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泰坦尼克号的SOS求救信号时,卡巴西亚号正在五十八海里外的地中海航行着,其次是一百四十海里外的德国船只法拉克伏特号,都帮不上太大的忙。泰坦尼克号的姐妹船奥林匹克号也发来了回电,却因距离事发地点五百六十海里而无能为力。就在旁边的加利福尼亚号却像前面说的那样,如此讽刺地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没能帮上忙。当第一艘救援船卡巴西亚号冒着危险出现在地平线方向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真正展开救援行动是四点多。从发生冲撞到得到救助,中间只隔了四小时,但是对那些幸存者来说,这短短的四小时却比一生还要漫长。
根据其他记载,泰坦尼克号的牺牲者包括船客八百一十五人,船员六百八十八人。
得救者包括船客五百零四人,船员二百零一人。其中牺牲的名人除了本文开头提到的大富豪,还有名作家兼记者W.T.斯特德、大干铁路公司经理C.M.海斯,等等。起初传到伦敦和纽约的报告完全搞错了,内容相反的电报被同时发来。
—泰坦尼克号在大西洋上撞到冰山,船和人员全部安然无恙。
但紧跟着就传来报告说全体人员都遇难了。
直到星期二的早上,确实的情况都不得而知。船客们的亲人朋友都发了疯似的拥到了白星汽船公司的事务所里,其中大部分都听到了种种没有根据的传言。由英国通商局的马塞先生为审判长、美国上议院议员斯密斯先生为委员长的调查会召开了上议院委员会。当时,这件事在很长99lib.一段时间里都吸引着社会的关注。
杨源 译
第一章
这是一个个人栏里的广告。
征婚—印第安纳州普欧托县风光明媚的地区,经营着肥沃农庄的美丽寡妇,欲求普欧托附近愿将身家财产和人生合二为一的绅士,希望能和有一定经济能力的绅士交往。可以用书信的方式自由进行询问,如果有诚意前来请,面谈,我方也会认真进行考虑。—姓名在公司有备案。
弗雷德里克·克斯看完广告后,拿起加满烟草的烟嘴,长长地吐了一口烟。
克斯的家在与印第安纳州相邻的俄亥俄州的托莱多市。新闻刊登在该市发行量最高的报纸“托莱多通信蜂”上,克斯每天傍晚在晚饭后都会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浏览报纸的广告版,这个版面上用细小的字体刊登着求职、招聘、二手房买卖、租赁等个人广告信息,平时他都不会注意这些广告,但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被征婚的广告吸引了。仔细想想,好像以前在同样的报纸上也看到过几次类似的广告。
他好像突然变得严肃了,一本正经地发着牢骚—这成了他特定的语调。
印第安纳州就在俄亥俄州的南边。在印第安纳州普欧托县景色怡人的土地上,有一位漂亮、富裕并经营着一所农场的寡妇。克斯不自觉地、认真反复地看着这则广告—“欲求普欧托附近愿将身家财产和人生合二为一的绅士”—“身家财产和人生合二为一”,克斯仔细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合二为一。”他小声地嘟囔着,嘴角露出了微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话里隐藏着别的意思还是就是简单的征婚,只是为了结婚这个目的。那么不仅可以和这个漂亮的未亡人在人生上结合,还能在财产上合并,但是必须是“有一定经济能力的绅士”。对方是个有钱人,那么如果是空手的话就有点太自私了。因此作为征婚对象的资格必须要有一定的金钱—克斯再三地点着头表示认同,一只手拿着报纸,一边深思一边将身体靠在安乐椅上。
克斯写信进行询问后,两人便决定了具体见面的日子,然后就进入了见面的安排程序。这则广告词写得态度非常谨慎,明文表示“如果有诚意,请前来面谈,我方也会认真进行考虑”。另外,全文都能看出非常委婉的戒备之意。虽说是征婚广告,但是如果不仔细地阅读就会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广告词非常警惕地表达着用意。有钱漂亮的未亡人广泛征集再婚对象,可以说这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男人都既想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又想游戏人生。如果不多加小心的话,就等同于引狼入室了。但是这样的广告,想必也是女方深思熟虑的结果。在经过观察并了解了对方真正的意图后,如果发现有合适的结婚对象,女方还是希望结婚的吧。
克斯再次对着天空吐出了长长的烟圈,更加认真地考虑了起来。
弗雷德里克·克斯四十一岁,经营窗帘、毛毯之类的买卖,应该算是小市民中的成功者,曾担任过托莱多市商业会议所的议员。他有一副商人阶级特有的赔笑嘴脸,为了经营事业牺牲了大好的青春,到了这个年龄仍然独身一人,是个性格略微孤僻的人。
漂亮的未亡人和大量的财产、印第安纳州碧蓝的天空下乡间的田园生活—这对于一个最近明显感到生活疲惫的中年男子来说是一个绝大的诱惑。和唯一的姐姐商量后,克斯试藏书网着回复了广告。约定的日期大约在寄出信件一周以后,其余的事情就交给姐姐了。弗雷德里克·克斯虽然人到中年,却像个未经世事的处女一样心情激动,兴冲冲地踏上了去印第安纳州的旅途。
第二章
安东鲁·贺鲁格莱英坐在咖啡店的椅子上,那是他经常去的一家单身俱乐部。他一面看着个人广告栏中刊登的这则小广告,一面一手拿起咖啡杯,将杯中已经冷却的褐色液体倒进喉咙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报纸。
这是一家位于印第安纳州西面的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密歇根街临街的巴克·美娜公寓地下室的小餐馆。刚刚贺鲁格莱英正在看的报纸是《芝加哥论坛报》,同样的广告在同市的另外一家有实力的报纸上也刊登了。
安东鲁·贺鲁格莱英一如既往地在.99lib.这家餐厅里固定的座位上吃了点晚餐,然后一边喝着餐后的咖啡一边打开了晚报,漫不经心地看着报纸上的内容。细小的文字刊登着各种个人广告信息,平时他并不会注意这些广告,但是那晚不知为何就突然被“征婚”这样的文字吸引住了,而且一开始就表现出异常的关心。
仔细想想,最近好像在另外两三份报纸上也看到过类似的广告。
征婚使用的是非常巧妙而谨慎的措辞—有特点的文体。印第安纳州与芝加哥的东南方向离得很近。“印第安纳州普欧托县风光明媚的地区,经营着肥沃农庄的美丽寡妇,”—贺鲁格莱英认真地看着这则广告。“欲求愿将身家财产和人生合
写完自我推荐和问候的话语后,由于心情不错越写越顺,贺鲁格莱英不经意地想到了初恋时代的感伤,他尽可能地使用了一些诸如“孤枕难眠”一类让未亡人感动悲哀的语调和打动人心的漂亮文字—但是是否真的能奏效就不得而知了。
芝加哥人非常善于煽情。他还不忘随信附上一张半身脱帽的照片、户籍本、简历、医生署名的健康证明、财产目录等。这封信就像保险公司的宣传册、粗糙而厚重的出版物一样。年轻人的恋爱,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是如果说到带有强烈的目的性的恋爱,好像还是中年以上的人居多。他们的羞耻感已经麻痹了,开始变得厚颜无耻起来,这其中的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是夕阳的年纪了,想抓紧时间吧。对于这位“印第安纳州的未亡人”,那些中年人更加有占有欲,在性的方面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其荒谬性的代表人物。不论是弗雷德里克·克斯,还是安东鲁·贺鲁格莱英,大概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可能一半是因为好奇一半是真的心动,所以他们才做出了这样出人意料的举动。.99lib.
第三章
贺鲁格莱英焦急地等待着,四五天后,他收到了来自印第安纳州的回信。
信的落款日期是一九〇七年十二月十二日,之后这封信也成为了普欧托县警司手中的重要证物,实际上信中的语句非常与众不同,如果能够原封不动地登载原文就好了,这里就尽量忠实地直译出来吧!
“印第安纳州的美貌寡妇”只是一个登广告进行“征婚”的人,突然给素未谋面的安东鲁·贺鲁格莱英寄来了一封回复他询问的信件。
“安东鲁!安东鲁!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爱的朋友。”这是信的开头部分,好像有点不寻常。“现在不论你有多么重要的事情都请立刻来到我的身边,我清楚地知道,你除了成为我的人以外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语气非常强硬,被爱就有命令的权力—可能自认为被爱得那么深吧。
接下来就更加有意思了:“如果你来了的话,肯定能过得比国王更加幸福。我可以保证。迎接国王到来的女王该有多么高兴啊!我的农场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可以骄傲地说,不论是土质还是景色,这里都是整个普欧托县最好的。我的宅邸坐落在两个漂亮的湖之间,风景怡人,四周被绿色的植物环绕着。我轻声喊着你的名字,高兴得得意忘形,无法克制激动的心情。安东鲁!我的安东鲁!快点来到我的身边吧!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交换对你的爱。”99lib.
她给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安东鲁·贺鲁格莱英写来了这样一封露骨的情书。
但是她真正想说的话是书信的补充部分,贺鲁格莱英收到了这份情意绵绵的信,读到这里时脸上都开始微微泛红了,本以为就这样| 时间 | 地点 | 犯罪事件 |
|---|---|---|
| 一九二七年八月二十八日 | 曼特·莫里斯镇的公共墓地 | 二十二岁的桑德拉·G.巴克斯特被从坟墓里挖了出来,凶手奸尸后再对尸体进行了残忍的破坏。 |
| 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一日 | 弗林特市的公共墓地 | 十八岁的女孩林伊娃·邓肯被勒死 |
| 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 奥克希尔镇的墓地 | 马塞·伽兹被强奸 |
| 一九二八年一月五日 | 卡兰德镇的小路上 | 七岁的弗洛里亚·麦克法登被施暴 |
| 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二日 | 桃乐丝·修纳易达事件 |
?99lib.,有点说不过去啊。”“那么,我们加点油就去奥沃索吧。”
汽车急速右转,激起了地上的石子。
就这样,刑警们带着玩笑的心情前往了奥沃索北希科里大街九零八号—霍特林的家,他们从心底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毕竟他们是当刑警的,而且还是三剑客。
谦逊的小房子就如同主人的性格一样。按响了挂着前院玄关小把手上的门铃,优雅的霍特林夫人走了出来,并把他们领到了宽敞的客厅里。
阿道夫·霍特林在家里一副非常轻松的表情,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
“你们有什么事吗?”他微笑着站起身来。
刑警们感到非常难以启齿,肩并肩地站在门口。三个人都把帽子从左手放到右手里,又从右手放到左手,就这样来回地交换着。
“我们是警察。”
还是贝尔索普先开口了。说话的对象不仅仅是一名木工,而且还是能够与神交流、众望所归的教会长老。原因是一个青年人做了愚蠢的梦,这样荒唐的事情实在难以启齿。另外,三个人打从心里都非常尊重这位神学家霍特林。“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您最近的去向—形式而已。真的只是例行调查。”
他们用带有歉意的口吻问道。霍特林有着宗教人共同的冷静和威严。
“非常简单,但是说到最近的动向我真是惭愧。由于我现在失业了,所以最近两周都没有什么事情做—只是在到处打听工作。”
长老的态度非常沉稳,也看不出来有任何的戒备,微笑着好像说欢迎他们常来。
“为了这样无聊的事情打扰到您,非常抱歉!”老亨利·蒙吉尔一边点燃熄灭的烟一边问道,“请问您有道奇的面包车吗?”
“是的,我有。”非常干脆的回答。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您是自己驾驶吗?”
“是的,我自己驾驶。”也是非常干脆的回答。
“那这个车子现在在哪里呢?”
“汽车啊,在车库里。”
“车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的。”
黑色—并不是要找的颜色,不用说那个凶手的车应该不会在长老的车库里。虽然是带有目的性的调查,但是这样有利的反证让刑警们都松了一口气。同时,自己为了搜集证据而来却耽误了长老那么多时间,他们有点感到不好意思了。他们把话题收了回来。
“谢谢了,打扰了。”贝尔索普伸出手来和他握手,“请谅解,我们这些警察终日都在为这些小事奔波,但是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哈哈哈哈。”
“没有的事,正是因为有了你们,我们这些市民才能高枕无忧。这是非常值得尊敬的工作。我们不会忘记感谢你们的。我虽然没能帮上你们什么忙,但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的。”
“别这么说,我们告辞了。”
霍特林送三人走到玄关的走廊下时,老刑警亨利·蒙吉尔突然又问道:
“我们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还是希望能让我们看看那辆道奇车。”
霍特林轻松地就答应了,带着他们一行人穿过房子来到了内院。在一片狭小的空地上建起了一个简陋的车库。一个很宽的门打开着,可以看见里面放着两辆车。其中一辆果真是黑色的道奇面包车。
刑警们装腔作势地盯着这辆道奇车看了很久,因为这样的举动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只是觉得不好意思。贝尔索普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把手放在了驾驶室的把手上。“那我们走吧!”卡林说。于是贝尔索普把手从门把手上拿开,正准备就这么转身离开。这时却意外地有了发现。站在车身旁边的贝尔索普右手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金戒指的大印子—出于刑警特有的好奇心,他摸了一下车门,然后又擦了一下。突然他用力地擦了起来。戒指和车体强烈地摩擦着,表面上黑色的涂料被剥开了。车门上裂开的一块漆露出了里面蓝色的底漆。蓝色的擦痕—戒指把表面的油漆剥离后,里面是蓝色的。
蓝色—不仅仅是蓝色,青灰色—像知更鸟鸟蛋的颜色,一种特殊的混合色。
施暴虐杀少女桃乐丝的犯人就是开的知更鸟鸟蛋颜色的道奇面包车。
霍特林并没有发现这个小细节,静静地站在车库的门口,看着外面。三名刑警开始异常紧张起来。有时候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也会变成可能,经验告诉他们绝对不能排除万一的可能。青灰色的道奇车—这么说,即使是这位受人尊敬的长老也必须继续追问下去了。
突然,沉默再次被问话打破。
“我还想再问一下,上周四您去过弗林特市吗?”
贝尔索普控制住急躁的情绪,冲着霍特林背影问道。对方慢慢转过身来:
“是的,我去过,是去找工作。”
霍特林不带任何情绪地承认了,这样的答案,在当时可以说是具有决定命运的意义。
托马斯·卡林接着提问,他的目的是想把霍特林留在车库里,而贝尔索普和蒙吉尔则返回屋子里,他们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而感到惊吓的霍特林夫人问道:“你丈夫的道奇车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为什么这么问,是灰色带点蓝色的。”
“现在不是蓝色而是黑色的。”蒙吉尔老刑警说,“是最近才涂成黑色的吗?”
“这个我不清楚。确实应该是蓝色的—奇怪了。”
刑警们要求把霍特林的帽子和外套全部都拿出来。其中有一顶帽子就是“黑褐色毛皮的大帽檐鸭舌帽”,这和之前农民阿奇·培根描述的犯人所戴的帽子完全一致。三个人紧张得心扑通乱跳,眼睛停留在一件外套的右肩上—它再次和培根的证词吻合了:“由红色、淡茶色和绿色三种颜色组成的麻点外套,右肩上有明显的油污。”外套确实是红色、淡茶色和绿色的麻点外套,但是没有油污。仔细看就会发现,它有最近才被认真清洗过的痕迹。
下半部分还被割破了。
不可能的事情突然就变成了可能。再加上汽车被重新涂色这件事,在这之前还强烈否定的事情,如今就摆在了眼前。二人突然想到他会不会逃跑,就开始担心起来。卡林还不知道这边的发现,是否能够巧妙地在车库里和他周旋呢。霍特林夫人对这些警官们突然到访的原因好像毫不知情,她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她还故作镇静地回答了两三个问题,然后从厨房的窗口看着两位刑警匆匆忙忙回到了车库里。
“霍特林先生!”贝尔索普非常礼貌地说道,“非常抱歉,请你和我们一起回警局一趟,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第七章
他们拘捕了这位受人尊敬的长老阿道夫·霍特林。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其他确凿的证据?比起这位十恶不赦的犯罪嫌疑人—霍特林本人,连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正在闲聊的托马斯·卡林的脸色也突然变了。脸色变得惨白—由于卡林是个黑人,所以这个惨白的程度就更严重了,他是整个脸全部变白了。漆黑的脸上露出了惊愕而安然的表情。
“去警局?”霍特林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却镇定地问道,“为什么?”
贝尔索普直截了当地回复了他:
“是关于桃乐丝·修纳易达被杀事件,我们有些事情想问你。”
虔敬的长老此时有点吃惊。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手绢擦掉了从额头上渗出的豆大汗珠。这条手绢和在案发现场布伦特湾旁的草原的残雪上发现的“带血的男士手帕,手帕是镶边的、白底蓝色条纹、棉质的便宜货”是同一类型的。老蒙吉尔快速伸手把他的手帕夺了过来。他被前后夹着走进屋和妻子告别。霍特林默默地站在妻子的面前,贝尔索普帮他说明:“我们有事想请你的丈夫协助调查,所以现在想带他一起去弗林特警署。”
霍特林夫人沉默地看着丈夫的脸。贝尔索普继续说着:“他可能暂时不能回来了。”
夫人默默地点点头。这时霍特林看着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缠着他玩的孩子们的脸,两个孩子都是女儿,维藏书网达今年九岁,妹妹特丽萨三岁。霍特林是个多子多福的人,长女和次女都已经结婚,长女是约瑟夫·瓦格纳,今年二十五岁,次女是莱尔·芒罗,二十一岁,她们都住在自己的夫家。排行老三的长子十六岁,名叫德沃尔,在奥沃索中学里住着。这些可爱的孩子们的父亲,可能还是几个孩子的祖父的霍特林,是温厚虔诚的镇上教会的长老,再联想那些铁一般的证据,连这些刑警们都感到莫名的恐怖。是不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如果是这样就真太好了—他们打从心底是这样想的。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必须得这样做。警察带着他走出了玄关。敬爱丈夫的妻子、仰慕父亲的孩子们追了出来。大家再次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友善的邻居、完美的家庭成员,会是施暴并虐杀桃乐丝的恶魔。
“阿道夫!阿道夫!”霍特林夫人叫着,“你想到的事情,一定要和警官说清楚。”
好像为了隐藏自己的过失似的,刑警们匆匆把长老押上了车。妻子站在门口挥着手,但是霍特林连头都没有回,一点都看不出恐怖和狼狈的样子。好像大家都不存在一样,他一个人陷入了沉思。托马斯·卡林握着方向盘,贝尔索普和蒙吉尔夹着霍特林坐在后座上。由于太过匆忙,他们没有对他进行身体搜查。在途中也试图向他提问,但是霍特林就是闭口不答,刑警们也没有再强迫他开口。刑警们也各自思考问题,谁也没有说话。如果证明霍特林是无罪的话,他们该怎么办。这当然是个责任问题了,由于是教会的长老,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当车行驶到奥沃索和弗林特中途时,霍特林找到时机,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折叠刀,准备刺向自己的喉咙。两位刑警吓了一跳,夺掉他手上的刀,立刻给他戴上了手铐。霍特林不一会儿就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一幕似的,完全放松下来,眼睛无所事事地看着前方。刑警仔细检查了这把刀,刀刃上还有明显的很浓的血迹。刀柄里还嵌着和被害人桃乐丝衣物同样颜色的织布碎片,当然血早已经凝固了。他们现在完全没有顾虑了,这个人肯定就是骇人听闻的杀人狂徒了。贝尔索普松了一口气。
“喂,长老先生,虽然很过意不去,但你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吧。”
长老那铁打的神经渐渐松懈了,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呆滞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环视着车内。外面刮起了大风—蒙吉尔提醒驾驶座上的卡林关上车窗防止沙尘进来,车子正在无视交通规则地行驶着。车子经过了可怜的修纳易达家门口,走在迪克西国道上,朝着弗林特市的方向驶去。
在介雷西县监狱关押时,霍特林曾多次试图自杀。不知什么时候他就瞒过了看守的眼睛,从走廊的墙角拔下了一颗钉子,然后刺向喉咙。但只是轻微擦伤,血流了出来,染红了衬衣的前襟,他当时就被带到了弗兰克·格林的面前。之前有一名刑警早已赶到时刻在自己家里等待着召唤、唯一见过犯人真面目的证人—阿奇·培根面前去迎接他。杀害桃乐丝的犯人被抓的消息瞬间就如同星星之火般在整个弗林特市传开了。由于是冬天,天黑得特别早,但是人们还是蜂拥而至地来到监狱的门前。不一会儿培根喘着粗气冲进了格林的房间里,几乎要摔倒在地上。瞬间他的目光从每张脸上扫过,当瞟到被刑警们重重包围着的霍特林时,他停住不动了。时间好像停止了一两秒。培根好像被妖气附体一样不可思议地、陶醉地盯着霍特林,终于他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几乎要跳起来了,朝着犯人挥舞着拳头。
“是这个家伙!”他咆哮着,“是这个禽兽,是这个禽兽!”霍特林完全崩溃了,眼底开始充血,刑警们控制住了他的手和脚,把他按倒在椅子上,一瞬间他反抗的意识完全消失了。
“是我做的。”他嘟嘟囔囔地说,“是我做的……”他反复重复着那句话。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最后几乎就变成了尖叫声。他激动不已,坦白的话语从他那没有颜色的嘴唇里流了出来—毫不含糊、简单的话语,他完全放弃了抵抗。这鬼哭般的怒吼让所有听到的人都顿时头脑充血。“在开车来的途中,看到那个孩子一个人在走路。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走着,我心生怜意便想让她上车。我非常喜欢孩子,我自己也有五个孩子。于是我就让那个孩子上了车,那个时候我本来是打算送她回家的。可是当我看到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时,恶魔突然蒙蔽了我的双眼。那并非我本人的意思,而是恶魔所为。我还记得在迪克西国道往格林街转弯的时候曾打算停车的,但是恶魔的手挡住了那个孩子下车的门,于是我又像梦游一样把车朝着斯坦雷街道的方向驶去—我到底在想什么,这一切都是恶魔所为。那女孩在车上一直哭泣着,她说想回家,她说妈妈告诉她不能和别人一起走,她哭了起来……”
他的嘴有些扭曲,手无意识地再三抚摸着沾满鲜血的颈部,手指痉挛似的动着。他突然停止说话,头向前倾斜着,好像在听着什么。他是在听楼下聚集着的群众的呼唤。突然,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发出了非人类的呻吟。
“我听见了。我能清楚地听见—那女孩直到最后都哭喊着要回家,我听到了。”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警官、新闻记者,谁都没有出声。人们的视线无法离开这头挣扎着、淌着血、喋喋不休的野兽,只能就这样愕然地看着它。霍特林惨白的口角吐出了泡沫,这是癫痫病的征兆—他精疲力竭地抱住脑袋。
“霍特林!”
警司格林非常仁慈地给他倒了一杯水:“不要这么激动。也就是说那个曾经出现在你心里的恶魔把少女强奸后再残忍地杀害了,在分割完尸体后又丢到小河里。我已经非常清楚了,虽然是十恶不赦的恶魔所为,但是长老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霍特林露出了讽刺的微笑,再次从发病中清醒过来,然后微笑着回答道:
“可以这么说。这是全美国都知道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也不必再告诉我,不要再对我说了。”
街道上聚集的群众激动情绪已经达到了顶点,情况非常危险。有一个刑警无法控制住对这个恬不知耻的犯人的愤怒:“你听见了吗,你知道他们想把你怎么样吗?”
曾两次自杀的霍特林突然站起身,用野兽般的眼睛看着屋外疯狂的景象,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他这时才真正开始感到恐怖。他问是不是可以就这样留在拘留所里。警司们商量后决定,让霍特林偷偷地从后门出去,由一队武装骑警们护送他坐上汽车。就这样犯人被安全地送到了总局里。对这一切还不知情的暴徒们从全市各个地方聚集过来,统领者也来了,他们强烈要求把犯人交给他们。聚集的群众达到了一千五百人左右,包括那些疯狂的妇人和母亲们。他们守在去监狱的路上,要求执行私刑的吼叫声如怒涛般涌来。首领和部分激动的群众是来自修纳易达家所在的曼特·莫里斯镇上的人。他们认为只有残忍地对待犯人的身体才能抑制他们心中的愤怒。同时,这里还引起了另外一场骚乱。贝尔索普刑警也拘捕了那位年轻的木工兼执事哈罗德·洛思里奇。贝尔索普的理由就是,做了那么离奇的梦却没有立刻报告警察,不仅这么长时间独自一个人思考着,当被问及此事时还没有立刻痛快地回答,没有尽到一个市民应尽的责任,没有协助当局破案。很明显他是故意的,他影响了搜查的进展,阻碍伸张正义,因此以妨碍公务和包庇犯人两条罪合并论处。这是非常奇怪的判决,特别是当贝尔索普这样说时。但是有这样的记录,所以他也无从抵赖。平时都非常沉闷的密歇根乡村如今激昂的情绪已经达到了顶点,人们的心完全被搅乱了,提出有些出人意料的问题也不足为奇,年轻的执事洛思里奇最终也无法应付。贝尔索普的做法也激起了民愤| 时间 | 地点 | 犯罪事件 |
|---|---|---|
| 一九二七年八月二十八日 | 曼特·莫里斯镇的公共墓地 | 二十二岁的桑德拉·G.巴克斯特被从坟墓里挖了出来,凶手奸尸后再对尸体进行了残忍的破坏。 |
| 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一日 | 弗林特市的公共墓地 | 十八岁的女孩林伊娃·邓肯被勒死 |
| 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 奥克希尔镇的墓地 | 马塞·伽兹被强奸 |
| 一九二八年一月五日 | 卡兰德镇的小路上 | 七岁的弗洛里亚·麦克法登被施暴 |
| 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二日 | 桃乐丝·修纳易达事件 |
99lib.。确实非常奇怪。随着事情的进展双方都认真地较着劲。在日本,一则流言可以流传七十五天,而在西洋则是九天,但这件事带给全国新闻读者的冲击又岂止九天?至今它都是留给人们的一个未解之谜。 怪异的现象就此拉开序幕。 阿蓝·麦多纳从一开始就显得非常认真。也就是擦肩而过时的言语交谈,也就是一天或两三天的交流,之后就没有进展了,这就是海滨浴场的节日恋情—他好像完全没有把这想象成是消遣解闷的玩意儿。旋风般的爱立刻就把艾玛·达史包围了。他被艾玛的娇媚完全束缚住了—一场恋情伸出了手召唤着他。 麦多纳—根据他自己的说明—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航海家,现在受雇于纽·吉蓝德冷冻肉公司,担任冷冻船可路可兰号的船长。由于长期要在海上生活,一个人感到非常寂寞,所以想早日结婚后带上妻子一起出航。如果艾玛·达史同意的话,他希望能立刻和她结婚,艾玛下次就能和自己一起到另外一个半球去航行了。船预定在三周之内就会起航。仅仅见面一小时后,在去往附近的路易斯镇的马车上,麦多纳就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在镇上的一流餐厅里,他为自己刚刚认识的恋人点了丰富的晚餐和高价的香槟酒。 在回去的途中,他还顺便在花店里给她买了一束漂亮的花和女人喜欢的点心,一味地讨着她的欢心。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99lib?样的男人,但是至少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给艾玛·达史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第二章 不仅如此,由于星期日所有的珠宝店都关门了,他还强迫人家把门打开。他非常着急—想买结婚戒指。他这水手的急性子让艾玛感到彷徨,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但她还是无法控制住内心的开心。他道歉后,艾玛还是原谅了他。“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这么早就决定的。我还必须和母亲商量一下。” 艾玛低下头去,用鞋尖在铺了石子的路上写着字—这就是我心里的想法。 一般向女孩子求婚时都会得到公式化的回答—“要问问母亲”,但是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因此如果等待一下可能就会失去一生的机会了,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藏书网。她虽然装得很年轻,保持着一份年轻的心情,还是能让人注意到面具下真实的她—一个摆在架子上布满灰尘的老姑娘。 艾玛的母亲达史夫人是一名寡妇。由于很早就盼望女儿能够结婚,所以也没有任何理由反对。她经营着一家小酒馆,虽然是勉勉强强能够维持下去,但也绝不是毫无困难的。公债和其他的费用,光靠母亲名下那点微薄收入只够养活一个人,对于母女二人来说,当然就非常拮据了。虽然总说希望能早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由于艾玛还是单身,母亲也没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早上,按照约定阿蓝·麦多纳正式拜访了达史家,当他请求母亲允许自己和艾玛结婚时,还是被形式化地问了两三个问题,之后当然是向母亲作出承诺。男方把戒指交给女方,两个人的订婚关系就正式确定了。 由于开始的约定,订婚的周期是前所未闻的短,然后他们就闪电般地结婚了。星期五是吉日—第二天,四月四日,星期六,他们拿到了结婚证书,当天就在布莱顿的圣·詹姆士教堂里举行了仪式。由于在英国没有亲戚朋友,所以新郎麦多纳这边谁都没有出席。艾玛这边也只有十个人参加了婚礼,仪式之后在克拉伦登酒店举行了宴会,麦多纳花钱盛情招待了大家。 新婚旅行准备去查彻斯特,这次的旅行也是麦多纳特有的风格—让人眼花缭乱。星期六的晚上,晚宴结束后就立刻出发,三天后的星期二再次回到布莱顿。因为近期可路可兰号就会出发去新西兰,他自己必须先上船为妻子艾玛准备好船舱和其他的东西,迎接她上船。在准备好一切之后的一两天内就会来接她—船长麦多纳是这样说的,之后他在那天晚上的八点四十分坐上了从布莱顿出发的汽车,一个人先去了伦敦。 艾玛·达史小姐,不现在她已经成为麦多纳夫人了,她回到了母亲的小酒馆里,每天都望眼欲穿地等待着丈夫来接自己上船。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消息,也没有来信,更没有带话的人或电报。四天过去了。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等得不耐烦的麦多纳夫人担心得不得了,于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去伦敦。 这时在伦敦,残酷的现实正等待着夫人.99lib.。她去了丈夫麦多纳住的格兰德酒店,却被告知没有这样一位客人在这里入住。她又去了伦敦海员协会,得到的回答是新西兰的冷冻肉公司确实有一艘名叫可路可兰号的船,但是并没有说近日要去英国,而是它正在从新西兰回来的途中,现在应该正在遥远的大洋中航行着。可路可兰号船长的名字也不是麦多纳。 新婚不久的丈夫到底是什么人,不幸的新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流着眼泪,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回到了布莱顿。她还是相信自己的丈夫、恋人、那个有着男子气概的麦多纳,相信一定是和他走岔了,丈夫很快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她每天装作若无其事,对自己和母亲以及朋友把这件事情当做笑99lib.话说着。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麦多纳夫人也彻底绝望了,她恢复到自己原有的名字艾玛·达史。她是由于婚姻诈骗而被夺去了贞操—她自己以及周围的人,都认同了这样的看法。 到了那年的七月二十八日。 在这之前这是个非常常见的话题,并不会引起特别的轰动,但是之后就变得非常不得了了。出现了比小说还奇怪的事实。 帕托·卡克斯雷是一个住在达史家附近的相当于艾玛伯父的人物,他没有出席麦多纳和达史两家结婚仪式和在克拉伦登酒店举行的宴会。他在伦敦悠闲游玩时,正好有朋友邀请他参加沃拉姆·葛林肉商协会举办的化装舞会。他有空就去了。到了会场后不久,在人群中帕托·卡克斯雷的眼里看到的第一个人物就是那个“消失的新郎”—阿蓝·麦多纳。 他穿着苏格兰的民族服装,还是那么从容不迫,兴高采烈。他寻找着那些漂亮的女性和她们跳着舞,和对方开玩笑,大声地笑着。这张脸,这样的声音—是在卡克斯雷的故乡布莱顿的艾玛·达史连做梦也不会忘记的人—船长麦多纳。 卡克斯雷非常惊讶,就在一旁悄悄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第三章 一定是麦多纳。但是以防万一,他还是向这里的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 “那个苏格兰装扮的人是谁?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似的。” “哪个,那个男的?是他啊,他叫马尔科姆,康普顿·马尔科姆,是个有趣的人。”工作人员飞快地眨了一下一只眼睛,“人真是有趣,他明明已经有老婆了,但还是那么受女人们的欢迎,真是麻烦啊!” “原来是这样的啊。” 卡克斯雷说着就慢慢靠近正在一角取餐台拿酒杯的麦多纳。突然就在他背后拍了一下:“喂,麦多纳先生!” 他对着那张惊叹不已的脸说: “好久不见了,现在怎么样啊?这人真是坏啊,一直都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让夫人艾玛·达史在布莱顿为了你朝思暮想,真是可怜啊!” 在如此放松的状态下,不经意间把马尔科姆喊成麦多纳,还突然间说出了这些让他没有防备的话,但是卡克斯雷立刻就意识到了,从一开始他就失败了。卡克斯雷以为对方一定会编瞎话敷衍,然后逃走,但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对方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脑袋里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可思议地盯着卡克斯雷。他过了很久才开口说话,声音很小,而且对此事好像毫无兴趣一样:“达史小姐是谁?我不认识这位女士。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第一,我是第一次见到你。还有立刻就能被证明的事实是,我的名字不叫麦多纳,我叫马尔科姆。另外,我在多年前就已经结婚了,而且和妻子一起住在伦敦。就算你认错人了,但还是请你不要说那样的傻话。”真的不是同一个人,还是他在巧妙地掩饰着?他说完之后就转过身去背对着卡克斯雷,而卡克斯雷.99lib?也说了句:“哦,是这样吗?”但他并没有就此罢手。如果采用逼问的方法可能很难,麦多纳—可能是马尔科姆并不想和他正面冲突。卡克斯雷感到非常懊悔,在双方还没有发生争执之前就停止了,他立刻给布莱顿发了电报,让艾玛·达史赶过来。放下一切赶过来的艾玛和帕托·卡克斯雷一起在这次舞会工作人员的引荐下见到了康普顿·马尔科姆,艾玛一眼就认出了马尔科姆就是自己的丈夫,是阿蓝·麦多纳船长。马尔科姆或者是麦多纳强烈地否定了,如果被认定为重婚的话,罪名是很大的,可能会被收监。 康普顿·马尔科姆是伦敦史密斯菲路德区肉商协会的成员之一,他化名为冷冻船可路可兰号的船长阿蓝·麦多纳,在布莱顿欺骗艾玛·达史和他结婚构成重婚罪。 审判定在十一月,在贝林法庭开庭审理,这事情引起了公众的激动,并且轰动了整个英国。在事情发生的最初,所有的不利点都明显指向了被告,人们都认为他肯定会被判处重婚罪或者是独立的婚姻诈骗罪。从布莱顿来的很多证人都被叫上了法庭的证人席,大家都证明被告就是在四月份时欺骗艾玛·达史和他结婚的人。 艾玛自己对这一事实也毫不怀疑,她非常肯定被告和欺骗自己结婚的男人完全就是同一个人。艾玛说和她结婚的那个阿蓝·麦多纳掉了一颗犬齿。结婚的那天晚上,她注意到了这个与他年龄不符的现象,当时还觉得很奇怪。审判长命令被告张开嘴巴,检查后发现被告果然少了一颗犬齿。艾玛接着又说,结婚的第二天早上,给他梳头时在镜子里发现他前额的头发里有一个形状奇怪的伤痕。审判长命人当场扒开被告的头发,结果和艾玛描述的完全一样,也发现了一个形状特殊的伤痕。 另外一个决定马尔科姆有罪的致命性证据是,他在自称是麦多纳时,曾对艾玛·史达说过自己是那艘船的船长,而事实上冷冻船可路可兰号和他之间也是有
.99lib.该同情这样的人,但是每当看到变得像怪物一样的汉诺·山时就会忍不住厌恶起来。如今自己这样令人自卑的身躯,加上同乡特别是原来争先向自己献媚的那些女性如今的态度,更让汉诺·山自暴自弃起来。这场灾难不仅毁掉了汉诺·山的肉体,同时也完全改变了他的性格。这时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以前为人所知的汉诺·山长官已经死了,新的汉诺·山诞生了。面目全非的畸形的汉诺·山内心开始发狂,憎恨那些拼命救治过他的医生,讨厌这个世界。因此他背井离乡来到了巴黎。
他来到巴黎最大的目的是寻找名医再进行手术,至少希望能把弯曲的脊背治好。但是人们都感到恐惧,没有一个医生敢接这样的大手术。汉诺·山感到自己的命运就到此为止了。愤怒、绝望、憎恨渐渐地侵蚀着他的大脑,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同时在另一个世界里,新的汉诺·山以其他的身份出现了。作为恶势力团伙的恶首,他的地位不断提高,这个狂人头脑里蹦出的狡猾凶残的犯罪计划瞬间转换成了巴黎的恐怖源。绰号为蜘蛛的汉诺·山到底在哪里,没有人能知道。
汉诺·山眼里看到的正是前面说的那些来阿姆斯特丹旅馆投宿的荷兰和比利时的宝石商。里汉弗旁边开起了一家古董店。之后他为了不引人注意花了很长的时间打通了一条通往三楼十四号房的秘密通道,在房间的墙壁上开了一个秘密的门,可以自由地进出。
到了深夜,当十四号房的客人熟睡时,他带上数名部下将其勒死,夺走他们身上的宝石和其他财物,再将死者的双腿弯曲并挂在窗户的铁钩上,伪装成自杀的模样。从第一位死者布鲁斯·迪拉到里卡多·加里波基,都是这样被杀害的,而且都选择在星期五的晚上,可能是因为在西欧人的迷信观念中认为星期五是不吉利的日子,这更增添了“自杀室”的怪异感。
当然这事旅馆的男主人米尼鲁·邦·德鲁·维鲁德也参与了,他作为旅馆的内应和犯罪集团串通一气。
他让女主人塞莉斯汀卖掉旅馆,表面上让里汉弗来购买,实际上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让“自杀旅馆”的计划能顺利进行。
巴里斯特怀揣科耳特左轮手枪和手电筒,假装躺在三楼十四号房的床上熟睡—墙壁的一部分几乎没有声音地滑开了,出来了几个黑人。
外面的走廊上,杜弗朗斯科长、贝鲁琼博士、莫巴警官及警署的一班人马正等待着。在一阵打斗声、枪声、嘶喊声后,警察逮捕了九人,其中有四个是里汉弗的手下,但全都是些小喽罗,没有重要人物汉诺·山的身影。
第一章
一九一九年三月八日下午,托尼·费尔南德斯坐在小货车上堆得像山一样的木材堆的顶端,从工作地返回家中。小车行驶在加利福尼亚州圣马提奥县的索耶假部落街道上。这是他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这条路上树木比较多,但是他对毫无新意的乡间景色早已看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托尼喜欢坐在小货车的顶端观察依附着道路两旁的山峦的形状、干涸的河床上露出的石子等一些细小的变化,渐渐地,这种浏览式的观察就变成了一种习惯。现在也是这样,他随着小货车上的货物一起摇晃着,无聊地四处张望着,很偶然的某个画面就映入了他的眼帘。正对面的不到三十英寸处的河床上,有一个人的手悬在空中,看上去好像正对着托尼·费尔南德斯挥着手。他只是很快地瞟了一眼。货车已经驶了过去,当回头再想去看的时候,早已看不清了,那人的手被淹没在草木的阴影处了。他虽然觉得那可能是白天的幻影,但是当时是很清楚地看见了那只手。人类的手怎么会悬在空气里?托尼犹豫了很久,和脑海中自己的常识斗争着。河床位于两条路的中间,横卧在小溪谷的谷底。这一侧是私有的索耶假部落街道,只有少量的载货车通过,对面则是行人很多的半月湾国道。.99lib?回。这就是写字楼里面那些小市民的可爱之处。可是,若简单地认为他们只不过是勤杂工、小孩子,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便是本故事的第一个要点。然而本故事跟现实还是有所不同的。这对位居勤杂工管理阶层的人士来说,的确是个经验教训。
有这样的人吗?身上被绑了一吨炸药,导火索都点燃了,兀自凝思着接下来的命运,思忖它何时才会爆炸……应该是没有的吧!这是第二个问题。特别是经历过极大焦虑和不安的人,譬如《芝加哥论坛报》社会部的夜勤副经理F.S.雅各布斯先生。
那天,编辑室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篇关于荒谬事件的新闻稿。雅各布斯那新闻业者的神经就像是被烤焦了一样,发出吱吱之响。
—路堡银行的勤杂工维尔·詹金斯拐走了一百万美元的现金,逃之夭夭了!
勤杂工和一百万美元,不折不扣的百万美元!大约相当于眼下的两百万日元呢!那次被拐的现金数额过大,虽未发生在眼前,但有感于此,听说大阪储蓄银行、明治生命、日清生命、仁寿生命这些日本银行在资金的进出上,也变得小心了呢!
据说,被拐资金正陆续被兑换成两百万日元。正是那个平日里被轻蔑、被忽视的维尔·詹金斯,做出了这样不太可能的行为,打破了平静。这太有趣了。在社会部副经理雅各布斯眼里,突发新闻更是有着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效益价值。雅各布斯称此事为“勤杂工与百万美元”,在他的编辑生涯中,该事件简直堪称“鲸鱼罪案”,是像鲸鱼般罕见的大事件了。
一个杂役把全芝加哥的狂热掀到了顶点。光天化日,从银行卷走百万美元,这新闻当然一举撼动了警方和财经界。勤杂工与百万美元!兴奋就像被激起的水波一样扩散着,无论到哪里都是流行话题,虽然那家伙只是个小勤杂工。警察也因此而兴奋起来了,从银行附近到芝加哥全市,像梳头发一般持续搜索着。如此这般,从白天忙活到黑夜,不要说勤杂工本人,就连他的一根汗毛也没发现。勤杂工维尔·詹金斯抱着一百万美元,就像一团烟雾,消散在芝加哥无底泥沼般的大街深处。
在美国,如果有什么事件发生,报社记者就会跟警察一样亢奋起来。可有时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这时记者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制造一些事件出来。所以在发生犯罪等突发事件时,报社记者的动作就会变得有些出格,更有甚者,报社记者竟然学着警官或暗地里或公然地为搜查犯人而疲于奔走,这是常有的事。为公众迅速提供准确新闻的热情和猎取耸人听闻大事件的新闻业者的职业精神,可以驱使他们去任何地方。“喂,勤杂工,你在哪里?”在这样的声音迂回于芝加哥上空的日子里,这座城市确实成了记者们的大舞台。一定要抢在其他报社前面发表查明维尔行踪的报道和照片—把在成捆的美元现钞前瑟瑟发抖的少年维尔的照片在本报上刊载,那可是绝对绝对有必要的事情。这样一来,各家报社给属下的记者们下达了戒严令。记者们恨不能把浑身的侦探细胞散布在各条大街上,并把它们变成无处不在的游击队员,其异常的行为使人感到仿佛是“.99lib?存放现金的地下金库,发现原本放置一万美元一捆的架子空了一层,于是大叫了起来。
差不多半小时前,贝卡尔和其他出纳员来的时候,那些钞票还原封不动地码放在那里。紧急查对账单和账簿后,证明那笔钱肯定不会划拨到其他地方。哎呀,一定是有贼溜进了地下金库!看来只能这样考虑了,而且,这个贼肯定是来自银行内部的。
银行出了内鬼!谁都在这样想。能立刻把那家伙揪出来就好了!
盗窃巨额现金虽是重大事件,但事情的经过应该是简单的。警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认为。
直到此时,萨米尔森、各位部门经理、私人侦探仍固执己见地认为银行内部没有值得怀疑的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句法国警界的格言不就变得很滑稽了吗?
“在没有抓到真正的案犯之前,任何与案件有关联的人,无论其地位高低、出身贵贱,都是本案的嫌疑人。”于是,警察开始了对以萨米尔森为首的银行职员和其他雇用人员的逐一盘查。总经理、副总经理、现金组、出纳组、账簿组、打字员、事务人员,每个人都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盘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令人沮丧的是,直到问完这些人,那个可疑的家伙也没有被发现。
“把勤杂工都给我叫来!”局长嚷道。
其实,就算是有人怀疑银行有内鬼,谁也没有把勤杂工考虑在内。一个小孩子能拿走一百万美元?这也太不靠谱了。但是,联想到那句格言:任何与案件有关联的人,无论其地位高低、出身贵贱……最终,六个杂役被叫了进来。这几个孩子阴沉着脸,规规矩矩地在局长面前站着,一问三不知。哎!萨米尔森觉得有点怪:一共有七个杂役,怎么只出来了六个?
有一个被点了名而没有应答。这个人就是维尔·詹金斯。即使到了此时,还是没有谁觉得勤杂工维尔有什么不对劲。大家很快就把维尔的事情忘了,继续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分析着这件事,听到局长表示最好把维尔找来时,萨米尔森竟笑出了声:
“维尔可是模范杂役,莫非这孩子会盗走一百万美元……”“不能这么说。我倒是挺想见见这位模范杂役。”
局长坚持着。这样才查了一下,有人说维尔出去吃午饭还没有回来。午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这回是局长笑了:“这可不像是模范杂役所为呀,我更想见见他了。”萨米尔森立刻吩咐人去维尔常去的附近的小餐馆去找,结果,他今天根本就没有去吃午饭。啊哈,是这么回事吧!一个百万富豪本来就不应该去这种寒酸的小饭铺。他家里的人可能知道点什么吧!电话打了过去,是他的母亲接的,“维尔不是在银行吗?”对方反问道。
越来越不对劲了,他叫来门卫,问道:“看到维尔外出吃午饭了吗?”
这是一个穿着灰色制服、佩戴银行徽章的门卫,一脸严肃,像是在努力地挖掘着记忆:“他像往常一样,十二点时从我的身边走过,大概是去吃午饭了吧。”
“他没拿着什么东西吗?”
“好像是拿着一个报纸包。我想可能是拿着从家里带来的三明治盒饭,到小饭铺再要杯牛奶一起吃吧。”
至此,“勤杂工与百万美元”终于有了端倪了。再把与金库有关系的人一起叫来!
佩吉和爱费鲁德,这两个会计异口同声地表示,他们看到了正从金库里向外走的维尔,因为他们的办公桌正对着金库的大门,所以这个证言是可信的。
那么,案犯肯定就是勤杂工维尔了!
第四章
另一个叫凯罗什的会计也证实,他看到戴着鸭舌帽的维尔,腋下夹着个不大的报纸包,走在从金库回来的路上。看来所有证言都指向了维尔。关键是时间点完全吻合。美元现钞是在十一点三十分到十二点稍过这段时间里失窃的,而该时段里进出过金库的只有维尔一个人!接着,他就走出了银行。
也就是说,维尔带着小报纸包走出金库,然后就消失了。最让人困惑的地方,恰恰就是那个“小报纸包”—若将一百万美元扎起来的话,体积会相当大。因此,警察让人拿来一百万美元纸币,摞好了紧紧捆扎,结果正好跟饭盒一样大。
无论是门卫,还是凯罗什,都坚称维尔带出银行的就是那般大小的东西。
“应该没有共犯和教唆者。”罗迪·霍尔姆说道,“那孩子可能是有事进了金库,恰巧九九藏书看见那些现金。大家都说银行应该把杂役与现金分开,以避免这种偶尔的诱惑所导致的冲动。”
平日里,谁也不会过多关注杂役。勤杂工们夹着包裹匆忙地在银行内穿梭,这是四季不变的风景。有的观点认为这样的景象造成了罪犯容易得手的结果。如果正赶上午饭时间,维尔大大方方地走掉是不会引起注意的。
但问题是,维尔从银行里带出的,是一百万美元!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雅格布斯说道:“局长、黑社会、警察和我们这些记者全都眼睛充血地思索如何找到维尔的踪迹,可那些人的目的跟警察和记者完全不同,他们想的是如何把这一百万美元攥到手里!”
听到这里,罗迪把脚收了回来,重新在椅子上坐直。新闻记者的本能猛然被激发了。
“对啦,有一种观点说维尔这小子可能已经没命了,他受到了芝加哥黑势力的劫杀……”
“我有个感觉,那孩子拿着一百万美元,无论如何是不会到处乱窜的。像鹫这样的猛禽绝对不会放弃到手的食物的。你们都走进了死胡同,你想想看,今天几乎没有警察在外面值勤吧?可偏偏如此的寂静,实际上,这才是最大的危险。我想那个‘地下世界’难道不会全体总动员悄悄地查找维尔,演一出‘百万美元寻宝记’吗?”
为谨慎起见,罗迪立刻给警察局打了电话,询问今天还有没有其他的事件发生。今天看来真的很难得,芝加哥平安无事。只是刚才在“谷底”发生了一起小型枪击案而已。小型手枪的试射—芝加哥警官用如此温柔的语言来描述一起因手枪乱射引起的骚乱。
前面提到的被称为“谷底”的地方,实际上就是南霍鲁斯泰德大街的一个区域。那里是芝加哥“恐怖街角”、犯罪魔窟的心脏。外国移民中的失业者像尘埃一样降落到那里,如同掉进了大染缸,被漂染上了凶恶的色彩。打架、凶杀,哪一天没有成为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呢?
可今夜的确很特别。听说了“谷底”的枪击案,雅格布斯的头像是被那把手枪指99lib.扰乱警方的视线故意留下的。也就是说,“抢劫”也是一种假象,真正的动机其实是“怨恨”。而且伯爵家里被盗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流入市场。警方仔细调查了博洛尼亚当地的当铺、古董商人,可是没有发现任何从伯爵家里偷走的东西。首先,介绍一下本篇中将要出现的人物吧。 弗朗切斯克·波马蒂尼伯爵—意大利豪门;手握大权的天主教徒;拥有社会、政治地位的青年贵族、富豪。特奥德琳达·波马蒂尼伯爵夫人—出嫁前的名字是琳达·穆里;穆里教授的女儿。 奥古斯特·穆里教授—博洛尼亚医科大学校长;上院议员。 特里奥·穆里—穆里教授的儿子;伯爵夫人的亲哥哥;第一个冲进杀人现场,发现惨死的妹夫;身兼市治安官、卫生部长、市议会议员,头衔很多;为了给妹夫报仇,负责指挥此次搜查工作。 塞奇博士—穆里教授的助手。纳尔迪博士—著名外科医生。罗吉娜·伯内特—特里奥·穆里的小妾。 全市最著名的医生、上院议员奥古斯特·穆里教授,自然是博洛尼亚上流社会最受瞩目的人物。他的千金.99lib.t>,特奥德琳达小姐芳龄十九,才貌双全,是博洛尼亚市最受欢迎的姑娘,求爱者无数。不过特奥德琳达小姐可是志存高远。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她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一定要等到一个又有财又有权的人托付终身。这已是博洛尼亚尽人皆知的秘密。 一八九一年,琳达·穆里(特奥德琳达的爱称,只有家人和朋友才能这么叫)和朋友一起去帕杜亚市旅行,邂逅了年轻的伯爵弗朗切斯克·波马蒂尼。她立刻被伯爵的财富与英俊的相貌所吸引,主动出击。伯爵也积极回应了琳达的感情,为了她决心放弃美酒佳人陪伴的单身生活。他立刻向穆里教授提亲,与琳达举办了婚事。老教授当时并不赞成这桩婚事,觉得两人间并无真正的爱情,只是年轻的琳达被对方的财富和地位蒙蔽了双眼,但这毕竟是女儿的心愿,无法阻拦。他很担心未来女婿的状况,曾私下派人调查,发现此人极为好色,尤其喜欢找那些低俗的妓女。而且“波马蒂尼”家世代都是保守党,是著名的反对派。穆里教授是位科学家,是共和派人士。意大利人本就喜欢议论,在政治问题上尤为敏感,考虑婚事时也要把政治立场考虑在内……但是,两个年轻人最终突破了一切障碍,举行了婚礼。
.99lib.
两人度完蜜月后,在帕杜亚的别墅定居了。大女儿玛利亚和大儿子吉奥瓦尼诺都是在帕杜亚出生的。
表面上,伯爵一家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伯爵去罗马的时候,都会给夫人送去充满爱意的信件。在外人眼里,伯爵夫人也是幸福无比。可是,她心中其实痛苦不已。正如她的父亲穆里教授担心的那样,与丈夫在阶级上的不同,以及习惯、价值观的差异,不会随着婚礼烟消云散。夫妻俩三天两头就会吵架,琳达的美梦早就灰飞烟灭了。而且,当时的意大利经常出现政治破坏家庭和睦的情况。丈夫是极端的反动主义者,而妻子却是先进的共和论者—这其实并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政治主张,只是自己碰巧生在了这样的家庭中。可就是政治取向的不同,在波马蒂尼夫妻间造成了一道鸿沟。
最让人头疼的是,伯爵的放荡并没有随着婚姻生活的开始而结束。婚后不久,伯爵就开始夜夜笙歌。他经常去罗马和博洛尼亚的夜总会,左拥右抱,引得人们议论纷纷。
在儿子出生后,伯爵的行为越发荒唐,硬是说自己是被迫结婚的,当时并不情愿。他带着一群女人跑去齐瓦尼加的别墅过日子,留下夫人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管不顾。
痛苦中,夫人曾给教授写过一封信,信中如此写道:“我那弱不禁风的健康,娘家的名誉,子女的教育,我的思想、信念、家务……我奉献给他的一切,现在都成了他折磨我的工具。”
第二章
然而,伯爵固然有错,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早在结婚前,十六七岁的她就跟父亲研究室的助手,也就是父亲的徒弟塞奇博士有了关系,成了远近闻名的丑闻。
这位塞奇博士年近四十,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他经常出入穆里家,和琳达的关系十分密切。终于有一天,穆里教授看不下去了,把塞奇博士逐出了师门,与他完全断绝了联系。琳达的哥哥特里奥·穆里和塞奇的关系很好,为了他在父亲面前说了不少好话,琳达也哭诉了许多次,可都没有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穆里家与塞奇博士都处于绝交的状态。一八九五年,波马蒂尼伯爵觉得在帕杜亚住腻了,带着妻子孩子搬到了博洛尼亚的府邸中。夫人觉得很高兴,因为自己的娘家也在这里,能经常与父亲哥哥见面了。可是,正是在博洛尼亚,发生了这起悲惨的事件。
夫妻俩的关系在帕杜亚的时候就不好,搬到博洛尼亚之后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伯爵发现了一种折磨妻子的新战术,那就是把孩子们与夫人隔开,而且把孩子往夫人不希望的方向培养。为此,夫人特别痛苦,找父亲与哥哥商量。他们听了之后怒气冲天,劝琳达立刻与那个“耶稣会教徒的小哈巴狗”(穆里家的人一直都是这么称呼伯爵的)离婚,回娘家生活。可是夫人为了孩子,没有同意。现在想想,要是当时夫人能咬牙离婚,离开伯爵家,情况可能会好很多。
这时,命运般的邂逅出现了。那位卡罗·塞奇博士出现在了琳达·穆里—波马蒂尼伯爵夫人的面前。伯爵夫人前去卢斯科尼伯爵夫人家拜访的时候,在客厅里偶然遇见了塞奇博士。琳达几乎快把这段学生时代的罗曼史给忘了。可是塞奇博士并没有忘记少女时代的琳达。他凭借着自己精湛的魅惑技术,勾起了伯爵夫人心中的欲火。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能猜到了。对塞奇这样的老手来说,勾引伯爵夫人简直是小菜一碟。不过,这一次夫人犹豫了整整半年。然而,她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其实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且性格还很刚烈。她再次向塞奇奉献出了全部。可是夫人一旦通奸,立场就变得非常不利了。
可能是因为夫人心中有愧吧,她在与塞奇重修旧好之前,给伯爵写了一封信,希望能99lib.够完成离婚的法律手续。她说这样的状态再持续下去,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还不如离婚来得干净。夫人抑制着感情,可怜巴巴地写道:
切斯克啊,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的出身是我们面前的一道鸿沟,我们越是努力想要在一起生活,就越是不幸。
我对你的感情—爱情,对我这种会为了爱人奉献一切的人来说,是不够的。我不能把心中所有的感情都奉献给你,想必你也是不会接受的吧。我越是想要努力爱你,你就越是会不愉快。我越想爱你,就越是觉得不满足。我想要更多的爱。所以我现在非常不幸,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可是,刚结婚的时候,我真的是很尊敬你,很爱你的。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是个感情细腻的人。我承认你的确是个好人没错,可是对我却缺乏关心,这一点削弱了我对你的爱。藏书网
你轻视我,对我不理不睬。而且你还因为我的娘家对你的恶评,对我的理解和同情也不闻不问。
你觉得我像我的父亲和哥哥一样,是拥有自由思想的共和主义者,是坏人,是国贼。而且你还说你本来就不想和我结婚。说当年是我主动诱惑你,与你发生关系,所以才不得不与我结婚—我的后台就是我的父亲和哥哥—简直就是被迫结婚的。切斯克啊!我们的婚姻究竟如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可是,我其实并不想写这些,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那些美好回忆。可是你的言行却伤害了我,让我自暴自弃。我现在已经脆弱不堪了,脆弱到不能战胜肉体的诱惑了。现在有一股巨大的感情浪潮朝我袭来,我几乎就要将自己的全部奉献出去了,我在感到恐惧的同时,却也感到了一丝喜悦。
特奥德琳达
然而,对伯爵来说—哪个国家的伯爵都是如此—教义与家族荣誉高于一切。现在夫妻只是暂时分居—永远的暂时分居—所以他完全没有理会妻子的离婚请求。
妻子是妻子,自己归自己,为所欲为,愈演愈烈。
丈夫不在,情夫自然乘虚而入。塞奇博士常常前往伯爵府邸。然而,当伯爵在罗马患上热病的时候,夫人还是立刻赶到了丈夫身边,不分昼夜地照顾他。看到这幅景象,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希望夫妻俩破镜重圆,博洛尼亚教区的长老斯瓦帕主教还特地为他们举行了一场“和好仪式”,伯爵也勉强回到了夫人身边。朋友们的计策成功了,但好景不长,两人性格不合,一切都于事无补。两人住在一起,关系越来越差,很快,伯爵就在博洛尼亚恢复了荒淫无度的生活。见状,夫人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也扯下了道德的面具,和塞奇博士打得火热,日夜享乐无边。弗朗切斯克·波马蒂尼伯爵府邸成了博洛尼亚市民厌恶的风月场所。夫人和塞奇博士每晚都会举办宴会,那些行为不端的绅士淑女都会来参加,一直闹到次日早上。当时,附近的居民都给伯爵寄信,提醒伯爵要注意。伯爵立刻考虑到了“家族荣誉”。深夜,正当宴会进行到高潮的时候,伯爵突然回到了家中,客人作鸟兽散。第二天早上,伯爵就带着孩子们出发去了威尼斯,临走时扔下一句话:“今后我们一刀两断。”
丈夫既然去了水城休养生息,那妻子自然也想出去散散心。于是她也立刻离开了博洛尼亚,前往瑞士。同行的人竟然是她的哥哥特里奥和哥哥的小妾罗吉娜。三天后,她又发了一封电报叫上了卡罗·塞奇。两人以夫妻身份在苏黎世住了一段时间,随后前往德国达姆斯塔特。两人前往当地的药店,塞奇博士以研究为借口,购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两周后,夫人若无其事地前往威尼斯,与丈夫和孩子团聚。塞奇和罗吉娜则回到了博洛尼亚。
两个月后,也就是十月八日早晨,弗朗切斯克·波马蒂尼伯爵被人发现惨死在自家门口。
警方将问题看得太过简单,一开始调查就碰了一鼻子灰。他们曾多次改变搜查方向,可还是一无所获,只是找出了一堆戏剧性的要素:不幸的婚姻、不被爱的妻子、第三者、永恒的三角关系,以及丈夫的离奇死亡—一般来说,人们都会同情寡妇,大家都觉得那位为所欲为的伯爵只是遭了天谴而已。
然而,一九〇五年八月十一日,让意大利全国都目瞪口呆的审判,在巡回法庭开审了。被告席上坐着的,竟然是伯爵夫人特奥德琳达·波马蒂尼、她的哥哥治安官兼博洛尼亚市议会议员兼卫生部长特里奥·穆里,以及那位花花公子卡罗·塞奇博士。这场审判旷日持久,从去年十月就开始了。三人的罪行确凿无疑,如何量刑却成了人们争论的焦点。警方之所以会逮捕夫人,实因夫人的父亲穆里教授向警方提供了线索,可他们并不知道治安官本人也有共犯嫌疑。虽然意大利是个盛行秘密结社的国家,但该事件在那里也算是独树一帜。伯爵夫人到底有没有参与伯爵杀害案呢?这还是一个谜。
警方自然想到要向伯爵夫人了解一下情况,然而伯爵夫人的哥哥考虑到妹妹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带着她到瑞士散心去了。于是,事件就陷入了死胡同。新闻还给这起事件起了个名字叫“博洛尼亚事件”,宣称这起事件的谜底永远不会被揭开。过了一段时间,案情突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某天早晨,穆里教授来到警察局,要求与负责的搜查科科长谈一谈。警察局的局长出来见了教授,只见老教授神色慌张,喘着粗气。
他说道:“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杀害波马蒂尼伯爵的人,其实就是我儿子特里奥。我和他弟弟里卡尔多亲自前往瑞士,问出了事实的真相。”一开始警察并没有将老教授的话当真。他们觉得教授是受了打击,精神不正常了。可是他们调查下去后发现,老教授说的话合情合理,很有可能就是事实,警方立刻重视了起来。老穆里教授说,为了除掉妹妹的仇敌,特里奥·穆里杀死了波马蒂尼伯爵。他的小妾罗吉娜也是共犯,她负责勾引伯爵,给特里奥制造机会。二人进入卧室之后,特里奥就偷偷溜了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伯爵。
警方本希望教授能够保守秘密,直到警方正式公布消息,可是老教授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走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这条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博洛尼亚。特里奥·穆里从瑞士回来,刚跨过国境,就被警方逮捕了。本来警方准备找齐证据再逮捕他的,可是现在实在是等不了这么久了。
伯爵夫人寄给哥哥的信件也成了证据。信中写了伯爵荒淫无度的行为,而且在信的最后,伯爵夫人如此写道:“哥哥,请你救救我,把我从这个恶棍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吧!”特里奥一定是看了这封信才下的决心。从伯爵的伤痕和行凶的工具来看,犯人也绝不会是单独犯案的。
第三章
市议会议员兼治安官兼卫生部长特里奥·穆里,接到有关恶臭的报告,第一个冲进伯爵府,发现尸体的就是他。被任命为事件总负责人,为妹夫讨个说法的也是他。他其实就是凶手,人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被惊得目瞪口呆,即使是热爱议论是非的意大利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杀了人,自己再发现尸体,自己还要当侦探。侦探小说里倒是经常见到这种模式,可没想到真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被逮捕的特里奥在署长面前承认了一切罪行。可是,他就是闭口不谈自己还有共犯。
“我没有杀人,那是正当防卫。我为了让妹妹过得更幸福,作为长辈去质问伯爵,可是他竟然污蔑我和父亲,以及我们整个家族,于是我们就吵了起来,最后开始动手。他手里拿着小刀企图攻击我,我为了自卫,就抢过他的刀,一不小心把他给杀了。可能当时我因为怒火中烧,多刺了几刀,回过神来才发现大事不妙,于是将现.99lib.场布置成遭到抢劫的样子,把旅行包里发现的一条女性内裤放在了床上,造成是有一个女人做内应,让两三个男人进屋行凶的假象。”接着,警方还发现穆里教授曾请求那桑先生包庇自己的儿子。那桑先生是一个叫福利梅森的强大结社的支部长,手握大权,他拒绝了教授的请求,所以教授只好去警察局投案。在多次搜查波马蒂尼伯爵府之后,警方发现了几封信,其中有一封出自女性之手。
亲爱的伯爵大人:
感谢您邀我赴宴。切莫忘了约定。
这封信正是罗吉娜写的。特里奥·穆里硬逼着她写了这封信,并要求她在行凶后将这封信放在卧室中。罗吉娜被警察一吓,就什么都招了。他说自己和特里奥·穆里、卡罗·塞奇博士,以及纳尔迪博士潜入了伯爵府邸,等待伯爵回来,联手杀死了伯爵。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纳尔迪博士还亲自前往了佛罗伦萨。罗吉.99lib.雨。床上用品、窗帘、地毯的销售商、制造商,大大小小的工厂、样本室、零售商遍布全市各地。纽约是个很大的城市,平民区里的商业地区就不用说了,市中心也有许多独立的商业街。即使他们四个人分头调查,可要一间间调查这些店铺,也是一桩力气活儿。四个人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从一栋大楼走向另一栋大楼,进行地毯式搜索。他们走进事务所讯问销售商,向销售商取证,敲响零售店铺的大门。他们要寻找杀死怀孕中的情妇并将其分尸的男人。事件的起因在卧室的枕头上,枕边发生的罪孽,自然要先查清枕巾的来历。然而,事情进行得99lib?并不顺利。每个深夜,四人总是失望而归,回到警局重开作战会议。
法劳特警官的第六感告诉他,只要沿着“枕巾”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就一定能到达终点。
“如果我在纽约找不到织布、卖布的人,”他也有些丧气了,“那我就算踏遍全美国的工厂,也要找到!不管要花多少年,我一定要把布的出处查清楚!”
“可恶!”法劳特就像是有声电影的主角一样,骂了一句。
第三章
然而,他们调查了很久,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所有接受调查的商人都说从没见过这种布料。他们也都赞同说这种枕巾的布料很好,比普通的枕巾用的布料要高级许多。根据城里经验丰富的织布工说,这块布原来不是用来做枕巾的,可能是某位太太心血来潮,把这块色彩怪异的布改造成了枕巾。如果真是如此,一切都将变得不可预测。枕巾这条线索几乎是断了。接受法劳特调查的织布相关人士都作。
从一九一〇年十二月直到次年夏天,她一直都在教堂里工作。之后她辞职离开,然而在一九一二年感恩节那天又回到了教堂,希望能继续在教堂里工作。神甫和妹妹都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而且她干活儿也很麻利,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安娜一直安然无事地在教堂里工作,直到八月三十日失踪。据布朗神甫说,安娜突然说自己结婚了,要和丈夫一99lib.起去俄亥俄州,之后便飞也似的逃跑了。此后,神甫和神甫的妹妹都不知道安娜身在何处。
安娜在纽约只有一个亲戚,是个叫伊格拉的表兄,他就住在教堂附99lib?近。据说安娜经常上门做客,他很有可能知道一些内情。“那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吧。”说完,神甫起身要走。可是法劳特在牧师馆还有事要做,他必须问清楚安娜·奥姆勒住在牧师馆的时候,她的情夫有没有上门拜访?或者有没有对她心怀好意的男人?比如附近的年轻人、教会的信徒、助手、传教士,一切出入教堂的男子中,有没有可疑的人?
“不,没有,绝对没有。”神甫、神甫的妹妹与女仆斩钉截铁地说道。尤其是女仆,她与安娜同住一间房,对安娜的生活了如指掌。
那么,布朗小姐与女仆说不定能认出安娜的尸体,也就是那具无头女尸。
他们平时的生活十分简单,每天进出教堂,虔诚地祈祷。听到法劳特提出认尸的要求,三人坐在椅子上,吓得动弹不得。
女仆平时和安娜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总该记得一些安娜的身体特征吧,比如黑痣、伤痕之类的,没有头也能辨明尸体身份的记号—看见女仆吓得不住地发抖,神甫大声呵斥,她这才回过神来。她说安娜的皮肤非常好,人见人羡,又白又滑,像牛奶一样。
“她的皮肤特别光滑,像奶油一样白,我从没见过比她皮肤更好的人。”
法劳特与卡萨萨立刻交换了眼色。警方发现的两块尸体的皮肤细致柔滑,令人印象深刻。
“她身上就没有什么伤痕吗?能想起一个就行。”
女仆想了一会儿,说道:“有!安娜右肩下面有一个粉红色的小伤疤,好像是小时候碰伤的,她一直很在意这道疤。”“好,那你要是看到尸体,能认出来吗?”
“应该能。”
“神甫,我们怀疑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的碎尸案的死者,就是安娜·奥姆勒。杀死她的很有可能就是让她怀孕的人。安娜在你这里住了这么长的时间,您不可能察觉不到吧?”神甫看了看两位女士,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其实……”原来,安娜住在牧师馆的时候,曾与一位住在教堂工作的男青年发展为恋人关系。他是从新泽西来的,毕业于天主教神学院,办事认真负责,平时的工作是辅佐牧师。他一直在教堂里工作到一九一二年十一月。当时,他经常教从匈牙利来的安娜说英语,没想到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天主教在男女关系方面非常严格。这位天主教牧师没能抵挡住诱惑,犯了色戒。
法劳特取出公寓中发现的结婚证明,指着证明下方的签名,问道:“难道安娜的恋人就是签字的这位牧师吗?”主持安娜婚礼的牧师,在结婚证上签了字。明明是在圣伯尼菲斯教堂举行的婚礼,牧师却不是布朗先生。签名者并不是公认的牧师。看来是牧师从市政厅领了结婚证书之后,自导自演了这场“神圣”的婚礼。都说“骗和尚要倒八辈子霉”,可骗人的如果就是“和尚”,问题就更严重了。在结婚证上签字的本该是布朗神甫。他仔细观察了证书上的签名,说道:“没错,就是他。他什么时候做的这张假证……”
“这位助手先生身在何处?”
“他已经不是助手了,现在是一位合格的牧师。”
“这张假结婚证也是安娜的死刑执行书,看来他也不是很合格啊!”
闻言,神甫苦笑着道:“他在圣伯尼菲斯教堂晋升为牧师,现在荣升到哈雷姆教区当牧师了。教堂位于教区西一二五大街,他本人就住在教堂的牧师公馆里。”
第六章
周日早晨。去过纽约的人可能知道,圣约瑟夫罗马天主教堂位于西一二五大街与格伦巴士大道的交叉口。
礼拜结束后,信徒们三三两两地踏上归程。法劳特与刑警三人组开车来到教堂门口,一群人冲出轿车,踏着99lib.石阶,敲响了教堂的大门。
教堂的大门静静地打开了,开门者是一位高大的青年。他身着外套,脸上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肤色苍白,有些神经质,闪耀着信仰的一双褐色眼睛一看就是位年轻的苦行僧。放在平时,刑警们要是见到这样一位牧师,肯定会觉得他非常优雅,可现在他们顾不了这么多。四位刑警一看到他的脸,就感到背脊发凉。
“请问您是汉斯·舒米特神甫吗?”
.99lib.听到法劳特的提问,年轻的舒米特神甫点了点头。
“我就是,请问几位有何贵干?”
“请问这张结婚证上的签名,是您的吗?”法劳特从口袋里掏出证书,只露出签名的部分给牧师看了一下。
“没错,那是我的签名。”牧师十分冷静,微笑颔首。另外三名刑警交换了眼色,趁神甫不注意,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布朗家的女佣早已前往警局,确认死者正是安娜·奥姆勒。警方还拜访了她的表兄伊格拉,借了一张安娜的照片。法劳特向神甫出示了照片,说道:“这位小姐名叫安娜·奥姆勒,您应该认识她吧?”
“没错,我和她很熟。”舒米特牧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请各位稍等片刻,我去收拾一下。”
说完,他拉开门,让四位警官进入屋内。
“请进,各位是警官吧?”
“你要收拾什么?”
“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这就跟你们回警局,请容我收拾一些行李。”
“哦,看来你这个禽兽也不好意思穿着牧师的制服被捕啊!好,你就换衣服吧。别打逃跑的主意,我们早就安排人手了。”舒米特在一行人的监视下,走进牧师馆的卧室。其中一位刑警从隔壁房间取来一件西装,丢给了他。在警官们的监视下,舒米特换上了便服。据说他当时的态度非常坦然。“好吧,你们说的都属实!”
卡萨萨吓得不轻,他苍白的脸上带着苦笑,看了看自己的同事们。没想到这双翻阅《圣经》的手,就是将女子分尸的那双手。想到这儿,所有人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这所圣约瑟夫罗马天主教堂里还有另一位名为汉特曼的牧师。他看到自己的教友被捕,吓得动弹不得。这时,舒米特牧师突然抱住汉特曼,激动?99lib.地喊道:“与其作为一个杀人犯向警方自首,我还不如作为一个教徒,向你自首!我不得不杀死安娜!哈得孙河的尸体就是我的杰作。我为什么要杀死她?因为我爱她!安娜实在太漂亮了,我不能让她活在世上。我深爱着安娜!现在也依然爱着她。因为我太爱她了,所以我不仅要杀死她,还要分尸。而且,我无法舍弃宗教,我是个牧师,是侍奉神的人。可是安娜却要从神的身边把我夺走,我究竟该选择谁?我该选择安娜,还是神?我深爱着安娜,所以一定要杀死她!因为我爱她—我爱她—你明白吗?”
汉特曼也不能说“不明白”,只得一边点头,一边说:“我明白,我明白。”
没想到舒米特一把推开了汉特曼,说道:“哼,你根本不可能明白。”说完,他就走出了房间,“久等了,我们走吧。”他居然还主动催促呆站在原地的法劳特等人。
在前往警局的车上,一位刑警问道:“喂,舒米特,你既然这么爱安娜,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杀害她?你干脆从教会辞职,带着她远走高飞不就好了吗?而且你不还给安娜做了张假结婚证吗?为什么非要杀死她呢?难道只是因为她怀孕了吗?”
刑警微笑着问道。哪知舒米特竟漠然答道:“不管我怎么说,你们也不会明白的。”
他在浴缸里,用屠夫使用的锯子和刀片,将安娜大卸八块。到达警局之后,舒米特交代了所有犯罪事实。记录中没有写他到底把四肢丢去了哪里。舒米特被捕的当天傍晚,纽约教区的主教就发表声明,解除舒米特的牧师职务,并开除其教籍。这也是难免的事。事件的真凶竟然是位牧师,纽约全城乃至整个美国都震惊了。一场战栗席卷了整个社会。
医生对舒米特进行了检查,判断他的精神没有特别大的问题,只是有些失常。他被送往纽约历史悠久的唐布斯监狱,等待审判。期间,忏悔师艾瓦士前往探监。舒米特如此说道:“我会杀死安娜,都是圣伊丽莎白大人的幽灵作祟。圣伊丽莎白大人从小就是我的守护神,我与她关系非常密切,还有过鱼水之欢。可是安娜突然出现了,夺走了我的心,圣伊丽莎白大人就发怒了,一定要让我作出选择,到最后还硬逼着我杀死安娜献祭于她。圣伊丽莎白大人一旦有什么要求,就一定要得到满足。我也没有办法。她一直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时刻催促着我杀死安娜献祭。‘快杀了她,快杀了她’。而且光杀了她还不行,还必须要弄出很多血。阿布拉汉姆的牺牲—一定要99lib.做成那样才行。圣伊丽莎白大人的要求就是这么极端。她每天都催我快快杀了安娜献祭。最后我终于听从了圣伊丽莎白大人的要求,亲手杀死了安娜。”
第一章
一九二九年二月十日早晨,德国杜塞尔多夫市警察局杀人强盗犯罪搜查科科长蒙贝尔格,像往常一样于九点来到警局,坐到了办公桌前。
杜塞尔多夫市地处莱茵河沿岸,风景秀丽,是运输的中心。它还地处鲁瓦煤矿的心脏地区,是德国铁、制纸、玻璃工业的中心。当然,富有诗意的人们可能只知道这里是海涅的出生地。大战期间,德.99lib.军军需总部安置于此,战后法军也长期驻留此地。人口约三十五万,相当于京都的一半,比广岛稍多。 法军撤离之后,整个城市冷清了不少,犯罪也减少了许多。蒙贝尔格也不是什么出名的搜查科科长。他四十五六岁,性格温和。他怀着平静的心情来到了警局。 他正想翻阅桌上的文件,只见部下达夫打开大门,一脸慌张地冲了进来:“科长!出大事了!一个叫罗莎·奥利加的女孩子被人刺死了!” 蒙贝尔格放下文件,抬头问道:“案发的时间、地点?”“昨晚天黑后不久,在距离她家一英里远的东工厂区的高墙阴影处发现了尸体。第一发现人也来警局了,我让他进来吧?” “立刻带他进来。” 一位年轻的体力劳动者被带进了办公室。 “我叫缪赛尔,两小时前,我正要去上班,为了抄近路,就从工厂那边的空地走了,没想到居然发现了尸体。我一看到尸体,就意识到要立刻去附近的警局报警。接着就来这儿了……” “你在案发现场附近有没有看到可疑人物?”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你认识被害者吗?” “不认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知道了,下去吧。” 缪赛尔离开后,蒙贝尔格与达夫立刻驱车前往尸体收容所。罗莎的尸体上沾满了工厂里流出来
99lib?束。他猜得一点都没错。“杜塞尔多夫杀人魔”事件,这才拉开帷幕。 下午,报纸的正午版刊登了金发美少女罗莎·奥利加的惨死事件,这件事立刻成了全城瞩目的焦点。竟然会有人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全城公众都陷入了恐慌与愤怒之中。三天后,二月十三日。“杀人魔”的第三位牺牲者出现了,又多了一条人命。 第二章 这次的死者是位99lib?男性,路德尔福·希尔,四十四岁,他也是半夜在东区小路上被害的。事后警方发现,当时路德尔福已经喝醉了。第二天早上,路人在街角发现了他的尸体,身上布满了刺伤。从伤痕可以推断,这名死者也是死于同一种凶器。 蒙贝尔格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他立刻展开调查。从犯罪历史来看,德国与法国经常出现这种特殊的杀人狂,也就是连环杀人犯。蒙贝尔格深知此类凶犯都有一种共通的心理:他们从来都不会刻意隐藏被害人的尸体,甚至有一些炫耀的成分在内。他们有一种“宣传”的本能。据说这种连环杀人犯都有这种奇怪的心理。我们假设凶手杀人魔—不知是男是女—仅仅为了达到杀人的目的,而随意选择受害者,几乎所有受害者都是素不相识的路人。于是,杀人魔在杀完人之后,就会立刻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就是说,他们在杀人之后,立刻就会变为路人甲,与其他人一起,感叹“犯人”的凶残与无情。这类变态杀人犯并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才这样做的(当然也不排除这种成分的存在),而是
自然而然就会变成这样。蒙贝尔格想到,昨晚趁夜杀人的杀人魔,第二天早晨可能就成了一位“善良”的普通市民,他的家人也不会察觉任何异样。他一定会很享受地阅读有关自己的报道,听着街头巷尾、酒吧、咖啡馆里的人们对自己的讨论,有时甚至会参与到讨论中去,看着人们的兴奋与恐惧,偷偷享受着其中的快感。谁都想知道的答案,只有自己知道—他当然知道了,因为他就是真凶—他就是如此享受着这种变态的优越感。这就是杜塞尔多夫杀人魔的杀人动机之一。同时,这也是他的弱点。蒙贝尔格坚信,总有一天,该杀人魔会露出马脚。
而市民们对蒙贝尔格的意见也是一天比一天大:“怎么还没抓到凶手?蒙贝尔格到底在干吗?”这是人之常情,虽说蒙贝尔格和他的部下们夜以继日地调查,但可惜除了当事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些。奥利加事件发生后,蒙贝尔格每天晚上都会亲自上街巡逻,期待杀人魔送上门来。可是,天知道他何时才会再犯案。警方的线索只有那块剪刀残片以及卡恩夫人的一小段证词。
卡恩夫人、罗莎·奥利加、路德尔福·希尔。蒙贝尔格警官的书桌上,堆满了这三起案件的资料。他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也不知道那个杀人魔被捕之前,还要再牺牲多少人的生命。
事件频发的二月过去了。杀人魔好像也要休息,三月份平安无事。四月过后,莱茵河畔吹起微风。接着,五月到了。朦胧的五月,绿色的莱茵河畔聚满了前来野餐的人们。
杜塞尔多夫市有时甚至会变成一座空城。在欧洲巡回演出的小马戏团,也会来到这里,在空地上支起大帐篷。穿着节日盛装的孩子们聚集在广场上,附近还开了各种有意思的小店铺—城外的森林里,年轻的恋人们手挽着手漫步月下。
然而,蒙贝尔格与他手下的刑警们却无暇享受春光。他们虽然掌握了两三条线索,可是却依然无法确定杀人魔的身份,事件陷入了一片迷雾。杀人魔会不会离开了杜塞尔多夫,去了其他大城市了呢?要真是如此,那座城市可就遇上大麻烦了,可是蒙贝尔格还是忍不住会这么想。要不然,杀人魔已经死了?死了就更好了。可人算不如天算,果然……杜塞尔多夫的郊外,有一片叫格拉芙廷伯格的森林。某天深夜,一对恋人正在森林中散步,突然,一个可疑男子掏出一把短刀,从路旁冲了出来。女的仓皇躲避,男的挺身而出,与凶犯搏斗。来人正是杀人魔。他一言不发,向两人发起攻击。须臾,男朋友占了上风。杀人魔见对手有点实力,竟敢空手相搏,反倒让自己的处境堪危,所以他立刻朝森林深处逃去。
两小时后,这对恋人来到了蒙贝尔格的办公室,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报告给了警方。两人的脸上与手上都受了伤,缠着绷带,万幸没有大碍。
“那你有没有看到凶手的脸?”蒙贝尔格问道。
男子还没从兴奋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我没看.99lib.到。准确地说,应该是看不到。他把头埋在帽子里,没露出脸。我就记得他两眼放光,像个疯子一样……”
第三章
“他身材瘦小。”男子最后如此说道。
蒙贝尔格一拳捶在桌子上:“可恶!要是能有人见到他的脸,警察就能立刻找到他了!神啊,请你在我抓住凶手之前,保佑杜塞尔多夫的人们吧!你们俩能捡回小命已经很幸运了。不过有一件事要你们帮忙,请你们先不要将今晚在森林中发生的事情泄露出去,我自有想法。如果居民们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陷入恐慌,这对搜查有百害而无一利……”
两人答应了蒙贝尔格的要求,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警局。然而,让他们隐瞒这件事,也有些强人所难。尤其是这个男的,空手击退歹徒,英雄救美了一把,女的也是死里逃生,他们一定会四处宣传的。
在平民区的一家酒吧里,住着一位舞女—艾玛·格劳斯。她年方二十,是位活泼可爱的金发美女,是酒吧里最受欢迎的舞女。附近的居民也很喜欢她,她独自住在附近的出租房里。
某天晚上,艾玛·格劳斯没有去酒吧上班。第二天早上,老板娘有些担心,跑去艾玛的房间一看,房内的惨状把她吓得大声惨叫起来。警察立刻赶去了现场。
舞女艾玛的尸体斜躺在床上,浑身布满刺伤,而且尸体的手腕与颈部被咬得变了形。警方没能发现凶手的指纹,也没有发现有人入侵房内的痕迹。
蒙贝尔格作出如下推理:两天前,这位美丽的艾玛·格劳斯在下班途中遇见了杀人魔,两人聊了几句。.99lib.起了市民们对杀人魔的兴趣。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种歇斯底里的战栗之中。迷信的人们纷纷传说,这起恐怖的事件与历史悠久的欧洲迷信—吸血鬼—有关。 艾玛·格劳斯的手腕与颈部留下的齿痕,就是这种迷信的源头。迷信的人们想起中世纪的种种传说,越发坚信这是吸血鬼所为。杜塞尔多夫在十八世纪曾繁荣一时,一八四一年以后成了普鲁士的领地,历史悠久。几百年来,吸血鬼的传说代代相传。半人半魔的怪物,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悄然袭击,吸取人血……自那以后,杜塞尔多夫杀人魔就被人们冠以了“吸血鬼”的名号。这座工业化大城市笼罩在吸血鬼的黑色翅膀之下。一入夜,妻女一律不许出门,男人们全副武装,出门巡视。剧场门可罗雀。全市一流的酒店大堂和茶室里,人们交头接耳,对陌生人投去怀疑的眼光。大家都不知道杀人魔到底藏身何处。 人们对警方的怀疑与攻击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杜塞尔多夫的警方向柏林请求支援。柏林立刻派出两名能干的警探,参与到杜塞尔多夫吸血鬼的搜查工作中来。 柏林的刑警与蒙贝尔格商量之后,重新勘察了现场,构筑理论,展开调查,可是却没有任何效果,搜查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吸血鬼又出现了。第六、第七名受害者死在了吸血鬼的手下。杀人魔又张开了黑色的翅膀。 以往的案件都发生在杜塞尔多夫城及其近郊,然而这次却发生在附近的乡村里。这说明乡下也不安全了,而且一晚上居然发生了两起惨案,这让所有人恐慌不已。 杀人魔的犯罪在此时已达到了顶峰。 弗雷赫村离杜塞尔多夫不远。当天夜里,村里正举行着一场传统的欧式祭典。男男女女排队乘坐旋转木马,小丑在路边表演,木偶藏书网剧、射击摊,热闹无比。夜晚还有烟火与舞蹈,比白天热闹许多。年轻的人们围成一圈跳舞,老人们则坐在草坪上饮酒作乐,孩子们到处撒欢,欢声笑语伴随着手风琴的琴声与烟花,热闹非凡。 红蓝两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人们纷纷抬头望去。就在庆典的过程中,吸血鬼趁着人们不注意,混入了人群。两位少女站在离庆典中心一定距离的地方,突然就没了踪影。她们是六岁的格尔特·哈马尔和十三岁的路易斯·莱恩茨。 第四章 这时,人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孩子经常会突然跑开,过了一会儿就会自己又跑回来。然而,祭典结束,人群散去,两位少女还是不见人影。村民们着急了。小村子里的人都互相认识,大家立刻分头寻找。众人拼命搜寻,一小时之后,终于找到了,然而一切为时已晚。在距离广场一定距离的农田里,躺着两具可怜的小尸体。村里人被吓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脑子机灵一点的人,立刻向警方报案。不久,蒙贝尔格与达夫警官带着一群能干的手下,立刻赶往现场。 村民们自发组织起义勇搜查队,从村里的街道出发,往附近的原野、山林里一路找去,蒙贝尔格则带领各位警官靠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在发现尸体的农田里搜寻着线索。他们在农田里发现了一条99lib?重要的线索—日后,这条线索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因为农田里的泥土较软,凶手留下了“鞋印”。蒙贝尔格立刻在鞋印上倒入石膏,取下鞋模。 两位少女惨死之后,杀人魔又“休整”了一段时间。蒙贝尔格却无暇休息,他简直快急疯了。无奈之下,他竟然出动飞机巡逻。飞行队在城区内低空飞行,时高时低,有时甚至快要撞上工厂的烟囱。夜晚,飞机还会使用强力探照灯,不放过任何一条小路、任何一个行人。夜晚的黑暗与黄色的探照灯光交相呼应,使整个城区的气氛越发恐怖,简直像回到了战争时期。 蒙贝尔格的主意不错,市民们却是叫苦不迭。飞机每天都在空中盘旋,就像敌人前来空袭一般,这让全市上下都陷入了神经衰弱的状态之中。尤其是杜塞尔多夫市在大战中曾两次受?99lib?到英军空袭—分别是一九一四年九月与一九一八年八月—市民至今尚未忘却当时的惨状。蒙贝尔格的桌上堆满了市民们的意见书,人们纷纷要求警方停止用飞机巡逻。蒙贝尔格苦笑着停止了飞机的巡逻,但科长室里每晚还是彻夜亮着灯。蒙贝尔格的脸色很难看,他对达夫警官说道:“用飞机巡逻时,杀人魔没有犯案,可我们不能不考虑市民的心情。要是继续让飞机巡逻,当时的惨痛回忆就永远都忘不了了。” “您说得没错,”达夫警官有些不服气,“可市民们就知道发牢骚,根本不知道我们为保护他们花了多少心思。真是气死我了!他们除了会说警方的坏话,还能干什么啊?”“哎呀,别这么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普通人是怎么想的,他们只是太害怕了而已,总得找个人出出气。如果我们是普通的市民,肯定也不知道警方如此努力,肯定也在骂警察无能呢。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就别太在意了。” “不过,您知不知道人们传说吸血鬼杀人魔是个警察?不知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家伙散布的谣言,竟然说警方之所以抓不住他,就因为他是个警察—您听说了吗?” “我也听说了,全城上下都在说呢!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在乎这种流言飞语,走自己的路就好了。为什么杀人魔到现在还没落网呢?因为他是个怪物,是个恐怖的吸血鬼,根本不是我们常人所能想象的……” 达夫警官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警方还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每天都会收到几十甚至上百封意见书,都是市民们出于好99lib.意寄来的。可是人们的意见离谱得很,有些人甚至只是为了搞恶作剧。蒙贝尔格被这些意见书弄得头痛不已。看过侦探小说的市民们都觉得自己才是名侦探,以为警察是一群窝囊废。他们眼看着警方毫无建树,终于忍无可忍,挥笔疾书。警方每天都要收到几十、几百封这样的意见书,里面甚至有人头脑发热,自称是吸血鬼杀人魔。 然而,这些意见书对蒙贝尔格来说也是救命稻草。他明知道大部分意见书里的意见都没什么用,可还是派出人手,一一排查,总数量接近两千之多。即使是再荒诞的线索,蒙贝尔格还是会派出人手进行调查,这就是他的行事作风。 第五章 六月逝去,七月火辣辣的太阳照耀在烟雾缭绕的城市上空。在市民们的强烈要求下,蒙贝尔格终于同意在犯罪搜查的过程中使用一种最不科学的方法。他从柏林请来了两位“女千里眼”,她们就像是灵媒一样。在我们看来,调查再怎么陷入难关,也不能请这种人来帮忙啊。但在德国,这种事并不罕见。 于是,两位号称会透视的女人从柏林来到杜塞尔多夫。警方带她们去案发现场,指出尸体被发现的位置,让她们使用敏感的头脑—说不定其实也不是很敏感—观察周围的地形,精确推测当时的情况,之后再集中精神推测犯案的过程。两人回到警局后,分别进入两间暗室,陷入冥想状态。不一会儿,两人走出房间,自称看到了杀人现场,而且也看到了凶手的模样。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可这两个女人描述的吸血鬼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个人说,吸血鬼身材高大,发色较浅。另一个则说自己看到的凶手有些胖,力气很大,眉毛很浓。她们俩都对自己的结果很有自信,争执不下,最后竟然爆发了一场口角,连警察也不知道该信谁。一桩好事就这么泡汤了。 两位女灵媒被送回了柏林。 这段插曲结束后,蒙贝尔格根据手头唯一的线索,也就是在农田里发现的鞋印,继续进行调查。那年夏天酷热异常,然而警方还是孜孜不倦地进行搜查。他们每天都会上街收集路人的鞋印,其实蒙贝尔格真的已经尽力了。 然而,杜塞尔多夫是座拥有三十五万人口的大城市,要凭一只鞋印找到一个男人,好比大海捞针
.99lib.。
一段时间过去,蒙贝尔格开始怀疑杀人魔是不是感到自己岌岌可危,已经逃离杜塞尔多夫了。德国各地的警察也纷纷报告说,逮捕了疑似吸血鬼的嫌疑人。可是仔细调查之后却发现,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吸血鬼。
吸血鬼的消息跨越国境,蔓延至整个欧洲。波兰的瓦尔索警局打了个长途电话去杜塞尔多夫,声称他们抓住了一个德国人,觉得他很可能就是杀人魔,故而来电通知蒙贝尔格。然而,警方调查后发现,这名男子从未来过杜塞尔多夫附近,这条线.99lib.索又断了。阿姆斯特丹警方、巴黎警方也声称抓住了吸血鬼,可是仔细调查后,警方发现还是抓错了人。警方束手无策,蒙贝尔格派出全部警力搜索。突然,杀人魔好像为了“答谢”警方的“关照”,掀起了一股犯罪高潮。
八月中旬,蒙贝尔格连续接到两起少女失踪案。
五岁的戈图露德·阿尔贝曼被一个“年轻(或看似年轻)的黑衣绅士”带走了。据她的玩伴说,该绅士说要带戈图露德去动物园,牵着她的手走了。两三天后的99lib.周日,二十岁的玛利亚·汉也被这位“年轻的黑衣绅士”带走了。他们前往市区东面郊外的斯品德尔米尔公园野餐,有人目击了两人回到市区内。然而,回程的乡间小路上一定出了事。总之,玛利亚·汉再没回到家里。
搜查队对两位少女的行踪展开调查。
杜塞尔多夫的两大报社—《弗莱海特报》与《米塔哈报》的编辑部里,开始频繁收到同一种笔迹写来的信。寄信人自称“天才”,他说两位少女已经被害,任凭警方如何搜寻都不可能发现她们的尸体。信中字迹潦草,语句也不通顺。一开始这两家报社都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没有多加在意。然而来信的次数实在是过于频繁,报社私下里也开始打探寄信人的来历,可是却什么都没查到。
于是报社便将这些信件交给了蒙贝尔格,他对这些信进行了一番研究。
寄信人究竟是杀人魔,还是好事者呢?
不久,警方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弗莱海特报》的编辑部又收到了一封信。信里还夹着张地图。
“我猜你们可能不相信我说的话……”99lib?那“天才”如是写道。
第六章
“我再次强调,是我杀死了戈图露德·阿尔贝曼与玛利亚·汉。你们要是不信,就请看看我随信附上的证据吧。请你们去地图上标示的地点看一看,就能发现两人的尸体了。”地图上画着杜塞尔多夫东面郊外帕潘德尔附近的一片森林与原99lib.野。那里人烟稀少,有一些低矮的小山坡。弗莱海特报社立刻将信件交给警方,蒙贝尔格立刻带着一队警员前往地图标示的地点。
吸血鬼寄来地图的事情瞬间传遍了全城上下。全城市民集体出动,跟着警察来到郊外。
果然,一切就像地图上画的那样。看来寄信人就是杀人魔。尸体掩埋地99lib?点附近的土最近才被翻过,很容易就找到了。警方在墓穴中,找到了被刺得体无完肤的戈图露德·阿尔贝曼与玛利亚·汉的尸体。
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们纷纷爆发出对杀人魔的诅咒与谩骂。就在同时,蒙贝尔格立刻命令手下的警员混入人群中,仔细观察在场的所有人。杀人魔有一种奇特的“炫耀”心理,他一定会混入人群中,亲眼见证警方发现尸体的全过程,享受周围人的恐惧,以达到自我陶醉的目的。他怎会放过如此良机—蒙贝尔格坚信,杀人魔一定就在周围的人群中。
警方将两具尸体送回市内的尸体收容所,由兰德拉法医进行解剖。五岁的戈图露德·阿尔贝曼身上有无数刺伤,而二十岁美女玛利亚·汉身上的刺伤,则是在被凶手掐死之后造成的。玛利亚的手腕与肩膀上还有许多齿痕。
不用说,两人身上的伤口都是同一种凶器—三角形的剪刀造成的。凶手用疯子般的怪力,用剪刀制造出了这么多伤口。
蒙贝尔格确信杀人魔就混在前去郊外看热闹的人群中。事后警方发现,蒙贝尔格猜得一点也没错,杀人魔的确就在现场。他与其他群众一起,一脸恐惧地见证了尸体发现的全过程。
九月。
笼罩杜塞尔多夫的死神之翼,还没散去,市民们的恐慌正在不断升级。蒙贝尔格不眠不休地—从照片上就能看出来—进行着对吸血鬼的搜查。他甚至赌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善良的蒙贝尔格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杜塞尔多夫市本身也笼罩在一种极其阴暗的群众心理之中。中年男人们都担心下一个受害的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女儿;郊外庄园的工厂主、矿山矿主等富人,住在工厂区的贫穷劳动阶级都瞪大双眼,搜寻着吸血鬼杀人魔;全城上下贴满了杀人魔的通缉令,悬赏金额从一千至五千马克不等。
贯穿杜塞尔多夫莱茵河支流、藏书网杜塞尔河沿岸的古城墙下,有一座有名的黑铁巨龙像。以前杜塞尔河每年都会泛滥,给两岸的居民造成重大损失。市民努力治水,终于解决了水害问题,所以建造这座龙像以纪念功绩。也就是说,这条龙象征着人类克服自然的能力。然而,在吸血鬼肆虐之时,这条龙简直就象征了人们心中的苦恼。它张牙舞爪,仿佛要将所有人一口吞下。
蒙贝尔格科长为了保护杜塞尔多夫的女儿们,使用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方法。他在部下中选出一些年轻英俊的美男子,让他们到科长室里去一次,之后,他一一检查这些部下的脸,给出详细的指令,然后让这些部下都回家去。两小时后,这些美男子又回到了警署,可没想到大家居然都换上了女装。之后整整两周时间,这支“女装警队”假装妓女,夜夜笙歌,出入舞厅与酒吧,调查一切可疑人物,希望能找到杀人魔。德国人就是喜欢这种荒诞无稽的方法。况且本来在德国就经常有女装打扮的男妓出入酒吧,所以蒙贝尔格的这种方法其实也没那么奇怪。
哪知杀人魔竟写了一封讽刺信寄去警局:“我在舞厅里和你的女装警员跳了支舞。”
吸血鬼的消息不止于此。九月二十一日,他在一夜之间连犯三案,两死一伤。
当晚,十八岁的安娜·歌德哈森正准备回家,不料与同伴分手后,就遭到了杀人魔的袭击。然而她一见到杀人魔手中闪亮的小刀,便大喊一声,这才让她捡回了一条小命。杀人魔吓了一跳,只刺了安娜一刀就逃跑了。他在昏暗的小路上横冲直撞。在两三个街区之外,中年妇女曼德尔夫人正快步朝家中走去。
第七章
杀人魔立刻袭击了曼德尔夫人。夫人拔腿就跑,然而还没走多远就被吸血鬼追上,当时的她也没有呼救。
杀人魔沿着建筑物的墙壁继续潜行,他找到了第三个目标—路人哥伦布。他立刻从背后袭击了哥伦布,其他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总之,次日早晨,行人发现了哥伦布的尸体,相距曼德尔夫人的尸体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九九藏书
警方检查两具尸体后发现,两位死者均死于又薄又长的小刀,并不是剪刀。这是杀人魔首次变换凶器。
几天后,他又换了一种凶器,行凶地点也变了。这一次,他远赴运河对岸的杜塞尔多夫西区—之前的大部分案件都发生在河对岸的东区—犯案。
艾克斯特是一个年轻的工人,99lib.他在骑车上班的途中,会经过一块空地,上面长满了杂草与灌木。这天早上,他突然发现灌木丛里有一双女人的脚。他下车一看,发现了二十一岁的埃达·鲁特的尸体,尸体完好无损,只有头部有一处致命伤—她的头被铁锤敲碎了。尸体旁边掉落着一根铁锤柄,上面沾满了鲜血与脑浆,警方这才断定了凶器。
没人知道埃达·鲁特死前的行踪。她的家人说她最近新认识了一个“绅士”,当天夜里,她出门与绅士见面。男子—杀人魔—还亲自上门喊埃达出门,接着她就满心欢喜地扑进了杀人魔的怀里,两人一路来到了这块空地上。四天后的夜晚,杀人魔又使用了铁锤。他又回到了东区。这次的死者名叫约瑟芬·米雷尔。尸体被发现的地点离一九二九年二月被害的路德尔福·希尔被发现的地点很近,就在东公园旁边,女子的右肩上也有许多齿痕。约瑟芬·米雷尔和埃达·鲁特一样,头部右侧有一处致命伤,两者都是当场死亡,一九九藏书击致命。
十月十四日,拥有一张红扑扑的笑脸、活泼开朗的十九岁少女伊丽莎白·多丽丝被害。有人证明伊丽莎白是被一名陌生男子带去了东公园。这名男子“身着黑衣,身形瘦长,很年轻(或者是看上去很年轻)”。证人是在黄昏时分见到二人的,也没有特别在意。然而第二天早上,草丛里就出现了伊丽莎白的尸体,她也是被铁锤打死的。陈尸地点距离约瑟芬·米雷尔被害的场所只有半英里的距离。
根据记录,杀人魔的犯罪记录如下:
| 犯罪时间 | 受害人名称 | 受害人年龄 | 受害结果 |
|---|---|---|---|
| 一九二九年二月三日 | 卡恩夫人 | 五十五岁 | 重伤 |
| 二月十日 | 罗莎·奥利加 | 八岁 | 死亡 |
| 二月十三日 | 路德尔福·希尔 | 四十四岁 | 死亡 |
| 五月 | 格拉芙廷伯格的森林中,一对姓名不详的男女遭到攻击,顽强反抗,得以逃脱。 | ||
| 五月 | 艾玛·格劳斯 | 二十岁 | 死亡 |
| 五月 | 格尔特·哈马尔 | 六岁 | 死亡 |
| 五月 | 路易斯·莱恩茨 | 十三岁 | 死亡 |
| 八月中旬 | 戈图露德·阿尔贝曼 | 五岁 | 死亡 |
| 八月下旬 | 玛利亚·汉 | 二十岁 | 死亡 |
| 九月二十一日 | 安娜·歌德哈森 | 十八岁 | 轻伤 |
| 九月二十一日 | 曼德尔夫人 | 中年妇女 | 死亡 |
| 九月二十一日 | 哥伦布 | 年龄不详 | 死亡 |
| 九月二十六日 | 埃达·鲁特 | 二十一岁 | 死亡 |
| 九月三十日 | 约瑟芬·米雷尔 | 年龄不详 | 死亡 |
| 十月四日 | 伊丽莎白·多丽丝 | 十九岁 | 死亡 |
99lib.一位绅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凯尔登夫人有些犹豫。最后,她还是搂住男子的脖子,与他接吻。这是夫人给警方发出的信号。苦涩的背叛之吻—男子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他回头环视周围的情况。这时,伪装成路人的蒙贝尔格警官与达夫警官一左一右抓住了男子的肩膀,周围也布满了便衣警察。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看着男人的脸。彼得·凯尔登—他到底是杜塞尔多夫的吸血鬼,还是普通的杀人魔?他的身材的确瘦小,黑发,衣着体面—这种人在街上随处可见。杀人魔不再是个未知数了。蒙贝尔格总算抓住了这个怪物。凯尔登夫人疯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彼得·凯尔登全招了,他甚至还得意扬扬地供认了一些警方都不知道的犯罪事实。
彼得·凯尔登,四十四岁,但看上去只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
一九三一年四月十三日,此案正式进入审理程序。为了让各国记者都能旁听审判,警署只能借用一座体育馆充当临时法庭。凯尔登的陈述令人疑惑,他的声音低沉,刚说完自己平时喜欢阅读《圣经》,后面就苦笑着讲述自己是如何虐杀那些少女99lib.的。
“小时候,我的父亲一喝醉酒就会打我母亲。每次我都会诅咒我的父亲,诅咒整个社会。我会变成杀人狂,都要怪他。”他如是说道。
索利教授对他进行了精神鉴定,确定他有法律上的责任能力。法庭当然判他死刑。不过,最近在德国,许多死刑犯都被改判成无期徒刑了,因为死刑废除说在法理上较占优势,而且当时的普鲁士司法大臣赫尔曼·舒米特也是这场废除死刑运动的先驱。所以当时也有消息称凯尔登也会改判无期徒刑,可公众自然不肯买账。普通市民强烈要求法庭执行死刑。一百三十年前,这里曾被拿破仑的军队占领。当时拿破仑留下的断头台,还保存在杜塞尔多夫的博物馆里。断头台早就生锈了,然而市民们出于对吸血鬼凯尔登的憎恶之情,居然让政府搬出了这座断头台。
死刑执行人格劳普尔将刀刃上的红锈磨去,还修理了断头台的各个机关,涂了一些润滑油—总之是费了一番工夫。凯尔登在单人间里,在三位牧师的包围下度过了最后的夜晚。据说他向每位受害少女的家人寄了一封道歉信。七月二日早上六点,他静静走上断头台,将头放在刀下。沉重的刀片落下。让市民们担惊受怕的邪恶脑袋,应声落地。杀人魔事件终于结束了。这座断头台在一九三一年只使用过这一次。处决吸血鬼的方法果然也很古朴。
第一章
一九二五年七月十日,田纳西州第十八刑事法庭对违反“反进化论法”的约翰·塔马斯·司考普斯进行公开审判,审判长为J.T.拉尔斯顿。
美国的七月炎热异常,一九二五年七月也是如此,位于美国南部的田纳西州就更不用说了。李郡戴顿镇是一座乡下小城,此时这里正掀起一股杀意的旋涡。天气炎热,当地人们的热情更高。戴顿镇上的李郡法院内外挤满了人,比审判那位残忍掐死数百名英国人的印度“黑洞”时还要热闹。戴顿镇燃烧着一股偏见与无知的火焰,太阳的热度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这位司考普斯犯了“反进化论法”—州议会于同年春天的三月二十一日通过了这项法案,随即生效。法案全文如下:田纳西州州议会决议如下:本州所有大学、中学、女校、小学及各种公立、私立学校的所有教师与讲师,包括各种以教授知识为目的的教室中,一律不许教授违反《圣经》教义的内容。禁止一切声称人类是由低等动物进化而成的言论。
田纳西州的所有学校,无论是否接受州教育经费的补助,都应遵守此项法案。
有点常识的人,可能都无法理解这项法案的精神。不过只要看个两三遍,应该就能明白了。说白了就是:“田纳西州的各类学校都不许教授进化论,因为它违反了《圣经·创世记》中所讲的内容。如果有老师敢教进化论,后果自负!”笔者再重复一次,此事可不是发生在一七二五年或一八二五年,而是一九二五年的美国田纳西州通过的法律!人们为什么要制定这项法规呢?
提出这项可笑至极的法规的,是一个叫约翰·华盛顿·巴特拉的百姓议员。说他是百姓,并不是讽刺他,他的确是当地的一位农民。他的职业我们暂且不论。这项法案产生纠纷之后,他在各大报纸上刊登了如下声明:“我没想到自己提出的‘反进化论法’竟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但这项法规是必要的。而且,为了保护所有人,必须通过这项法规。”不愧是约翰·华盛顿·巴特拉,发表的声明也很简洁。
他继续说道:“我认为我没错,我甚至觉得这项法规两年前就该通过了。早在我进入州议会之前,他们就该制定这项法规。我提出这项法规时,对进化论一无所知,只是从报纸上看到那些少年少女上完课回来就对父母说《圣经》是一派胡言。我觉得这样很不好,一定要采取些措施。纳什维尔市—田纳西州—的牧师W.J.马雷先生每个月会来拉斐特镇的教堂作一次演说,他也认为应该禁止学校教授进化论。因为进化论假借科学研究之名,通过学生攻击宗教,是一种极危险的思想。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就在议会上提出了这项法案。法案通过后,我心想以后田纳西再也不会有人提进化论了,就此放心不少。”
最后那句话,正体现了喜欢乱造法律的美国人的有趣心理。就是这99lib.触即发。
来吧!双方都摆出了开战的架势。
审判从祈祷开始。纽约来的律师们从没见过这架势。祈祷结束之后,令人憎恶的危险思想进化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恶人”司考普斯终于站上了被告席。“这人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他果然长着一张可怕的脸!太不要脸了!居然还镇定自若地环视四周呢!”
旁听席上的人们窃窃私语。
书记官起身朗读起诉事实。预审陪审员认定事实无异。审判长大声朗读“反进化论法”—见第一章—与《圣经·旧约·创世记》第一章的内容。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神说,诸水之间要有空气,将水分为上下。神就造出空气,将空气以下的水,空气以上的水分开了。事就这样成了。神称空气为天。有晚上,有早晨,是第二日。神说,天下的水要聚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事就这样成了……”
简直没完没了。
起诉事实终于说完了,接下来就轮到田纳西州和“擅自教授进化论而被举报”的约翰·塔马斯·司考普斯的一场辩论。证人、参考人、生物学者均被传唤。被告人的辩护人达劳向州政府要求,为了保证被告的利益,必须同意被告传唤各类科学家上庭。州检察长斯图尔特表示,强烈反对生物学家参与这场审判。然而法庭还是同意另加考虑,在下周一之前得出最后的结论。开庭第一天是周五。
本案采取陪审制。
然而选定陪审员也是一桩苦差事。一个陪审团需要提出三位候选人,每位候选人都要接受法定的质询,吉姆·莱利也是其中的一员。我们以他为例,看看其他陪审员究竟有多么无知。
莱利起身宣誓,审判长开始按照制度对他提问,拉尔斯顿警司代表田纳西州,向这位吉姆·莱利—一位当地的农民—提问。以下就是那段严肃的一问一答。
问:莱利先生,请问你是否是李郡的常住居民?是否是自由保有财产的所有人?
答:是的。
问:你与本案的警司沃尔特·怀特,以及被告约翰·塔马斯·司考普斯是否有血缘关系或姻亲关系?
答:哪儿会有啊?
问:很好。你对被告有罪与否,是否已有成见?对此是否发表过自己的意见?
答:怎么会有啊?你问俺的问题,俺都听不懂。
问:也就是说你对本案没有既成的概念?
答:啥?
问:哎呀,这位陪审员实在是太难得了,太理想了。也就是说,你对本案的情况一无所知!
答:俺只知道被告肯定是干了坏事。
问:也就是说你只是听说过传闻是吧?
答:是的。
问:你没有向周围的人打听过本案的详细情况吧?
答:谁会去问啊?
问:你是否会虚心坐在陪审席上,纯粹依据法律与事实根据,不夹杂任何成见,对原告、被告作出公正的裁决?
答:哦,当然可以。
审判长:我宣布吉姆·莱利符合陪审员资格。
麦肯锡“将军”:喂,上校!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以上就是州政府对吉姆·莱利的质询。从形式上来讲,为了公平起见,现在轮到被告方对他进行质询。只有双方都认可的人才能成为陪审员。滑稽的是,庭审过程中,麦肯锡“将军”竟把辩方律师达劳戏称为“上校”。于是,庭审分成了“将军派”和“上校派”两边。南方小镇的人们只要看到名人,都会把对方称为“上校”,从纽约来的世界著名律师自然更是“上校”—这些,其实都无所谓。控方其实没必要深究陪审员的来历与人品,因为在田纳西州李郡附近居住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反对自由思想和现代主义的虔诚信徒,思想顽固无比,只要让这些人坐上陪审席,州政府就一定能达到目的。
的确,法庭内的人们从一开始就对被告充满厌恶,纷纷拿出吵架的架势。尤其是布莱恩老先生,更认为“进化论就是扯淡!一切生命都是神创造的……”对他们来说,《圣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就艺术层面来说,《圣经》确实是古往今来最虚无缥缈的玄幻作品,但该作品竟被布莱恩这种人用作政治道具,愚弄无知百姓,时代简直退回了十四五世纪。就是这种思想,导致了这场闹剧。
克莱昂斯·达劳“上校”负责调查吉姆·莱利是否适合当陪审员。
问:莱利先生,你是位农民吧?
答:是的,俺就是一个老百姓。
问:请问你住在离戴顿镇多远的地方?
答:啊,就在城外不远,一下坡,找个人问问“莱利家在哪儿”就知道了。
问:你住在李郡戴顿镇。哦,你住在这儿多久了?
答:好久好久啦。
问:你认识司考普斯先生吗?
答:认识是认识……
问:你们见过很多次吗?
答:没有没有,就见过一次。
问:你是教会的一分子吗?
答:你这是什么问题!哪儿有人不去教堂的啊?
问:你去的是哪家教堂?
答:洗礼教堂。
问:也就是说你一直是那里的会员是吧?
答:是的。
问:你知道什么是“进化论”吗?
答:不知道。
问:你听说过.99lib.“进化论”这个词吗?
答:没听过。
问:你知道“进化论”讲的是什么吗?
答:俺都说了不知道了。
问:你对“进化论”有什么意见吗?比如偏见之类的。总不可能既不讨厌又不喜欢吧。莱利先生,你觉得“进化论”是一派胡言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明白“偏见”的意思吧?如果不明白,我换个更简单的词如何?
答:俺没有什么“偏见”。
问:你知道被告司考普斯先生是因为教授“进化论”而被起诉的吧?
答:是啊,俺听说了。
问:你对此有何意见?你觉得他做错了吗?
答:俺只是认识他而已,在半路上见到他说不定都认不出来。俺只见过他一次。
问: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知道他要教授进化论,你一定会反对的吧?
答:什么反对不反对的,俺连进化论是啥都不知道,怎么反对啊?
问:总之,你觉不觉得进化论是歪门邪道?
答:俺没学过,当然不知道了。
问:你就没有从别人那里听说过吗?
答:没有。谁会说这些啊?
问:在教会就没有关于反对进化论的演讲吗?
答:没有。
问:那你有没有听过布莱恩先生的反进化论演讲?
答:没听过啊。
问:那你有没有看过布莱恩先生的著作?
答:俺是文盲,看不懂。
问:不认字?没看过布莱恩的著作?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那么你能成为一位公平公正的陪审员吗?
答:没当怎么知道!
问:那你愿意当陪审员吗?
答:当当也成。
审判长:州政府这边还有什么意见吗?
麦肯锡将军:请坐,莱利先生。
审判长:莱利先生,请坐吧。
第三章
于是这位能力超群的吉姆·莱利也成了一位光荣的陪审员。在审查第五位候补陪审员L.R.杰特利时,被告方企图证明进化论学说与《圣经》之间的争论是荒诞无稽的,不断诱导质询往他们想要的方向进行。
达劳:你认为《圣经》上有关人类起源的记述,与进化论是完全对立的吗?你对这个问题有什么意见吗?
杰特利:有。
达劳:审判长!我决不相信有人研究了进化论之后,会认为进化论与《圣经》相矛盾。
拉尔斯顿警司:我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达劳:请大家不要认定《圣经》跟进化论矛盾。
拉尔斯顿警司:大家才刚刚坐下,谢谢忠告。
十二位陪审员的人选终于定了下来,包括六位洗礼教会教徒、四位卫理公会教徒、一位基督使徒教会教徒和一位无宗教人士。其中有十个是农民,还有一个搬运工头和一个大地主。
审判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控辩双方寒暄几句之后,审判延至周末。这场骚动在双休日达到了顶点,戴顿镇上上下下都在讨论这件事,热火朝天。双方都在报上发表声明,宣传混战,流言四起。布莱恩老先生还在两个地方进行了自己最擅长的演讲。整个镇子都杀红了眼,比选总统的时候还要激烈。
戴顿镇北部的卫理公会牧师霍华德·G.巴德从纽约请来了著名的查尔斯·弗朗西斯·帕塔牧师,来代替自己进行周日礼拜。然而,帕塔牧师是个会擅自解释《圣经》的问题神学家,普通教会人士都把他视为眼中钉。巴德先生只是觉得从不同角度思考《圣经》可能会给其他牧师带来一定启示,并未把问题看得太重。而那些反对进化论的教会人士却把这位有自由主义倾向的牧师一并骂了进去。一位女信徒激动之余,冲去巴德牧师的家,威胁他说:“如果你敢让那个纽约疯子来宣讲,我就把整个教堂炸了!”好事者们还将巴德牧师和帕塔牧师的住处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断大声抗议。巴德牧师立刻辞去牧师职务,发表声明说今后将在言论自由的领域进行活动。总之,人们都有些不正常了。换作一两百年前,这种事倒也常见。然而,就像笔者多次强调的那样,事情发生在一九二五年的美国。其实,美国只是擅长制作便宜方便的产品,在知识方面其实是很落后的。从司考普斯事件来看,就不难发现美国市民有多愚蠢了。
周一,酷暑难当。
法庭里依然挤满了前来旁听的人。敌我双方都只穿着一件衬衫,分别坐在法庭的左右两侧。还有许多人没能挤进法庭里,只能坐在法庭外的草地上,通过扩音器听法庭内的情况。像往常一样,庭审从祈祷开始。
陪审员宣誓。杰特利在首次开庭到周六的这段时间里,发表过言论,认为被告有罪。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原告被告双方只得重新对他进行质询,然而杰特利始终否定这一事实。正午时分,终于进入了原定议程。
第二、第三天的.99lib.
海斯:审判长,我可以继续念吧?
斯图尔特:和审判长说话的是我!
审判长:斯图尔特先生,怎么了?
斯图尔特:海斯“上校”拿出来的请愿书明显是违法的。我将用我的所有权利,坚定地抗议!
审判长:我们先听他说说吧。海斯先生,继续念。
海斯宣读了由两位一位论教会、一位犹太教博士以及两位工会教会的牧师签名的请愿书。其主要内容是:在庭审开始之前进行祈祷,有将宗教与法律混为一谈藏书网的嫌疑,这样会导致法官、陪审员与一般听众对进化论产生反感,使审判失去其公正性。本该站在州政府这边的牧师们竟然发表了这种意见,州政府狼狈不堪。经过调查后,他们发现消息已经传到了田纳西州之外,反祈祷运动在各地进行得如火如荼。祈祷问题又掀起了一场风波。
如果是政教合一的时代,庭审从祈祷开始也没什么问题,可是这件事却发生在美国。看来美国这个国家骨子里还留着一些封建残余。
当天,警司与审判长留住了所有州外来的特派记者,“到底是谁把祈祷问题泄露出去的?”—他们想要查清究竟谁是“犯人”。
《圣路易斯·斯塔报》的报道写得最为露骨。记者们自发组织了一个委员会,负责研究“审判与祈祷”的问题。
《圣经》与进化论、耶稣与达尔文的争论还在继续。这场发生在一九二五年的审判,至今让人记忆犹新。笔者从一九三二年九月九日的《东京每日新闻》上看到了一条耐人寻味的消息—“趣味科学”专栏上有一篇题为“婴儿的特技”的报道。
人类的祖先是猿。
刚出生一个月的婴儿,能双手抓住横木吊在空中。
美国博物馆的格雷戈里博士声称,婴儿的这种特异功能,是猿猴祖先流传下来的。母猴子在树枝与树枝之间移动的时候,没有多余的手抱小猴子。
小猴为了不掉下去,必须紧紧抓住母猴子。婴儿的脚趾还能做出成年人不能完成的动作,这也是猿猴祖先留下的痕迹。
这也是一篇无视《圣经·创世记》的言论。要是田纳西州人看到这篇报道,肯定会派一队警察把报道的作者抓起来,用“反进化论法”判他个死刑吧!
当然,也有赞成祈祷的牧师团出现。戴顿镇牧师协会就是其中之一。在这个团体的支持下,从第二天开始,查尔斯·弗朗西斯·帕塔博士开始负责法庭的祈祷工作。第二天,正当这位帕塔博士准备开始祈祷时,被告方的尼尔律师再次提出抗议。控方也给予反击,同样的辩论再次开始。斯图尔特警司收回了前一天的那句“请你闭嘴”,并向海斯律师道歉。海斯也接受了他的道歉;而尼尔律师提出让斯图尔特收回“疑神论者”的言论,他没有答应。
七月十五日炎热异常,人们的热情也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特派记者委员长比米史记者对这场“法庭内祈祷问题”大肆报道。为了解决这场闹剧,他让《国际新闻服务报》的威廉·K.哈奇森背了黑锅,当时必须有人负起责任来。不过,哈奇森只是被审判长骂了两句而已。
接着,一位名叫塔姆森的陪审员站起身来,说法庭里实在太热了,要求增加四五台电风扇。麦肯锡“将军”立刻表示同意。他们还真够悠闲的。
被告方的马龙律师起立,声称州不仅要证明司考普斯教过进化论,还要证明进化论与《圣经》相矛盾,否则这场审判根本不能成立。大家想必都明白,他的目的是证明基督教与科学之间并不存在争议点。他说得一点儿都没错。然而,州政府却避开锋芒,传唤第一位证人上庭。证人是戴顿镇的督学官怀特先生。他作证说,司考普斯是位好老师,他使用的教科书是汉塔编写的《初级生物学》,这也是田纳西州教科书委员会承认的教科书。情况对控方很不利。
第二位证人则是司考普斯老师的一位学生,十四岁的霍华德·摩根。听上去像是个富家子弟的名字。
摩根作证说,老师在上课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段话:“地球原来很热,没有任何生物存在。之后,地球渐渐冷了下来,有了海与陆地。海里出现了海草和单细胞动物。这些生物渐渐变大,有些还上了陆地,最终进化成了人类。”然而,霍华德还画蛇添足地说,司考普斯先生跟他们说,人类是哺乳动物。这是一句大废话,然而对控方来说,人类根本不是哺乳动物。
这场发生在二十世纪的闹剧,不趁早写下来,一定会被人们忘却,所以笔者会尽量详细叙述这件事。十年后、二十年后,这份记录一定会更有价值。
第五章
达劳:司考普斯先生有没有说过“人是猫变的”?
霍华德:他说人类有理性和意志,而其他动物没有。
达劳:我对这一区别略有疑问。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理性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会发生这场庭审了。那司考普斯老师有没有说,哺乳动物就是狗、猴子、马、大象、鲸鱼之类的动物?
霍华德:鲸鱼?我不知道,我都没见过鲸鱼。
达劳:小鲸鱼是喝奶长大的,你没见过吗?
霍华德:没有。
达劳:老师还说过什么离经叛道的话吗?
霍华德:没有了。
达劳:他说地球原来是个充满液体的星球,是不是?
霍华德:是的。
达劳:然后地球一点点冷却,露出了土地,长出了植物,是这样吗?
霍华德:是的。
达劳:生命最初起源于海洋……
霍华德:是的,他就是这么说的。
达劳:接着海洋里的动物走上了陆地,是吗?
霍华德:是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达劳:最后,就进化出了最高级的有机体,也就是我们人类。是吗?
霍华德:是的,就是这样。
99lib?医师和法官两人单独前往车库。两人透过车窗,观察着车库外的情况,等待着露易丝的到来。这几分钟真是惊心动魄。 来了。 “我看到她在路上走,”事后,拉塞尔法官如此对记者说道,“她就好像一只畏惧陷阱的小兔子,走路时左看看右看看,步伐也很匆忙。露易丝·褚德和照片上一模一样。不一会儿,她看到了丈夫,微笑着朝他挥手。褚德医师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冲出去紧紧抱住了她。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从第五大道的入口进入车库。我就站在转角处,等候他们两人到来。” 露易丝·褚德的脸色略显苍白,可是却没有法官想象中的那么疲劳,反而显得十分冷静。这一带行人不多,车库的管理员也毫不知情,还以为两位绅士要和这位女士谈话。不过他们还是为了掩人耳目,钻进了车库里的一辆车。“请你们不要报警!时机一到我自会自首的。” 露易丝不断恳请法官不要报警。 这时,法官安排的金光闪闪的灵柩车来了。法官和褚德医师一言不发,一把抓住露易丝的手,将她押进了灵柩车。还没死就上了灵柩车—为了避开好事的市民和报社记者的追踪,将露易丝平安送至警局,拉塞尔法官才会出此下策。一上灵柩车,露易丝就崩溃了。 “手好痛啊,老公,我的手好痛啊!” 她扑进丈夫的怀里哭了起来。和年轻的海德薇·萨米埃尔森搏斗的时候,露易丝·褚德的左手被萨米打中受伤了。到了警察局之后,他们立刻准备了一盆温水,让露易丝把手浸在里面。用碎床单做成的绷带上,沾满了血。子弹深陷肉里,连褚德医师都无法轻易取出。这时,露易丝几乎都快疯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在警局。 “求你了,99lib.不要把我交给警察!”她哭个不停。 “可是你总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啊,自首也是为了你好啊!”法官和丈夫都没告诉她,他们已经身在警局了。苦口婆心劝导了许久,露易丝终于点头了。 法官立刻按响了桌上的铃。听到铃声,泰勒科长、达文德森警长、菲尼克斯地方警司安德鲁斯立刻冲了进来—他们早就知道露易丝·褚德已经来了。 露易丝身着绿色毛洋装,用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环视着一屋子的人。她还披着一件黑色的狐狸毛外套。她没有穿丝袜,也没有戴帽子,两只脚跷着二郎腿。 泰勒科长微笑着说:“夫人,您的伤是怎么回事啊?”露易丝没有回答。 这时,“露易丝·褚德已被逮捕”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上下。房间外的走廊里,挤满了各大报社的记者和摄影师。为了处理手上的伤口,警方决定将露易丝转移至乔治亚大街的市医院。当时医院门口也挤满了记者,他们都希望能拍到露易丝的照片。露易丝的左右两侧是莱恩刑警与达文德森警官,她搭乘警署后门的电梯离开了。没办法,警局正门口也挤满了记者。 《检查者报》的记者林·斯雷敦买通了医院里的人,他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亲眼见证了医生为露易丝包扎伤口的全过程,还将其写成连载,刊登在报纸上。这就是美国式的办事方式吧。医生也顺利取出了露易丝左手的子弹。 第六章 手术结束后,露易丝·褚德走出了房间。守候多时的摄影师见状,一声大喊:“褚德夫人出来了!” 露易丝条件反射地一回头,可等待着她的却是无数的镁光灯。摄影师们终于完成了任务。 “你们要干什么!简直岂有此理!” 露易丝脸色大变,大声吼道。 摄影师们却冷静地说:“
.99lib.” “我不看丈夫一眼,只静静走进了那扇昏暗的大门。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