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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茵》


 第一章

四月的北方已经把冬天的寒意褪尽了，正是一年的好光景。坐落于甘肃的一个小镇，安和也迎来了崭新的一天。安和中学就在老街的尽头，边上是通往几个村子的岔路口，老街的两边都是商铺，小商店饭馆拥簇着镇**，两边还有银行邮局，没有什么美不美的，老街的两边就这么多。一夜的春雨，洗刷了尘世的喧嚣，绿油油的树叶子更显得翠亮，人声鼎沸的老街也比往日更加静谧，只有一群小孩子玩乐的声音，今天是周六，好不容易盼来了放假，那一声声清脆的笑声，从这边奔到了那边，追追跑跑进了中学。
学校虽然放了假，但是校门都还开着，学校食堂和学生宿舍还在改建施工，施工的车虽然在后边开了门，但也不免要出去老街上买酒买烟，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没个人管管。
突然间孩子们凄厉的叫声刺痛了大人的神经，学校门口的小卖铺溜出来了人朝门口望去，想看看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死人了”“死人了”。孩子们疯叫着冲了出来，这才看到，学校的侧门只是开着一条小缝，前面的正逃命似的钻，挤在后面的就只是干嚎，几个大人听着声，忙前去问，“怎么了，哪里死人了？”“楼里”“楼里”。
叽叽喳喳的慢慢围了一堆人，但都守着校门口不敢进去，早有人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吓坏了的小孩子还在妈妈怀里抱着哭，胆子大点的再一遍遍重复自己的勇敢。
“我们从西边的侧门跑到了楼里，刚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我们就吓得跑出来了，我先看到的，他们也看到了，不信你问他们。”
那母亲怀里抱着的孩子，转过头来，撇着嘴哭到，“我也看见了，就在楼道里。”
说话间，一辆警车停在了校门口，是派出所的小张，另一个是李所长。本来今天是小张当班，接到电话，把小张吓住了，也不知道咋办，就赶紧联系了所长。李所长让他先去，看看情况。小张刚上了车，李所长又打电话来，先去接一下他。李所长就住在街上的居民点，去学校的半道上，小张远远就看到了所长已经在等着了，赶忙载了所长就走，三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咋回事啊”李所长匆匆地往里走，大家也都没了先前的踌躇不前，得了默许似的，边说边走到了西门口，站定了。
“小张，你先进去看看。”所长头一歪，就又向着大家伙说到，“谁清楚怎么回事？”“那谁家的小孩子发现的。”就再没了声气。
小张战战兢兢的走了进去，远远就看到了尸体，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那人是脸朝上，仰躺着，小张觑了一眼，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脑袋下还有一淌血。看了这模样，像是学校的老师吴昊。楼道里黑着灯，幽深的走廊里透着一股寒气，阴森森的逼近小张的脸上，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眼看也没有什么了，慌忙跑了出去。
小张去年才大学毕业，家里拼死拼活供出来一个专科，回家来就赌誓，一定要好好找个工作，赶巧碰上国家就业扶持政策，去了派出所帮个工，算是解决了饭碗问题。没想到好日子没几天，就碰上了这种事。
三步两步，小张气吁吁地跑到了所长面前，脑门上的汗珠，也不知道是吓出来的，还是跑两步累着了。
“所长，我看着像中学的老师吴昊，仰躺着，脸上，头下都是血，边上啥都没有。”
所长还想问点什么，猛听到嗷一嗓子，人群里嚎出声来，小张虽然说的轻，边上的人却都听到了。
转过脸去，草坪边上已经瘫倒了一位妇女，边上还有两位可着劲的拉，但已经死活拉不起来了，正是吴老师的家属张美玲。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得有五六年了吧，他们好像一直都在这里，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学生，吴老师来就在这个学校，吃住也都在学校，结了婚以后就搬进了职工宿舍，就在那小平房里，安安静静的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张美玲其实也是在这个学校上的学，只不过像她这么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很难让人留下点印象。
声泪俱下的场景还是感染到了现场的人，都不再议论纷纷，静静的，远远的，听着，看着。旁边的人还是一样的劝慰，盼她能保重身体。
吴昊是昨天下午就出去的，这也是张美玲今天早上才想起来。昨天本来应该放假，忘了他到底有没有回家。张美玲忙完手上的活已经入夜了，顾不得去找丈夫，匆匆吃了点剩饭垫垫肚子，又想起来针线活还剩一点，做着做着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收完了昨天的东西还想着今天去交工，这才发现丈夫好像一直没见着，平日里虽然都不说话，但是脚尖碰着脚跟，总还知道身边有个人在，直到听到几个孩子的叫声，她才出来看看，眼看校门口挤着人，她也径直出来，来问他们，一听说死了人，更不敢回去了。刚刚一听到名字，竟然是自己的丈夫，顿觉天旋地转，着地就倒下了。
李所长看着也着急，出了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虽然已经上报了县局，但自己总不能就这么干瞪眼，他还想再找点有用的消息。
“嗯，这个，那先别哭了，你都没过去看，怎么知道那就是吴老师？”
“昨天晚上就没见到他，我赶着做活，就没有注意到，今天早上也没见回来。”说着她就要挣扎着起身，“我得去看看他去。”话说着，又落下泪来。
“你现在可不能去，等县里的人检查取证了才行。胡亮，赶紧把警戒搞一下。”这才想到要保护现场，慌忙安排人动手。所里陆续来了两个人，忙忙的拉了条子，把人都挡在了外面。
“他出去一晚上，你都没想出去找找？不怕他出事？”
本已收声的张美玲，一听又吧嗒吧嗒落起了泪。她不知是质疑还是责难，觉得委屈，“我接了别人的活，早起就一直做到了晚上，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也不知道几点睡着的，想着今天要交工，昨天晚上没见没见到到他人我都不知道，我……”
李所长眼瞅着，满心的疑惑，不甘心的问道：“他平时出去也不回家么？你不管？”
“他平时也出去，只是回来晚些，但没有不回来的时候，昨天我是忙昏了头，一点没注意他在不在，平时他做什么又不给我说，嫌我不懂，我也懒得问他。”张美玲越说越发觉得委屈，苦恨，又自顾自怜的哭去了。



 第二章

说话间，学校里陆续开进来几辆车，县公安局的人到了。车停住，人匆匆往里走。学校门口有个门卫室，入眼是一大片空地，紧靠着中心花园有个旗台，平时的集会就在这里，花园是环形的，四棵大松树郁郁葱葱分列四角，中间是便道，两边都是些花花草草。过了花园就是教学楼正门，楼两侧都是草坪，西侧是大马路，通向体育场，东侧是员工宿舍，由于施工，职工宿舍通向食堂的路拿板子隔断了。
李所长早就看见一大群人过来了，连忙迎上来，走在前面的是刑警队长丛建军，丛队长是公安局的老人物，局里的科室几乎都待过，别看丛队长已到不惑之年，但丝毫没有中年了的富态和油腻，反而显得精明强干，常年的小寸头，为他添了几分干练和坚韧，中等的个头却也并不显得矮，反而有些许高大的痕迹。旁边同行的叫陆扬，来局里工作几年了，并没有见过几次，相比较丛队长，陆扬显得白白净净，一米八五的个头在人群中更显得十分扎眼。
“丛队长来了”，李所长满脸堆笑，但不免有一丝尴尬。
“老李，说说情况吧。”丛队长并不停步，边走边问。
“死者是这中学的老师，叫吴昊，家属已经过来了，现场我做了一些保护。”
“你没进去看？”丛队长问道。“怎么这么多人？”
“所里小张进去确认了一下，死者是一个小孩先发现的，周围的人就都知道了。”
远远的，人群自觉分列两边，像是一个郑重的欢迎仪式，迎接他们的到来。
“准备一下，进去检查。”丛队长径自走进了西门，此时已近正午，但阳光并没有驱散楼里的昏暗，丛建军和陆扬走在前面，一干人大包小包进去了。
“死者距离楼梯口很近，看楼梯的痕迹，应该是从上面滚下来的。”丛建军戴着白手套，翻来覆去的检查。灯已经打开，但依旧不显得亮。
“检查教室门口有没有什么痕迹，把门都打开吧！”说完，丛队长便独自上了楼梯。
楼上只有四间教室一字排开，和楼下一样，二楼也是那样的沉闷，背阴的大窗户并不能改变些什么。楼梯间更是看不清台阶，长年累月的洗刷已经看不出石板的本来颜色。
“陆扬，你过来一下。”“你看，这儿。”陆扬看到台阶中间有一点淤泥的痕迹，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这点细微的区别。
丛队长看完之后便往下走，“去问问情况吧。”
楼外依旧熙熙攘攘，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个人，大咧咧往里走，碰巧遇到丛队长出来，丛队长还没开口，李所长便上前介绍道：“丛队长，这位是学校的纪副校长，我刚刚去走访情况，就把副校长请来了，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他吧！”
丛队长和他简单寒暄几句，便转到正题，“死者吴昊你说说他的具体情况吧。”
“好，”副校长说到，“吴昊是学校的代课老师，来到学校工作五年了，工作兢兢业业，08年那会来学校工作非常年轻，教学能力很强，还当过班主任，教学成绩也非常优异。”
“他是08年来的？哪儿的人？”
“就是本地人，结婚也是家里介绍的，一直都在学校工作，吴老师平时不怎么说话，除了工作也没有其他的爱好。”
丛队长突然闪过一丝念头，又不知是什么，转瞬即逝。转身向众人道谢，便离开了。
楼里来来去去，一直忙到了半夜，才匆匆收拾回去，同样还是大包小包的拎上车，连同那具尸体，空旷的学校静的吓人，人声鼎沸的场景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丛建军招呼陆扬上了车。“都检查完了么？没留下什么吧？”
“都搞完了，快饿死了，队长。”
“走，回去吃点东西，晚上还要整理一下。”丛队长顿了一下，轻声问道，“死亡时间是几点？”
“初步估计是昨天下午六点至八点之间，具体还要等验尸报告。”陆扬扣上安全带，嘴里嘟囔道，“这样的台阶也能摔死人？”
“先回去再说吧。”
是夜，陆扬迷迷糊糊看到远处一个人影，像是雕塑一般不动，前脚已经踏空却浑然不觉，眼看身体便向前冲下去了。
“小心！”陆扬猛地惊醒，翻来手机看，才六点十五，但是已经没有睡意。随手摆弄手机，还有几条未读信息，本想回复几句，但又快速按下删除键，还有老妈的未接视频，不知又有什么事。
刷完朋友圈，看到群里竟然有上百条未读信息，全都是单位的人互开玩笑，最后一句，赫然是丛队长发的“明天早上八点半集合开会”。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便匆匆起身洗澡。
陆扬并不是本地人，警校毕业之后分去了甘南的一个山区，后来因为参加全省干警系统篮球联赛被抽调到这，虽然并没有出线，但还是借此机会留了下来。几年工作也算立稳了脚跟。房间很大，但除了家具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卧室正对着门口，走廊深而有意味，客厅大而透亮，陆扬最舒适的时候就是躺在阳光下睡觉。
上班路上并不远，陆扬还抽空吃了早餐。到了局里才发现他竟然是最早到的，或许其他人并没有看到消息，等他准备好所有材料，大家陆续进来，会议才开始。
会议室在二楼，进门便是一张大圆桌，零零落落坐了人，人声嘈杂像是在讨论案情，但过于丰富的表情却令人质疑。
丛队长夹着档案袋匆匆进来，带上门，会议室里才逐渐收声。
“既然大家已经到齐，现在就开始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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