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不是凶手》 第一章新人报道 窗外的一道闪电划开黑色的天空,在短暂的明亮中,乌云的轮廓得以清晰。接踵而至的雷声,唤醒了倒地昏迷的王川。 王川用双手努力撑起自己。他的四肢使不上劲儿,这一动作略显吃力。他艰难地站了起来,扶着沙发边,摇了摇头,想让困扰自己的眩晕感快点消失。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吐了出来。他用右手扶了一下额头,手掌和额头之间存在着一种粘稠的液体,铁锈味顺着空气中的氧气流入他的鼻腔。 有着七八年的刑警经验的王川知道,这是血液的味道。 他在黑暗中摸索,企图寻找电灯开关,点亮这个漆黑的陌生屋子。正好,又是一道闪电,亮光又短暂地照亮了这里,王川找到了墙壁。此刻,他的脑中没有所谓的保护现场,他慌忙地摸索着,终于按下了开关。 客厅的茶几边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仰面朝上,双眼瞪得像两个大灯笼,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血液染红了死者的白衬衫,在尸体下汇成了一片血泊。 王川有些吃惊,他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对自己昏迷前的记忆模糊不清。 突然,楼下警笛大作,房门被人粗暴地踹开…… “王川!王川!” 声音伴随着一阵摇动,王川从梦境被拉回到现实,他揉了揉眼睛,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站在他的桌子前。女子穿着卡其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高领黑色毛衣,下身则是高挑修身的黑色小西裤。她的妆容不浓,眉毛似二月的柳叶,脸颊两侧泛着淡淡的腮红,嘴唇被恰到好处的红色覆盖。 “你是猪吗?都几点了,还睡?”女人质问着。 王川往椅子后背一靠,打着哈欠的同时又伸了一个懒腰。 “干嘛,今天又没有委托。”王川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悠闲地拖着步子走向饮水机,他的拖鞋拖拉地板的声音似乎令女人更为生气。 “今天我们事务所招新人!你就这样去面试人家吗!”女人大喊道,她的长发像瀑布一样一泻千里,伴随着身体的转动而在空中划出美丽的曲线变化。 “你爱喝的卡布奇诺。”王川递过来一杯咖啡,自己抿着另外一杯咖啡。 女人接过咖啡,看着王川回到位子慢慢坐下,她的眼神中充满着嫌弃以及无奈。 “我们为什么招人,小孙不是干的好好的吗?”卡布奇诺的香气从口腔流遍全身,王川翘起二郎腿,问道。 “啧,小孙两个星期前不干了,你忘了?”女人用拇指和食指拎起王川丢在沙发上的那件脏外套,丢在了另外一边,然后自己坐了下来。 “是吗……是不是你夏忘太凶了,被你吓跑了。”王川打趣道。 夏忘挺直了背,双目之中闪着一股杀气。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夏忘赶忙嘱咐道:“好不容易有人来面试,你注意点。”随即走去开门,平底鞋的声音敲出一首欢快的乐曲。 门外站着一个女孩子。金丝眼镜,厚重的刘海和高高的马尾辫,白色的打底长袖搭配水洗的牛仔背带裤。女孩还背着一个书包,鼓鼓囊囊的,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文件夹,应该是装着自己的简历。 “您好。”女孩礼貌地问号。夏忘微笑着回应,引着女孩进了门,让她在王川的办公桌前坐下。 办公桌上白花花的纸张散落堆放,被扭曲的几个易拉罐毫无章法地横放着。女孩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递上自己的简历。 夏忘赔着笑脸说道:“侦探昨天晚上研究案件,所以还没有整理事务所,见谅啊。” 夏忘本身不住在事务所,平时也很少来这里,只有在有案件时才会来。而招待客人这些事情基本是由小孙负责,还有以前事务所的日常卫生也是小孙负责。这小孙一走,事务所就跟倒闭了一样,王川这人除了面对案件才有精神头以外,其他时间就跟一滩烂泥一样。 女孩点了点头,尴尬地笑着。 “你叫什么名字。”王川问道。 “啊……侦探您好,我叫杭杭,这是我的简历……”女孩递出了那个文件夹。 这时王川的手机响了,他皱起眉看着发来的短信,夏忘知道来活了。 “不用看了”,王川一边说,一边换着衣服,“来活了,跟我们走吧。” 杭杭有些吃惊。夏忘拍着她的肩膀说,“欢迎你加入忘川侦探事务所。” 第二章他就是王川 城市的郊外风景自然是不同于城市内部的。后座上,王川看着窗外出神,他不会忘记缠绕自己两年的那个噩梦。 “什么!他就是王川!”副驾驶上的杭杭大喊道,她扭过头看着后座上这个黑眼圈浓重,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看着窗外陷入沉思的男人。 “等一下,那你就是当年为他作证的那个人咯。”杭杭又看向正在驾驶汽车的夏忘。 两年前,刑警队收到报案,一间出租屋内发生命案,当警察赶到时,时任刑警队队长王川满手鲜血地站在尸体边上。在尔后的现场勘查中,警方发现凶器上有王川的指纹,且地板上有王川行走的脚印,而王川个人又想不起事发情况,在所有线索指向清晰的情况下,夏忘拿着自己汽车的行车记录仪上的视频出现了。 据夏忘所说,当晚,夏忘在等待红灯,而王川突然出现在车前,留下了视频证明。而视频中的时间与法医认定的死者死亡时间相差不过十分钟,要想从那个路口到案发现场,最少也要半个小时。而视频也被证明真实可靠,王川具有充分不在场证明。在考虑社会影响的前提下,王川被迫离职,但仍以警局顾问的身份协助警方相关案件的侦破。 “要不是我看了新闻,想起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碰我的瓷那个人,他现在也许已经在天上了。”夏忘笑着说着。 “王川老师,我是一个推理迷,您以前处理的每一个案件新闻我都有关注,我超级崇拜你的。”杭杭看着王川,她的眼里射出了两道光。 王川没有理会。 “对了,这次啥活儿,怎么还往绿雅别墅跑。”夏忘问道。 “前段时间找我跟踪他老婆的富豪胡茂,他老婆两个小时前被发现死在自家卧室的床上。警方认为他是凶手,所以让我过去看看。”王川语气平静,不同于在事务所时的慵懒。 “就是那个怀疑被戴绿帽的那个富豪啊。得,又是一个没有钱赚的活儿” 别墅外,警方拉起了警戒线,王川走在了最前面,杭杭抬头看着眼前这幢庞大的三层别墅,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哇”。夏忘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快点走。 进到别墅,大理石地砖倒映着雪白的墙壁,顶上吊灯的颗颗水晶也在地上闪着光芒。 “王川,你可来了。”胡茂看见王川走来,急忙走上去握住他的手。胡茂的眼眶里透着一股希望的曙光,对他而言,王川就是证明自己清白的光。 除了胡茂之外,还有王川的两个老朋友。 一个是现任刑警队队长吴扬,另外一个是法医孟梦。 “来啦。”孟梦看着王川问候道,王川点了点头。 “川哥。”吴扬笑着伸出手。 简单的握手之后,王川问起了已知情况。出于对案件情况的保密,一行人在离几个嫌疑人较远的地方谈论了起来。 死者为胡茂妻子李芳,被家中保姆刘阿姨于下午3点发现死于卧室的床上。尸检报告显示,死亡时间为下午2点左右,死因为中毒,有毒物质为***,一般常见于苦杏仁等物质之中,但含量较低,除非摄入大量才能致死。除此之外,尸体上还有一道刀伤,但是是在死者死亡之后形成的,刀插在腹部,刀柄上没有指纹。现场无其他痕迹,暂时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 家中人员包括死者在内,有胡茂、保姆以及其子胡烨。保姆证实李芳于中午11点吃完饭之后便上楼回房,并嘱咐保姆3点之后再送水果上楼,随后保姆便前往后院的小房间里休息。而胡茂则是在11点吃完饭之后离开别墅,在保姆下午2点30分进入别墅之后,发现胡茂已经回到家中,在客厅观看电视。 胡茂也可以证明,保姆是2点30分左右进入的别墅,也是在3点左右上楼的。他也承认自己是下午1点左右回的家,怕打扰妻子在房间休息,便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这一点与保姆的证言无出入。 “川哥,现在两个人都可以互相证明,你有什么突破口吗?”吴扬看着作思考状的王川。 王川没有回答,他的左手横在胸前,右手则拨弄着上嘴唇。 “这种有毒物质,一般会使人在15—40分钟内死亡,所以死者摄入***的时间应该是在下午2点20—45之间,但凶手投毒的时间却……”杭杭一人自言自语道。 “保姆的证词里面说,在下午2点30分,保姆检查过厨房的食物,没有缺少。现场也没有发现水杯等物品。”孟梦站在杭杭的身后,她对眼前这个打扮清纯的女孩产生了兴趣。 杭杭低着头思考,并没有发现眼前这位笑容亲和的女法医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 “她是我们事务所刚招的新人”夏忘向孟梦介绍道。孟梦点了点头。 “我想去现场看看。”王川看了眼吴扬,吴扬歪了一下头,两人一起上了楼。夏忘等人也跟了上去。 尸体刚要被装进尸袋,其他警员还在现场搜查拍照,快门的声音以及闪光灯在屋子里回荡、闪烁。 王川蹲在地上,看着死者李芳,皮肤泛红,嘴角有口水痕迹,从医学角度来看,这确实是该物质中毒的症状。 “在家还要化妆,可真是爱美。”夏忘随口一说。 尸体的妆容精美,脸颊打满了腮红,眼角也画上了眼线,眼睫毛也很明显地被特意装扮过,显得更外的修长,透着一股子摄人心魄的意图,嘴唇上的口红也格外的红。但是尸体的衣服穿着又是吊带睡衣,很明显是居家用的。 杭杭想了想,说道:“口红!”王川低着头,轻轻地笑了一下,吴扬立即招呼警员取样化验。 “对啊,如果口红上有***,那么就算没有食用,皮肤接触也会造成中毒。”孟梦的手插在口袋里,她开始对这个学生装扮的女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在家化妆,看来是要会客,但既然要会客,又为什么要穿睡衣,是来不及换吗?还是要见的客人根本不需要换衣服?王川心想着,又想起了胡茂根交给自己委托,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此时,楼下传来些骚动,吴扬走到楼梯口,向下问着。 “老大,死者的儿子胡烨回来了。” 第三章绿帽子 “爸,妈怎么了。” 楼下,刚从学校回来的胡烨正接受警察的询问。他没有看见李芳坐在沙发上,再加上警察将这里封锁,便觉得一定是李芳出了些事情。 胡烨是在校大学生,他没有住校,每天晚上会回家。同时,如果第二天没有课,他也会在家待上一天。 “胡烨是吗,很抱歉,你的母亲不幸去世了。”吴扬从楼上下来。 王川走近这个大学生,听着吴扬和他的对话。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化学试剂的味道,这股味道顺着空气传了过来。王川上下打量着,看见胡烨的衣服下摆处泛着一片不一样的紫红色,裤子由于是黑色的,所以也看不出些问题,鞋子倒是干净。 “你是化学专业的学生对吧。”王川的这一句话,打断了吴扬和胡烨的对话。 胡烨点了点头,“是的,我刚上完实验课。然后明天早上没有课,所以就直接回家来了。” “你今天是几点离开家的。”吴扬继续问着,他身边的一名警察低着头记录着对话。 “大概是早上8点吧,因为是早上10点半有节课。刘阿姨可以证明的。” 根据保姆和胡茂根的证言,今早七点半,一家三口一同用餐。李芳还特意嘱咐保姆,做些胡烨爱吃的饭菜,让他带去学校。大约八点左右,胡烨坐上车离开家,李芳则回到了楼上,胡茂根则去了趟公司。 “我能去你的房间看看吗?”王川问道。 胡烨怔了一会儿,“当然,我带你去吧。” “让保姆带他去吧,我还有些问题想向你了解一下。”吴扬伸手拦下了他,站在沙发边的刘保姆听到之后,便走了过来,“请您跟我来吧。” 刘阿姨的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但手脚灵活,做起事情来也灵光,相比之前几个保姆,她算是最得李芳的心意。 胡烨的房间在三楼,跟二楼的房间不同的是,这间屋子的私密性较强。二楼的卧室和书房的门都可以在一楼的客厅抬头看见,而这间三楼的屋子,如若不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上来,可能连这间屋子的存在与否都不知道。 离胡烨的房间门口还有些距离,但刘阿姨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她指了一下房门,没有靠太近,最后也只是站在了门边,并没有走进去。 房间的陈设不复杂,干净的床铺,整齐的桌面,书架上塞满了书籍,基本都是跟化学有关系的书。墙壁上挂着些装饰品,也贴着一些他的日常计划安排表。 王川的目光扫视着书架上的书籍,最后在第三行上停了下来。这一行上的书并没有摆放地很紧实,中间有一本书斜着靠着边上的另外一边,留出一块空隙,像是书没有被塞满,又或者说是少了几本书。他拉了拉自己手上的塑胶白手套,把手冲空隙中间穿过去,然后把这一行上的书往两边挤了挤,最后留出了大约一本书的空隙,他又用手指在上面轻轻地划了一下,白色的手套并没有染上灰尘。 “《化学制备原理》”,杭杭站在身边说着。 “你知道这些书?”王川看了一眼杭杭,然后又把目光放在书架上,这一行的书每一本都是以《化学制备原理》为开头,是一套丛书。 “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看到过,好像是一整套书,介绍的是化学物质的制备和化学性质。” 王川点了点头,继续在房间内寻找,他拉开了衣柜,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扑面而来,里面的衣服件件被洗得很干净,同时也被贴心地熨好。 王川若有所思,走到门口,问道:“刘阿姨,这间屋子,你多久打扫一次?” “我……我不打扫这里。这间屋子,太太亲自打扫,少爷的衣服,也是太太亲自清洗。可能是觉得我手笨吧。” 突然,楼下又开始骚动。 “不是我!”胡烨大喊道。 “请你协助我们调查。”吴扬严肃地说着,他的手也绕到背后,准备从背后拿出手铐。 “动机,动机呢!我为什么要杀我的妈妈。”胡烨喊道,同时他也把目光投向坐在一边的胡茂根。胡茂根一直低着头。 “等一下。”王川从楼上下了来。 “死者嘴唇上的口红成分检测出来了,含有使死者死亡的有毒物质。现场的口红也拿去检测了,上面有死者的唾液以及同样的有毒物质,我们的推断是对的。”孟梦走近王川,在他耳边低语着看着王川。 “在他的房间里也发现,少了一本跟提取化学物有关的书。而且他可以在大学的实验室进行操作。这个证据确实……”杭杭也小声嘟喃着。 “不是他。”王川此话一出,其余几个人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他房间里贴着课表,一个星期就今天有实验课,加上他才大一,除了实验课很难进入实验室,而这一周又刚好是他开始上实验课的第一周,不具备准备***的时间。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动机。” “不是,川哥,什么叫没有动机,你怎么肯定他没有动机。”吴扬的质问语气激烈。 “你们有没有发现,死者卧室的梳妆台上,化妆品有两套。一套使用量比另外一套少很多。而胡茂之前委托我的时候跟我提起,死者基本不出门。也就是说,她习惯在家化妆,但女人什么时候会在家化妆。” “女为悦己者容。”孟梦和杭杭同时说出这句话,两个人相视一笑。 “原来是会情人啊,但这个又跟动机有什么关系。”夏忘不解,推理案件什么的对她来说始终是太难了,毕竟她不喜欢动脑,她只喜欢听钱包进钱的声音。 “胡烨的衣柜里有一种香味,跟死者卧室衣柜里的味道一样,但是,胡茂衣柜里的香味却不一样。” “**?这个绿帽子有点大了吧。”夏忘吃惊之余,有点想笑。 “在之前接下胡茂委托之后,我调查了李芳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她没有出过门,也没有什么人来拜访。但她每天都会在下午12点左右开始化妆,并且在2点左右离开自己的房间,在3点前回到房间,然后吃着保姆送来的水果。但是在这个期间内,没有人出入这栋别墅……” “要么就是这栋别墅有别的入口,要么就是情人早就在里面了……”吴扬说道。 杭杭想了想也接着说:“或者,这个情人出入这栋别墅,有着正当的身份和理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所以,不是他,王川心里默默念道。 第四章她不是你妈妈 “胡烨,现在你的嫌疑最大,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吴扬盯着双手被拷起来的胡烨,他的左右还各站着一名警察,他的肩膀被两只孔武有力的手轻轻地按着,他知道,如果自己有个什么动作,都会遭受到自己从未承受过的疼痛感。 “我没有杀我妈的动机啊”胡烨大喊着,他知道他必须说出些什么才能让自己摆脱嫌疑,“而且,我才刚回来,怎么可能杀她。” 王川悄悄地瞟着坐在一边低头的胡茂,他没有任何要表态的意思。 “夏忘姐,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富豪有点奇怪。”杭杭悄悄地靠近夏忘,在她耳边说道。 “有吗?可能是老婆刚死,儿子还是嫌疑人,打击太大了吧。”夏忘耸了耸肩。 杭杭抿了一下嘴唇,“从我们进来这栋房子开始,这个人除了对王川老师的到来表示开心之外,后面就一直坐着低着头,就连自己的儿子刚回来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流露。好奇怪,感觉他太过于平静了。” “刚才,我们打电话给你学校的老师了,你借口家中有事,所以在早上就把实验课上完了。你下午压根没有课。”吴扬嘴角微微上扬,“至于动机嘛……回警局,我们慢慢聊。” “不,我不会杀她的,因为我……”胡烨欲言又止,转口又说“因为她是我妈啊。” “她不是他妈妈。”胡茂终于说话了。 众人相视一笑。 “他是我前妻的孩子。我前妻死在了一场车祸里,那时他才4岁,我根本就没有提起过他不是李芳生的这件事。”胡茂抬起了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慢慢地点着,深吸一口,随后吐出,烟圈在空气中飘散。 “你为什么要杀她,就因为她不是你亲妈吗?她对你不好吗?”胡茂的声音低了下来。 胡烨整个人瘫软了下来,要是没有身边的两个警察搀扶着,想必已经坐在了地上。 “凶手不是他。”王川坐在了胡茂身边,胡茂愣怔了一下子,虽然这一表情变化很快,但还是被王川看见了。 “李芳和胡烨的关系,不止是后妈和继子的关系。他们是情人。” “王川!我敬你是鼎鼎有名的侦探,你倒是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胡茂突然站了起来,大喊道,他恨不得把王川吞了。 “房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但他却是一个连衬衫沾染上颜色都不会去清洗的人。保姆对他的房间敬而远之,想必是被禁止进入他的房间。衣柜里的香气和李芳衣柜里的香气一样,床底下有一只女士拖鞋……这些足以说明两个人的关系了吧。”听到这里,胡茂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胡先生。” 胡茂没有回答,他两根手指之中的烟在空气中慢慢燃烧。 “半个月前,你找到我,让我调查李芳出轨。其实那个时候,你就在怀疑李芳的出轨对象可能是你的儿子,但是你无法确定。所以在得到我半个月来毫无进展的结果之后,你就更加笃定,这个给你戴绿帽子的人就在你的家里。”王川见胡茂没有反应,又继续说着,“你知道,他们两个幽会的时间是每天下午的两点至三点这一个小时之内,因为你每天都会在十一点之后回公司处理事务,大约下午三点左右回来。但是,今天你没有去公司,而是选择绕到后院的仓库,静待时机,准备捉奸。这一点,只要给你的公司打个电话,就可以知晓。” “哦!怪不得他的鞋上有泥土。”杭杭指着胡茂的鞋说道。 “每天下午一点半左右,后院的草地都会被浇水,想必你就是这之后从仓库出来,鞋子踩上的。” “她该死!”胡茂开口了,“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就算了,还悄悄转移我的财产。她该死!” “我恨你!”胡烨哭着喊着,“在你看来,钱比什么都重要。从小到大,你就没有关心过我,是芳芳给了我爱,你有什么资格夺走他的生命,她那么善良。” “闭嘴,混账东西。”胡茂冲过去给了胡烨一巴掌,“她善良?她就是个爱钱如命的女人,她觊觎我们家的钱,你妈妈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 “都带走吧。”吴扬说道,“这案子可以结束了。” “等一下,我没有杀她。”胡茂挣脱开警察的手,“我看见她一个人躺着之后,就回到客厅假装看电视了,我根本就没有带刀进去。” 吴扬看了眼王川,王川微微一笑,正如他们一行人一开始猜测的那样,凶手并不是胡茂父子,而是有人嫁祸于他们。真正的凶手是知道李芳死于***的,胡烨没有动机和作案时间,胡茂有动机和作案时间,但他没有必要投毒之后再拿刀刺伤李芳,这只会让出入房间的自己百口莫辩。 他们都不是凶手。 第五章原来是你 胡茂父子被吴扬带回了警局,王川一行也回到了侦探社。 王川自顾自地坐在了属于他自己的那把转椅上。这把转椅是王川离开警队时,强烈要求带走的,对于王川来说,坐在这把椅子上,会使他更能静下心,去发现一些被忽视掉的东西,所以就算这把椅子的把手已经掉了漆,木头的纹理都暴露在空气中,坐垫也破了若干个洞,黄颜色的海绵块与黑色的表皮相互呼应着,王川都没有打算丢弃它。 夏忘坐在另外一侧的沙发上,翻看着这一个月的开支收入。对于她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破案这些损伤脑细胞的事情,还是交给王川比较好。 “王川,这个月收入有点少啊。”纸张划开空气,振动出声音,伴随着夏忘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 “没接到什么案子,哪来的钱赚。” “胡茂让你调查他老婆出轨,你没收钱吗?”夏忘翘起二郎腿,把身子往后一靠。 “我都没查出来个所以然,怎么收钱?案结钱清,可是你定的规矩。”卡布奇诺顺着食管流入胃里,“新人,帮我重新泡一杯。” 杭杭回到侦探社就开始打扫卫生,在她看来,想跟王川学破案,就得像《少林寺》里的李连杰一样,从担水劈柴开始。“好的” “杭杭,你让他自己倒去。你都忙了两个小时了。”夏忘环视了一下四周,虽然说不上干净整洁,但也比一开始跟猪窝不相上下的样子好得多了。 “没事,忘姐。刚才回来的时候,王川老师都收我为徒了,应该的,应该的。”杭杭憨笑着,倒满了一杯卡布奇诺,毕恭毕敬地端到王川的桌案前。 “呦呵,还收起徒来了。小孙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教他啊。” “小孙净跟你学怎么收钱了,我教什么。”又是一口卡布奇诺下肚,“这新人有点资质,看事情仔细,逻辑也不错。” 杭杭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头,自顾自地傻笑了起来。 夏忘作了一个鬼脸,说道:“行了,李芳那个案子还没结束呢。我就不信,你没什么想法。” 杭杭也放下了手上的抹布,用一双闪烁着求知欲的眼睛看着坐在桌前的王川。夕阳的余晖透过背后的窗户,静静地晒在王川的头上,他的头发虽然乱蓬蓬的,但乌黑之中透着一股精神气儿。 “整个别墅里,就他们四个人,死了一个,两个没了嫌疑,你说还能有谁。”转椅转向了窗户,王川眯起眼看着远处的夕阳,它慢慢地,慢慢地,落下去。 “刘阿姨?就那个保姆?”夏忘觉得不可思议。 “师傅,会不会存在另外的人出入别墅。”杭杭提出了一个假设。 “不可能,那栋别墅四周都有草坪,每天定时喷灌。胡茂离开之后,大门就上锁了,就算外人用了什么方法进入了卧室,也不可能留不下一个痕迹。我还是相信警方的现场报告的。” “但刘阿姨起码都五十多了,她怎么会提取***呢。”在杭杭看来,***的提取,以及涂抹在口红上,对于刘阿姨这样的中老年人是很难独自拥有这样的想法的。“而且,动机呢?她只是一个保姆。” “你不是跟我去过她住的房间吗,再想想。”王川继续欣赏夕阳,火红的颜色染透了天边的云。 在杭杭的记忆里,那间屋子不大,内部的陈设简单但不失章法,除了该有的生活起居物品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桌子是老木桌,桌面上盖着一片厚玻璃,这是老一辈家具的特色,这样装潢的好处就是玻璃之下可以塞一些照片书信,省去了挂墙的功夫,也免去了他日找寻的麻烦。杭杭想起,那里有一张合照,是刘阿姨跟另外一个女孩的合照,照片上的刘阿姨没有现在这般憔悴,反而更加乐观,多了一丝生气,至于那个女孩,也和刘阿姨的样貌有些相像。 “那个女孩!”杭杭突然大叫,吓得夏忘差点从沙发上坐到地上。 “刘阿姨的女儿是胡茂的前妻。”杭杭想起来,在书房里一个抽屉里放着一张照片,上面是胡茂搂着一个女孩,而这个女孩和刘阿姨房间的那张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记忆力不错。”王川笑着看着杭杭,他在杭杭身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但是,女婿怎么可能不认识丈母娘?就算是前妻,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前丈母娘给自己当保姆吧,胡茂没有那么的不通人情吧。”杭杭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王川在桌上翻找,抽出了一个剪报,示意杭杭拿去看看。夏忘抢了过去,和杭杭一同看了起来。 “在胡茂委托我之后,我稍微调查了一下他的情况,做了一下这个剪报。” 剪报上面是十五年前胡茂的前妻叶梅车祸死亡报道的新闻。当时,胡茂的生意刚刚有点起色,是整个城市最有潜力的商业青年。而叶梅则是胡茂的大学同学,自大学毕业之后就一直陪伴在胡茂身边。车祸那天,胡茂外出开会,四岁的胡烨在家由人看护,叶梅自己驾驶汽车准备前往乡下,接回母亲。但雨天路滑,山路崎岖,刹车突然失灵,叶梅连人带车冲出了防护栏。 杭杭陷入沉思,她喃喃自语道:“叶梅的死,难道是人为的吗。” “刹车油如果没了,刹车自然就失灵了。只要让刹车油一滴一滴地漏完,很难不出事。”王川说完,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也许是在对叶梅表示同情。 夏忘重重地甩下了剪报,桌子连带产生了震动。“姑奶奶,你这跆拳道黑带的力道就别乱使劲了。”王川面作紧张,调侃道。 “这胡茂是不是个男人,居然有小三。”剪报上的其他内容,便是在一年一度的商业十大杰出人物评比的时候,有媒体挖出的关于胡茂的绯闻。 “啊,所以,书房里面发现的那份协议书,是指炒作协议。”杭杭灵光一现,在她发现那张只有胡茂和李芳签名的协议书时,她很好奇一对夫妻之间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协议。 “也可能不是炒作协议,毕竟是要选杰出人物,而且后续也没有相关澄清报道。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王川,你是不是早知道凶手是谁了,才让吴扬带刘阿姨一起回警局的。”面对夏忘的文图,王川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笑。 夕阳完全落下的那刻,孟梦打来了电话,电话里她说了刘阿姨交代从胡烨房中偷走书籍,并用杏仁提取***,并将刀刺入李芳尸体这一系列罪行。 挂掉电话的那刻,王川回想起,自己跟刘阿姨的那个对话。 “造孽啊……”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来看,孩子有恋母情结是很正常的。” “这要是让她妈知道,得会多痛心啊……当妈的都不容易,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活着。” 正如杭杭所说,中年的刘阿姨,真的能独自想出这样一个杀人计划吗…… 第六章画展 吊扇坏了,事务所里比往常更加的炎热。 “杭杭,把空调打开。” “啊……但是,忘姐说不要开空调。”杭杭有些为难。 王川把啤酒罐里仅剩不多的啤酒一饮而尽,用力把易拉罐一挤,罐子发出难听的惨叫声。他从位子上站起来,准备去打开空调。他脸颊上泛着红晕,走路也有些踉跄,时不时还打了几个饱嗝,啤酒的麦芽味夹杂酒精的味道飘着空气中。 正要按下空调的开关,事务所的门就被打开了,夏忘站在门口,她的手里拿着一封信。她大喊着,“王川,你敢开空调试试!” 这个月的委托并不多,事务所的收入不佳,夏忘已经很不开心了,而且才到6月的中下旬,夏忘更是不可能允许开空调了。 “每天就你事情多,你看看人家杭杭,她怎么不说热。” 杭杭自己的位子前憨笑着。这个位子是之前小孙留下来的,杭杭稍微的整理了一下,还搬来了几本跟推理有关系的小说,自己有空就会坐在那里管自己看。虽然王川说过,看小说不如亲自去体验案件来得更有收获,但是在没有委托的日子里,杭杭除了打杂,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可以做的事情了。 “忘姐,其实,我也挺热的。”杭杭有些不好意思,她搔了搔头,脸颊有些泛红。 夏忘把王川推离开关处,说道:“那姐就带你去吹空调。”她把手里的那封信丢在王川的桌子上,“你的老朋友的请柬。” 王川拿起这封已经被撕开个口子的信,从里面抽出一封红色的请柬,他翻开草草地看了一下,说了一句,“不去。” “干嘛不去啊?白蹭空调不好吗,顺便还能参观展览。”夏忘一边说,一边倒着水。 “私人画展有什么好去的,又欣赏不来那些画作。”王川打了一个哈欠,“不如睡觉。” “这种画展应该都是些有钱人去的,说不定会有人有委托,就算没有,发发名片也是好的。”杭杭的一番话点醒了夏忘。 “对对对。王川,就去吧”夏忘开始撒娇战术。 “师傅,很多这种画展,在大厅都会有食物的。” 王川有些心动,“咳咳,那,我不是冲着吃的去啊,主要是夏忘撒娇太让我反胃了。” 这次的私人画展是王川的高中旧友梁宇举办的。梁宇是个富豪子弟,高三的时候就被家里送到了国外,期间一直都跟王川保持着联系。此次私人画展,主要是展览现代主义画家余白的画作。 进了场地,王川径直走向休息区,夏忘则是到处找人分发事务所名片,然后跟人介绍事务所。杭杭一人游荡在场馆里欣赏画作,她虽然大学主修文学,但对艺术方面仍有些了解。 她慢慢地走,慢慢地看,目光被一副名叫《罪罚》的画所吸引。画上,恶魔正死死掐着天使的喉咙,天使痛苦的**着,而上帝正在云层之上,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一道雷电被他掷出,直直地飞向恶魔。 杭杭看得有些出神,她在这幅画中看出了一丝压抑,一丝令人透不过气的压抑。 “小姐,你似乎很喜欢这幅画。”一个男人出现在杭杭身后。 男人戴着圆框眼镜,穿着棕色的工装外套和格子长裤。他的声音温柔而有穿透力。杭杭草草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他的身上散着一股味道,手指的指甲盖上也有些红色的印记。 “谈不上喜欢,我就是单纯觉得这幅画,挺好的。”杭杭边说边往后退了几步,她意味也许是自己站太前面了,挡到了别人的视线。 “那你觉得,这幅画,好在哪里呢?”男人笑起来有两个酒窝,里面也许真的有酒,杭杭觉得有些发热。 杭杭咽了口口水,她说道:“就,透着一股压抑感。” 男人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就又来了一个人,两个人耳语了一番,男人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感谢你欣赏我的画作。”随后,便跟着那个人离开了。 杭杭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生疑惑,然后又转念一想他的话,自言自语道:“他就是余白吗。” 王川在休息区吃得撒欢了。事务所的财政大权都在夏忘手里,这个月的伙食因为没有委托也变得很差。吃了快大半个月的青菜白饭,这次要敞开了吃,王川心里想着。 “川儿”王川的背被一双手用力地拍了一下,这一下,他差点把刚塞进嘴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待他转过身,发现眼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他放下手中的盘子和叉子,“梁宇。” 梁宇大笑着,“我们有四五年没见了吧。你看上去,过得不好啊。” 这语气虽然略带挖苦,但王川并不在意,毕竟这是事实,另外认识梁宇的人都知道这是就是梁宇的性格,逮到机会就会挖苦一番别人。 “两年前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有困难就跟我说,别客气。” 王川听到这话,礼貌地笑了笑,“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那么多年怎么还没变,说话还是怎么欠揍。”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梁宇也是最近刚回国,家里的生意他并不喜欢经营,所以自己开始做些教育机构的生意。王川知道,眼前这个人这辈子最不会的就是读书,从事教育行业的工作,无非就是看中这几年教育行业前景不错。梁宇挖出了余白这类人,并主动为他们办画展,美其名曰相互交流,实则是包装余白,为日后创办相关艺术教育机构打下基础。 没有聊多久,两人就找了个借口分开了。王川知道这个人跟自己已经不再是一路了,虽然这一点在很早之前自己就已经知道,这也是自己不愿来这个画展的原因。 “下午1点了,可以吃点下午茶了。”王川喃喃道。 夏忘忙了很久,不知她是真的情商低还是脸皮厚,几乎把事务所的名片塞给了出现在场所里的每一个人,保安如果不是知道她是跟王川一起进来的,而且王川还跟梁宇看上去很熟的样子,铁定会把她当做闲杂人等赶出去。 王川刚接了一杯饮料,夏忘气喘吁吁地就抢了过去,“累死老娘了。” 无奈之余,王川还觉得有些好笑,“慢点喝。” “原来发个名片这么累啊。”夏忘喝完饮料之后,叉着腰喘着气。 “你这个跆拳道黑道,就这个体能素质?”面对王川的调侃,夏忘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举起手便是要打。 正当拳头要落下之际,场馆内便传来了一声尖叫。 待王川顺着声音赶到时,发现梁宇倒在了场馆内的一间会客室里,他的背后插着一把刀。 “报警!封锁这里!” 第七章四个嫌疑人 警笛声打碎展馆本来的安静,警戒线将人群隔离开,原本散着愉悦氛围的展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头顶上的太阳都被云遮蔽了起来。 吴扬和孟梦来到了现场,王川坐着,低头沉思着。 “那么巧?”吴扬问道,他并不是很想见到王川,但又挺想见到他的,心中求胜的怒火似乎被点燃了。 “我们只是受邀来看画展而已。”夏忘指了指地上的那具尸体。 孟梦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尸体的表征,她一边口述着些什么,身边的法医助理一边拿笔飞快地记录着。 孟梦比王川晚一年进入警队,王川第一次见她是在她来警队的第一天,但对孟梦来说,这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王川。王川因出众的破案率而闻名于刑侦界,故曾被邀请前去多个学院面向众多计划投身于刑侦工作的学生进行讲座,而孟梦就是其中的一员。虽然,孟梦主修法医学,但是在她看来,刑侦学和法医学互为表里。而吴扬也是跟孟梦同期进入警队的,他跟着王川侦破了许多大案,但王川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就像难以逾越的高山,他既嫉妒这个能力出众的前辈,又欣赏这个待人亲和的同僚。 警方排查了一遍,最后留下了四个嫌疑人。一个是画家余白,一个是梁宇的助手叶晶晶,一个是梁宇合作伙伴赵遥,另外一个就是余白的助手啊羽。 “根据其他宾客的证词,四位是死者死前密切接触过的人,所以我们希望各位能协助我们调查。”吴扬审视着四个人,根据犯罪心理学,凶手的微表情往往是会出卖他的。 “那就麻烦各位一个个说一下今天最后一次见到死者的时间以及做了什么事情吧。” 余白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说道:“中午11点左右,啊羽告诉我,梁先生找我有事,所以我就从展览区走到了会客室,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结束谈话,我一个人回到了跟会客室斜对面的休息室,准备下午的揭幕仪式。” “揭幕仪式?” “就是他最新的一副画,这是第一次在大众面前展示。”啊羽接话道,“引余老师到会客室之后,我就回到了会场,大约12点左右,我对下午揭幕仪式的一些流程还想跟梁先生确认一下,所以就去找他,但是他不在,后面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赵遥点了一支雪茄,带有一丝痞气,“下午1点左右,我去会客室找他,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就出来了,然后一直在休息区喝茶聊天。” “他们三个人去找梁总的时候,我都在,当然除了谈话的时候,我在门口之外。但是大约12点左右,梁总说想自己一个人去走走,所以我没有跟着去,大概一点左右,他回来了,然后2点左右,我听到梁总在房间里喊我,但他并没有让我进去,他吩咐我再去确认一下仪式的流程,然后等我回来,就发现他倒在地上了。” 叶晶晶刚说完,王川搭了一句,“12点到1点,他在休息区跟我聊天。” 就在这时,孟梦走了过来,众人围了上去。杭杭看了一眼余白,觉得他跟早上见到的时候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死者嘴唇发紫,背后的刀刀身不长,并未刺伤重要器官,应该是中毒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1点50分左右。” “1点50分?那2点钟跟叶晶晶说话的是谁?”夏忘吃惊地说道,“难道闹鬼了?” “要么叶晶晶撒谎,要么就是凶手正在房间里。”吴扬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坐在一旁的四个人。 “孟梦,死者的血液拿去化验了吗?”王川想知道死者中的是什么毒。 她点了点头,“要过一会才有结果。” “我想到处看看。”王川征询起吴扬的许可,他知道要给足吴扬面子,这样才能更好地开展侦破,他太了解吴扬了。 王川带着杭杭和夏忘走去了梁宇的那间会客室,尸体被装进尸袋抬走了。会客室的陈设很简单,但简单之中又显露着贵气,古董花瓶、真皮沙发、琉璃吊灯等等。王川心中暗想,梁宇还是这样的爱显摆。茶几上放着一盘果盘,车厘子、提子、牛油果……都是精心切盘装饰的,还有一大篮子的苹果,茶几上还有一个被切开的,果肉已经氧化。除了这些,还有一盘蛋糕,已经被吃了一半,王川认得出这个蛋糕是休息区的,要不是自己觉得吃蛋糕占胃内容积,肯定也会拿几个尝尝。 “师傅,你看这个。”杭杭从沙发的靠枕后面找到了一份协议书,上面写着赵遥和梁宇关于开办艺术教育机构的详细说明,赵遥出资两百万占股份40%,梁宇出资一百万占股份60%。“好奇怪,出钱少的,反而占股份多。”夏忘对钱的事确实是敏感的,王川笑而不言。 又去了余白的休息室,陈设简单,一张沙发,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水果盘,还有一张画布,画布上的画处于上色阶段,画的是水果盘,尚未完全画完。王川发现桌子带有一个抽屉,拉开之后,里面放着他和梁宇的合约。梁宇出资开办余白个人画展,余白将所有作品展出,但不售出。 杭杭盯着画布上的画,发现画布有些奇怪,上面的铅笔痕迹仿佛有两种。她的手轻轻地从画布边缘拂过,果然发现画布的下面还有一层画布,她掀了开,是一个女孩的肖像素描,而这个女孩就是余白的助手啊羽。 “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啊。”夏忘双手叉腰。 “还差一个人。”王川盯着画,喃喃着。 杭杭也点点头,但她转念一想,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师傅,你说叶晶晶是在撒谎吗?” 王川走到走廊上,用手一指,楼道尽头的天花板角落上,红外线摄像头像一只眼睛正注视着出入这里的每一个人。 第八章四个凶手 赵遥大口大口地抽着雪茄,他有些不耐烦,“你们警察查案就是把人扣着,等着犯人站出来承认的吗!” 然而并没有人理睬他,他就像一只疯狗,自顾自地狂吠。 “我待会还有一个会议,两个亿啊!你们赔得起吗!” “吵什么吵,再吵请你去警局喝茶!”吴扬朝他大喊,毕竟已经放任他一个人在那边大吵大闹半个多小时之久了。 “我问你,你跟死者聊了什么。”吴扬站在赵遥的面前,双眼之中透着火光,他知道跟这些财大气粗,自命不凡的人,就应当使着一股狠劲儿。 “没……没聊什么,就聊了生意上的事情。”赵遥吧唧了几口雪茄。 一边的叶晶晶突然说话了,“我在门外听见你们争吵过……” 赵遥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把雪茄往地上用力一砸,嘴里先蹦出了一句脏话,然后又说道:“你别血口喷人!警察同志,她陷害我。”赵遥先是真诚地看了一眼吴扬,尔后又恶狠狠地盯着叶晶晶,“我想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你小心点!” “嘿!你当着警察的面威胁别人,你知不知道威胁也是可以量刑的。” 赵遥坐回了位置,愣怔了一会儿,又点了一支雪茄,吧唧吧唧得抽了起来。 “说说吧,吵些什么。”吴扬敏锐的嗅觉告诉自己,这个会是个线索。 赵遥并没有打算回答。叶晶晶继续接话,“他好像也像刚才那样威胁了梁总,他们好像是因为什么股份吵的架。” 吴扬拿出了从案发现场搜到的协议书,“看看吧,是不是这个。” 赵遥的脸色彻底苍白了。“我……我,我就吓吓他,我没想杀他。” “骗鬼呢!老实交代!” 余白冷笑了一声,“你们都不是什么很好人,就别装无辜了。” 看完监控的王川回来了,吴扬用手指指了指赵遥,转身走过去。 “叶晶晶没有说谎,而且不止她,每一个人都没有说谎。”王川眉头紧锁着。 监控上面显示,几人均只在自己说陈述的时间段出入那间会客厅,且会客厅的窗户没有开闭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出入这间屋子,只能通过这道门。 “技术部门也证实监控没有被动过手脚。”一名警员报告道。 王川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但这个念头需要一些证实,他要等一个人的报告。而一边的杭杭,似乎也想到了些什么,她的嘴唇似开不开。 “杭杭,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夏忘见其表情纠结,便好心询问。 杭杭摇了摇头,“没什么,瞎猜的。” 孟梦这时也靠了过来,刚才她去接了一个电话,便从监控室退了出去。 “死者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含有铅,而且还有安眠药成分。” “安眠药?”吴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但没一会儿,他又好像想通了些什么,“难道除了叶晶晶之外,其他人都是凶手?” 王川沉思了一会,他的眉头舒展开了,“不,也许四个人都是凶手。” 夏忘推了推杭杭,“杭杭,你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吗?我怎么一头雾水?” 杭杭解释道:“我想,师傅他们的推测应该是这样,死者误食了含有铅的食物,而毒发需要些时间,在毒发致死的过程中,死者又误食了含有安眠药的食物,待死者昏死之后,又有人潜入,用刀刺伤了死者。所以,根据这个推论来看,至少有三个人都想杀死,但至于叶晶晶,我也不明白师傅是怎么想的。” 吴扬看着坐在一起的这四个人,突然转过头说了一声,“铅!颜料里面含有铅!” 杭杭看了一眼余白,余白静静地坐着,像一滩死水一样的平静。他的衣服跟早上遇见的时候一样,但杭杭一时却想不起到底哪里不一样。是眼神?还是表情? 王川拍了拍吴扬的肩膀,“监控上面显示,那块蛋糕是叶晶晶在十二点端进去的。其余人都是空手。” “蛋糕上面也确实检测出有铅和安眠药。” “但是,这也无法说明,就是叶晶晶下的毒,十二点到死者死亡的这个时间里,有三个人进去过,他们也具有下毒的机会。”吴扬陷入了沉思,“不过起码排除了余白用铅下毒的可能。” “不一定,”杭杭终于想起了余白身上的不同点,“早上我遇见他了,他的手上有颜料,不过是红色的。” “小姑娘,你会吃一块奶油上面有一片红色痕迹的蛋糕吗?要知道,那块蛋糕是纯白的,没有其他颜色。像梁宇这样的富家子弟,应该不会饥不择食吧。” 面对吴扬的嘲讽,杭杭语塞了,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孟梦也有说明,现场除了蛋糕上面有铅,其他食物均没有检测出铅。 “先弄清楚赵遥是打算怎么杀梁宇的,我们需要做排除法。”在王川看来,如果真的如推测那般,这个案件反而简单了,就像单项选择题一样,需要的就是一一排除,而且肯定还有被他遗忘的东西,藏在这个展馆内。 赵遥还在抽着雪茄,他的脸色有所恢复,就是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了。 趁着吴扬在询问赵遥,王川悄悄跟孟梦说了些什么,孟梦轻轻一笑,点了下头,便离开了展馆。 如何攻破赵遥的心理防线,在王川看来,交给吴扬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刑警的那套审问技巧,吴扬可谓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吴扬单独审问了赵遥。心理学表明,当一个人离开群体时,他自身的安全感就会下降,神经会处于紧绷状态,行为表达上也就更容易出错。 “说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人不是我杀的。”赵遥比之前更为镇定了,这让吴扬有些疑惑。 “我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会单独审你的。老实点!” “那个助手不都说了吗,我走了之后,他还吩咐她办事情,这就说明我走的时候,他还活着。我不是凶手!”吴扬这才明白,原来他的底气在这里,不过这确实也是一个疑点。 他决定铤而走险,赌一把,“我可以告诉你,他死于中毒,中毒是有延时性的,你摆脱不了嫌疑。” “那就更不可能是我了,我明明是……”赵遥不假思索地说,当他说出这半句话的时候,吴扬笑了。 “我知道你不会下毒。我现在是给你机会,知道吗!” 赵遥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第九章恶魔与天使 杭杭站在《罪罚》这幅画前发呆,她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始终说不上来,早上余白想说而没有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交代了。”吴扬有些得意,“赵遥承认他拿刀捅了梁宇,但那个时候,梁宇已经倒在了地上,叶晶晶听到的吵架是他很早之前的录音。两个人早前就因为合同的问题吵过架。梁宇真不是东西,私自更改合同,赵遥找他理论,还被他轰出了公司。” 王川没有说话,他知道,梁宇确实霸道,而且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这一切在他们的同窗时期也只是初露头角。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话果真是充满哲学智慧。 “那就排除了一个选项了。还有三个。”孟梦知道自己的法医报告只能帮手那么点忙,对于排除嫌疑人,她也是爱莫能助。 夏忘居然也说出了一个跟案情有关系的疑点,“如果叶晶晶是凶手,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光明正大地端着下了毒的蛋糕进去,会不会太傻了。” “如果她不知道有监控呢?”王川看向孟梦。 刚才王川让孟梦帮的忙就是打电话询问叶晶晶和梁宇两人的关系。根据梁宇的秘书证明,在筹办此次画展的过程中,梁宇的助手一直是另外一个女孩,只是今天,这个女孩出现了腹泻的症状,于是叶晶晶主动请缨来到了这里。 “还有,关于这个叶晶晶,公司的人的评价均是能力平庸,但就是被梁宇留在了公司里,很多人都说,两人有着不正当的关系,梁宇给予其工作,只是为了堵住她的嘴。”对于王川来说,孟梦的信息来得很及时,现在只要找到其动机就可以了,当然其他两人的动机也有待发现。 “问问叶晶晶吧,但只向她问余白和啊羽的事情。”王川的想法和吴扬不谋而合,但在吴扬看来,好像又是自己输给了他一样。 “叶晶晶,你知道梁宇和余白的事情吗?”吴扬问道,王川站在一边,没有说一句话。 “他们好像是在国外认识的,余白在国外不出名,但梁总欣赏他的画作,所以带他回了国内发展。不过,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好。” “为什么不好?” “我们是商人,讲究的是利益,余白是个艺术家,用他的话来说,他追求的是精神富足,加上他这个人有特别轴,一直不愿意梁总卖他的画。而且连梁总让他画个肖像画,他都直接说自己不给任何人画肖像画,特别嚣张。”吴扬看过那份关于两人的协议,余白的动机已经浮出水面了。 “那啊羽呢?” “啊羽的话,我不太清楚。她是梁总派给余白当助手的。说来也奇怪,能跟余白相处那么融洽的,估计也只有啊羽这样的好脾气了。” 王川离开了那间房间,在他看来,他想要知道的东西,都已经知道了。他点了一支烟,在场馆内走着。他习惯在遇到难题是抽烟散步,看烟雾从肺腔冲到空气里,然后散在空气里。 杭杭还在看那副画,王川慢慢地走过去,“看什么呢?里面审问,你都不去听了。” 她先是一惊,然后说道:“师傅,你看这幅画。恶魔掐着天使,上帝降下天罚,天使虽然痛苦,但仍在祷告。你说余白画这幅画,想传达的是什么样的情感?” “他什么情感,我不知道。但这让我想起一件事。”王川的思绪回到他的那段青葱岁月。 高中的王川和梁宇玩的很好,但日子越来越久之后,梁宇身上开始散着一股霸道和残忍,而这一点,在当他面对女生时又显得格外的明显。那时候的梁宇喜欢上一个女孩,为了得到她,梁宇用尽了一切手段,但女孩并不接受梁宇的求爱,也许她早已知晓梁宇只是一时的新鲜感和不甘心作祟。但梁宇并不接受这个结果,恼羞成怒之际,他**了这个女生。女生在悲愤之后,并没有报警,而是希望她是梁宇最后一个侵犯的女性。她的善良让王川觉得愤怒,但又让王川感到同情和佩服。 “那这个梁宇不就是个恶魔吗?”听完王川说的故事之后,杭杭没有过多的思考便说出了这个答案。 王川的脑子闪过一丝电流,他手中的烟也刚好燃烧完最后一点烟草,火星消失在空气里。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把手揣进口袋,走了回去。杭杭也快步跟了上去。 “我想让你查一下,啊羽和叶晶晶两个人的信息背景。”王川向吴扬提出请求。这一举动在王川看来,并没有什么,但在吴扬看来,就像取得了台儿庄保卫战的胜利那样。 他让警员给出了一份表格,然后递给了王川,“刚才问完话,我就让人就查了,你看看吧。” 王川的嘴角扬起了微笑,但没一会又恢复了原样,杭杭注意到王川的表情里有着一丝哀伤。 接过表格,杭杭有些吃惊,同时也有些愤怒。 啊羽曾经报警,原因是被人侵犯,而这个人就是梁宇,但最后又主动撤销了报案。叶晶晶亦是如此。 “我待会要审余白,你要不要一起。”吴扬问道。王川点了点头。 “余白,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他替我办画展,算是我的伯乐吧。” “那你跟啊羽呢?” “啊羽是梁宇配给我的助理,我们之间只有同事关系。” “我们在你的休息室里,发现了一张她的肖像画,据我所知,你并不为任何人画肖像画。” 余白不作回答,沉思了一会儿,想必也是知道瞒不过去了,“对,我们是情侣关系。” “为什么刚才不承认。” “梁宇不喜欢自己的东西给别人,就算是他不要的,也不允许别人捡。”王川说完,余白大声呵斥,“不要用捡这个字,啊羽不是物品,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是一个天使,她一个被恶魔囚禁的天使。” “所以,你就是那个降下天罚的上帝。”吴扬盯着眼前这个接近崩溃的男人,不免有些同情。 王川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心里想着,动机都有了,凶手会是谁。 第十章药瓶 吴扬还在审问余白,但进展就像冬天被冰封的河川,看得见冰床之下的暗流,却打不破那几尺之厚的寒冰。 王川自行离开了,他知道此时的余白就像是刚被打捞上岸的贝类,再没有经历过热水的洗礼之前,是不会自行张开,裸露出火红的内心的。但是,他知道,属于余白的那碗热水是什么。 他静静地坐在了啊羽和叶晶晶的旁边。赵遥已经被带走,两个女人虽然没有赵遥那样的喧闹,但是气氛却是令人压抑。平静的湖水之下,总是暗流涌动。 “警官,余老师没事吧。”啊羽的眼神中透露着急切。 啊羽确有几分姿色,乌黑亮丽的长发,精致的五官,淡淡的妆容,淡雅之中显着一丝高贵,嘴唇上的口红颜色也选取的极为恰当,刚好衬托着她雪白的肌理。 王川微笑了一下,回答:“没事,只是简单的配合调查,别紧张。而且,我不是警察。” 夏忘在口袋中摸索,拿出了名片,递到了啊羽面前,“我们是侦探事务所的,我叫夏忘,他叫王川。” 面对夏忘这种推销手段,王川是既好气又好笑。他气她不分时宜,又笑她直白天真。 啊羽接过名片之后,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便把名片塞进了口袋了。 “王川……”叶晶晶默念着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哦哦哦,你是两年前那个杀了人的刑警队长。”叶晶晶捂住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两只眼睛就快要脱离眼眶掉出来似的。 王川并没有在意,公众对一个人的评定总是会受到其他因素影响的,在当年的案件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并不想多做任何的解释,所谓公道自在人心。 但是夏忘可不像王川那样容许别人不明真相便妄下结论,哪怕对方说的不是她,她也不会愿意,“喂!他没杀人,那个案子最后是宣判他无罪的!” 叶晶晶也许是不想跟她多做口舌之争,没有继续辩驳。她端起面前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毕竟在这边坐了快两个钟头,加之气氛紧张,口干舌燥也是正常的。 啊羽的神色发生了变化,王川发现她偷瞄了自己几眼,随后眼神就开始飘忽。 “喝点水吧,别紧张。”王川端起她面前的那杯水给她,水杯里的水有八分满,看来自一开始,她就没有喝过水。 啊羽接过水,连声道谢,水杯端到嘴前,停了一会儿,又没有喝下,水连嘴唇都没有碰到。 杭杭在远处呼喊着王川,王川和夏忘便走了过去。 杭杭和王川一起离开了对余白的审问,在她无所事事的时候,王川告诉她,可以跟着其他警员到处看看,毕竟事务所能教她的不多,而刑警却不一样。整个警队,知道王川的十个人里有八个,且大都受过王川的照顾,也都知道王川的为人,所以所谓的工作守则,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杭杭身边站着一名警员,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正午袋,袋子里有一个白色的塑料瓶,“在厕所的垃圾桶里发现的,瓶内有白色粉末残留,现在准备拿去提取指纹以及做粉末成分检测。” 警员说完就走了。杭杭看着王川,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问。 “想问什么就问吧。” “嘿嘿,我在想,为什么是安眠药,虽然剂量大是足够致死,但现在购买大量安眠药是很困难的。” “会不会是,准备让死者昏迷,然后再行凶。”夏忘期待着王川的肯定。 王川摇了摇头,“蛋糕进入房间是在十二点,而一点死者跟我分开回到房间,后面的时间里有赵遥存在。根据赵遥说的,他进入房间的时候,梁宇已经昏倒在了地上,无论他怎么叫,梁宇都没有反应,所以他才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刺到了梁宇的背上。” “那我知道了,赵遥在说谎。”夏忘若有其事地说。 “不,他都承认自己拿刀捅进了梁宇的身体,没必要纠结有没有下安眠药。” 杭杭接着说道,“会不会……是被人掉包成了安眠药。” 这个假设有些大胆,王川心里暗想,自己都不太敢做出这样的假设推论,如果真的是这样,又是谁要保护梁宇呢? “我们去问问余白。”三人又往回走。 杭杭走在后面,说道:“师傅,余白的画室里面,白色的颜料没有被用过,他的那几幅画上面,也没有需要用到白色颜料的地方,蛋糕上面的铅会不会……” “我知道……” 房间里,吴扬有些愤怒,余白好像猜到警方目前没有掌握到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所以一直缄口不言。 “余白,啊羽是不是被梁宇侵犯过。”王川的问题刚刚说出口,余白便有些坐不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不似刚才那般平静,“闭嘴!” “这件事就像鬼祟一样缠绕着她,对不对。” “闭嘴!梁宇他就是个畜生!”余白破口大骂。 几人听着他在哭诉,他的嘴里蹦出了许许多多污秽的词汇,艺术家的优雅形象荡然无存,梁宇自然是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待到他骂累了,他又开始叹气,好像在为啊羽感到同情,“啊羽那么善良,她不该经历这些。” “她彻夜的睡不着,彻夜的哭泣,对不对。” 余白点了点头,“她一哭,我就会陪着她,后来,她说这样会连累我,拖垮我的身子,所以就去找医生开了点处方内的安眠药。” 王川走到吴扬身边,耳语了一番,两人便离开了。 杭杭走近余白,递出了一张纸巾。余白抬起头,说了声谢谢,接过纸巾擦拭了起来,他靠在椅子上深呼吸着。 “你还记得我吗?”杭杭小声地问道。 余白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孩,“你是早上那个,喜欢看《罪罚》的女孩?” 杭杭点了点头,露出甜甜的微笑,“我并不是很懂画,但就是对这幅画,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余白的脸上显露出跟早上一样的笑,“这幅画,情绪悲昂,色彩浓重,很少有人喜欢看,你能看出其中的压抑,已经很好了。” “我记得你早上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后面就走了,所以我想知道,你那个时候想说什么呢?” “哈哈哈……”余白大笑道,“这个好像对你破案没有什么帮助吧。” 杭杭赶忙摇手,“不不,我只是好奇,我总觉得那个时候的你,跟那副画一样,有着很多看不出来的故事。” 余白顿了一下,“也许是不舍吧……” 第十一章致命之吻 “怎么又审我,我该说的不都说了吗?”叶晶晶有些不耐烦,她不明白为什么吴扬他们这群警察又要单独审她。 在王川看来,现在可以进行下一个选项的排除了,这个案子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审你当然是有原因的。说,为什么要杀梁宇。”吴扬的眼神充满杀气,也许是刚才面对余白,窝了一肚子的火了吧。 “我……我,我没有杀他,他是我老板,我杀他干嘛呀。”她的眼神有些闪躲。 “监控上面,可是显示着你端着一块蛋糕进去,而这块蛋糕上面,可是有检测出可以致命的铅。”吴扬说道。 “铅?铅是什么?铅笔吗?”叶晶晶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但这却把吴扬气够呛。 孟梦拿着报告走了进来,她把报告直接递给了王川,王川并没有看,而是又递给了吴扬。 孟梦说道:“白色塑料瓶上面有你的指纹,而且残留的药粉里面有毒理反应。”她拿着一张照片站在叶晶晶的眼前,照片里面正是那个白色药瓶。 “你不知道铅,很正常,因为你的学历也才只是初中。”王川低着头,一个学历较低的人,在梁宇那种家族大公司里,自然是会被其他同僚先入为主地认定为业务能力低下。 “学历低怎么了。我可以学!”叶晶晶有些愤怒,她最狠以学历高低来评定一个人的努力程度。 叶晶晶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为了补贴家用,她毅然决定辍学。她干过服务员,洗碗工,环卫工人,几乎所有又脏又累的工作,她都干过。在她眼里,只要能赚钱,她都愿意尝试。但是,低学历始终就像一个摘不掉的标签,在当下这个以高学历为荣的社会里,她就像庄稼地里被人遗弃的稻谷,卑微而又无可奈何。 “我不比任何人差,凭什么我只能在公司里碌碌无为。凭什么她啊羽就可以被派给余白,而我只能在办公室里打杂。”叶晶晶怒斥着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你跟梁宇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不,我们是上下级关系。” “你说谎,你曾经报案,梁宇他侵犯了你。”虽然提这种事情,对一个女性来说,是莫大的耻辱,相当于是把已结痂的伤口残忍地撕开,将血红的血肉暴露在充满细菌的空气中。 “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叶晶晶很平静。 “所以,你想杀了他,所以你在蛋糕里下了毒。” “我下了毒又怎么样,他反正不是死在我手里,他是被那个赵遥捅死的。”叶晶晶以为赵遥被带走,是因为他刺杀梁宇的事情败露。 “你错了,根据法医报告,以及其他证据,梁宇死于中毒,而你就是凶手。” “他难道不该死吗?他答应我,让我进入他的公司,结果只是让我做些端茶送水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他把我看作一个发泄品,用完就丢了。” “你后悔吗……”杭杭问道。 “我后悔自己出身寒门,后悔自己遇上了梁宇这样的禽兽。不过,他死在了我手里……”叶晶晶大笑起来。 王川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想问你,你除了听到赵遥跟梁宇吵架之外,有没有听到其他人跟梁宇有冲突。” 叶晶晶想了一会,“啊羽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还不止一样,不过我想,可能是梁宇这禽兽又想做那事吧。好了,把我抓走吧。” 吴扬笑了笑,“当然要带你走,但你并不是凶手,你的毒药被换成了安眠药。” 叶晶晶愣怔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句,“傻瓜。” 王川看着叶晶晶被带上了警车,他自己也招呼着杭杭和夏忘,准备回事务所了。 孟梦送王川三人走到了门口,“还不知道凶手呢,就走了?” “已经知道了。”王川坐进了副驾驶,看着孟梦笑着。孟梦自然是不解。 “现场的那盘果盘,上面的车厘子还带着水,挺新鲜的。还有,梁宇的嘴唇挺红的,像涂了口红一样。” 车开走了,烟尘之中,孟梦站立着,看着王川远去。王川看了一眼后视镜,孟梦的身影越来越小,他们两个越来越远。这一幕,跟两年前他离开警局时一样。 “所以,凶手是谁?”夏忘注视着马路,稍微歪着头问道。 “是天使。”杭杭笑道。王川也笑了,只有夏忘一个人满头雾水。 吴扬单独审了啊羽,这让余白慌了阵脚,他不想啊羽的伤疤被别人揭开,他承认了自己起了杀心,趁着梁宇不注意,把手指上未干的颜料蹭在了全部车厘子上。但是警方却没有在剩余的车厘子上检测出铅的成分。 在带余白走去警局的时候,啊羽和余白见了面,两人抱在了一起,余白亲亲地在啊羽的额头吻了一下,“你会没事的,恶魔,我帮你解决了,我不后悔。” 啊羽哭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要求卸个妆,她用力地擦拭着嘴唇上的口红,只至两瓣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她朝着余白的唇,轻轻地吻了下去,“我爱你,你就是我的天使,所以,惩罚别人的事,还是我来吧。” 余白一开始一脸的不解,尔后开始发了疯地撕吼,“不!” 回到事务所已经临近傍晚,最后的一抹夕阳即将消失在那幢大楼背后。 “杭杭,那副画,我给你带回来了。”夏忘拿出那副《罪罚》,正准备往墙上挂。 “这不是余白的画吗?” “他说,这幅画送你了。”王川喝着卡布奇诺,正要坐下。 “你先别坐下,过来,把画挂上去。”夏忘举着画,扭着头命令着。 王川虽然很不情愿,但也知道,就算自己不答应,待会夏忘也会用她那跆拳道八级的力道,逼着自己去挂画。 “师傅,你说,降下天罚的,到底是天使还是上帝呢?”杭杭看着画问道。 “善恶终有报吧。”王川叹息着,对于他而言,善良的人最终拿起暴力的武器,从受暴者变成了施暴者的事情,实在是不少见。 “你们两个谁能告诉我,凶手到底是谁啊?” 王川摇了摇头,走回了窗前。杭杭说道:“忘姐,天使带着翅膀呢,是啊羽。” “啊?我看她安安静静的,不像是凶手的样子啊。”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那朵云,就像画里那样。 第十二章山间别墅 太阳即将掉落山边,天边的月亮已经若隐若现,地表的温度不再似下午那边让人下不去脚。夏忘的车耗尽了最后的一点油,停在了山脚下。 在下午的一点左右,夏忘拉着他们开了三个小时的汽车,虽说车内开着冷气,但路上的颠簸已经让王川心有怨气,“我都说了,别来了,你看看,车还没油了。” 夏忘站在路边,悔恨自己怎么会忘了把油箱内的汽油加满。 “你懂什么,天文台说晚上有流星雨。流星雨耶!”夏忘扭过身子,把脸贴向伸头看向窗外的王川,王川的头被逼回了车里。 天文台在今早便发布了通知,预测今晚将有狮子座流星雨划过,而最佳观景处正是夏忘他们此时只能仰望山顶的这座山。 “忘姐,我觉得,今天应该看不了流星雨了,”杭杭把头抵在摇下一半多的车窗上,“你看那蜻蜓飞的那么低,还有,这天气那么闷,待会估计是要下雨的。” “呸呸呸,我不管,今天我一定会看见流星雨的。”夏忘刚说完,王川立马接话,“你先想想怎么上山或者回去吧,车没油了,天也快黑了。” 夏忘瞪了一眼在车里眯着眼,伸着懒腰的王川。待她回过身,她也只能琢磨起下一步该是如何。尚且不说王川愿不愿意徒步上山,就论在夜幕上行走山路,也是危险的,再者说,要是真下起雨,三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这时,一辆红色的别克昂威正减速靠近,车窗放下之际,车内副驾驶探出一女人的头,“你们需要帮忙吗?” 这对夏忘来说,正是一场及时雨,她赶忙迎上去,“你好,不好意思啊,我们打算去山顶,但是车子没油了。” “你们是要去看流星雨吧。”女人笑着说,她的笑散发着一种亲和力。 夏忘点了点头,“你们也是吗?” 女人摇了摇头,“我们载你们上去吧,刚好家父的别墅在山间,离山顶不远。” 夏忘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三人坐进了后座,这才看见车内原来还有一个男子。 “哦,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的丈夫李拓,我叫沈冰。”经过车内后视镜,夏忘知道沈冰正审视着他们三个人。 “你们好,我叫夏忘,这个是杭杭,那个是王川。” “王川?前刑警队队长王川?”车内后视镜里,李拓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王川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他始终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夏忘点了点头,从包里翻找出一张名片,“是的,我们现在一起经营着一家侦探社,你们有需要可以联系我们。” “沈氏集团的大小姐和姑爷,应该不会用到我们这样的小事务所的。”王川突然说话了。 在他坐进后座前,他就注意到沈冰膝盖上的包做工精致,皮革上等,还是LV的全球限量版,而李拓的右手手腕上带着是劳力士金表,车内的香薰香味又是格外的沁人,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想必两个人家产丰厚,再加上李姓的知名富豪不多,而众所周知的沈氏集团又近来一直是沈董事长的大女儿和女婿经营,所以得出这样的推论并不是难事。 “不愧是老刑警。”沈冰笑着连连点头。他们夫妇也是近来才开始管理集团,在公众面前出现的次数并不多,见王川能认出他们,自然也对其身份不再心存怀疑。 相传沈氏集团的老总沈耀,共育有两儿一女,大女儿沈冰,小儿子沈敬,还有一个养子沈远,近来沈耀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便搬进了山中的私人别墅,集团大小事务交由大女儿和女婿打理。 汽车在树枝绿叶之中穿行,绕过一个弯,一个欧式的圆顶便出现在眼前。再驶过一架木桥,汽车便停在了一幢气派十足的别墅面前。 众人下了车,从别墅里走出一男子,李拓吩咐了几句,便把后备箱里的一箱红酒端了进去。杭杭对刚才的那架木桥很感兴趣,一直盯着看。 “怎么了?”夏忘站在身边,问道。 杭杭摇了摇头,“没怎么,就是觉得这个木桥会不会不结实。我看这木桥下面山泉湍急,而且间隔挺大的,出入这间别墅的路好像还就这一条。” 沈冰笑着说:“别担心,这木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检查加固的,不会出事的。” 离天文台所预测的流星雨还有三个小时,沈冰邀请了三人进屋内小坐一会儿。 别墅一共三层,顶层是阁楼,第二层有三个卧室,一层除了客厅、厨房之外,还有两个房间。别墅的内部很大,装潢又十分考究,暖色调的灯光好像照亮了这个偌大的地方的每一个角落。 王川一行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沈冰也坐了下来,李拓则走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刚才端酒进屋的男子出来了,他的手里端着一个圆盘,上面放着五杯茶水,茶叶在水中飘荡,杯口的水雾冉冉升起。 “周管家,爸爸呢?”沈冰向男子问道。 管家把水杯一一放到茶几上每个人都能轻易拿到的位置,回答道:“沈董事长在房间里,远少爷在陪着。” 李拓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爸爸怎么天天跟外人一起。小敬呢?今天可是爸叫我们都要过来的,说是有要事,他倒好,又摆起架子来了?” 管家弯腰退了几步,“姑爷,敬少爷来了,在房间里,说是晚饭再叫他。” 李拓点了点头,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周管家,我刚从那箱红酒里挑了一瓶,你拿去冰着,晚上用,其他的你拿去冰窖里吧。” 夏忘侧着身子,跟杭杭耳语着,“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别墅里还有冰窖。” 这时,楼上颤颤巍巍走下来一个老人,老人的身边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王川心想,这应该就是沈耀和养子沈远了。 “爸。”李拓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站着。沈冰则是赶忙走去帮忙搀扶。 “来啦。”沈耀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几位是?” “爸,这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他们准备今晚上山看流星雨,但是车在路上抛了锚,所以李拓就载了他们一程。您不是常说要助人为乐嘛。” 沈耀点了点头,“来者即是客,要是方便,就留下来一起吃顿晚饭吧。” “可是爸,我们晚上不是有……”李拓还没说完,便被沈耀的眼神吓得把话咽了下去。 “客人是客人,家事是家事,两者没有什么冲突。去,叫那个不肖子下来,然后让周管家多准备几份碗筷。” 沈耀是著名的慈善家,且待人亲善,年轻时接济了不少人,现在有名的几个大鳄也几乎受过他的帮忙。 “不了不了,我们待会就走,去山上占个好位子。”夏忘连忙招手。 “不用了去了,气象台发布消息了,晚上会下雨。”王川把手机上的消息递给了夏忘,夏忘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那今晚就留宿在这里吧,明天我再派人来送你们走。”沈耀说道,然后咳了几声。 沈远的手在沈耀的背上轻轻地拍着,“爸爸,要不先吃药吧。” 沈耀摇了摇手,“送我回房去吧,六点半再来叫我。” 沈远搀扶着沈耀又上了楼,沈冰招呼夏忘三人先小坐一会儿,便拉着李拓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待安顿好沈耀之后,沈远下了楼,他的房间原来在一楼。他做到了沙发上,跟王川等人有的没的地交谈了起来,王川心中知道,这是沈耀让他来尽地主之谊。 在沈远中途离开之际,周管家走上了二楼,敲了敲沈耀的房门,房间内传来沈耀的吵骂,“别打扰我休息!咳咳……”沈远从自己房间里出来,连忙招呼周管家过来,“你今早不是挨过一次骂了吗,怎么还不懂爸爸休息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打扰。”周管家连声道歉。 遣走周管家之后,沈远又坐了下来,“不好意思各位,周管家是昨天新来的,对父亲的生活习惯还不是很熟悉,让各位看笑话了,抱歉。” 王川看了眼时间,离六点半还有一会儿。 第十三章疑云 六点半,沈耀又在沈远的搀扶下下了楼,二楼的另外一个房间里,沈敬也出来了。 长桌之上,沈耀坐在了上位,沈远坐其左手边,沈敬顺着沈远往下坐,沈冰则坐在了沈耀的右手边,然后才是李拓。王川他们三人则随意坐开,王川挨着沈敬,夏忘和杭杭坐在了对面。 餐具早已摆放好,菜品也上了桌。王川三人的突如其来,使得餐桌上又多了几道菜。 席间,李拓命管家打开红酒,给每个人都添些。 沈远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担心,他在周管家起开酒瓶木塞准备给沈耀的酒杯中置酒时,出手阻拦了一下,沈耀挥了挥手,说了句,“没事,就喝一点。” 管家给每个人都倒了酒,除了在添到杭杭时,杭杭说自己不会喝酒,这才免去。 “爸爸,这是我托人从法国买来的,年份久远,酒香醇厚,您一定要尝尝。”李拓说道。 沈耀点了点头,目光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还没问三人客人是……” 夏忘把在车里跟沈冰介绍的那一套又介绍了一遍。 “原来是王川啊。我这辈子还真没怎么跟刑警结交过。”沈耀笑了。 王川回答:“我已经不是刑警了。而且,沈先生德高望重,想结交谁,怕也是不难的。” 沈敬草草地吃了几口,便又起身,椅子在地上拖过的声音极其刺耳。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沈耀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沈敬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他的脊背稍弯,右脚在地上胡乱打着节拍,“吃饱了,就走了呗。” “有客人在这,你懂点礼貌,坐下!”沈耀的声音分贝有些提高。 沈冰走出位置,拉住了沈敬的手臂,眼神示意其乖乖听话,别惹得爸爸不高兴。 沈敬转过身,甩开了沈冰的手,向着王川三人说了一句,“你们慢慢吃。”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不在乎。 沈耀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混账!” 之后,众人继续吃着晚饭,但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尴尬。沈耀喝了几口红酒,沈远一直在边上提醒着什么。管家一直抱着酒瓶,站在身后,见谁的杯中红酒快要见底,便优雅地走去添加。三杯两盏过后,沈耀被沈远搀扶上楼,沈冰夫妇则留下继续陪着王川三人。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王川从窗外望出去,天上的一角格外的黑,不只是云还是什么,正在慢慢地移动,爬向不知名的深渊。 茶余饭后,众人在客厅闲聊,沈远也在。王川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半,这时杭杭站了起来,神色慌张地走开了。 杭杭虽然没有喝酒,但管家拿了些葡萄汁,席间她喝点有点多,现在膀胱有些肿胀,她来不及询问,也不太好意思在打断众人的聊天,询问厕所在何处,便一个人只身去寻找。她在一楼走了一会,从楼梯走上了二楼,又在二楼寻找了一番。 管家这时也出现在了二楼,他站在沈耀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房内的沈耀又开始大骂。管家连连道歉,正要下楼,看见了杭杭。 “杭杭小姐,有什么需要?” “我……我……我在找厕所。”杭杭弯着腰,两只大腿夹得很紧,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扭曲状。 管家连忙带着杭杭走到了在二楼的厕所,并一直站在离厕所十步远的转弯处静等。 如释重负的杭杭从厕所里出来了,她向管家道谢,管家微微笑着。 “刚才你又挨骂了?”杭杭问道,管家点了点头,“我对董事长的生活习惯还不是很了解,总是做错事情。” 杭杭鼓励道:“没事的,明天会更好,加油。”管家微笑着,两人一起回到了一楼。 “快点来。”夏忘招呼道,“沈小姐他们答应跟我们合影,就差你了。” 杭杭并不明白,为什么要合影,但转念一想,夏忘估计是像将照片放在事务所里,这样就可以对外宣称,跟沈氏集团有过案件委托。 “那就周管家拍一下吧。”沈冰说道。 管家回答道:“大小姐,不好意思,我的手机在充电,我现在去拿。” “不用了,太麻烦了,拿我的吧。”夏忘把手机递了过去。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也许是酒劲儿上来了,夏忘竟打起了哈欠。 沈远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他跟周管家说道:“周管家,可以去叫爸爸了,他刚才吩咐过八点半的时候叫他。” 管家走上了二楼,没一会儿,楼上传来了尖叫,众人冲上二楼,发现管家坐在了门口,房间里,沈耀趴在书桌上。周管家一字一顿地说着:“血,血……” 窗外下起了大雨,闪电的光亮照的外面的天空一下子亮,一下子灭,雷声也随之而来。 王川招呼众人站在门外,并嘱咐夏忘报警,自己一人走了进去。沈耀的胸前流着鲜血,殷红的液体顺着身体聚在了椅子上,然后又顺着椅子流到了地上。王川摸了一下沈耀的脖颈,摇了摇头,已经没了脉搏。 除了杭杭之外,夏忘把其他几人叫到了客厅,包括在房间里的沈敬也被叫了出来。 房间里没有什么激烈打斗过的痕迹,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王川稍微翻看了沈耀的尸体,嘴唇并未发紫发黑,呈现着正常的死后白色,除了胸口的一处伤痕外,也没有其他的伤痕。但现场并没有找到凶器,除了沈耀的脚底有着一滩水渍之外,没有其他有价值的发现。 杭杭翻看了四周,也是一无所获。两人下了楼,沈冰正依偎在李拓的怀里啜泣,沈远则是悔恨地站在窗前,沈敬看上去好像是被吓到了,目光呆滞,而周管家则低着头站着。 “很抱歉各位,沈老先生已经身亡,但是,凶手就在你们之中。”王川审视着这几个人。 一朵疑云好像正笼罩着这间屋子。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响。木桥塌陷了,木头被山上奔流而下的山泉席卷而走。王川冒着雨走了出去,暴雨使得山溪水流更加湍急,水流拍打着石块,激起无数个水花。王川踩在了只高山溪一点的小石头上,他检查起木桥的支架,发现支架的切口平整光滑。 “什么情况?”待王川回到屋内之后,夏忘问道。 “有人故意把我们困在了这里。”王川擦去身上的雨水说道。 “难道传言是真的?”周管家自言自语道。 一道闪电划破了黑色的天空,窗外的雨声更加的大了。 第十四章鬼魅 漆黑的夜晚,乌云悄悄地爬上天空,遮住了原来的那轮明月和周遭的那些零散分布的星星。屋主推开大门,屋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屋主朝屋内喊了几声,声音回荡在别墅里,令人后背发凉地,一次又一次地传回耳朵里,直到死寂。屋主凭借记忆在墙壁上摸索,寻找开关,按下,复位再按下,啪嗒啪嗒的声音回荡着,灯始终没有打开。 屋主小心翼翼地摸索到厨房内,找到了一根蜡烛,点亮之后,细心呵护着这黑暗之中跳动的火苗。他慢慢走上了二楼,边走边继续呼喊着那个名字,但还是只有回音,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卷过树杈的声音。推开卧室的门,闪电刚好在窗外闪过,风也穿过没有关上的窗户,吹起垂挂的窗帘,雷声轰隆一声让屋主打了个冷颤。待他回过神,发现书桌前趴着一个人,她的右手臂垂挂着,像柳条一样柔软,随风飘着。雪白的肌肤上,红色的液体从手腕处留下,在地上溅起血腥的气味。屋主大喊了一声,手中的蜡烛被丢到了地上,一切又恢复了黑暗…… “周管家,你讲的是鬼故事吧。”王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周管家口中的传言,跟那些鬼故事毫无差别。 在周管家所说的传言里,现在的这栋别墅,其实历史悠久,它建成与民国时期,其主人是个男富豪,他诱骗了一个少女,将其藏在这里,每过一段时间便来与之幽会。但这个男富豪其实是有家室的,少女得知之后,便自杀身亡,留下一道遗书,誓要杀尽天下负心汉。而之后便空置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住进来,沈耀也是从别人手里买来,且稍加装潢,用于静养。 “所以,你的意思是爸爸是被那个少女的鬼魂杀死的?”沈冰紧紧抱着李拓,眼神里充满着恐惧。 杭杭拉了拉王川的衣袖,小声嘟喃道:“师傅,死者的伤口确实挺奇怪的,而且现场也没有发现凶器,会不会……是真的。” 王川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从不相信这些所谓的鬼魅,他只知道人心中的鬼魅远比这些活在虚幻中的鬼怪来的恐怖。 “我们晚上几乎都在一起,没怎么离开过,难道真的有鬼?”沈冰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小敬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他的房间跟爸爸的很近。”李拓刚说完,沈冰便从他的怀里抽了出去,“李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周管家也补充了一句,“我和杭杭小姐在二楼的时候,我看见过敬少爷出过房门,他走到董事长的房间门口,但是好像看见我了,就又折回去了。” 王川看向杭杭,杭杭摇了摇头。 “哦,杭杭小姐那个时候在厕所,我在门外。” 杭杭说道:“哦,那个时候我在二楼找厕所遇见了周管家,他还被死者骂了。所以,死者那个时候应该还活着。” “七点半。七点半之后,我们都没有离开过客厅,要是这样的话……”王川看向了呆滞的沈敬。 站在窗边一直听着众人说话的沈远,突然一个箭步上去,给了发愣的沈敬一拳。沈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坐在地上捂着嘴边,痴痴地看着脖子上暴着青筋的沈远。 “你为什么要杀爸爸,他可是你亲爸爸!”沈远怒吼着,要是没有沈冰拦着,估计他肯定会骑在沈敬的身上,疯狂地拳打脚踢。 “你……”沈敬似乎缓过神来,“你有什么资格打我!爸爸在的时候,都不会打我!你一个外人,你凭什么打我!”他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指着沈远嘶吼着。 李拓也在边上搭腔,“你说到底也是个外人,你反应那么大,说不定你才是凶手呢。” 沈远用修长的手指指着李拓,“你把嘴巴放干净点,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 “都先别吵了。事情都发生了,你们吵也没用啊。”夏忘插了一句嘴。 李拓朝她大喊,“你插什么话!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喂!”王川朝他喊道,跟他对视的人一定可以看见他那冷峻的目光,那种寒冷穿透人心。 待场面控制下来,王川又回到了沈耀的房间,他拨开沈耀的衣服,看着这个伤口,陷入了沉思。 “如果,有个能检查尸体的人在就好了。”杭杭在一边自言自语道。 王川拿出手机,对着尸体拍了几张照片。杭杭看着他,仿佛眼前正站着一个穿着刑警服的人正在调查取证。 “看什么呢?” 杭杭支吾了一下,“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不是鬼,那凶手是怎么做到让死者丝毫不挣扎地死去呢?” 王川若有所思,他扫视了一下屋内,没有发现水杯之类的东西。屋子也一直是封闭的,众人冲进房间时,也没有闻到些奇怪的气味。 随后,他朝楼下走去,向周管家问道:“沈先生,除了晚上进餐之外,之后还有没有吃过其他东西?” 管家摇了摇头。沈远也摇了摇头,“晚餐之后,爸爸是不会进食的,这是他的习惯。” 王川走进厨房,晚上的饭菜已经被倒进了泔水桶,碗筷餐盘也已经被清洗,除了那瓶未被喝完了的红酒还放在桌子上。王川拔开橡木塞,放在鼻前用力闻了闻,尔后又往嘴里倒了点。 夏忘两手叉腰,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酒!” “这酒,你不觉得太甜了吗?”王川问道。夏忘接过酒瓶,也往嘴里倒了点,确实比一般的酒甜了些,“也许是外国的酒不一样?” 这时,王川的手机响了。“线索来了。”王川冲夏忘说道。 第十五章继承人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王川把尸体的照片发给了孟梦,顺便也让她找吴扬查了些东西。 “尸体的这个伤口很奇怪,从表面看,应该是个圆柱体,但既然能刺入人体,那么它的头部应该是尖锐的,所以,凶器应该是个圆锥体,你可以找找看有没有像……像……我一下子也举不出例子来。”电话那头的孟梦正在车上,她没有想到正在赶往的命案现场,正是王川所在的这个地方。 “手指可能吗?”王川知道这很可笑。 “那这个指甲得很尖,而且要够硬,然后要快速地刺入,才有可能。” “嗯……我拜托你找吴扬帮忙的事情呢?” 电话被人接走了,杂音敲击着王川的耳膜。 “查了,沈耀得了心脏病,而且他最近在找律师处理财产继承的事情。”吴扬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有,我们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估计半个小时之后能到。” “你们过不来了,桥塌了,凶手可能还想杀人。”王川小声说完,随后就挂掉了电话。 转身之际,夏忘和杭杭就站在眼前,“师傅,凶器是什么啊?” 王川伸出自己的双手,用力绷直每一根手指。 到了客厅,王川走到窗前,他问沈远,“晚餐之后,也就是你送沈先生回房之后,有没有发生了什么,或者沈先生有没有说什么?” 沈远扭过头,回答道:“爸爸让我去找沈敬,我等着沈敬出来之后,就下来了。因为后面爸爸习惯一个人呆着,要到八点半左右才会出来。” “大概几点?” “七点吧,七点二十左右,沈敬就出来了,他又惹爸爸不开心了,我想跟他说几句的,但刚才你也看见了。我毕竟是个养子。” 王川拍了拍沈远的肩膀,这一天下来,王川其实觉得,沈远更像是沈耀的亲儿子。 王川拉着沈敬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虽然沈敬起初不乐意,但实则是拗不过曾经警校毕业的王川。 “七点,沈先生找过你,七点二十你出来了,对不对。” 沈远还是那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你清醒一点,你爸爸死了,没有人再惯着你了。他是你爸爸,你不想找到凶手吗?” 也许是这句话刺激到了沈远,他不再靠着墙,他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是的。” “聊了什么,能跟我说吗?” “爸爸,准备把集团的一半给沈远,剩下一半给我和大姐、大姐夫。我当然不愿意了,就跟他吵了几句。” “走的时候,沈先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个……爸爸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喘气,我走的时候,他好像捂着胸口,我觉得他就是被气到了,以前也这样的。” “你后面回去是想跟他道歉,但是被管家看到了,你觉得服软很丢脸,所以就又回去了,对不对。” 沈敬点了点头,这个二十岁的少年,爱着他的爸爸,但是又希望用另类的行为霸占他爸爸的爱。 “我听说你以前是个很厉害的警察,你知道杀我爸爸的凶手对不对。”沈敬的眼睛里闪着希望,他迫切地想知道那个夺走他爸爸生命的人是谁。 王川把手放在他的右肩上,用力捏了一下,“会知道的。” 正当王川准备回去客厅时,他又回过头问:“你爸爸为什么要来这静养,你知道吗?” 沈敬摇了摇头,“爸爸身体不好,但具体是因为什么,就不知道了,大姐他们应该也不知道。我想爸爸的事,只有沈远清楚。爸爸……比较喜欢他。” 王川听得出这句话里的那一股伤感和无奈。 “师傅,师傅”杭杭跑了过来,“问出什么了吗?” “杭杭,你还记得,那瓶酒,是谁拿出来的吗?”王川一时间想不起下午的一些细节,脑海里的记忆像一块碎了的镜子,一时间难以复原。 “周管家……不不,是李拓。他特意嘱咐周管家拿他放在桌子上那一瓶,然后其余的端到冰窖里去。”杭杭被这么一问,好像也想通了什么,“师傅,你怀疑李拓往红酒里下了东西?” 看见王川轻轻地点头,杭杭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今天见过的画面。李拓对沈耀的敬畏和讨好,对其他人的嚣张,以及沈耀对李拓的不屑。 王川站在客厅中央,他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开口说道:“各位,今晚你们应该是要谈论家事。我是一个外人,理应不该过问,但现在我觉得这件事关系到凶手的动机,所以抱歉。我猜,沈先生今晚是要宣布他的财产继承分配吧。” 李拓冷笑了一下,“是又怎么样,老爷子都走了。” 沈远转过身,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爸爸会给你财产吗?” “别一口一个爸爸的叫,你只是一个养子。我的老婆,他的亲生女儿,集团也是我们夫妇在打理,你觉得呢。”李拓挑衅着。 沈敬站了起来,“都别说了,爸爸已经跟我说了,怎么分配财产了。一半给沈远,剩下一半,我和大姐、姐夫分。” 李拓的眼睛顿时瞪得更灯笼一样,“小敬,你怎么帮着外人。” “沈远照顾爸爸最久,最了解爸爸,而我们呢?这个分配,我没意见。”沈敬说完看了一眼沈远,沈远知道,沈敬他认可了自己,他不再视自己为敌,而这一幕恰恰是沈耀最想看见的,想到这里,沈远鼻尖一酸,他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其实这件事,我们夫妇也知道的。”沈冰停止抽泣,她的眼眶早已经哭红了,“我一向都尊重爸爸的想法,刚才小敬也这样说了,我也不会不同意的。” 这一下,李拓可气疯了,他靠在沙发上,后槽牙使劲儿咬合着。 “周管家,麻烦你带我去趟冰窖,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王川的目光落在李拓的身上,他看见李拓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慌张了起来。 不过,王川知道,就算知道了红酒里的秘密,也还是暂时解不开凶手的手法。难道真的是鬼魅犯案? 第十六章真相 冰窖位于别墅地下,需要从别墅内厨房的一间小门进入。 “这个冰窖是上一个屋主修建的。上一个屋主喜欢酒,尤其是在每年的夏天,都会着人从外国酒庄直运酒过来,放在冰窖里,待到跟客人举办宴会、派对什么的,就取酒出来。”别墅是沈冰托中介寻找,然后购买的,对于这间别墅,她再了解不过了。 拉开小门,一股寒气便涌了上来,王川不免打了一个冷颤。 “还是我下去吧,下面冷。”周管家说道。 “没事,带路吧。” 周管家按下了门边上的开关,灯光照亮了一级一级的台阶,寒气在灯光之下舞动。 王川跟着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没有几步便到了底。 冰窖不大,但置放的东西却是不少。几箱红酒,几捆蔬菜,还有一些一眼看不出是牛肉还是猪肉的肉类。当然,最多的还是冰块。 “这里是靠冰块来维持温度的吗?”王川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跟金庸笔下虚竹和梦姑相会的那个地窖相差不多。 “不,这里是靠冷气系统维持的,但是据说前些时间坏过一次,上一个管家便放了些冰块在这。后来,又修好了,冰块还剩下些,就放着了。” “嗯。麻烦找一下下午的那箱红酒。” 冰窖的冷气管道在顶上,冷气从头顶灌进全身,王川虽然披了件别墅里的外套,但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寒冷。也许是上一次冷气系统故障,导致顶上凝聚了些水滴,而在恢复冷气系统之后,没有进行擦除,顶上垂挂下一些手指般大小的冰柱。 “在这里。”管家打开了木箱,招呼着王川过去。 “管家,你这顶上冰柱那么多,一不小心可就容易受伤啊。” “是,您说的是。这冰柱硬不说,还尖,不小心的话确实容易受伤。不过,这冰窖也就我会下来,也不妨事。” “其他人,不下冰窖的吗?” 管家顿了一下,作沉思状,“一般都是我下来取放食材,有时候姑爷也会下来,不过也是少数。” 王川点点头,弯腰取出木箱里的一瓶酒,察看起瓶身来。瓶身上的产地是法国的摩郎酒庄,这个地方的酒出了名的醇香,且口感多变,入口先是苦,再是涩,尔后涩感褪去,最后回甘,口齿留香。王川又察看了其他酒,产地均是来自摩郎,而且年份也均是同一年。 “走吧。”王川拿了一瓶,就往上走,管家跟在后面。 关上小门,脱下外套,王川又让杭杭拿来晚餐的那瓶酒,上面的产地和年份也是一样的。管家取来开瓶器,王川熟练地打开了从冰窖里拿来的那瓶,香气在橡木塞离开瓶身的那一刻迸发而出,一股青烟缓缓升起。 两个高脚杯,一杯各倒了一点红酒。 “各位,右手这一杯是晚餐剩下的酒,左手这一杯是刚从冰窖了取出来的。现在,请沈冰小姐尝一下,然后告诉大家,这两杯酒有什么区别。”王川笑着看着李拓,李拓的眼神飘忽,有些逃避,他轻微地向后移动了几步。 沈冰先是抿了王川右手边的酒,然后简单地漱了口,又尝了尝另外一杯。 “这杯好像更甜一些。”沈冰指着右边的那杯酒说道。 “没错,这杯,也就是我们晚餐喝的酒,味道更甜一些。试问,两瓶产地相同,原料相同,年份相同的酒,为什么会一杯比另外一边甜呢?李拓,你说呢。” 李拓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沈远一把抓起他的领子,“你往酒里下药?” “没……没有,就加了一点,一点葡萄糖。” “沈先生患有心脏病,饮酒本来就会加重他的心脏负担,而再摄入糖分只会让他的心脏负担更重。心脏病患者的心脏负担如果过重,就极易引起休克或者是心肌梗死。” 沈远推搡了一下李拓,他的领子被拉扯得皱巴巴的。沈冰眼眶里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李拓赶忙去抱,却被沈冰推开。 “老婆,我这是为了你啊。” “闭嘴,你是为了你自己。你私自用公司的钱去投资,爸爸一早就知道了。”沈远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为什么要杀爸爸啊,他对你不好吗?”沈冰的声音颤抖着,她的右手用力地撑着桌面,整个人半倾斜着,像颗年老的歪脖子树。 “各位,虽然李拓可能造成了沈先生的休克或者心肌梗死,但别忘了,沈先生身上还有另外一个伤口,现在我暂时无法判断哪个是致死因,所以,凶手也许还在你们之中。” “师傅,如果死者处于昏迷状态,那确实可以解释为什么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但这样一来,不也就无法解释凶手是怎么做到在七点半和八点半这个时间内作案了吗,我们在这个时间段里可都在一起。” “我也一直在疑惑,凶手是用了什么方法杀了死者,凶器又是什么,又会在哪里?但刚才在冰窖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冰窖里面的冰柱,它的外形呈现圆锥体,而且长度也都跟手指差不多,再联系现场的那滩水,我可以认定,凶器就是冰柱。” “如果是冰柱的话,要等到冰柱完全融化,作案的时间要比尸体被发现的时间长一个小时以,也就是说在七点半之前,沈先生就遇害了。” 沈敬大喊了一声,“不可能,我离开爸爸房间的时候,他还活着呢,沈远也看见了啊。”沈远重重地点头,那时他确实看见沈耀还活着,并且还是在他说完要在八点半叫他之后才轻轻地关上门下楼的。 “那凶手的作案时间就是在七点二十到七点半之间,这个时间,我们有谁是单独离开过的。”杭杭的眼睛快速地扫过眼前的这些人。 “等一下,为什么一定是七点半。”夏忘问道。 “七点半的时候,死者肯定还活着啊,那个时候,我还看见周管家挨骂了呢。”杭杭笃定地回答道。 “你亲眼看见沈先生骂管家了?” “这……但是我听见了,声音是从房间里面传出来的,跟下午一样。” 王川突然抬起头,“录音播放。杭杭,你被利用了,凶手拿你作为他的不在场证明。”这时,众人才发现周管家早已不见了踪影。 待众人冲到别墅门口,大雨之中,周管家站在断残的木桥前,溪流愈发地湍急了。吴扬一行也出现在了对岸,警车上的红色灯光在雨幕之中闪烁着。 “你逃不掉了。”吴扬拿着扩音器喊道,几个警察的枪口正正对着黑夜之中的周管家。 他大笑着,笑声传遍了整个山林,回声一遍又一遍,林间的鸟也被惊起了几只,在大雨之后扑扇了几下翅膀,消失在另一个树影之中。 “你为什么要杀了爸爸。他跟你无冤无仇。”沈敬大声质问着,他不明白,一个刚来这里一天的管家,为什么要杀害他的爸爸。 而杭杭也不明白,在她看来,周管家虽然不像电视剧里的那些管家一样年迈,大约跟自己的年龄不相上下,而且文质彬彬,是一个十足的绅士。 “我只是,跟那个自杀的少女一样,誓要杀尽天下负心汉。”尔后,又是一阵大笑。 笑罢,他展开双手,喃喃道:“妈,我来陪你了”,掉进了奔腾的溪水之中。 第二天,众人被带完警局录口供。王川站在警局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警察,心中无限感慨。 “怎么了,想起以前了?”孟梦出现在身后,她的手插在长长的白色大褂口袋里。 “没什么好想的。”王川笑道。 这时,夏忘和杭杭也出来了。“没想到我第一次来警局是因为这个。”杭杭推了推眼镜。 “走了。”王川说完便朝着警局外走。夏忘和杭杭打了个招呼,便跟了上去。孟梦看着三人离去的背景,松了一口气。 “对了,周管家到底为什么杀沈耀啊?”夏忘扭头看向王川。 “周念,也就是周管家,是沈耀年轻下乡时跟一个农村女孩生的孩子。沈耀在回来之后,女孩才发现自己怀了孕,她顶着压力生下了这个孩子,但沈耀却一去不复返。女孩含辛茹苦地把周念养大,并在死前说出了他的父亲是谁,这才寻仇来了。”杭杭把刚才在警局里孟梦告诉她的说了一遍。 “怪不得他说要杀尽天下负心汉。” “你还想这个?你的车还停在山脚下呢。”王川打趣道。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