什么要知道呢?费尔德是个滑头,他从来不去招惹他的敌人,先生,我也不想知道,”他大言不惭地承认,“他对我相当好,帮我摆平了不少指控,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星期一晚上在这里。” 警官转向马奇·奥康奈,和气地问:“你呢?奥康奈,我儿子,奎因先生,告诉我,你星期一晚上私下里告诉他你关上了紧急疏散门,你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你知道什么?” 这个女孩冷冷地和他对视:“我告诉过你,警官,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奎因转向瘦小的书摊老板:“你呢?威廉·帕塞,你能记起你星期一晚上忘了的事情吗?” 帕塞不舒服地扭动着身体,嘴里咕哝着:“我一直想告诉你,当我在报纸上看到这则消息,我回想起星期一晚上,当我靠近费尔德先生时,我闻见一股非常重的威士忌味道。我不知道我以前是不是曾经告诉过你这些。” 警官出于礼貌地说:“谢谢。”然后又站起来说,“这对于我们的调查很有帮助,你们所有的人都可以走了。” 卖饮料的男孩杰斯·林奇看起来有点失望,他焦急地说:“先生,你不想问我吗?” 警官好像注意力有点分散,但他还是微笑着说:“我们的冷饮商会有所帮助的,你要说什么,杰斯?” 男孩急切地说:“先生,在费尔德来到我的冷饮摊买姜汁之前,我无意间看到他在过道捡起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很亮,有点像……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他马上把那个东西放进屁兜里。” 他自豪地结束了陈述,双眼闪光地看着警官,好像在等待掌声。警官看上去很感兴趣,他问道:“那个发亮的东西像什么,他有可能是左轮手枪吗?” “左轮手枪,啊,我想不是,”卖饮料的男孩迟疑地说,“是方型的,像……” 警官打断了他:“可能是女人的钱包吗?” 男孩的脸上忽然放光了,他大声说道:“就是,我敢肯定那就是女人的钱包,闪光,像彩色的石头。” 奎因长出了一口气,说:“非常好,林奇,现在你可以像一个好男孩一样回家了。” 小流氓帕森,引坐员,女人脾气的帕塞以及卖饮料的男孩,都默默地站起来走了,维利把他们送到大门口。 辛普森等他们都走出去以后,把警官拉到一边,问道:“如何,奎因,顺利吗?” 奎因微笑着说:“亨利,我们已经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做了,还需要一点时间。我希望……”但是他没有说他希望什么,他紧紧抓住迪居那的胳膊,向潘泽、尼尔森、维利和地区检察官简单地告别后就离开了剧院。 回到公寓,警官用钥匙打开门,迪居那发现地上有一个黄色的信封,很显然它是被从门底下塞进来的,迪居那拿着信封在老警官面前炫耀着。 他喊道:“我肯定这是埃勒里先生发来的。我知道他不会忘的。”他手里拿着电报,站在那里咧着嘴笑的样子出奇地像一只猴子。 老警官从迪居那手里一把抓过信封,连帽子和外套都没有脱掉,拧亮了起居室的灯,急切地把里面的电报纸抽出来。 迪居那是对的。 安全到达凯尔文,对钓鱼计划非常高兴。我想我解决了你的小问题。加入特殊的团队有拉伯拉斯、乔叟、莎士比亚。德赖登说要从所做的事中学到东西。为什么你不亲自试试勒索的游戏。不要冲迪居那咆哮。 爱你的埃勒里。 警官盯着黄色的电报纸,一股欣慰的暖流使他脸上紧锁的皱纹舒展开来。 他转向迪居那,拍拍那个年轻人扣在蓬乱的头发上的帽子,拉着他的胳膊,高兴地说:“迪居那,我的孩子,咱们到街角那里吃一点冰激凌 82cf." >苏打庆祝一下。” 第二十章 迈克尔斯先生的一封信 老警官在一个星期中第一次步履轻盈,满面春风地走进他在总部大楼的小办公室,轻松地把外套扔在一把椅子上。 这是一个星期一早晨。他握着手,哼着歌曲《纽约人行道》,很随便地坐在桌子后面,快速地过了一遍桌子上成堆的信件和报告。他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口头陈述各项指示,并给侦探局的各个下属部门的办公室打了一遍电话,又简略地研究了速记员放在他面前的一些报告,最后按了一下他面前的一排按钮中的一个。 维利马上出现了。 警官温和地说:“你好,托马斯,今天早上天气真好,你怎么样?” 维利让自己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很好,警官,你呢?星期六晚上你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警官轻声笑着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托马斯,我的小伙子,迪居那和我昨天去布朗克斯动物园了,我们在各种动物中高兴地玩了四个小时。” 维利粗声说道:“我肯定你的小豆子总算是找着同类了,尤其是在猴子中。” 警官反驳维利:“不,不,托马斯,不要错怪了迪居那,他是个小自大狂,很聪明,将来会成为一个人物的,不要忽视我的话。” “迪居那?”维利著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猜你是对的,警官,我会助那个孩子一臂之力的。今天是什么任务?” “今天有很多任务,托马斯,”警官神秘地说,“昨天早上我给你打完电话后,你找到迈克尔斯了吗?” “当然了,警官。他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他来得很早,皮格特和他在一起,皮格特已经跟踪他很长时间了,让他十分恼火。” 奎因笑了,说:“是吧,我总是说只有傻子才会当警察。让这只羊羔进来吧。” 维利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就把又高又胖的迈克尔斯带进来了,这个费尔德的手下穿戴得很正式。他似乎很紧张,放不开。 警官示意迈克尔斯坐到他桌子边上的一把椅子上,然后对维利说:“现在,托马斯,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把门锁上,如果局长来了也不要让他打扰我。明白了吗?” 维利收敛了好奇的目光,低声咕哝着什么离开了,过了一会儿,门上的磨砂玻璃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的轮廓。 半个小时到了,维利被他的上司用电话叫到办公室,他打开了门,在警官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廉价的方型信封,里面的一张信纸隐约可见。迈克尔斯站着,面色苍白,不停地发抖,他的两只大手不停地揉他的帽子。维利敏锐的目光注意到这个人的左手的手指头上有一个很大的墨水印。 警官和气地说:“你要好好照顾迈克尔斯先生,比如说,今天带他去玩。你肯定能找到一些事情做,看场电影什么的,任何时候都要客气对待迈克尔斯先生,一直到我叫你。”说着,警官转向这个大个子,“迈克尔斯,你不要和任何人交谈,你听见了吗?只要你和维利警官在一起,好好玩儿就行了。” 迈克尔斯忧郁地低声说道:“警官,你知道我是诚实的,你不必——” 警官打断他道:“只是预防,基本预防,好好玩儿吧,孩子们。” 两个人离开了,奎因坐在桌子旁,斜靠在转椅上,若有所思地拿起他面前的信封,拿出那张廉价的白纸读了一遍,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信的内容既没有日期也没有落款,开始的很突然。 “写者是查尔斯·迈克尔斯,我想你认识我,我在这两年多一直是蒙特·费尔德的得力助手。咱们还是直截了当吧,上星期一晚上你在罗马剧院杀了蒙特·费尔德。蒙特·费尔德在星期天晚上告诉我他要和你在罗马剧院见面,我是惟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而且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把他干掉是为了得到他帽子里的纸条,但是你不会知道他帽子里的纸条不是原始的。为了向你证明这一点,我在信里加了一张蒙特·费尔德保存的内里·约翰逊的证词。如果你从蒙特·费尔德帽子里得到的纸条还在,就拿它和这张对比一下。你会看到我给你的是真货,剩下的真货我已经妥善保存好,你永远也不会找到它们。我敢说警察正在绞尽脑汁地四处寻找他们。如果我走进奎因警官的办公室,把这些东西交给他,然后告诉他.99lib?我的小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但是我会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买回这些纸条,你可以带二万五千元现金到我指定的地方,然后我会把那些纸杂交给你,我需要钱,而你需要那些纸条和我的沉默。 “明天,也就是星期二晚上十二点,咱俩见面,在中央公园西北角的第五十九街和第五大道的拐角处起的人行道的第七把椅子。我穿一件灰色外衣,带一项灰色的低檐帽。你要对我说‘纸’。这是你能得到这些纸条的惟一的方式,不要在约定时间前找我,如果你不在,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签名查尔斯·迈克尔斯的字体潦草,拥挤。奎因警官叹了一口气,舔了一下信封的封口,把信封了起来。他注视着信封上用同一字体写的名字和地址,他不紧不慢地把一张邮票贴在信封一角。 他按下另一个按钮,让瑞特侦探进来。 “早上好,警官。” “早上好,瑞特,”警官沉思着掂量着手上的信封,“你现在在做什么?” 瑞特侦探慢慢地来回走动,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要一直帮助维利警官到星期六,但是今天上午,我没有任何费尔德案件的任务。” 警官忽然笑了:“那好,我给你一项小任务,”他把信递给瑞特,瑞特疑惑地接过信。警官接着说:“给你,我的孩子,到第一四九街和第三大道的拐..角把信投进最近的一个邮箱。” 瑞特用手挠挠头,两眼直盯着警官,最后终于把信放入口袋,转身离开了。 老警官满意地揉了揉鼻子。 第二十一章 逮捕罪犯 十月二日,星期二晚上,到整十一点半的时候,一名高个子的男子穿着一件黑色外套,带着一项黑色软帽,衣领立着以挡夜晚的寒风,快步走出第五十三街靠近第七大道的一家小旅馆的大门,疾步走上第七大道,向中央公园走去。走到第五十九街的时候,他向东转,沿着空无一人的大街走向第五大道。当他到达第五大道中央公园入口处圆形广场的外面时,他停了下来,站在一个水泥街柱的阴影后,懒洋洋地向后靠着。当他点烟的时候火柴光照亮他的脸,那是一张老人的脸,有少量的皱纹,上嘴唇上有灰色的但不齐的胡子,帽子下面露出一撮灰色的头发,火柴光开始闪动。他静静地靠在水泥柱上,双手插在外衣兜里,吹着烟头冒出的烟,机敏的观察者可能会发现,这个男子的手指头在轻微地发抖,穿着黑色皮鞋的双脚胡乱地敲打着地面。 当他的烟烧完以后,他扔掉烟头,看了看手表,表针指向十一点五十。他不耐烦地低声咒骂着,走进了公园的大门。 当他走上石头小路的时候,圆形广场边上的弧光灯变暗了。他似乎还没有决定行动的方向,忽然犹豫了,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第一把长椅前重重地坐下,就好像一个劳累了一天的男人想要在公园的黑暗和安静中休息一会儿一样。 他的头慢慢地垂下了,手指头也慢慢变软了,他好像已进入梦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没有人从这个坐在长椅上的黑衣男子身前经过。在第五大街上汽车呼啸而过,广场上交通警察尖锐的哨声使空气变的更冷。冷风飕飕地吹过树梢。从公园的阴森的角落里传出一阵女孩的清晰的笑声——柔和,但很快就消失了,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十分刺耳。时间似乎凝固了,那个人已经陷入沉睡。 当临近的教堂的大钟开始十二点报时的时候,这个人的身体开始紧张起来,等了一会儿后,猛地站了起来。 他并没有向入口走去,而是转身走上了人行道,他的双眼在帽檐和衣领形成的阴影中..闪动着探询的目光。他匀速平稳地走着,好像在数着长椅,二——三——四——五——他停住了。在前方不远处的朦胧的黑暗中,他隐约地认出了一个灰色的人影坐在一个长椅上。 这个人继续慢慢地走着,六——七——他没有停继续径直向前走,八——九——十——这时他才转身往回走,这时他的脚步更轻盈而明确,他快速地走近第七把长椅,停了一下,然后好像下定了决心,?99lib.走到那个隐约身影坐着的地方坐下。那个身影低声咕哝着什么,挪了一下为新来的人让地方。 两个人沉默地坐着,过了一会儿,黑衣人把手伸进外套兜里,掏出了一包烟。他点着一根烟后,又举着燃着的火柴住了一下,借着火柴的光,他悄悄地打量了一下他身边的人。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个人和他一样挡得严严实实。火柴灭了,两个人又一次被黑暗包围。 黑衣人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他向前探过身去,重重拍了一下对方的膝盖,然后以低沉粗野的声音说了一个词“纸”。另一个人马上活了起来,他半转过身体,打量着他的同伴,然后满意似地低声说着什么,并小心地向后仰,离开黑衣人。他把带着手套的右手伸进外衣的右边口袋里,而黑衣人着急地向前弯着身体,两眼发亮。另一个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紧紧抓在手里,然后这只手的主人做出了一件惊人的事,他突然跳了起来,并向后跳离黑衣人,同时,他向目瞪口呆的弯着身体的黑衣人伸直了右臂。从对面的路灯发出的断续的光芒照亮他手里的东西——一把左轮手枪。 黑衣人惊叫了一声,像猫一样跳了起来,他的手像闪电一样迅速地伸进外衣口袋,他怒视着眼前的紧张的身影,根本没有看指向他的心脏的手枪。 但是随着事情的发展,一个在空旷的空间和寂静的黑暗中的平静的情节忽然魔术般地变成紧张激烈的一幕,人声嘈杂,一片混乱,长椅后几英尺远的灌木丛中忽然出现了一群拿枪的男子,在人行道的另一头又出现了另一群拿枪的男子并向这两个人跑过来,同时从人行道的两头,大约一百英尺远的公园入口处和另一端的公园内部,跑来一些警察,挥舞着手中的左轮手枪,这四群人马上就要接触了。 从长椅上跳起并掏枪的人并没有等待增援的人到达,在他的对手把手伸进外衣口袋的时候,他瞄准并开火了。枪响了,公园里回荡着枪声。一簇橘黄色的火焰射进黑衣人的身体,他向前歪了一下,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肩膀,他的膝盖发软,摔倒在地上,手还在口袋里摸索。但是人们已经制服他了,他的胳膊被抓住,动弹不得。人们就这样扭着他,直到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注意他的手,孩子们。” 理查德·奎因警官挤进人堆,轻蔑地看着地上抽搐的那个人。 “把他的手拿出来,维利,轻点儿,抓紧他的手,抓紧,不然他会刺你的。”地上的人在不断地挣扎,维利警官用力抓住他的手,小心地拿出来,手里什么都没有,大伙放松了,两个人迅速给他带上手铐。维利想要检查他的口袋,警官马上制止他了。他弯腰仔细搜查了一遍那个人。 然后,警官异常谨慎地把手伸进那人的口袋摸索着,抓住了一个东西,小心地拿出来,举到灯光下,是一个皮下注射针管,路灯光使里面的透明的液体闪动着。 警官笑着跪在那个受伤的人眼前,他一把摘掉那人的毛料帽子。 他低声说:“化过装,看看真面目。” 他抓住那人的灰胡子,手一挥,那人的皮肤上马上留下了一个痕迹。那人惊疑地看着他,警官柔声说:“好哇,好哇,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斯蒂芬.巴里先生,还有你的好朋友,四乙铅。” 第二十二章 对整个案件侦破的解释 奎因警官坐在他的起居室的写字台前,在一张信头为“THE奎因S”的又长又窄的信纸上急速地写着什么。现在是星期三早上,一个天气相当好的早晨,阳光从天窗直射进来,隐约可听见楼下第八十七街上传来的悦耳的声音。警官穿着睡衣和拖鞋,迪居那在忙着收拾桌上的餐具。 警官写道: 亲爱的儿子 我昨天晚上给你发电报的时候,案子已经结束了。我们用迈克尔斯的名字和笔迹作为诱饵顺利地抓住了斯蒂芬·巴里,我必须为这个计划的心理战术的成功而庆祝,巴里像许多其他罪犯一样在绝望的情况下认为他不会因为重复一次伎俩而被抓获。我不想告诉你我现在有多么疲劳,而且有时是多么不喜欢这项抓人的工作。 每次当我想到那个可爱的女孩弗朗西斯必须面对最爱她的人是个谋杀犯的事实……啊!这太不公平了,太冷酷了。当然我对她的不幸也多多少少负有责任。刚才伊维斯·波普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表现得很大度。我希望我能为他和弗朗西斯做点事。我们—— 这时门铃响了,迪居那快速地擦了一下手,跑去开门。地区检察官辛普森和蒂姆·克洛宁兴奋地走了进来。奎因用一个笔记本把信纸盖上。 辛普森高声说道:“奎因,你这个家伙,祝贺你,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了吗?” 克洛宁笑着说:“像哥伦布一样伟大。”他举起一份报纸,上面以头版头条报道了抓获斯蒂芬·巴里这件事。警官的照片被印在了很醒目的地方,标题“奎因警官的殊荣又增加了一项”,整整印了两行。 然而,警官似乎并不受影响,他示意让他的客人坐下,要了咖啡。他似乎对费尔德案一点也不感兴趣,开始谈论改变某些警察局的人员配备的计划。 辛普森不满地叫道:“看看这里,你怎么了,奎因,你应该高兴啊,但你好像受到什么挫折了。” 警官叹了一口气说:“不是的,因为只要埃勒里不在身边,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说实话,我希望他现在在这里,而不是在可恶的缅因州的森林里。” 两个人笑了。迪居那端上了咖啡,老警官非常喜欢他做的面点。克洛宁拿着雪茄说:“我开始只是想进来表示敬意,警官,但是我对这个案子的某些细节很迷惑。我对整个调查都不清楚,只是在来的路上从辛普森那里了解了一些片段。” 地区检察官插话说:“奎因,我也一头雾水,我想你能给我们讲讲这个故事吧。” 警官苦笑着说:“为了给我自己一点面子,就当成是我完成了大部分工作,但事实上,整个计划的最关键最智慧的部分是由我的儿子埃勒里想出来的,他是个非常机敏的孩子。” 辛普森和克洛宁都准备好了,警官吸了吸鼻子,然后靠在他的扶手椅上。迪居那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竖着耳朵听。 警官说:“在叙述这个案子的时候,我可能要经常提到本杰明·摩根,他在这一切中都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亨利,请你记住,不管我说起摩根的什么事,都仅限于他的职业情况和社会状况。我已经有蒂姆的沉默的保证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点点头。警官继续说道:“每一个案件调查的开始都是找犯罪动机,这一点我不用解释了。很多时候,只要知道了犯罪的原因,就可以一个个地排除嫌疑犯。在这个案子中,很长时间都找不到犯罪动机。曾经有一些暗示,比如,本杰明·摩根的故事,但这些都不是决定性的。费尔德曾经长期勒索摩根,先生们,你们可能了解他的其他方面的社会活动,但对这一点可能不太了解。似乎勒索可以作为犯罪的动机,即杀人以摆脱勒索。但是又有一些事情可以作为犯罪动机,比如,费尔德曾经把一些罪犯送上法庭,这使报复成为一种动机,或者他的犯罪组织的某一成员也有可能,费尔德有很多敌人,毫无疑问,也有很多朋友,但是这些人也仅仅是由于受他所控制,有很多人,有男人也有女人,都有谋杀这个律师的动机。因此,那天晚上在罗马剧院,有很多其他的急迫的事情要去解决,我们就没特别注意动机问题。但它是背景问题,随时都会起作用。 “但是记住这一点。埃勒里和我最终决定是勒索,因为勒索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是勒索,那么在费尔德的个人物品中肯定会有一些信件能有启发性。我们知道摩根的信是存在的。克洛宁坚持说他要找的肯定在某个地方。所以我们必须经常警惕地注意各种信件,这些信件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破案的关键。 “同时在查找各种文件的时候,埃勒里注意到在费尔德的个人物品中有很多关于笔迹分析的书。我们认识到,费尔德有一次勒索的确凿证据(摩根案)并有多次勒索的嫌疑,而且对笔迹分析很感兴趣,那他完全可能是一个会伪造笔迹的人。如果是这样,并能解释得通的话,那么这意味着费尔德经常伪造原始勒索信,他这样做的惟一原因是保留原始勒索信,以反复进行勒索。毫无疑问,他和黑社会之间的联系使他掌握了勒索的技巧。后来我们确定勒索为犯罪的动机。但是我们还记得当时以勒索为动机使我们失去了方向,既然我们的任何一个嫌疑人都可能是被勒索对像,我们就不能确定其中哪一个是凶手。” 警官皱起眉头,调整了一下坐的姿势。 “但是我在使用这一解释时方向错了,它只能向你说明一个人的习惯是怎么指挥他的行为的。我太习惯从动机查起了。但是在调查中只有一件事情是引人注目的,它是一个错综复杂的线索,我宁可不称它为线索,我指的是丢失的帽子。 “不幸的是,我们在星期一晚上在罗马剧院急于马上进行质询,而忽视了帽子丢失的重大意义。并不是从一开始,因为它太远,我们就没有注意它。我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它是最先引起我的注意的事之一,对于埃勒里,在他一进入罗马剧院弯腰看尸体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有成百的细节要注意,成百的问题要问,成百的命令要发布,有成百的矛盾和可疑的发现要排除。所以像我说的,我们在无意中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如果我们当时在现场充分分析了帽子丢失的意义,可能当天晚上我们就破案了。” 辛普森笑着说:“但毕竟也不长,你这个火药桶,现在是星期三,谋杀发生在上个星期一。只有九天时间,你那么苛刻干吗?” 警官耸耸肩:“但是如果当时注意了,就会大不一样了。最后,?99lib?我们终于认识到帽子的重要,首先我们问自己:帽子为什么被人拿走了?似乎只有两个答案成立,首先帽子本身可以作为指控的证物,第二,帽子里面藏有罪犯想要的东西,为它才发生了谋杀。最后证明都是对的,帽子本身可以作为指控的证据是因为在他里面的皮制汗带上有斯蒂芬·巴里的名字,墨水极难抹去,而且帽子里有罪犯最想要的东西——勒索信,当时他肯定想那些都是原始信件。 “我们虽然没有得出更多的结论,但我们找到了切入点。当我们星期一晚上离开罗马剧院并下令关闭剧院的时候,我们在搜查中没有找到丢失的帽子。我不知道帽子是被秘密的带出了剧院,还是还藏在剧院里,我们没有找到。第二天,我们再来到罗马剧院的时候,我们就完全明确了蒙特·费尔德的帽子的去向,它不在剧院里这点是可以肯定的。因为星期一晚上剧院就被封了,所以帽子在案发当晚就被带出了剧院。 “他只有在观众散场的时候才能把帽子带出剧院,因为在此之前所有的紧急疏散门都是关着的,或有人守卫。左边过道最先有杰斯·林奇和埃琳娜·利比,然后是领坐员约翰尼·蔡司,最后是我的一个警员。左边过道除了剧院大门,没有紧急疏散门,而且整个晚上都有人站在门口,所以帽子不可能从这里带出去。 “从这里继续想,费尔德的帽子是一顶礼帽,但整晚都没有人不穿礼服却带着礼帽走出剧院。这一点我们看得非常清楚。所以拿走帽子的人肯定穿着晚礼服。你们肯定会说,策划这次谋杀的人肯定会不戴帽子来到剧院,然后作案后不用再处理多出的一顶帽子。但如果你想一想,你应该明白这是很不可能的。如果他不带帽子进入剧场,他会非常引人注目的,尤其在进入剧场的时候。当然这只是一种我们应该记住的可能性。但是我们推测,能如此不留痕迹作案的罪犯肯定要避免一切可能引起人注意的机会。埃勒里推断罪犯事先没有意识到费尔德的帽子的重要性,但如果是这样,罪犯不戴帽子进入剧场的可能性也不大。我们认为如果他戴着帽子进来,他必须在第一幕休息的时候把帽子处理掉。就是说,在作案之前。而埃勒里的‘罪犯预先不知道帽子的重要性’的推论使得这一点也不成立。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罪犯就不会意识到在第一幕休息的时候把帽子处理掉。从各种角度,我们都认为比较合理的假设就是罪犯把他的帽子留在剧院里,而那帽子是一顶礼帽。这一切都还合理吗?” 辛普森承认:“似乎很合逻辑,但很复杂。” 警官恨恨地说:“你还不知道有多复杂呢,我们还必须要同时想着其他的可能性,比如带着费尔德帽子走出剧院的人不是谋杀犯本人,而是罪犯的同谋。我们继续往下想。 “我们要问自己的下一个问题是:罪犯留在剧院里的..帽子到哪里去了?他是怎么处理它的?这对我们来说简直是一个谜,我们已经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我们曾经在后台找到一些帽子,但是衣柜管理员菲利普斯夫人说那些都是各个演员的个人物品,但其中没有一件个人物品是礼帽。那么,谋杀犯留在剧院里的帽子哪里去了?埃勒里凭他一贯的机敏找到了事情的关键。他问自己:‘既然罪犯的帽子肯定在这里,而我们又不能找到任何突出的、引人注目的礼帽,那么我们要找的礼帽肯定看上去非常普通。’很简单吧,可笑的是,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哪些帽子是不引人注目的呢——看上去很普通,放在一个普通的地方,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罗马剧院所有的服装都是租用李·布伦的,答案很简单,是用做演出目的租用的礼帽。这样的帽子会在哪里呢?或者在演员的更衣室里,或者在后台的普通衣柜里。当埃勒里推论到这儿的时候,他把菲利普斯夫人带到后台检查了演员更衣室和衣柜间里所有的帽子,所有的帽子都有记录,没有丢失,每一顶帽子的内衬上都贴有李·布伦的标记。费尔德的帽子是一个布朗·布鲁斯牌的,它并不在这些道具帽子中,也不在后台。 “既然星期一晚上没有一个人多拿着一顶帽子走出剧院,而蒙特·费尔德的帽子毫无疑问在那天晚上被拿出了剧院,那么我们就可推断出,谋杀犯的帽子在剧场被封了以后一直留在剧院里,在第二次搜查的时候,也还在那里。现在在剧场里惟一能找到的礼帽就是道具礼帽。所以谋杀犯自己的帽子肯定是一顶后台的道具帽子,因为他只能戴着费尔德的帽子离开剧院。所以我再重复一遍,只有这些帽子能利用。 “换句话说,后台这些帽子中有一顶是属于一个穿着晚礼服的男子的,而他在案发当晚带着费尔德的帽子离开剧院。 “如果这个人是谋杀犯,那我们调查的范围就缩小到了一个非常小的范围,他只能是剧组里面的男性成员,他在案发当晚是穿着晚礼服离开的,或者是一个与剧院联系很密切的人,当时他也穿着相似的服装。bbr>?99lib.如果是后者,那他应有三个条件:一,他有一顶道具礼帽能留在剧院;二,可以不受限制地进入衣帽间和更衣室;三,有机会把他的帽子留在这两个地方。 “现在我们来看看后者的可能性,一个与剧院联系密切但不是演员的人,”警官停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下他的精致的小盒里的鼻烟,“后台的工人可以排除,因为在案发当晚他们没有一个人穿着晚礼服,所以也就不可能戴着礼帽走出剧院。收银员,引坐员,门卫和其他低级雇员都因为同样的原因被排除,广告策划哈里·尼尔森也穿着普通的便装,经理潘泽穿着晚礼服,但是我量了一下他的头的尺寸,六又四分之三,一个非常小的尺寸,费尔德的帽子的尺寸是七又八分之一,所以他不可能戴着费尔德的帽子,而且他是在我们离开剧院后离开的,在我出来的时候,我明确地告诉托马斯·维利不能排除潘泽,要像调查别人一样调查他。我在那天晚上早些时候,出于职业习惯在潘泽的办公室检查了他的帽子,是一顶圆礼帽。维利随后报告说,潘泽戴着他的圆礼帽离开了,没有拿任何其他帽子。如果潘泽是我们要找的人,即使尺寸不合适,他也应该拿着费尔德的帽子离开,所以如果他戴着圆礼帽离开,可以肯定他没有拿走费尔德的帽子,因为剧院在他离开后马上就关门了,一直到星期四早上我亲自来检查的时候,这段时间我安排的监视人员没有看到任何人员进入剧院。从理论上讲,潘泽和任何其他的罗马剧院的员工如果能够把帽子藏在剧院里,那么他们都有谋杀的嫌疑,但这一点也被否定了,因为我们的官方建筑顾问埃德蒙·克鲁明确地声明:罗马剧院里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隐蔽的地方。 “排除了潘泽、尼尔森和剧院员工以后,就剩下剧组成员了。我们是如何把调查的范围一步步缩小直到巴里呢?让我们继续想。这个案子的最有趣的部分是一系列复杂又惊人的推理,这种推理使我们完全凭借逻辑判断得出了结论。我说的是‘我们’,其实我应该说埃勒里。” 克洛宁笑着说:“对于一个警方警官来说,你真是一个谦虚的人,这真比侦探小说还要吸引人。我现在应该去上班了。但是我的老板似乎和我一样对这个案子感兴趣,警官请继续说,” 警官微笑着,继续说道:“我们把调查范围缩小到剧组成员,这回答了我们一个问题,你曾经碰到过这个问题,而且我们从一开始就被这个问题所困扰。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剧院被选做这个秘密交易的场所。你们想一想,一个剧院和其他正常的环境相比有许多不利的地方。只举一个例子,要多买一些自己座位周围的座位票以使自己周围的座位是空的,以保证交易的秘密性。和其他的更加方便的交易场所相比,在剧院找麻烦真是很傻。剧院没有光线,又非常安静,任何不正常的噪音和对话都是很清晰的。观众从始至终都是个危险,这点显而易见。但是当你意识到巴里是剧组成员后,这一切都自动得到解释了。从他的角度来讲,剧院是一个理想的场所,因为当在剧场里发现一个尸体的时候,谁会去怀疑台上的演员呢?当然费尔德同意了,从来没有怀疑过巴里的想法,所以自己导致了自己的死亡。即使他稍微有一点怀疑,你们肯定记得他很擅长于和危险人物打交道,所以可能感觉有能力保护自己。这可能导致他的过分自信,我们当然无从知道了。 “让我们再回到埃勒里身上,我最喜爱的儿子,”警官又一次干笑着继续说道,“除了所有这些关于帽子的推理之外——事实上是在所有这些推理完全出来之前——埃勒里对在伊维斯·波普家里进行的会面的气氛有了一点启示,费尔德在过道里并没有骚扰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只是有骚扰的倾向,埃勒里认为在这两个相差很远的人之间存在某种联系,但这并不意味着弗朗西斯必须意识到这一点,他认为以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费尔德,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我们必须相信她,因为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她。这种可能的联系可能是斯蒂芬·巴里,斯蒂芬·巴里和费尔德认识而弗朗西斯不知道。比如,如果在星期三晚上费尔德和斯蒂芬·巴里在剧院有约会,但他忽然看见了弗朗西斯,在他处于半醉的状态的时候,他有可能会去接近她,尤其是因为他和斯蒂芬·巴里之间的事情和弗朗西斯有很紧密的关系。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都能从报纸的报道中看到她,所以他肯定能认出她,她是一个知名度很高的女性。费尔德出于商业目的也要非常了解弗朗西斯的外表和性格。但是对于费尔德、弗朗西斯和巴里之间的三角关系,我们等一会儿再谈论细节。巴里已和弗朗西斯订婚并通过照片和各种新闻手段公开宣布自己为弗朗西斯的未婚夫,这就很好地回答了问题‘为什么费尔德骚扰弗朗西斯?’。 “另一个关于弗朗西斯的令人困惑的事实是在费尔德的衣服里发现的她的钱包,合理的解释是当酒醉的律师向她走近的时候,她由于本能的紧张而把钱包掉在了地上。后来杰斯·林奇的证词证明了这一点,他说他看到费尔德捡起了一个钱包。可怜的姑娘,我真为她感到难过。”警官叹了一口气。 警官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再回到帽子上来,你可能会注意到我们总是要提到那顶破礼帽,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案子,一个单一的事实能在调查的各个方面都起决定性的作用。现在请记住这一点,整个剧组只有巴里一个人在星期一晚上穿着礼服戴着礼帽离开剧院。星期一晚上,埃勒里在散场的时候站在大门口观察,他机敏地注意到除了巴里以外剧组其他成员都是穿着便装离开剧院的。事实上,后来他在潘泽的办公室里向辛普森和我提起过这件事。但我们谁也没有认知到它的重要性,因此巴里是剧组里惟一一个可能拿走费尔德帽子的人。你们想一想就会发现,通过埃勒里的帽子推理,我们就可以透过层层迷雾把巴里确定为嫌疑犯了。 “我们下一步要做的是看演出,星期四埃勒里做出了关键的推论,当天晚上我们观看了演出,你们能看出来为什么,我们想要看看巴里在第二幕是否有时间进行犯罪。令人惊奇的是剧组所有的人只有巴里有时间,他在第二幕开始的时候有很短一段戏,然后就离开舞台了,时间是九点二十,直到九点五十他又回到舞台上,直到这一幕结束。这是毫无疑问的——固定的时间表,其他演员有的一直在舞台上,有的上下台间的时间间隔极短。这就意味着星期四晚上,也就是五天以前,我们就已经破了这个案子。整个案子结案用了九天。但是确定了罪犯的身份并不意味着就能把他送上法庭。你们等一会儿就会知道的。 “谋杀犯要一直到九点半左右才能进入剧场,这一点解释了为什么LL三十二左和LL三零左两张票的时间不一至。巴里和费尔德不同时进入剧场是有必要的。费尔德和巴里进入剧场的时间间隔不能太小,甚至要晚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隐蔽性对于巴里来说太重要了,费尔德心里也明白我们就当他明白隐蔽的必要性。 “当我们星期四晚上确定巴里为嫌疑犯的时候,为谨慎起见,我们决定对剧组其他成员和后台工作人员进行质询。我们当然想知道是否有人实际看到了巴里离开或回来,不出所料,没有人看到。每一个人都在忙着演出,上装,或在后台工作。我们是在那天演出后进行的这次调查,当时巴里已经离开了剧院,这次就确定无疑了。 “我们向潘泽借了一份座号图,有了这份图,再加上我们在星期四晚上第二幕后对左侧过道和后台更衣室的布局所做的检查,我们就能描绘出谋杀是怎么进行的。” 辛普森激动地99lib?说:“我一直特别想知道这一点,毕竟费尔德不是傻子。巴里肯定很狡猾,奎因,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每一个谜在你知道答案的时候,你都会觉得很简单,”警官说,“巴里在九点二十的时候就可以自由活动了,这时他马上进入更衣室,快速地给自己的脸做了彻底的伪装,穿上一件披风,戴上礼帽,你们都记得他的礼帽是晚礼服的一部分,然后溜出更衣室,进入过道。 “你们肯定不知道剧院的地形,在后台对着过道的一侧有很多层,都是更衣室,巴里的更衣室在最下面一层,直对着过道,有一个铁梯子通到人行道上。 “他从这个门离开更衣室,走过漆黑的过道,这时剧院的旁门是关着的,他走到街上。他知道这时过道的一头是没有门卫的,而杰斯·林奇和他的‘女孩’也没有到,真是很幸运。然后他厚着脸皮从正门入口进入剧场,就好像他是一个来晚了的客人一样。在门口地出示了门票LL三零左,他裹在大披风里,当然也化了装。进入剧场的时候,他故意扔掉了票根。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明智之举,因为他想如果票根被找到了,也只能认为它是一个观众的。而不会怀疑到舞台上。而且如果他的计划落空了,从他的身上搜出了那张票根,那将是铁证。从各个方面考虑,他认为他的做法既可以转移注意力,也有保护性。” 克洛宁提出了疑问:“但他是如何不经过引坐员而走到座位上的呢?” 警官回答道:“他并不想惊动引坐员,他原本希望趁着演出进行,剧场里一片漆黑的时候不等引坐员走上来就坐到最后一排,也就是最靠近门的一排的座位上。即使引坐员上来迎接他并把他带到座位上,由于他伪装得很好,再加上剧场里的漆黑,他也不会被认出来。即使事情发展到最坏的一步,对他所能回忆起来的也只是一个体型普通的陌生男子在第二幕的时候进入剧朝。实际上,引坐员马奇·奥康奈正幸福地和他的情人在一起,没有去接触他,所以他没有被人注意到就来到费尔德旁边的椅子旁。 “请记住我刚才告诉你的这些事情并不是推理或调查的结果,”警官清了清发干的嗓子继续说,“我们不可能查出这些事实。巴里昨天晚上的供词说出了这些。既然已经知道了巴里是凶手,我们当然能把整个过程推出来。如果你了解罪犯,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这没有必要,是不是听起来像是为埃勒里或我找借口?”老警官微微笑了。 “当他坐在费尔德旁边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详细的行动计划,不要忘记他的时间非常有限,不能浪费一分钟的时间。另一方面,费尔德也知道巴里要马上回去,所以他也没有拖延。巴里告诉我们,他曾经以为和费尔德交易要费一些周折,但事实上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困难,费尔德对巴里的建议非常顺从,可能是因为他喝醉了并想马上得到这一大笔钱。 “巴里开始要那些信件,费尔德狡猾地要求巴里先把钱拿出来,巴里给他看了一个装满钞票的鼓鼓囊囊的钱包,剧院里相当黑,巴里没有把钞票拆开。实际上那些都是舞台用的假钱。巴里挑逗似地拍拍钱包,但他要先检查一下信件再付钱,费尔德肯定料到了这一点。大家应该知道巴里是一个很有成就的演员,多年的舞台训练使他在对付窘境的时候能从容不迫……让巴里大吃一惊的是费尔德从座位底下拿出了那顶礼帽。巴里后来回忆,当时费尔德说:‘没有想到我会把信藏在这里吧,事实上,我已经把这顶帽子划归到你的名下了。看,这里有你的名字。’说着他把汗带翻了过来,巴里用他的袖珍手电的光看到皮制汗带内侧有用墨水写的他的名字。 “大家可以想像当时他的脑子里的反应,他的精心的计划就要因为这顶帽子而毁掉了——如果发现费尔德的尸体,这顶帽子肯定要受到检查,那汗带上的名字斯蒂芬·巴里将成为铁证。巴里已经没有时间把汗带撕掉了,第一他没有小刀,第二,汗带被紧紧地缝在内衬结实的料子上。时间紧急,对他来说惟一的办法是杀死费尔德后把帽子拿走。他和费尔德的体型相似,费尔德带的是中等尺寸的帽子,七又八分之一,他马上决定戴着或拿着费尔德的帽子离开剧院。他将把自己的帽子留在更衣室里,这样做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然后再把费尔德的帽子带出剧院,到家后把它销毁。他还想到如果在剧院门口受到检查,那么印在汗带上的名字将不会使他受到怀疑。考虑到各种可能性以及未知因素,只有这样做才能使他感到不会有特别的危险。” 辛普森嘟哝了一句:“聪明的罪犯。” 警官沉重地说:“多精明的头脑,亨利,很多人都因此而上了绞架。在他决定拿走费尔德的帽子的时候,他也认识到不能将自己的帽子留在那里。因为他的帽子是道具用礼帽,更重要的是戏剧服装设计师李·布伦的名字印在里面。这会使怀疑马上转向剧组,而这正是他要极力避免的。他告诉我在那时以及后来一段时间,他认为警察从帽子丢失所能推断出的最多是帽子里藏有重要的东西。他认为这种判断不会使怀疑的矛头指向他的周围。当我向他说出埃勒里根据帽子丢失这一简单事实所做出的一系列推理后,他完全惊呆了。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他的阴谋本身并没有什么缺陷,他没有犯什么错误,出错是因为他不可能预见到的因素。这顶帽子使他没有别的选择,也就使得一连串推理因此而产生。如果帽子上没有巴里的名字,那么我也不会产生疑问,那么巴里现在还是一个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自由人,警察局档案里又会增加一个未破的谋杀案。 “我不用说大家也能想到,这一连串想法都是在一闪念中产生的。他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他的计划由于事态的急剧变化也要做迅速的调整。费尔德把信从帽子里抽出来后,看着巴里把信快速地检查了一遍。巴里用的是同一个钢笔手电,由于两个人的遮挡,手电光没有引起注意。这些信很完整且秩序整齐,但巴里这时并没有在信上花很多的时间,他以一种同情的微笑抬起头看着费尔德说;‘好像都在这里了,你完成任务了。’好像他们是已经和解的敌人,他也已经是一个友善的朋友了。而费尔德也把巴里的话理解成了这个意思。现在手电已经灭了,巴里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小瓶上等威士忌,好像是为了镇定一下,他问费尔德是否愿意喝一杯以庆祝交易成功。费尔德看着巴里从瓶子里喝了一口,也就不再存有疑心,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巴里会杀人灭口。巴里递给他一个酒瓶。 “但那个瓶子并不是巴里刚喝过的瓶子,在黑暗中,巴里掏出了两个瓶子。他自己喝的瓶子是从左屁兜里拿出来的,而他给费尔德的是从右屁兜里拿出来的。在递给费尔德的时候他调换了瓶子。很简单的事情由于黑暗和律师酒醉而变得更加简单。掉瓶计成功了。但是巴里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在兜里放了一个装满毒药的皮下注射器,如果费尔德拒绝喝酒,他就准备把针头扎入费尔德的腿或胳膊。很多年前,因为巴里曾经受到神经衰弱的围绕,而他又要常年随剧团在各地演出,所以不能有规律地接受医生的治疗,为此一个内科医生就送给巴里一个皮下注射器。由于注射器的时间久远,所以不可能进行追查。如果费尔德不喝酒,巴里也为他准备好了下一步,你们看,即使有了这一步,他的计划是不是看上去也很简单。 “费尔德所喝的确实的上等的威士忌,但里面含有大量的四乙铅。这种毒药有轻微的醚化物的气味,但是被强烈的酒精气味掩盖了。费尔德灌了一大口,他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有东西。 “他机械地把瓶子还给巴里,巴里把瓶子放回口袋里说:‘我想我应该仔细检查一下这些信了。我没有什么理由要相信你,费尔德。’这时,费尔德已经变得非常迟钝了,茫然地点点头,然后就突然地滑到地上了。巴里在检查信件的同时像鹰一样从眼角观察着费尔德。他看到费尔德已经完了,彻底完了,但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的脸扭曲着,拼命地想喘气,他不能动弹,也不能叫喊。当然在这种痛苦中,他似乎已经把巴里彻底忘了。不一会儿,就完全失去意识了。当他向帕塞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实际上是一个已死的人的回光返照的力量。 “巴里看了一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他只和费尔德在一起呆了十分钟。他必须在九点五十的时候回到舞台。他决定再等三分钟看看费尔德是否还会再动,但是没等到三分钟他认为已经行了。九点四十三的时候费尔德经过极痛苦挣扎后不动了。巴里拿起费尔德的帽子,然后迅速摘下自己的帽子藏在披风下面,站了起来。他对路线很清楚,他紧贴着墙,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沿着过道走到左边包厢的后面,这时舞台上的表演正在高潮阶段,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没有.人注意到他。 “在包厢后面,他搞下假发,整理了一下伪装,走出了舞台的门。这个门通向一个狭窄的过道,这个过道又通向走廊,走廊又拐进后台的各个区域。他的更衣室离走廊的出口只有几英尺远。他溜进更衣室,把道具帽子扔进他的普通物品里,把酒瓶里剩下的毒酒倒进洗手池中,清洗了酒瓶。他把针管里的毒药倒进马桶里,把洗干净的针管藏好;如果针管被发现怎么办?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再说他根本就没有用针管杀人。他准备上台了,这对他显得平静,文雅又稍微有一点疲倦。九点五十的时候,有人喊他上台,他走上舞台,到九点五十五的时候,台下响起了惊慌的叫声……” “说说你的复杂的计谋吧。”辛普森突然说道。 警官回答道:“第一次听起来好像并不觉得很复杂。巴里是一个很聪明的年轻人,出色的演员,只这样的演员才能完成这样一个危险的计划。过程很简单,对他来说最困难的任务是把时间控制在允许的范围内。他有伪装,被人看见也不会有事。惟一危险的一步是脱离现场——顺着走道,通过包厢侧门回到后台。在他坐到费尔德旁边的时候,他一直在注意观察着过道上的引坐员。他当然知道由于演出的性质,引坐员一般都是终于职守的。他希望他的伪装和致命的注射器能帮助他处理任何突发的情况。但是马奇·奥康奈没有尽职尽责,这正好帮了他的忙。昨天晚上,他自负地告诉我,他已经准备好了应付任何可能的突发事件。对于舞台侧门,他凭经验知道在演出进行到那段时间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舞台上。技术人员也都在岗位上忙碌。他在计划这个阴谋的时候,事先就知道他在什么时候行动最合适。如果有任何危险的和不确定的情况,那就完全是突发性的风险了,是不是?他昨天晚上微笑着问我。说心里话,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会很钦佩他的豁达的风格。” 警官话题一转:“我希望我已经说清楚了巴里的犯罪过程。对于这个案子的调查,除了根据帽子所做的推理和罪犯的身份已经清楚以外,我们还不了解犯罪的背景。如果你们还记得我们到星期四晚上所收集的物证的话,你们会发现我们从这些东西上也无从下手。我们希望我们寻找的那些信的内容能成为我们了解巴里的线索,即使那些并不很充分,但是……”警官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下一步就是在费尔德公寓的床的罩蓬顶上的秘密隐藏处找到的信。这项工作从头到屋也都是埃勒里做的。我们发现费尔德在银行没有保险柜,在邮局也没有保险柜,没有其他的住所,没有亲密的邻居或生意伙伴,文件也不在他的办公室里,经过排除后,埃勒里坚持这些文件在费尔德家里。你们知道搜查是怎么结束的?完全靠埃勒里天才的推理。我们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摩根的信件以及克洛宁的关于黑社会的材料,而且我想说在搜查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对任何碰到的事情都非常敏感。最后我找到了一堆信件,内容很杂,其中有迈克尔斯的信,有巴里的信。蒂姆,你可能还记得,埃勒里从笔迹分析的角度判断我们可以找到巴里的信的来源,后来我们真的做到了。 “迈克尔斯的案子是很有趣的。那时费尔德狡猾地操纵法律使他只以‘轻微盗窃’的指控被送到了埃尔迈拉,但是费尔德掌握他所犯的真正的罪行的证据。他把这些可以用来指控的证据文件藏在他最喜欢藏的地方,以便将来在合适的时候拿出来使用。他真是一个会收藏的人。在迈克尔斯被放出来以后,费尔德就以这些文件为要挟,肆无忌惮地强迫迈克尔斯为他做各种坏事。 “很长时间以来,迈克尔斯一直在寻找那些信。你们可以想像得到他的心情有多么着急,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在费尔德的公寓里寻找,一次次失败后,他绝望了。我敢肯定,当费尔德想像着迈克尔斯一天接一天徒劳地在他的公寓里寻找的时候心里肯定有一种邪恶的快感。星期一晚上,迈克尔斯像他说的一样回家睡觉了。第二天早上当他在报纸上看到费尔德已经被人谋杀的消息后,他感觉到必须最后一次采取行动寻找那些信了。如果他没有找到那些信,那么警察就有可能找到那些信,那样的话,他就完了。所以他在星期二的早上冒着被警察撞上的危险回到费尔德的家里。当然,支票的故事纯属虚构。 “让我们回到巴里身上,我们在标着‘杂牌’的帽子里找到的原始的信件讲述了退路了,他意识到只有让费尔德永远沉默、否则自己死路一条。他明白即使他筹齐了费尔德所要的五万美元,费尔德也不会就此停止,他还会继续敲诈下去的,况且这笔钱对他来说是根本就不可能搞齐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干掉费尔德。” “黑人血统,哦?”克洛宁嘟哝着,“可怜的家伙。” 辛普森说:“你根本就不可能从他的相貌看出来,他看上去就像你我一样的白。” 警官反驳道:“巴里和纯黑人根本就不着边,他只是在血管里有一滴黑人的血液。但仅仅是这一滴,伊维斯·波普就绝对不可能接受。当我们找到了这些文件并读了以后,就一切都明白了。罪行是谁干的,怎么干的以及为什么。我们需拿着所得到的证据进行审判,你不能没有证据就以谋杀的指控将一个人送上法庭。但是你想想我们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来,咱们讨论一下能够作为证据的线索。女士钱包,排除,你们都知道那是没有价值的证据。毒药的来源,这也完全不能用,巴里是用琼斯教授所说的方法做的,就是那个毒理学家琼斯教授,他买了普通汽油,蒸馏后就得到了四乙铅,根本就留不下痕迹。另一个可能的线索——蒙特·费尔德的帽子,也已经没有了……另外六张空座位的票,我们根本就没有看到它们,而且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它们。剩下的惟一物证——文件,也只能说明犯罪动机,而不能证明任何事情。用这个徽章只能说明摩根或者费尔德犯罪团伙的某一个成员是罪犯。 “我们惟一的希望是找人秘密地进入巴里的公寓,寻找礼帽,门票,或者像毒药,毒药提炼仪器之类的能作为证据的物品。维利找了一个职业小偷在星期五晚上巴里在剧院演出的时候进入他的公寓找了一遍,但是没有找到任何能作为物证的线索,帽子,门票,毒药都已经被销毁了。很明显,巴里肯定会这么做。我们也只能这么认为了。 “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我把星期一晚上剧院里的一部分观众叫到一起,希望能找到星期一晚上亲眼看到巴里的人。你们知道人们在第一次质询的时候由于紧张或兴奋会忘记一些东西,但在一段时间以后会回想起来。然而,这种方法也不成功。被回忆起来的惟一有价值的线索是买饮料的男孩所说的看见费尔德捡起一个女士钱包。但是这和巴里一点也联系不上。你们还记得在星期四晚上我们询问剧组成员的时候也没有得到直接的证据。 “现在对陪审团来说我们只有一个假设的犯罪过程陈述,而没有一件实实在在的证据。我们所要指控的被告的律师能够很轻易地击败我们。这些证据虽然很详尽,但主要都是建立在推理的基础上。你们和我都明白这样一个案子在法庭上的胜率是多少。埃勒里离开我去缅因州后,我的麻烦就开始了。” 奎因闷闷不乐地盯着咖啡杯说:“我绞尽脑汁,但却无从下手。我怎么能没有证据就指控一个人呢?简直是疯了。埃勒里给我发了一封电报帮了我最后一个忙,他在电报里给我提了一个建议。” “一个建议?”克洛宁问道。 “建议我亲自干一次敲诈。” 辛普森瞪圆了眼睛看着奎因:“你亲自干一次敲诈?我搞不懂。” 奎因反驳道:“相信埃勒里,他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建议,虽然它表面上不容易理解。我马上意识到惟一可行的办法就是造一个证据。” 辛普森和克洛宁都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奎因说:“非常简单,费尔德是被一种不寻常的毒药杀死的,而费尔德被杀的原因是他要勒索巴里。对我来说,同样可以假设如果巴里又在同样的情况下被勒索,他可能又同样会使用毒药,而且最有可能又使用同样的毒药。你们应该知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对于巴里来说,如果我能引诱他对别人使用四乙铅,那么我就能抓住他。这种毒药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不用再多解释了。如果我当场抓住他带有四乙铅,那就是我所需要的全部证据。 “如何完成这项任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当时的环境正好适合进行勒索。我有关于巴里的父母情况和血缘关系的文件。巴里认为这些文件已经被销毁了,他没有理由相信从费尔德那里得到的文件是精心伪造的。如果我勒索他,他就又面临和以前相同的情况,所以他肯定又会采用相同的手段。 “所以我用到了我们的朋友查尔斯·迈克尔斯。我使用他的原因是对于巴里来说,迈克尔斯是费尔德的亲密朋友和帮凶,他经常和费尔德在一起,所以拥有原始的文件是很合理的。我让迈克尔斯由我口述写了一封信。我之所以让迈克尔斯写这封信是因为巴里和费尔德经常交往,他可能很熟悉迈克尔斯的笔迹。这可能并不重要,但我不能冒这个险。如果我的计划出了一点小错误,那么巴里就会马上识破它,我就永远不会再抓住他了。 “我把原始文件的其中一张放在信中,让他相信他又一次受到勒索的威胁了。我告诉巴里,费尔德给他带去的是复制件,信里加的文件证明了我说的话。巴里肯定相信迈克尔斯也学他的主人以前的方法对自己进行敲诈。信里用的是最后通牒的语气。我规定了时间和地点并长话短说。然后这个计谋就奏效了。 “先生们,我想这就是全部。巴里来了,他带着他忠实的小皮下注射器,里面装着四乙铅,还有一个小酒瓶。你们看,除了地点不同以外,完全是费尔德案的翻版。我告诉我的人瑞特不要冒险。他一认出巴里就用枪对准了他,并发出警报。幸好我们就在他们身后的灌木丛中。巴里绝望了,如果他当时有一半的机会,就会自杀并同时杀死瑞特。” 警官说完后叹了口气,上身前倾,鼻子吸了几下,房间里一片寂静。 辛普森坐在椅子上转动了几下,钦佩地说:“真的很惊险,奎因,但是有些地方我还不清楚,比如四乙铅,既然它不为人们所熟悉,那巴里是怎么发现这种毒药,并且发展到自己也能提炼出它来?” 警官微笑着说道:“哦,从琼斯教授描述这种毒药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开始困扰我。在逮捕巴里后我依然不清楚。但是答案一直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你说我有多么笨。你们应该记得在伊维斯·波普的家里有一个叫康沃尔的医生被介绍过,现在这个医生是老金融家的私人朋友,他们两个人都对医药学感兴趣。事实上,我记得埃勒里曾经问过一个问题:‘最近伊维斯·波普是不是向化学研究基金会捐献了十万美元?’确实是这样。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在伊维斯·波普的家里举行了一次会议,巴里在那时偶然间听说了这种四乙铅。一个科学家代表团由康沃尔介绍拜访了这个金融巨头,请求他为基金会捐献一笔钱。在会面中,话题自然地转到了在医学界风行的传言以及最新的科学发现。巴里承认他偶然听到了基金会的一个领导,这个人是著名的毒理学家,向会议介绍的毒药的一些情况。当时巴里并不知道他会在将来用到这些知识,而当他决定杀死费尔德的时候,他马上看到了这种毒药的好处和它不留踪迹的来源。” 克洛宁奇怪地问:“警官,星期四早上你让路易斯·潘泽送给我的信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还记得吗?你让我在莱文和潘泽会面的时候观察他们是否互相认识。我给你的报告是否定的,后来我问莱文的时候,他也否认了他认识潘泽,这其中有什么奥秘吗?” 警官轻声重复着:“潘泽,潘泽一直都使我感到迷惑,在我派他到你那里去的时候,还没有做出关于帽子的推理,所以他也就没有被排除。我派他到你那里去完全是出于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想如果莱文认出了潘泽,那就可能说明在潘泽和费尔德之间有某种联系。我的想法没有得到证实,以这点为切入点希望不大。但是潘泽有可能在莱文不知道的情况下认识费尔德。另一方面,那天上午我也不希望潘泽留在剧院里,这样做使我们都有好处。” 克洛宁笑着说:“我希望你对我按照你的要求给你送去的一包报纸感到满意。” 辛普森问道:“摩根收到的匿名信是怎么回事,是没有目的的还是怎么回事?” 奎因气愤地回答:“那只是一个栽赃的小伎俩,巴里昨天晚上向我解释了这一切。他听说摩根威胁要杀死费尔德,但是他不知道费尔德也在勒索摩根。他想如果用一个小故事把摩根在星期一晚上骗到剧院,那将形成一个很大的错觉。如果摩根没有来,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如果摩根来了,那他就会起一定的作用。他选择了廉价的信纸,戴着手套到一家打字社打出了这封信,并潦草地签上了那个没有用的首字母签名。他把这封信从一个普通的邮局寄出。他很注意指纹,所以从这封信当然不能追查到他了。巴里很走运,摩根上钩了,他来到了剧院。摩根的滑稽故事和那封明显的巴里假造的信使摩根成为重大嫌疑犯。另一方面,命运似乎也不让巴里太一帆风顺了。我们从摩根那里得到的费尔德进行勒索的信息对巴里很不利。可是他没有预见到这一点。” 辛普森点点头:“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一问,巴里是怎么买到那些票的?他对这件事有安排吗?” “他当然有安排了。他让费尔德相信在剧院里进行交易并要保持绝对的秘密对费尔德本人来说也同样是非常必要的。费尔德同意了,巴里很轻易地就说服他买了八张票,他自己认为要多买六张票以保证安全。他给巴里七张,巴里留下LL三零左,把其他的票都销毁了。” 警官站起来,脸上挂着疲倦的微笑,他低声说:“迪居那,再给我一点咖啡。” 辛普森伸手阻止了迪居那说:“奎因,谢谢,可我们必须走了,克洛宁和我对这起案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虽然我非常想听你把所有的故事都讲完。”他略显笨拙地又说,“奎因,老朋友,我真心地想对你说,你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工作。” 克洛宁也颇感动地说:“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精彩的故事,如此离奇的谜,还有从头至尾这么完美的推理!” 警官安静地问:“你真这么认为吗?我非常高兴,先生们,因为所有的荣誉都应该属于埃勒里。我为我的儿子感到自豪。” 辛普森和克洛宁走了,迪居那也回到小厨房洗盘子去了。警官回到写字台前,拿起钢笔,把刚才给儿子写的信又快速看了一遍,叹口气,又继续写下去: 把我刚才写的忘了吧,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辛普森和蒂姆·克洛宁刚才来了,我把咱们在这件案子上所做的工作精简后给他们讲了一遍。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一对儿!两个人都像孩子一样,不停地赞叹,就好像这是个神话故事一样。在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越来越感觉到我根本就没有做什么,而你做了所有的工作。我盼望着你能找到一个漂亮的姑娘结婚,然后我们奎因一家就可以收拾行李去意大利,在那儿——安家过平静的生活。好了,啊!,我要穿衣服去总部了。从上个星期一以来,已经堆积了一大堆日常工作等着我去处理。我就要退休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是在催你,可是儿子,我感觉非常寂寞,我——不,我想我很自私也很累,一个越来越老的需要安慰的老家伙。你马上就会回来的,是不是?迪居那让我向你转达他的问候,这个小坏蛋正在厨房里制造噪音折磨我的耳朵。 爱你的 父亲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