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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渡》


 第一章那人搂着他的腰

“江海生……天黑了……”
——天终于黑了。
“我答应过你的，天黑的时候，我会将所有温柔都赠与你。而现在，这个世界，只有我们相互依偎的身影。”
“我，究竟是谁？你？又是谁？”
“你就是另一个我，我也是另一个你。”
“我会永远爱你。”
黑夜席卷而来，吞噬了夕阳最后的余晖，常建市花映园小区，一道黑影冲出草丛，男子身高大概183左右，鼻梁高挺，嘴唇丰满却又沾满了血迹，深邃的眼眸中映着夜色，仿佛是为了隐藏身份，一身黑色便装显得格外轻盈。可他好似经不住任何风吹草动。只要有一点风，他便会轻轻咳嗽起来。格外让人心疼。
身后的几个人已经追着他跑了大半个小区，年轻人的身子就快要撑不住了，就在此时，他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拽，那人搂着他的腰，紧紧把他拥入怀中，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搂住他的那只手格外用力，温热的呼吸声在他耳边交织着:
“别看。”
江海生闭上了眼睛。
随即男子掏出对讲机：“拿下！”
早就埋伏在四周的便衣警察一拥而上，瞬间擒住了那几个人。
2016年7月12日
慕州市公安局
“顾队早！”
“顾队！”
“顾队，这个案子的结案报告需要你签字……”
顾宥摘下墨镜，笑着接过了女实习生手里的结案报告，对她微微一语：“知道了，去忙吧。"
连任5届市局第一警草的顾支队，随时随地都用他那双有神又不失冷峻的双眼看着周围的一切，即使是眼带笑意，却也能让人感觉到浑身上下的魅力，侧脸有型且棱角分明，嘴唇丰满，看的那实习女警满脸通红，捂着自己的嘴跑走了。
作为市局刑侦支队队长，顾宥仿佛自带buf，走到哪里哪里带风，对外被人称为办案的时候认真的要死，不办案就是在强行体验平民生活。
顾宥看着她慌忙离去的背影，一边扬了扬手里的结案报告，一边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顾哥，怎么？又在挑逗实习女警?”
顾宥闻声回头，看见沈云向他走来，搭上他的肩：“你兄弟我今晚去相亲，提早下班了哈，人生大事所以我提前来跟你打个招呼，要不然你老骂我们早退，年终奖金快要被你扣光了。”
“哦是吗？你去吧。”
沈云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爽快，愣了一下，随后只听他说：“你年终本来也没有奖金。”
这时候沈云头上一片惊讶又疑惑又对队长表示不满的声音：什么！？
“5月21日，你谎称自己因为骑车撞了人而迟到，结果连那个人男的女的都记不清，被我当场拆穿……6月1日儿童节，你提前2个小时早退说去给对象买糖吃陪她过儿童节，拜托你撒谎能专业一点吗，万年单身狗还说自己有对象！？6月13日……”
“我知道了顾队！！！南意那边可能有事找我，我就去了啊，你忙你的！……嘶……”
顾宥就这么看着他撞上了匆匆忙忙来上班的南意。
……
沈云感觉自己被一万头草泥马踏过。
沈云妈妈也真是不枉费年轻时是个小说作者，看给孩子起的名字是多少人羡慕不已的？！可惜沈云至今没意识到这先天的优势，还是自顾自的活着。
“顾哥！”南意一身蓝白相间的警服，配上灰色领带，大步冲上前，她那飘逸的长发被过往的风吹得鼓了起来，是那种越看越漂亮的人，可眼神总是那么温柔却又带着焦急，忙起来的眼神无论生人熟人看了都会微微心疼。
“出事了！分局刚报上来，西区出了一起命案！”
靠，死的真不是时候，一大早上班就要去和尸体打交道。
“走。”
顾宥一边往前走一边掏出手机：“喂，秦尉，立刻跟我出趟外勤。”
二人带着几个实习警察往市局外大步走去。
“现场什么情况？有没有上报赵局？”
“还没有，死者林嘉琛，男，16岁本地人，家住东区，慕州市一中学生，现场发现的时候他被放在一具水晶棺材里，嘴角还微微上扬，非常奇怪，感觉就像是安详的死，可分局的人却在他的脖子上发现了……”
“等等。”顾宥示意她停下。
南意不明。“怎么了顾哥？”
“ 我感觉有人在看我们，可能是我多心了。你刚刚说他脖子上怎么了？”
南意顿了顿， “是勒痕。”
同一时刻，草丛里的江海生面色微微涨红，大口喘着气，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警服，领带，市局。
还有那个人。
江海生小心翼翼回过头，看着警车呼啸而去……
“顾队！”
“南意基本上跟我说了，给我拿双手套，还有鞋套。”
真奇怪……
是先勒死，然后在放进去的？
动机既然是谋杀，怎么会多此一举，刻意让他露出笑容？还被放在如此显眼的河边，来钓鱼的人不想发现都难。就好像是……
亲爱的，你是我一生的挚爱，即使你无法和我永远在一起，我也要想尽一切办法留你在我身边，无论星空浩渺还是碧海蓝天，无论年少还是耄耋，我都会在这里，在这里等着你。即使是死亡，我也要让你的美，公之于众。
不过……为什么会被放在西区？
“嘶……真他妈变态。”顾宥轻轻骂了句。
警戒线外，来钓鱼散步的大爷大妈们争相探着头，留言在人群中瞬间从几分钟前的自杀变成了买凶杀人。
“疏散好围观群众，保护好现场，不要让任何人破坏。”
“是！”
“顾队，上面化验结果出来了，死亡时间大概不超过24小时，也就是昨天傍晚到今早清晨时分，死因是被人生前先被灌入大量k|粉后勒死，让他产生安死的幻觉。”秦尉带着手套，满眼疑惑的开着口：“不会吧，把这样一个简单的杀人案规划的如此复杂且具有细节性，感觉就像是，我恨你，但我舍不得你，而且……这还是个孩子。凶手不是一般的变态啊。”
“确实变态。”
顾宥看着水晶棺材里躺着的少年，眼角似乎还带有微微笑意，因死亡呈现出乳白色的嘴唇上还沾有些许k|粉残留的痕迹，谁也不知道这个花季年华的少年生前经历了什么，最后一个看到的是谁，世人只知道，他死了，这起命案会和其他的一样最后成为桌上的结案报告，而只要风声一过，无人会再记得他。
“死者脸上的笑容不仅仅是吸毒而造成的，他是发自内心的笑，沈云！立刻去调取昨天晚上5点到今早7点这附近商店，道路上的所有监控，秦尉处理现场，记得搬运时保护好尸体交给法医解刨，南意跟我走，我们去这小子的学校看看！怎么？死者家属呢？！到现在儿子死了都不知道？其他人快去联系家属！”
顾队不愧为支队长，在几分钟之内安排好在场所有的人工作，现场瞬间忙碌起来。
我希望……
我希望你永远在我身边，我会在这里，永远爱着你。
春风拂过慕州市，涌动的暗潮，无尽的黑暗，正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暗自发酵。
“咳咳咳……”
“是谁把窗户打开的！！！我说没说过我哥身体不好？是谁，我让你们老板开了他！！！”
五星级酒店的大厅里，江海生侧身坐在包房的椅子上，时不时微微咳嗽，柳薇身着长裙站在他旁边，劈头盖脸的指着面前站成一排的服务生开口大骂，旁边的经理被这气场震惊到，脸上尽是赔笑。
“是是是，您消消气小姐，是我们的服务生没注意，小刘！！！出来给我们小姐先生道歉！！！”
队伍中一个女生踱步移了出来，满脸通红，就要被肥胖的经理骂的哭出了声，两眼泪汪汪的站在柳薇和江海生前，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江海生打断：“回去吧，我没事。柳薇，我们走吧。”
他总是这么温柔且善良，总是让柳薇锁紧眉头：“哥……”
“走吧。”
他们从电梯上下来，突然江海生仿佛看到了什么，猛地按下了关门键，电梯再一次徐徐上升。
“哥，你这是……”
“没事。”
他笑道。“有东西忘了拿，再上去一趟吧。”
“哦……”
柳薇转过头，按下了电梯。
与此同时，五星级酒店一楼大厅：“少……欢迎两位光临，包厢吗？还是要开房？”
经理满脸笑容对着面前身着警服的顾宥和南意，貌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沈云，而南意在一听到开房的瞬间脸色涨红，正准备摆手摇头身体抗拒，只听见顾宥开了口：“今天还有别的人来了吗？”
“有啊，一位姑娘和一个长相俊俏的小伙子，自称是兄妹，刚刚小姑娘还因为他哥身体不好在楼上包房大发脾气，他们刚刚才走，怎么了少爷？…………咳咳客人？”
顾宥身后的沈云摇了摇头：“大少爷啊，您就承认自己是亿万富翁吧，你说说你非坚持心里那点执念干嘛，全市局都知道了…………”
顾宥一挥手：“没事，饿了随便准备点什么吃，送到楼上包间。”
“好的好的您稍等！”
“顾宥的脚步突然停下了，只见他回头对着沈云和南意说：“刚刚学校里那两个人都在撒谎。”
沈云微微点头，示意自己也察觉到了。
“也许有实话……不过基本上都是掺了水的酒，明天跟赵局打个招呼，去那个小姑娘家看看。”
“是！”
此时，楼上。
“哥你有什么东西忘拿了，你身体不好就别走了，我过去给你取。”
“没事，医生不是说多走走对我有好处嘛，你就别天天替我操心了，说着你也20多了吧，母亲天天打电话催我说给你找个对象，你看自己有没有中意的，这种事情我强迫你也不太好，实在不行……就去相亲吧。”
“我不去！那些男的全是油腻大叔，我哪里都不去，我就留在哥你身边，我这条命还是哥你救回来的！”
江海生闻言轻轻一勾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去吧，然后直接去楼下停车场找我，我自己慢慢过去。”
“可是哥……你的身体……”
“没事，还不至于走两步就咳嗽。”
“好。你在那里等着我。”柳薇轻轻一笑，转身走向刚刚的包间。
而她没有发现的是，身后的江海生从兜里掏出了个微型耳机，挂在了耳蜗隐蔽处，随即他头也不回的向着与柳薇相反的方向走去。
包间304
“来来来，今个儿高兴，想当年老子在常建市被抓后蹲了3年牢，出来后来慕州在那些警察眼皮子地下倒卖毒品做交易这么多年都没被抓， 也是没用啊哈哈哈……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笑着端起茶水，身旁瘦瘦高高的马仔一个劲儿在旁边迎合着他：“那可不？我们杨哥是一般人吗？来，杨哥，抽烟抽烟……”
“诶不要拿走，那个人还没来？”
胖子一边对着那马仔摆手，一边瞅着包间门口。
“来了!”
胖子向门口一看，身着黑色衣服的江海生站在包间茶几旁边，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杨老板，久违了。”边说他边做出赵局通报下来的暗号，胖子一看瞬间喜笑颜开：“‘春风’是吧？来来来快过来坐，我那个马仔早就跟我说了，我这就大老远从西区赶过来了，这回准备要多少啊？你放心，我杨某人在道上有名的实诚，从来不给兄弟假货，你就放心用！”
随后他打了个手势，身旁的马仔立刻上前搜身，随后对胖子比了个OK的手势。
江海生朝他微微一笑，眼角露出些许痞气，伸出手给他比了个手势，那胖子的嘴瞬间咧的更大了：“这么多？好好好，好啊，果然不是一般人，来来来小孙，去给老板拿货!你先试试，觉得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在给钱也不迟，不着急不着急，先试货在拿钱，这点原则我还是有的。”
闻言，江海生眼角微微一动，不过瞬间就调整过来了：“好。”
不一会儿，那个被称为小孙的马仔就拿过来了一包白|粉，胖子接过来轻轻展开，递到江海生面前：“老板？”
江海生没有接，随即轻轻咳嗽了几声，笑道：“不好意思啊，最近身体有些抱恙，就不试了。”
此时耳机的那头 慕州市市局
“三组，三组准备！看准时机听指挥！”
“三组收到。”
胖子听见江海生的话，瞬间不高兴了，但还是保持着笑容：“试试，试一点儿没大碍，兄弟，你要是不试我就当你不信任我，那这交易就不能再进行了。”
江海生轻轻皱了皱眉头，随后结果拿包白|粉：“瞧您说的，我也好久没看到颜色这么正的货了，不试试怎么行呢？”
“春风不要试！立刻把毒品放下，我们已经派人去救援了，再拖延一会儿！！！”耳机里传来赵局的大喊声，可江海生仿佛听不见一样拿起粉末就准备往里倒，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柳薇的声音：“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海生手一顿。
“不吃辣来点甜的，我说你们能不能专业一点，做个饭还要我亲自下去指挥吗！？”
南意和沈风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的都是：老大，咱是人民警察，能不能别这么挑？
前面的顾宥挂了电话，正准备推开包间的门进去，却看到304房间门口站着的柳薇和里面的呵斥声：“好啊你孙子玩我？给我拿下！”
随后房间里冲出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身后的马仔们穷追不舍，一个已经抓住了门口的柳薇，正准备掐她脖子，沈云突然猛地冲上前抓住绑匪的手：“不许动！警察！”
他护住身后被吓得差点破了胆的柳薇，将她一把甩给身后追来的南意：“看好了！”
“操！警察!”那人说时迟那时快，一把举起包间的椅子就往沈云身上砸，沈云一闪避开了一把要他一年工资的椅子，转手拿起身边的灭火器往那马仔身后一砸，差点让他一口喷出鲜血来，随后抽出身后的手拷准备给他拷上，就看见自家的兄弟举着枪往这边跑：“沈哥！你们没事吧！”
与此同时，江海生狂奔出包间门，擦着顾宥的身体过去，身后的人一听警察都吓傻了，只有两个人穷追着江海生，肥胖的杨老板和他那瘦的可怜的马仔小孙。顾宥看见跑过的江海生，脑子一震随即冲了上去，而此时江海生已经跑不动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紧紧捏着手上的粉包，身体已经不支持他继续跑下去……
就在这时胖子突然从过道窜出来，说是全身肥肉的胖子，力气却大的出奇，一把就拎起娇弱的江海生，把他摁到了墙上，江海生偏头拽着他的手，二人在扭打之际滚落下台阶，胖子死死地抓着江海生的脖颈，勒住他的呼吸道，江海生只感觉到满身的疼痛感，和即将被阻断呼吸道前最后的挣扎，可……
并没有发生。
恍惚中他只记得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很高，鼻梁很挺，双眼很有神，一把举起那胖子就将二人分开，一个过肩摔将其甩到地上，可那胖子完全没有顾忌即将断裂的背骨所涌上的疼痛之感，不要命一般冲向角落里的江海生，顾宥大步跨下台阶，在他触碰到江海生的前一秒挡在了他面前，抬手举起了身后的枪：“站住，举起手。要不你就会死在老子开的酒店里。”
他没有看到的是，小孙早已经从楼道里微开的窗户缝里逃走
这时第三组的支援才缓缓感到：“顾队！江顾问！你们没事吧！？”
顾宥一回头，看见了自家酒店为里面美观设计的低窗户静静地开了一条缝儿 “操，跑了一个。其他人继续追！”顾宥示意大队长拷住那杨胖子，随后转过头一把扶住了即将昏迷的江海生，在他的眼神短暂与其触碰后，江海生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倒在了他怀里。顾宥看着怀中的年轻人，眼神微微闪动，心脏在瞬间剧烈的起伏着，明明在记忆中并不记得这个人曾出现，却又仿佛似曾相识，就好像……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喂……！！！你怎么了？醒醒……”
江海生仿佛沉浸在汪洋大海的最深处，那种舒适感仿佛让他忘却了任何疼痛，只想溺死在这海水中，世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可突然间，他看到光亮缓缓抵达自己身边，一个人正奋不顾身向他游来，抱住了他的腰，将他从无尽深渊中拉回人间。
“谢谢你。”
“不客气。”
他穿上了警服……江海生想。
总有一天我也会穿上
去奔向他，去好好的爱他。



 第二章江海生望着他的背影笑了出来

三个小时前 慕州市一中
“死，死了！？”
面前的女老师听到这个消息时脸几乎都吓白了，手上的茶水杯差点因为恐惧而落地，不过被她强行扶住了。
“怎，怎么会？警官，您听我说，这不可能啊，那林嘉琛是我们班数一数二的乖学生，学习成绩优异，家庭幸福美满，怎么会死了呢？这其中肯定有什么…………”
“您先冷静，现在这个案子已经上报市局了，而死者我们刚刚也确实见到了，此次来就是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仇……他在学校有没有跟谁产生过很大的矛盾？”
南意一手拿着笔记本记录，一边时不时看向对面的女老师。
“没有啊，他很听话，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考试考不好眼角都会泛起泪花，平常和同学们关系都特别好，更不可能跟谁有什么矛盾或者纠纷，就算有我们老师不知道的也不至于被谋杀了吧？您说说，您说说这样一个乖巧听话的男孩子怎么会呢！？”老师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快要哭出来了，一看便是普普通通规规矩矩的人民教师，一辈子都过的兢兢业业。
市一中不愧是集学霸和富豪于一地的地方，无非也就两种人：靠实力考进来，将来左脚清华右脚北大的超级学神和家里坐拥亿万家产，父母碍于面子强行塞进来的小混混。一听说死了人，富家弟子们更是坐不住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在外面朝着办公室探头探脑，就差没冲进来抱着我们人民警察顾少爷临表涕零了。
顾宥用手撑着头，半靠在沙发上，视线不经意往窗户外面一瞅，便看见一群头顶的发胶立的三尺高却被强行穿上校服的小混混中间有一对格格不入的男女，女生身体微微发抖，像是在故意躲避着什么似的，男生想扶着她的肩，犹豫半天也没下手，女生努力平复着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可惨白的脸完全暴露了眼神中的慌张和惊恐，她不时往办公室里瞟，终于在第三次撞上了顾宥的视线，却只停留了不到半秒便躲闪着移开视线。
她在害怕什么？
“王老师，”顾宥开了口。
“啊？”仍旧举着茶杯的女老师闻声向顾宥看去，“怎么了警官？”
“那个女生，还有身旁的男生，和林嘉琛是什么关系？”
王老师看向窗户外，露出了欣喜，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开了口：“啊啊啊那是我们班班长温檀还有副班长年伟，对了对了，他们平时和林嘉琛关系特别好！我前几天还看见温檀和他在走廊上说话呢，快快快……”她走到门口开了门,对着门口颤颤巍巍的女生招手，示意他们进来。
“温檀，年伟，快进来！”
男生正准备移步，可女生似乎很怕屋里的人，竟向后退了一步，随即撞到男生怀里。
“怎么？别怕……我在。”年伟坚定的眼神对上温檀，这时班级里的几个女同学恰好拉着手准备出来上厕所，看见办公室门口这一幕瞬间发挥出了自己被学校扼制了多年的想象力，把玛丽苏韩剧的情节在脑中过了八百遍，随后拽上小姐妹们，头也不回的跑了。
“别怕温檀，没事的，警察来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不会有什么的。”老师的温柔在学生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顾宥听见这安慰的话语突然心头一震，随即熟悉感涌上心头。
“别怕，我会永远在这里陪着你……”
………………
有谁不曾期冀投身远方？
每段荡气回肠，少年最终成为他想要的模样，就是岁月最好的奖赏。
温檀终于在老师的安慰下颤抖着点了点头，被身旁的年伟扶着肩膀，小心翼翼的迈进了办公室的大门。
看来这一中早恋的还真多……
说是这样，可顾宥却完全没看出女老师对他们的行为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和斥责心里，可能是被吓着了的缘故，或许是……
或许是好学生在老师眼里自带出场滤镜和主角光环，足以让她忘却所有的不好。
少女的身体很虚弱，走到沙发上对着顾宥坐下，抿了抿少女红润的嘴唇，干净的马尾辫，整洁的校服领带，运动鞋却是市面上普通的牌子，看样子她属于前者，是考进来的超级学霸乖乖女，可身旁的年伟却不一样，顾宥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几乎认出了不少于10种的奢侈品品牌，连随随便便的一个手环都能要一个有着10年资历人民警察半年工资。
风吹起了办公室的窗帘，世界一片雾蓝色，云仿佛被撕碎般散落在天尽头，静静诉说人间午后慵懒暖阳，和那正躺在水晶棺材里的花季少年。
如果真理不能得到平反，那么要我们有什么用？
“你和林嘉琛是什么关系？”顾宥直起身，平视着沙发对面正在打寒战的十六岁少女。
“就，就普通同学……我们平常不怎么说话，他性格内向，但学习成绩很好，我和他在学校最多的话就是交流交流题什么的……其他的，其他真的没什么了……”
“檀檀!”身旁的年伟一听这句话，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你就跟警察说实话吧，现在人已经死了，你还为他藏着掖着！”他越说越激动，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不！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小姑娘突然似发了疯一般抓着自己的头发，把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几乎全部埋在了膝盖下，一个劲的摇着头。
“不……不能说……说了就会死……我不能说！！！”
“你冷静下来！温檀是吧？你看好了，坐在你面前的是警察，在警察面前一切不法分子都会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所以不论你隐瞒了什么，都对死者没有任何帮助，你记住，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对我们警察破案有很大帮助，你难道不希望为你的朋友伸冤吗？”
顾宥十多年来的办案经验告诉他这个案子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水晶棺材里安详的少年，校内发疯一般的女生，以及……还有市局门口的窥视……在他近30年的岁月中办过无数案子，大大小小的卷宗陈述了无数爱恨情仇，他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少女，侧脸冷峻棱角分明，勾勒出那双仿佛沉溺在深海之间的眼睛，话语间仍旧那么有力：“说出来，不会有事的。”
少女在听到林伸冤的刹那突然一顿，随后渐渐平静下来，放开了紧抓着头发的手，可眼神依旧空洞且无光，身体保持着那种害怕且具有防御性的动作，下意识的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沉默许久后摇了摇头。
“你不说我说！”年伟的耐心到达了极致，“我看到他曾经多次和刘峰在一起！”
“刘峰！？”身旁一直没有发言的女老师突然张了口：“你别瞎说！刘峰？他怎么会和林嘉琛在一起！”
“这个刘峰是个什么人？”
“是，是我们校外的小混混，您不知道警官，我们学习虽是慕州市数一数二的好高中，可学校里好多都是小混混，他们整天不务正业，全靠父母砸钱才进来的！您别看我，我虽然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靠实力考进来的！那个刘峰不仅打架斗殴，收保护费，还……”
“年伟！你不要乱说！”
“老师！这都到什么地步了，林嘉琛都已经死了！” 
“你说那个叫刘峰的怎么了？”顾宥递给身旁的南意一个眼神，示意她拿笔记录关键信息，南意随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个刘峰不仅打架还吸毒！我亲眼看见的！”
顾宥突然一紧眉头，“吸毒？”
根据自己现场观察和法医验尸结果表明，林嘉琛的死亡原因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吸入过量k|粉！不过……究竟是自己吸入还是被那个叫刘峰的混混强行吸入呢？学校里的学霸怎么会和校外的吸毒混混联系在一起？
顾宥看到年伟身旁的温檀在听到吸毒的时候所露出的表情，是混杂着刺激和喜悦的。
“我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你。 ”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呼，呼…………！”
“醒了！！！江顾问醒了！！！医生！！！”
病床上，江海生被各种器械束缚着，手上还挂着未打完的点滴，周围围了一圈人，一见江顾问醒了，左一嘴又一嘴的问候着他，又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病床柔软的枕头上，他们大部分都穿着蓝白色警服和灰色领带，可病房另一头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和长裤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他双手搭在腿上，乌黑干净的短发遮住了额头，脸颊额骨分明，靠坐在窗边，风一过，扬起他那没有一丝皱褶的外套，明亮通透的眼神正注视着自己。
“没事吧江顾问？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这次的任务很成功，多亏了你还有小顾，那帮孙子倒卖毒品多年了，这回终于市局被一锅端了，你放心吧，等伤好了就来市局报道！”
赵斌一看就是急匆匆的赶过来的，连耳机都没摘，还不忘拿上自己没喝完的保温杯。
“好……谢谢赵局。”江海生勉强露出一丝微笑，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赵局疏散开周围的警察，叫来护士为他换点滴，然后走向远处的年轻人。
“顾宥，这次幸好有你在，要不然行动就失败了，别怨我没告诉你，你最近忙着处理西区河那边的少年案子，我就让小江去了……”
“赵局，那个人是谁？”顾宥的重点完全不在因有没有告诉他而生气上，而是病床上的年轻人。
“啊对对对，瞧我这记性，江海生，我们新聘请来的法律顾问，他之前为市局破过很多案子，还当过线人，但一直不接受我们的邀请上任，可是今天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同意了，我们这边不就立刻让他出来，正巧碰上了这次行动，就让他去了。”
“刚刚？”顾宥突然眉头一紧，脑海中浮现出今天早上市局门口的窥视……
“另外，西区河畔那个案子市里很重视，要求3天之内赶快破案，连夜加班也要赶出来！要是有什么进展困难你多问问江顾问，会对破案有帮助，另外你爸让你别老加班，命重要，实在不行我分你几包养生茶得了，不说了我就先回市局了，有什么进展让秦尉通知我。”
“您那养生茶都过期一年了您还舍不得扔……”顾宥望着赵局的背影嘀咕道，随即前面舔着肚子的市长回过头：“你说什么？对了江顾问身体不太好，跟他说话千万别激动，别忘了每天定点来送饭啊，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诶那边的，全都回市局！南意和沈云留下照顾江顾问就行了，案子都破了吗！”
我堂堂市局第一警草要来当贴身保姆！？顾宥咽了口气，笑着迎上了突然回头的赵局。   
见状，那一帮警察一个个的都被赵局的大嗓门吓到了，赶紧做鸟兽散走了，却又时不时回过头依依不舍的看着病床上的江顾问，后者则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咳咳……那个……”顾宥迈上前去靠近江海生，后者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维持着他那平和的语气：“顾队，谢谢。”
“没事，举手之劳，也就算是我们的见面礼。你那……没事吧？”
他顺手指了指江海生的脖颈。
“没什么大碍，劳烦顾队担心了。”
市局不愧是市局，在医院都是Vip，专门配的病房就像是一个月6位数的私人疗养院，干净的大窗台，单独的茶水间，里面竟然还有一袋价值上万的茶叶，不过没人敢碰，大家都知道这是顾宥从家里随手带来的，喝了指不定被市局警草顾支队怎么样呢。
江海生就这么靠在病床上，顾宥看着身旁的南意，还有江海生身旁那个被吓得不轻的柳薇，正死死地抓着自家哥哥的胳膊，都快要哭出来了……
恰巧沈云手里举着用那包1万多块的茶叶泡的茶走了进来，开口道：“顾队，江顾问应该没什么大事，我们先带着她妹妹回去写贩毒案的结案报告了，省厅下了报告说案子很重要，你也别停留太久，这里等江顾问出院了还要为他举办欢迎仪式呢！”沈云边说边将那一杯就价值3位数的茶递给了江海生。
可自己上司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那杯茶上，这可不是心疼，而是沈云这种不会养生的少年一看就不会泡茶，一抓就是半年工资，拿包角落里的茶叶袋瞬间空了三分之一。
可怜我们的江顾问接过了那杯半杯都是茶叶的杯子，皱了皱眉头，可还是勉强喝了一口，结果差点没一口喷出来，沈云现状不对，还没等上司发话，左手拽着南意，右手强行把靠在他哥身上的柳薇拉走，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别介意，他平常随意惯了。”顾宥做到病床边，一手拿下江顾问手上的茶，看着那满是茶沫的杯子，收回了视线。“听赵局说江顾问为市局破过不少案子，却一直不愿意接受来市局上班，怎么突然同意了？”
江海生欠身笑道：“顾队见笑了，这不恰好是遇到了自己想见的人吗，心情好就同意了，寻思都30多了，以后不得赚钱养家嘛。”
“是吗？也是，我们这个年级也该找对象了。你吃点什么，我正好下趟楼。”
“不用麻烦顾队了，我不太习惯吃这里的东西。”
“什么都不吃？可你这身子……”
可江海生只微微欠身随即，与他对上了眼。
顾宥久久注视着那双随时保持神秘和温柔的眼睛，半晌微微叹了口气：“那我也不勉强了，先走了。你好好躺着睡一觉，下午晚饭前我让沈云来一趟。”他说罢提起外套出了病房。江海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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