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香谢亭笔录》 人面桃花(一) 刚来到章城的时候,是红府的申哥陪着我。盛城的老九门其余的八门家主担心我年幼,又经历了灭族,所以把我安排在章城。初到章城的那几天确实不习惯。章城热,好在梨园里假山多,湖也多,趁着申哥唱戏我便溜到院子里处处寻假山降温,那时候的我活像一只小猴子。梨园后面连着青楼,中间隔着三十六座假山,七十二孔泉水,专供戏子姑娘们陪客时欣赏。 章城的梨园极多,有不远千里唱京剧的,据说是因为边城的张总督是北平人,但他的妻子沈小英是上海人,从小随着父亲下海经商,会一口流利的英语,传言沈小英去北平买玉件才有了这一番佳话。有专唱黄梅戏的,有唱昆曲的,还有随着盗墓贼从河南过来的,这些戏子唱的并不是特别好,但是看客们的心思也不再这戏上,每每戏散场后都会有一场拍卖会,看客们是冲这汉南来的古董去的,我也经常去玩有时也开价,买到的定是不大起眼的稀罕物,每次到手的都是只赚不赔的宝贝。但我拍下的古董从不出手,妘家自从那件事后立下家规‘一,不下墓。二,货不出手。三,不制毒香。四,不近古城。五,不阅古籍。’妘家家主是下定决心金盆洗手不再和古墓亡魂打交道了。从那时开始妘家上下安分守己。唯独只出了我这么个逆女。 从刚出生起,妘家人便不待见我,因为我生的一头白发,白发像个襁褓把我裹在里面,细细的白丝犹如蚕丝一般。妘家人无不畏惧,担心我是那个打破家规带来不详的人。他们想的没错,我就是那个打破家规的逆女。与我同胞出生的姐姐是长房的嫡出长孙女,从小受尽宠爱。而大伯父终生未娶,心疼我身世悲惨,父亲便将我过继给大伯父了。民国建立妘家是满族,原属于正白旗那拉氏分支,家里人深以为傲,而今清家倒了改了姓为妘。大伯父不愿为袁大头做事,赋闲在家,研究古董。后来玉器深受洋人们所喜爱,大伯父便做起了倒卖玉器的生意。 我小时候随大伯父去过日本在裕荣玲曾经求学的红叶馆学过舞蹈,在法国学过芭蕾,在英国待了两年,随后去意大利,奥匈帝国,苏联等。 回来时早已是民国十七年,那年我九岁。那时国共内战,日本帝国主义蠢蠢欲动。在东北建立起了伪满洲国,大伯父曾经一心想去伪满洲国效忠宣统帝,父亲劝诫‘这大清都亡了,一个满洲国能撑多久呢?更何况龙脉已断(宣统帝没有子嗣)天下早已没有一个主事的了,更何况满洲国是日本人建的,投靠没有实权的宣统帝,不就相当于投靠日本人,不是叛国吗?(大清亡矣,满洲何存?龙脉断矣,天下无主也。满洲之国,倭寇建也。圣上在上,尤无实权,投之于满洲,离经叛道也。)’听罢,大伯父是又哭又号,直至喘不上来气,父亲立侍左右,大伯吸了两口水烟,咳嗽几声,仍不住悲叹‘大清亡矣,大清亡矣。’ 从小大伯父便惯着我,俗话“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大伯父却把我当儿子养,使得我精通六种语言,字写得极好。右手写字,非柳非欧,是有着欧体的骨,有着柳体的魂,字里行间不乏女子柔情,单挑出来一个字笔锋又多了些狠烈。在四方的竹纸信笺用小楷体写满一篇,如同群蚁排衙。一手簪花小楷写尽女子柔情,离远了看似有一群小鹿在纸上嬉戏,尽显鹿儿的柔情。阳光一晃,又似有千万凶恶的野狼要扑过来,衬着那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更显得刚硬叛逆。 其实我更喜欢用左手,左手执秃笔或猪鬃制成的笔写出的字更好看。一开始大伯父误会我,几次批评我不要捡人家用过的秃笔。当我写给大伯父看时,他着实吃了一惊,这字体像是耄耋老人写得。 随后便严肃的警告我“你会用双手写字的事万万不可告知他人。你发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除此之外再无他人知道。”我听话的发了誓,嘟着小嘴迷茫的看着大伯父。大伯父摸摸我的头,抽了口旱烟“这没准可以保命啊!” 我不光书法厉害,琴棋书画茶戏医花兵都有涉及,尤是感激。此次回盛城的目的便是将这些技能再精进一下,自幼在外学习各派技艺,虽小有所成,但所学技艺未免杂了些,应当多受叔叔伯伯们提点提点了。 刚好听说东北张家来人到盛城了。张家是没落世家,在东北反满洲国被抄了家,两兄弟一路流浪来到章城寻亲戚。未承想姐夫是个烟鬼,姐姐也是穷困潦倒,兄弟俩不忍再逼姐姐,便选择了到相对富裕的盛城,给人家做奴才。半大的小子吃的多,寻常人家、铺子养不起。只得给盛城老九门做活,小伙子身强力壮,武功极好,可以保家护院。家家都抢着要。只是追杀他们的那帮人也不俗,看着不光是起义反满洲国,在东北定也结下不少仇家。两个小伙子正在犹豫着去谁家,几个穿制服,拿枪杆子的汉子,压着一个披头散发,全身打满补丁的妇人,那便是他们的姐姐。来到市口,其中一个拿着一颗人头,正是那烟鬼的。另一个拿着两张画像,画的正是兄弟二人,大家一见两兄弟惹了事纷纷走开。弟弟张怀羽见堂姐被欺辱至此,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被哥哥张周羽拦下,看着自家姐姐受欺辱,张周羽又怎能不急?身后有一个人拽着两兄弟‘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张怀羽急了‘那羽琦姐——’‘相信老夫,老夫还是有本事救下你姐姐的,但是要答应老夫一个要求。老夫救了你姐姐的命,你们也要发誓无论遇到什么,拼了命也要护我女儿周全。’ 人面桃花(二) 我看着痴迷的夭夭,顿止。她还满脸期待的等我讲下去“然后呢?然后呢?你倒是快讲呀!” 我满脸狡黠“你不告诉我你的故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故事呢?” 突然,她哭了。 “阿爹,阿娘。小桃去采桃花了,回来给你们做桃花饼吃” 我穿上了我最喜欢的桃色裙子,这可是去年过年大姨送我的裙子呢!大姨是江城白总督的副官罗副官的妾,前几年罗副官的正妻去世了,将天生细皮嫩肉的大姨扶正了。大姨本是瞧不上父亲母亲,这样的农家小户,是从来也不回来看我们的,不知去年为何—— 我看见隔壁家阿颂了。 “阿颂!”我喊着向他挥挥手。 “你-你可累死我了,我一出家门就听见你娘叫你趁早先把茶叶掐了。你-你跑-跑的那么快,追的我可累死了。”阿颂气喘吁吁的对我说。 “你一个大男人追我一个小姑娘累死了?”“ 你也不瞧瞧我背了多少柴火。”‘’ ‘切”“ “唉,阿桃。你切什么切。” 那天他把我抱出桃花林,都没喘气呢!那日我在采桃花,仰着脖子累了,干脆就爬到桃树上去。正哼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小曲儿,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接起来“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可下了我一跳,一不小心便从桃树上摔了下来,可跌狠了。左脚腕先着地,向右边一歪,便是崴了。 “都怪你,害我崴脚。”我冲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喊。我犹豫一下,单脚跳着走。 “姑娘,是小生对不住您。若姑娘不介意,小生可以抱姑娘出这桃花林。” “就凭那个油头粉面的书生能抱动我?”我想,“不必了,不必了,本姑娘自己走。” “那小生就先失礼了。”说罢,他把我的腰揽过。抱了起来。无论我怎么喊。 到了桃花林边界,他才把我放下。“至此,小生不便在送姑娘了。姑娘告辞。”我还没来得及留他姓名。 我脚伤了,家中的柴火没人捡了,交由隔壁的好阿颂全权代劳,那段日子不亦乐乎。 想着想着,我便向桃花林走去。 “喂!阿桃,你娘让你趁早先去采茶叶呢!” ‘我才不管呢!”我头也不回的向桃林里走, “喂!阿桃。哎,你。” 依旧是他在那读书,我采桃花。偶尔,我也偷看他两眼。当他读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时我不禁脸红了。 正午时分我采了一大筐桃花,我正愁茶叶的事呢,看到路边有一个用黑纱罩起来的框子。里面装着一筐茶叶,有个字条,歪歪扭扭的写着“赠阿桃”,是阿颂!我抱着字条感动了半天。 回家后母亲看到那一筐桃花,一筐茶叶先是有些诧异,我唯恐母亲看出点什么端倪来。继而让我想不到的是母亲热泪盈眶“我家阿桃长大了,娘怎么舍得你出去呀!” ”出去?娘亲,我要去哪?” “去——” 母亲刚要说便被父亲拦住了“别听你姐姐瞎胡说,我们阿桃哪也不去。”说完便咳嗽了几声,父亲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 “你这人净瞎胡说,阿桃以后不嫁人了吗?” “嫁人也不嫁给她儿子!”阿桃进厨房做桃花饼去了。 听到这我才探出头来。“阿爹,阿娘你们刚说谁呀?” 看见阿娘冲阿爹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没,没。”娘亲躲闪的看着我。 饭桌上,阿爹说“我看隔壁阿颂就挺好。” 娘亲还跟爹怄气呢。“胡说,今天我还见阿颂因为砍得柴少了被他娘骂呢!” 爹也不服输“胡说,阿颂比咱们桃儿起的早多了。” ’不信你去问秀儿。’ 阿桃摆摆手“行了,阿爹阿娘,我都看见了,阿颂把好多柴火送给村头二老汉了。”二老汉是一个矜老汉,身体有病,半夜疼得睡不着觉,更别说下地干活了。村里让他去看大门,年轻力壮的接济一口,但是现在兵荒马乱的人人都存着那一口粮食。 “阿颂真是心善呐!”阿爹抽了口旱烟,母亲也不说活了。 我再也不敢贪恋桃林,下午便去拾了三筐柴火,可累死我了。一筐给二老汉送去,如果阿爹去问就说是阿颂送来的。一筐给阿颂当谢礼。 当晚回家后,阿爹果然很高兴“那阿颂啊,真是个好孩子。”母亲撇撇嘴不说话。 第二天上午,我去摘春杏,阿颂送了一小筐竹笋给我们对母亲说“兰姨,若是吃完了再和我说,我再去挖。”当日中午,娘亲就为我做了爆炒竹笋。这可是我最爱吃的。但是竹林里有蛇,我和娘不敢去,爹的腿脚不灵便。所以,已经好久没吃爆炒竹笋了。 “唉,回想起来那爆炒竹笋可真好吃呀!”夭夭对我说。 “你个馋嘴猫,有客人来了。”我送了夭夭几记白眼。 栀子语,山茶泪(一) “伯伯!买菊花的时候再搭一束栀子花吧!”那个中年男人看看那个还穿着绣着粉色豌豆花的薄夹袄的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臭妮子,清明节哪来的豌豆花呀!早春天还冷着呢”。“玉儿,这栀子花怎么说也得夏至才开呢!”杏儿招呼着嘟着小嘴,小拇指缠着一缕未梳好的发丝的玉儿,“可爹爹最喜欢栀子花了”。“行了”!玉儿的伯伯将锄头一扔,挽了挽衣袖要向玉儿打去。“爹爹别打玉儿了。”一旁站着穿着单薄的清瘦的男孩将颤抖的华玉荷护在身后。“华玉茗!华玉荷就是你给惯的,你这样都把她给惯坏了,她本就不是千金小姐,你二叔没了,她就是个农家女,瞧瞧!清明节还穿薄袄子,就她一个人身子虚啊!你呢?”一旁站着的妇人一边搓着因经常用凉水洗菜而发红开裂的手,一边不停的数落着玉儿,躲在华茗身后不时地掉眼泪。“华姨,玉儿前不久才遭遇那么大的事,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么一吓身子更虚了。华姨,您听我的别说玉儿了成吗?”夭夭忙着上前去。“行了,老婆子,你教训孩子整那么大动静,当心惊着萃姑娘。”农人见我脸色不好看,制止喋喋不休的妇人。“您说玉儿那么好的孩子,怎么父母偏就双亡了呢?”杏儿侧坐在椅子上,看着华家一家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怜惜起来。突然刻刀划伤了我的手“哎呦!”杏儿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拿白芷粉来,莘姑娘你怎得这样不小心?”我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只说“把这个给红二爷,他现在还应该还在梨园,还有刚才来的是华家三房的一家子吧!把这盆红山茶送给他家的大儿子。”夭夭笑着拿走了印章,杏儿嘟囔着追夭夭,再拿些八宝印泥给他,“还有前几天他来的那副珠花修好了,也给他送去。”夭夭笑得甜甜得像一只刚熟的小桃子,“好了,姑娘,香谢亭都要给红二爷搬空了。” 这几日过得甚是安稳,但心里总也不是滋味。,杏儿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姑娘是知道玉儿的命判了罢!我轻笑,杏儿深吸一口凉气,去忙她的了。 人面桃花(三) 我给红二爷送完东西,回来看到香谢亭已经上了门板,于是从后门进来,看到杏儿一个人守着后门“姑娘呢?”正喘着气,杏儿打了个哈欠“和红二爷在藏宝阁呢。好像说有什么人过几日来。” 我不急着睡觉,悄悄走到藏宝阁。看到红二爷起身离去。躲在已经顶出花骨朵的丁香丛前。微微蹲下可以感觉到被风吹的微微晃动的草抚过我的脚,痒痒的。蛐蛐和青蛙在草丛里叫,给寂静的夜色多了一些趣味。天上的繁星都隐藏起来了,只留一轮又大又亮的月亮。月朗星稀的日子更让人感到孤寂。我突然好想阿颂,。那蛐蛐和青蛙好像在角逐,但蛐蛐永远是逃亡者,不知逃到何时,只是不论怎么逃,都会葬身青蛙腹。丁香的淡淡香气让我着迷,但这只是逃亡路上的一丝消遣。不久就又要上路了,我和莘姑娘说的逃亡到盛城的张氏两兄弟一样,无家可归。但我很幸运,我有莘姑娘,我们的莘姑娘很坚强,总把开心的事告诉我们,有时也会告诉我们一些苦难,但痛彻心扉的永远只留给自己。 藏宝阁的灯灭了,姑娘走向厢房。我也要走了“夭夭,我有话和你说,”是姑娘在叫我,“我们的故事没讲完吧!”我局促的坐在软塌上,为自己刚才的的偷听行为感到羞愧。刚想说“我先来”姑娘说“夭夭,我给你讲讲我在盛城时的故事吧!” 兄弟二人被老汉拉着换了衣服,那时候的张周羽和张怀羽还不知道那老汉便是妘家大房长子,我的大伯妘承道。大伯父曾是妘家家主,在正白旗里占有一席之地,所以在东北长白山也颇负盛名。纵使现在已不做官,但威风不减。小宣统就想把这些老臣召回满洲国,一起“光复大清”。这帮狗腿子对妘承道还是非常尊进的。 “妘先生,我等正在缉拿要犯,望妘先生给予支持。”为首的一个作揖并对我大伯说。 “是何要犯哪?”大伯故意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看了一眼画像“大惊失色”道“这不是我那未过门的女婿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 “听说你们是满洲国派来的,老夫还刚想派人去请你们呢!今天是我闺女和入赘女婿订婚日。宴席都摆好了,请。”’ 几个人合计了一下“他说是订婚宴,不知是不是真的。” “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若不是再把他抓来。” “你是不是傻呀,即使不是,兄弟几个怎敢抓妘先生呢?” ”更何况去参加人家的订婚宴是要交礼钱的.’ “兄弟莫急,先看看是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就好办了,没准是他诈我们。去了之后看看其他八门是否到场,妘家嫡女的订婚宴,八门各位家主是定要到场的,这样就能知道是真是假了。” “那礼钱?” ”把这个女人说是仆人送给他们不就成了?” “可是把这个女人送出去咱哥几个怎么交差呀!”“笨蛋,那不交给人家,难道要人家新姑爷要出来吗?交差?随便杀两个要饭的,把脸弄花了,谁也查不出来的。” 不知何时,订婚宴已准备好,把大海碗,牛骨汤,金蝉脱壳这些名贵的饭食也准备好了。九大门的人已悉数到齐。我被迷迷糊糊的订了婚,和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那天张周羽身着喜袍,虽是红色,但和申哥穿起来感觉完全不一样。没有寻常戏子穿喜袍那种轻佻的感觉。反而衬得他气度更加不凡。就这样全盛城都知道了——我要嫁个流浪汉。 “夭夭啊,当时的我和你可是同病相怜呐。你要被嫁给一个色鬼加瘸子我堂堂妘家小姐要被嫁给一个流浪汉。可怜可怜呐。”莘姑娘躺在软塌上,不肯起来,想来是生张周羽的气 “行了,大小姐。我比你惨多了好吗?”我盘着腿坐在地上靠着软塌。 没想到,平时威严的小姐竟为此扑上来咬我。。 我伸手档开了姑娘的攻击“好好好,大小姐,就你最厉害。可你的未婚夫现在变成了坐盛城第一把交椅的张佛爷,我的命可苦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又来到了桃林。只是我发现最近他不再读《诗经》里那些我熟悉的小调了,变成了我听不懂的“之乎者也”一类。 “公子,好久不见了!”我笑吟吟的和他打招呼。 “姑娘来了。”他的脸上绽开温柔的笑 “姑娘,这几个月不在桃花都落了呢!”他惋惜的看着空落落的树枝。 “公子真是能预测未来的圣人。公子临行时说‘有蕡有实’这桃子可不挂了满树吗?还有公子你的姓名小女子还不知道呢!我叫桃花。” “桃花姑娘,我叫柴伯良是盛城柴家的长子。”他的眼神突然看起来有些高傲,随后便说起他在清末考中进士时才十三岁,那是盛城办了多少桌宴席,有什么好酒好菜。即使现在清家倒了依然是地方一手遮天的文官。几个月前回到盛城,参加了盛城第二大家族妘家长房嫡女的订婚宴,又奉命教小神童妘梓莘国学,等等。我感觉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谦谦君子了,他是一个市侩的,追逐名利的人。 我打断他的话“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桃花林。 见我回村阿颂疯了一样的找上我“你爹出事了。” 本在城里安了家的哥哥因为受不了入赘带来的屈辱,回家要钱,大姨也是他找来的.说只要我嫁给她那个色鬼瘸子儿子,她就给母亲五百银元,这笔钱娶一个大家闺秀都够了,但是大家闺秀哪有想嫁给他儿子的呀!毕竟是姐妹,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大姨选择了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是她妹妹的女儿,她还给了我母亲钱,即使她和她儿子打我骂我,我告诉了母亲,母亲不能说什么,而且母亲特别惯着哥哥,大姨只要一添油加醋,说哥哥怎么过的不好怎么受委屈,母亲就什么都给哥哥了。 我后来才知道大姨这么着急是因为罗副官之前的正妻不生育,只有大姨生了个儿子给罗副官,罗瘸子从小被大姨惯得不成样子,就连罗副官正妻都敢欺负。后来和那些纨绔子弟染上了逛窑子,捧戏子的臭习惯。看着人家白总督的第七房小妾貌美如花,染指了人家,被大娘子发现,小妾直接被打死,在罗副官的苦苦求情之下,罗副官和大姨拖着被打断了腿哀嚎的罗瘸子游街三圈,并且警告全城有女儿的人家,出千金也不可将女儿嫁给罗瘸子。青楼梨园一律不让罗瘸子进门。罗副官觉得丢人,冷了大姨三个月,最终决定找个小妾,再生一个儿子。大姨急了,想着赶紧娶个媳妇,生个孙子,白总督总管不着从外地引回来的媳妇吧!他也不能让自己的副官断子绝孙呀! 所以趁着父亲被气得病倒,她们逼我和罗瘸子成了婚。阿颂知道得时候气的眼睛发红。在大婚之日,代东,丫鬟的守护下,罗瘸子本以为没问题了。但阿颂还是杀了罗瘸子。当然阿颂也是要被处死的。 “所以当时我才来求你的。”夭夭抹抹眼泪。 到了丑时,星星变得很亮,把周围的一小片天照的像蓝宝石一样从星星开始向四周发散的光沉入天空的海底了,越往外天空越暗,我们被迷住了。等天大亮时我不禁感叹“我们的故事还没说完”夭夭笑了笑“夭夭也想像姑娘一样,把痛彻心扉的埋在心底。”我苦笑了两下,其实我早已哭不出来了。 人面桃花(四) 玉茗是在初秋的时候去世的,清明后不久,玉荷便被卖给红二爷以安葬玉茗,聊起来二爷常说:“玉荷伶俐得很,几个月便能演习了,只是有些放不开手脚,许是不愿登台。” “可不?玉荷的父亲是晚清的进士,也算是小家碧玉了,怎么会看得上戏子,。” 二爷从后轻轻的搂住我,“那你是瞧不起我咯?” 我停下了手中的活,“别闹。”二爷松手,在一旁站着 “那玉茗没和你说什么?” “那孩子可比他爹娘精多了,走之后特意来我这一趟,交代了玉荷的事。也多谢你帮我忙。” 二爷一脸纨绔的样子。“当真谢我,不如以身相许?” “夭夭送客!“ 他立刻满脸堆笑“别别,我不是一想着他要来,有点嫉妒吗?” 我冷下脸“我不可能嫁给你,别多心了.” “啧啧啧,真是狠心。那你会嫁给他吗?”我心里咯噔一声,荻花割破了手指。 二爷恐怕一见便知“我还不笨,你一直没忘。'一口银牙都好像要被咬碎了“我怎敢忘。' 他叹口气“有些事该放下了,伤好得怎么样了?”我笑笑 “聊了这么久才想起我的伤,你可真够没良心的。' 他撇撇嘴”我是可惜夭夭又要替你收拾烂摊子。' 我伸个懒腰“夭夭的事我差不多要解决了,下个月请你喝夭夭的喜酒。'说罢,新郎来了。 “这次想清楚了吗?”我让夭夭倒上一杯茶。“莘姑娘,夭夭这些年麻烦你了。”“不说夭夭,孟婆那也找了我不少后账。不过你也是有心,轮回数十载也不忘你的夭夭。夭夭在我这香谢亭劳苦千年。也算值了。”“在下谢过莘姑娘。'我扭过头转身递上一纸婚书。“下月完婚。” 夭夭大婚时候二爷也在,阵势极大。我可是从小就受过训的。故亲友家给小孩办三天、满月,给男女作四十或五十整寿,都是这种艺术的表演竞赛大会。至于婚丧大典,那就更须表演的特别精采,连笑声的高低,与请安的深浅,都要恰到好处,有板眼,有分寸。入席的先后次序。安排得稍欠妥当,就有闹得天翻地覆的危险。必须知道谁是二姥姥的姑舅妹妹的干儿子的表姐,好来与谁的小姨子的公公的盟兄弟的寡嫂,作极细致的分析比较,使她们的席位各得其所,心服口服,吃个痛快。经过这样的研究,而两位客人是半斤八两,不差一厘,可怎么办呢?要不怎么,不但必须记住亲友们的生年月日,而且要记得落草儿的时辰呢!这样分量完全相同的客人,也许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呀!可是二嫂恰好比六嫂早生了一点钟,这就解决了问题。当然,六嫂虽晚生了六十分钟,而丈夫是三品顶戴,比二嫂的丈夫高着两品,这就又须从长研究,另作安排了。 本来是一介婢女的婚宴,不应该大办的。但一生一世一双人,时隔多年还能不忘实属不易。 “如此场景,令人难以忘怀”坐在床上的小桃说。 “苦了你等待这么多年'盖头轻轻落地。 春宵一刻值千金。愿你之子于归,宜室家人。 “就因为这,你费这么大劲,又是给夭夭借魂,又是予她花骨,保她不至于魂飞魄散。”二爷撇撇嘴,抿了口茶累得够呛。 “你可知,夭夭为阿颂守了一辈子寡,临死前还来求我。在她心里他们早已“思为双飞燕,衔泥朝君屋。” 在那个小小的竹屋里,有一美人绾青丝,问苍天,一生一世。 说罢,有人进来,“段四叔,您来了。” 四叔理理衣衫“毕竟与我有关,我能不来吗?想起来那小子还因为那个丫头打了我一拳。唉,不过早已是往事了。” “您当年也是英年才俊,若不是一心专注于科举,现在也是赫赫有名的飞行员了。'二爷作揖。 “鸿猴子,你还说你四叔?你现在不也只是个梨园戏子,若不是我当年辞去,他们还不得几辈子才能成呢。”四叔指着二爷的鼻子就骂。 “若不是您,说不定夭夭还不会嫁给罗瘸子呢?”我忍不住,四叔确实过分了些。 “我与那丫头有缘无份,而他们自有一劫。天色不早了,四叔也该走了。鸿猴子你早点回梨园,别在莘府瞎逛。”四叔从窗上一跃而下,时光让他早已没有之前文弱书生的样子。毕竟干我们这行的早已孤立无援为了活下去早就已经茹毛饮血了。 “丫头,你刚才是在维护我吗?”二爷贼兮兮的靠近我。 “四叔可以看见每个人的姻缘,为何看不见我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何时长向别时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也能看到我在看着你吗? “等鸿申回来问问他。或许他有想法,可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气氛突然安静。 “鸿烨,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等那个混蛋回来,问问他。”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