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猎人岁月》 第一章 深秋的成都平原早晨一片雾蒙蒙的景象,合抱粗的梧桐树挂满了金黄色的叶子,一阵微风徐来,三五片叶子飘荡落下。 我出生在一个小干部家庭中,我的父亲参加过解放战争,建国后,由于他有一定的文化,又有军功,被安排在我们区区委工作,但是我的母亲的成分则不太好。在那个年代我们那个小家庭一直平凡的生活着,在**以前没有太受到政治风潮的影响。 1968年,*****进入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阶段。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儿子,我的前面还有两个哥哥,他们都命丧于当时的运动中,我的大哥在重庆的一次武斗中被流弹集中右大腿,回来报信的人说,我大哥当时血流如注,嘴里喊着妈妈,最后失血过多,昏死过去就没在醒来。 大哥的意外死亡,对我的父母影响很大,我母亲在阁楼上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没吃没喝。 意外又接踵而来,没过多久,我的二哥又出事了。他和他们学校的同学们去文昌庙砸碑,被一块飞来的石头砸中头部,当场丧命。 二哥的死,把我们那个处在时代暴风雨旋涡中的小家庭,终与击打的支离破碎,我的母亲没有像上一次一样把自己关在阁楼上,而是整天把我叫在身边,不准我离开她一步。我的父亲则是整日烟不离手,一根接着一根,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从不说一句话。 我们那时候的时代风暴中,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每个人在这场风暴中扮演着一定的角色,我的角色则是一个冷静观察者,同时也是一个冷静的参与者,好多群体性集会活动,我也参加,但更多的是凑热闹看稀奇。 我的父母对我的这一特性感到欣慰,他们觉得我不会走我两个哥哥的路,我们那个死气沉沉的家慢慢开始恢复了一点生气。 第二章 一天傍晚,我妈在厨房里忙的不可开交,做着各种好吃的。我好奇的问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你辜叔叔晚上要来家里吃饭,到时候你嘴巴甜一点”。 我妈一说辜叔叔,我心里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事情。 这个辜叔叔名字叫辜成新,戴个眼镜,我们在背后给他取的绰号叫“辜眼镜”。他是我爸的战友,据说我爸当年在战壕里就救过他的命,因为这份情义,辜眼镜对我父亲一直很尊敬。 辜眼镜当时管着我们片区知情上山下乡的事情,这个职位在那个年代可是官小权大,他可以决定知青去哪个地方下乡。 我们当然要相应领袖的号召,去边疆建设社会主义,可能是去新疆也可能是去云南。 天刚黑的时候,我的父亲和辜眼镜几个大迈步跨进屋里,我妈赶紧给辜眼镜打招呼,“哎,辜老弟来啦,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 见了我妈,辜眼镜也很客气礼貌,“嫂子见外了,本来在食堂随便吃点,张哥他死活要把我拉到家里来”。 他们说话间,我父亲赶紧上阁楼把他藏了好久的酒拿下来,“今晚我两一定把这个喝掉。” 这次家庭聚会在这样友好的氛围中开始,我爸和辜眼镜相对而坐,我则坐在我妈旁边,我爸把酒开瓶,酒香弥漫整个屋子,闻着有点让人头晕目眩的感觉。 “张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大毛和二毛的死,不能怪谁,我都处在这样的时代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当年在战场上你救过我的命,我一直把你当大哥一样看待,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我们都是有年纪的人了,说真的我是希望他们这一代人,不再去遭我们这一代人的罪”。 辜眼镜嘴里说的大毛小毛,就是我死去的大哥和二哥。这件事对我的父母打击很大,对辜成新这个负责我们片区知青下乡的负责人,可能也让他反思了一些问题。 我父亲听着他的老战友的发言,陷入了沉思,手里夹着烟,呆滞的坐在那里,母亲则是一味地抹着眼泪,我呢则有点不知所措,大哥和二哥的意外死亡,对我来说已经有点麻木了,在那样的环境中,和那样的一个时代中对这样的事情,多少有些不能深切去理解人生的悲剧。 辜眼镜接着他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小刀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他们这一批是最后一批了,别人都说积极主动的上山下乡接受锻炼,我们不能不随大潮,如果这时候不让他们走,对谁都说不过去,这事情如果追查下来,恐怕你我的位置都将不保”。 这时候,我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小刀和新月,他们两要去的地方,我大致把对方给他们挑好了。就不要考虑云南和新疆了,那里实在太远,条件也实在是艰苦,他们这个年级承受不了那样的艰难生活,我想就去马公吧,那里县武装部部长是我的熟人,他们两去那里多少能够得到一些照顾。” 辜眼镜在话里提到的新月,是他的女儿,也是我的从小的玩伴。长得当然是个美女胚子,身材高挑、头发乌黑,两片厚厚的嘴唇总是蹦出来许多好听的话、难听的话。 一听辜眼镜把新月和我安排在一个地方下乡,从那刻起我心里决定不能再把他叫辜眼镜了,我要叫他辜叔叔。 辜叔叔把刚才的话说完,我妈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有大兄弟这句话,我这苦命做娘的,心里也欣慰”。 她赶忙从旁边我爸那里抢过酒杯,满满的倒了一杯:“我为了这两个孩子,敬您一杯”。 我妈一口就把满杯的酒,喝下去,我爸坐在那里还是一言不发,继续沉默着,烟接着一支又一支。这样的场合,我则只有坐在旁边只顾着吃饭,辜叔叔时不时地把眼光斜过来看我几眼。 桌子上的菜有点凉了,我妈把菜端到厨房里去热一热。桌子上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我爸掐灭了烟头,夹了几粒花生米,长叹一声,“他们这一代人,不知道还要经历些什么事情”。 第三章 我在家里一窝就是好几天,在得知我要下乡的地方后,心里忍不住的高兴,我妈则给我准备着出发的行礼。 趁着出发前的空档时间,我去了一趟辜叔叔他们家看看新月。新月在家里则和她家里人闹情绪,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她妈看见我来了,赶紧让我去劝劝她。 新月是当时造反派积极分子,在确定上山下乡后,她的最大愿望是去内蒙大草原,当时最好却不能实现她的心愿,所以只好闹情绪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新月的妈妈去敲了敲新月的门,“你小刀哥哥来看你了,快把门打开”。 “门没锁”,屋子里传来闷声闷气的传来回答声。 “小刀啊,你帮我劝劝这孩子”。 新月的妈妈叮嘱我后就下了楼梯,我走进她的房间,新月坐在凳子上,背对着我一言不发。长这么大,我也没有劝过生气的女人,一时嘴巴堵住竟让不知道说什么。 她转过身来,“小刀哥,我想去内蒙,我爸不让我去。我知道我们要去马公那个偏远的地方,那地方人烟稀少很封闭,这样的地方我们的理想不会实现的。你想啊,内蒙是一片大草原,我们骑着马风驰电掣般的奔跑,那是多美的场景”。 我原本是来劝她的,她这么一说我一时有点语塞,居然被这小丫头片子拉开了话题,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她的话茬,只好继续沉默着。 “小刀哥,你说句话呀,我们到底该怎么办,要不我们自己去报名,别听他们大人的安排”, 我心里想,这话题不能这样随着这她说下去,得把话题给她岔开,“新月这次去,你准备带些什么随身的物品”。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考虑过,我妈应该在准备我的行李”。 “我们这次要去的马公,你以前听说过没有,那里怎么样,距离这里有多远”。 我问着新月。**开始后,新月是一个造反派的小头目,平时接触的人比较多,今天来看她其实主要目的主要也是打听要去的目的地的信息。 她沉默了一会儿,顺手把眼泪抹了一下。 “马公乡,我大概知道一些信息,但是具体的我也不太熟悉,前段时间我们去火车站搞联络,火车站有很多在扛着枕木,这些人穿的有些破旧,眼神有些呆滞,我问了车站的工作人员他们是干什么的,工作人员回答说是马公那山里来的人,是运输火车车轨枕木而来的”。 我心里想,既然是火车枕木,那么这个地方距离成都应该不是很远,而且是火车运输枕木,这个地方火车应该经过这里,但是在我的印象里,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啊。 我让新月把他爸爸的地图册找来,在地图上找找这个地方,是否能够找出些有用的信息。新月赶快找出来了他爸爸色地图册,这时候新月脸上已没有一点悲伤的影子了,我两完全融在眼前这本发黄的地图册里。 这是一本老版的军用地图册,颜色有点泛黄,上边很多地方已经被磨损看不见了,一个边角已经被撕掉,看起来应该已经有很多年头,应该是新月的父亲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我和新月仔细的在地图册上寻找着马公这个地方,我们以成都为出发点,慢慢地向着北方绵阳的地方找去,来来回回的找了好几回,最后我们顺着火车道在江油和平武交界的地方发现了马公,如果不仔细找这个地方,真还是找不到这个地方。 在地图上我们大致的搜集了到马公这个地方的几个信息,第一、这个地方海拔在四川北部地区来讲算是较高的了,第二、这里是一片近乎原始森林的地方,树木及其茂密。第三、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火车站还有差不多一百公里左右,马公乡境内没有公路,更别谈有汽车了。由此我推断,这里应该是非常的贫穷落后。 看到这里新月开始高兴起来,乐呵着说:“小刀哥,那里是一片广阔的天地,那里将大有作为,不去内蒙了我们就去这个地方,就在这个地方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新月的妈妈听见这话,也高兴起来:“马公那个地方,你爸爸还在那个地方剿过匪,还在那里负过伤,那里虽然偏僻,你们去那里不会吃亏的”。 我听见新月的妈妈说他爸爸去过马公剿过匪的事情,但是我从未听见过我爸说过这件事情。 在新月的家里吃过饭,我一个人回到家里,父亲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烟,客厅里放了几个大包裹,这些包裹应该是我妈给我准备的行李吧。 父亲看见我回来了,让我搬个板凳在他身边坐下来。父亲的这个举动对我来说有点反常,从我记事开始,父亲一直都是很严肃的人,在家庭中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在我大哥二哥还没有出事之前,父亲对我们的管教很严,有一次大哥逃学,老师找到了家里,搞得他很没面子,那天夜晚,他把大哥摁倒在墙上,用皮带狠狠地抽打,我大哥的哭喊声响彻整栋楼。两个哥哥出事后,在家里他基本上没有怎么说过话,一直都是沉默着不停的抽烟。 “你知道我当年在战场上是怎么救了你的辜叔叔的吗,1951年年底的时候,我们的部队在在川北一带进行剿匪作战,作战任务已经到了晚期,当地原来的武装力量本来已经投降,我们的大部队人马已经撤离了当地,只剩下了一小部分准备开年进行土改工作。 你辜叔叔那时候文化水平比较高,部队就决定他留在当地筹划土改工作。当年的冬天,原来的几个土匪骨干力量主动邀请你辜叔叔他们吃饭,在席间你辜叔叔感觉到这些人有点不对劲,就借口去上厕所,然后然后趁机逃出来,逃到半路上的时候,后边枪声响起来了,原来投降的土匪开始叛乱,和你辜叔叔一同去的几个人都被他们杀害,只有你辜叔叔逃回了驻地”。 父亲断断续续的抽着烟讲着这些故事,我们那一片住宅区灯火已经陆陆续续的亮了起来。 “你们这次要去下乡的地方就是我们当年剿匪战斗过的地方,那里虽然偏僻,但是距离成都较近,你们回来探亲也方便。那里虽然贫穷但是民风彪悍,这样的环境正好锻炼一下你的性格,你父亲虽然出身行伍一身血性气,到了你这儿到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大闺女一样,你柔弱的性格正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担心的地方,你大哥二哥到时颇有行伍气息,但是却有出了这样的事情”。 父亲说到这里我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要把我和新月安排到马公这个地方去下乡。 “你知道和你辜叔叔一起去吃饭的那几个战友是怎么死的吗,他们是被点了天灯”。 “什么是点天灯”,我一脸茫然的问着父亲,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时又从裤包里拿出香烟点燃了一支。 “你辜叔叔回到驻地后,后边追他的土匪依然紧追不舍,你辜叔叔赶紧武装他们几个文职干部,你辜叔叔把一把捷克轻机枪架在屋顶,对着土匪追来的山坡上就是一通扫射,同时派了两个人走山路出山来找部队报信。当时上级让我带队,我带了两个连和一些轻武器连夜赶到你辜叔叔那里的时候,你辜叔叔他们原来留下的几个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已经没有几个了,弹药也剩了没多少。这些土匪利用他们对地理环境的优势,跟我们顽抗了一年多,我们才彻底的扫清土匪残余力量。” 父亲就这样不断地讲着他在马公的经历,我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 第四章 在家里无聊的熬了好几天,终于要到出发的时间了。自从我听了父亲讲了他和辜叔叔在马公的经历后,对这个地方心里不免起了一些说不出的感觉,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在出发的前一天,我偷偷地溜进我爸的房间,在衣柜顶上翻出了他用报纸包着的那把刺刀,刺刀虽然是锈迹斑斑,依然透着一股杀气,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重新找了一些报纸把刺刀包裹号藏在行李包里。 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妈就把我叫起来,“小刀快起来,你和新月准备出发了,你辜叔叔开车过来接你。” 火车站的人淅淅沥沥的没几个,我和新月都怀着激动好奇的心情登上了火车,我妈和新月妈脸上都挂着眼泪。火车一路颠簸,我在颠簸的声音中慢慢地谁去,新月则像一只好奇的兔子紧张的望着窗外不断疾驰而过的风景。 四川北部地区是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此时正是初冬时节,那些直直的陡峭山峰如同将要出嫁的姑娘一样美丽,她们身披各种不同颜色的外衣,蓬松着头发,外衣上有黄了叶子的乔木,也有四季常绿的松树和形态各异的灌木丛,更有那些死而不僵好似虬龙般的崖柏。在层层山林间,最可爱的是那些上蹿下跳的猴子,万丈悬崖对这些猴子来说没有一点危险,它们总能从这一棵树跳到拿一棵树上去。最调皮的是那些偷偷摸摸的松树,它们则具备一种非常的本领,能够在悬崖绝壁上快速的隐匿自己,它们正在准备着过冬的粮食,它们的家可能就隐藏在悬崖间某个缝隙里边,或者在悬崖上的某个树枝上面。 这样的场景和景色在成都是永远不可能看见的,成都平原平的像一个沙滩一样,看起来无边无际,其实却不能瞧见多远。她的清晨总是被一些奶白色的雾笼罩着,人们则是在这层雾气中喝稀饭吃油条,她的中午则是被直射太阳照的人脑袋嗡嗡的响,那些在大街上走路的人,衬衣总是被汗水粘肉上,公交车上的散发着各种各样的汗味。傍晚的成都又是一个样子,孩子的吵闹声和婴儿吃奶的哭叫声,还有那些夫妻吵架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还有锅铲铲锅的声音,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我们这些小年轻每晚就是在这些混杂的声音中睡去。 总之,川北山区是有颜色的地方和场景,成都则是各种混杂的声音的地方和场景,现在回忆起自己的成长历程,我还是更喜欢山区的生活,不怎么喜欢平原的城市生活。 我们的火车慢慢地从成都平原出发向北驶去,一路上的景色从浓密的人家烟火到人迹罕至的山林地区。天色到了傍晚的时候,我从打盹中醒来,火车正在高山和隧道间穿梭,我朦胧着睡眼打量了四周,新月呆呆的望着窗外。我从行李架上翻出其中的一个小包,从包里找出了几个鸡蛋和新月吃了起来,新月看着我一言不发,懒散的吃着鸡蛋。 乘务员告诉我大概六点半的样子到斑竹园站,让我两注意不要错过站。 初冬的山区,六点半已经是天黑定了,我大包小包的把行李扛下火车,出发前辜叔叔告诉我们,在斑竹园站下车,当地公社会派人来接我们。 那时候的火车站各种设施还没有现在这么完善,我和新月在车站四下打量,并没有发现来接我们的人,只好拎着包走出站来到广场上,说是广场其实也就是一个用条石垒起来的坝子。我和新月吧行李放在坝子的石台坎上,坝子的一侧有一个挺大的松树,松树下边有一个瘦高个子的人,和一头个头挺大的驴子,虽然是有点黑灯瞎火的,但是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这里有点荒凉。 那头驴子和那个瘦高个子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和新月,我们双目四对,那个瘦高个有点腼腆的向我们走来: “请问两位是成都来的知青同志吗,你们一个叫辜新月一个叫张小刀吧。” 我和新月连忙点点头。 “公社的董书记安排我来接你们,我叫尚铁柱,我昨晚走夜路,今早就到了车站等你们,火车过了好几趟都没看见你们,我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我赶紧从随身的挎包里找出介绍信和证明信给尚铁柱看,新月也主动的和尚铁柱握手。在简单的寒暄中,尚铁柱把我和新月的行李包架在了驴子背上,尚铁柱赶着驴子走在前面,我和新月则跟着尚铁柱的后边,尚铁柱手里提着马灯,我们三个人和一头驴子就这样慢慢吞吞的向着马公走去。 路在那狭窄的山沟里,弯弯曲曲的延伸着,我们那盏昏暗的马灯,在山沟里缓慢的移动着。 尚铁柱的问了我很多问题,看来他是对山外边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成都平原什么样子啊、成都的人平时都吃什么啊、现在成都的*****怎么样了啊、我家里都有哪些人啊、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啊,等等这些问题。我心里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毕竟是初次相见礼貌还是很重要的,只好耐着性子回答了他的每一个问题,他呢则是问题越问越多,走在我前边的新月累的实在不行了,路也是越走越窄,还跌了几跤,手掌都被擦破了皮。 我们过了一条小河后又走了一段路程,河边有一块平躺着的大石头,尚铁柱提议我们在这块石头上歇一会儿再赶路,我感觉我的两条腿已经不属于我了,完全不受控制,更别说新月了,估计新月累的都可以走着路睡着了,但是她在路上却是很少说话,我心里想,这妮子平时看着有点弱不禁风,耐力比我还好。 我也在行李包里翻出了一些压缩饼干,尚铁柱从衣服的荷包里拿出一大块玉米火烧馍啃,我把我的压缩饼干给他分了一些,我和新月也尝试着吃了些他的玉米火烧馍。放在石头上的马灯火苗时不时的跳跃一下,我回想着晚上一路走来的山路,具体拐了几个弯,爬了几个坡,下了几个坎,脑子里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水壶里的开水早就没有了温度,这样的季节喝着凉开水,胸膛里多少有些冰冷,尚铁柱语重心长的叮嘱了我几句,千万不要把水喝快了,担心喝快了凉着胃。 我们身边的河水哗啦啦的流着,新月问尚铁柱,“铁柱同志我们大概什么时候才到马公。” “我们可能要12点后到吧。” 我把马灯往跟前提来,就着不太明亮的灯光,看了看手表,才八点过一点,意思是我们还要走四个多钟头才到马公,心里难免感到有些绝望。 “哇,张同志还有一架手表呢,快给我看看”。 尚铁柱看见我在看手表发出一连串的惊叹语。在那个年代,一块手边在山区当然是一件稀奇货,尚铁柱仔细的把手表拿在手里仔细瞧着手表的每个细节。 “真是漂亮,我要是有一架得有多好。” 新月望着满天的星斗,天空如同被峡谷划开一道口子一样,星星则像那道口子里露出来许许多多分布均匀的莲蓬子一般。 这样的场景,我和新月心里都不免有点伤感,在我们这个稚嫩的年纪里,我们会在这样的山区地方经历什么。 第五章 我们一行三人和这头驴子,顺着小河边的小路慢慢地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路上尚铁柱估计也有些困了,也不再向前边那样不断地问我问题。 路上零星的有些灯光,这些灯光是从峡谷里房子发出来的。在经过一个峡口后爬了一段很长的山坡路,可能是到了山顶。 尚铁柱叫我们停一下,同时也叫住了驴子,走到驴子脖子跟前,把驴子脖子上的铜铃铛里边塞的草拔出来,铃铛里没有了草,驴子每走一步铃铛里总能发出几声清脆的铃铛声。 尚铁柱紧张兮兮的说:“到了白草垭了,我们要打起精神哟,要注意看着前边的路”。 尚铁柱语重心长的说了这句话,当时我也没有太在意,可能是这段路程有点陡峭,他是让我们多注意脚下别摔倒了吧。 同时尚铁柱拧大了马灯的油门,好让火苗子少的旺一点,发出的光更强一点。 其中的一段路程在几棵大树下边经过,那几颗大树长得真是巨大,可能要五六个成年人才能合抱的下,天上星星完全被这几棵大数遮住,其中一个大树下边还有一个破破烂烂的一堆坍塌了一半的墙,大树一侧就是黑黢黢的悬崖,山涧里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叫声时不时传来。 走过那几棵大树的路段后,尚铁柱和我们再次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尚铁柱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生烟草出来,卷了一杆又粗又长的烟卷,叼在嘴里划着火柴点燃。 生烟草的味道立即在空气中散开,那味道真是够香的,和纸烟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看尚铁柱抽的香,我也要来抽了几口,马上感觉到天旋地转还有点恶心反胃,这生烟草的劲太大了。 “别动,你看那是什么”。 我朝着尚铁柱手指指的方向看去,新月一把拽着我的衣角,我仔细的瞧了一瞧,远处有一团黑影正在向我们慢慢走来,同时草丛里发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脑子里第一反应,这儿山高林密人烟稀少,也许是碰着什么动物了,可能是一头野猪在拱草根吃,或者是一头狗熊在向着我们走来。我马上站立起来,在驴子背上驾着的包里翻找着我偷偷带的那把刺刀,心里想管他什么东西,今晚老子要给你一刺刀,不怕捅不死你。 驴子嘴里不断的打着响鼻,前蹄子开始刨地,新月也跟着我身后,给我帮忙一起翻着背包。 这世上凑巧的事情总是发生在这样紧张的时刻,我翻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那把刺刀。 “你们在干什么,在找什么东西,赶快过来趴在这里”,尚铁柱在一旁低声的叫着我和新月。 那把刺刀被我放在其中一个背包的最底部,上面压了很多杂七杂八的杂物,往出里拿一点都不方便。我一只手从背包的边缘使劲的伸下去,杂物实在是太多了,就是够不着。新月的手要比我的手细很多,我让新月把手伸下去去拿那把刺刀,新月抓住那把刺刀后,女孩子的劲毕竟没有男孩子的劲大,抓的着但是拿不出,我情急之下让新月死死的握紧刺刀,我再把新月的手臂使劲的往外拽,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把刺刀拿出来。 这时候,尚铁柱跑过来,一只手抓着我的衣服一只手抓着新月的衣服,使劲地往后拖,由于用力过猛,我和新月都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尚铁柱就这样把我两往后拖了好长一段距离,旁边的山坡上伸出半截石头,我们三个就蜷缩在那块石头下方。 新月把头埋在我的背后,尚铁柱也看清楚了我手里是握着一把刺刀,我看了他一眼,我们都一言不发,紧张地望着那团黑影,马灯早已被他吹熄灭,就着天上星星发出的一点微弱的光,看着那团黑影。 那团黑影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虽然走得有点慢,但是确实是在向我们这边走来。它的形状说是长方形吧又有点像椭圆形,说是椭圆形吧又有点像长方形,而且那东西看起来好像在慢慢地变大。在距离我们大概还有十多米的时候,我眼睛不敢眨一下的看着那团黑影,这时候我确定了那东西既不是野猪也不是狗熊,因为他的身高绝不低于三米,再大的野猪再大的狗熊都不可能有这么大,而且只是一团黑影几乎分不清头部和躯干有什么区别。 莫非今晚遇着鬼了,我心里嘀咕着。但是我们从小受的是无产阶级无神论的教育,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有鬼的存在。管他是个什么东西,今晚这东西只要敢来,我们三个非要跟他火拼不可,三个人干他一个我们还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那团黑影好像没有感觉到我们的存在,沿着小路缓缓地向我们走来。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已经快要到了嗓子眼了,更好像我的胸腔快要装不下我的心脏,它想从我的嘴巴里蹦出来,逃脱我的身体。 尚铁柱手里拿了一块石头紧紧地握住,新月一个劲的挨着我挤。那家伙好像发现了我们,它在路边停了下来,朝着我们蜷缩的那个小坑凹走来,我顺势把刺刀一下子从刀鞘里里拔出来,也许是刺刀已经生锈的原因,刀鞘和刀身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这时候我才看清着图黑影,这家伙就好像一块床单漂浮在空中一样。 估计是是我拔刺刀的声音惊吓了这家伙,在听到声音后,那团黑影在原地停留了一两秒的功夫,一眨眼时间一下子就闪的不见,只听见山下边树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尚铁柱拿起石头就跑到路上,边跑嘴里发出怪叫,我也跟着他的身后,新月手里还是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尚铁柱在路边找了几个大石头,从发出的声音的山坡上滚了下去,我把刺刀别在裤腰上,也跟着他的样子找了几块大石头从山坡上滚下去,那些石头从山顶顺着山坡滚到山涧里,发出闷雷轰鸣一般的声音。 “啊……啊……啊”,尚铁柱站在路边朝着山涧里使劲的嚎叫了几声。 看见路边的几个行李包,我们这时候才发现,驴子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了,危急时刻这家伙居然当了逃兵。 尚铁柱让我和新月待在原地不要胡乱走动,我两此时精神高度紧张,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尚铁柱几个大迈步跨上了旁边的一个小土丘,捡了一些干柴火堆起来,把马灯里边的煤油倒出一些洒在上面点燃,一堆熊熊烈火瞬间将将周围照亮,成了群山里一团夺目的亮光。同时尚铁柱向着一侧的山涧深处很深的吆喝了几声,不一会儿山涧生深处也回应了几声,随后一些星星点点的亮光燃起来。 大概有十几个壮汉喘着粗气在一个中年男子的带领下赶到我们遇险的地方,尚铁柱上去和那个中年男子低头说了些什么,那位中年男子伸出手来和我和新月握了握手,并说了欢迎我们到马公乡来上山下乡之类的一些礼貌话语。 他们找到了驴子,重新把散落在地上的行李包架在驴子背上,我们就这样朝着马公乡公社的所在地走去。 第六章 自入冬以后,山区地方的人都要忙着翻耕土地,准备好来年春天的播种,当地人叫“耕冬地”。川北山区多以山地为主,土地从山脚一直沿着山坡向山顶延伸上去,每隔一段距离当地的人们就用碎石块砌成一堵墙,土地自然就成了平地,这种做法就是梯田的原理,当然川北地区多以旱地为主,水田自然是很少很少的了。 山区的土地入冬后由于天气干燥降雨量少,土壤有些板结,而这时候的土地又需要深耕,把深处的土壤翻出来,里边的一些虫卵、虫子、草根通通的暴露在凛冽的山风中,让它使劲的吹干,好杀死这些影响农作物生长的有害因素。 要彻底的耕好冬地,除了耕地的人要有力有技术外,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头膘肥体壮的好黄牛,而且这头黄牛走路还要稳健稳当才能把地耕好。要养一头优秀的黄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要长得好,更重要的是要养得好。 我在马公乡下乡插队期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做了放牛娃,专门放养生产队里的黄牛,养黄牛的功夫我自然是有一套的,从配种、接生、驯养、扎牛鼻环,甚至是骟牛都学的滚瓜烂熟。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对农村的生活的距离原来越远,估计很少有人知道什么是骟牛,所谓骟牛就是把公牛阉割掉,公牛不阉割性情暴躁、只要闻见母牛的味道就没有心思吃草乱跑。 我和新月被他们一行人送到了公社,到公社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我们在公社我们见到了当地的书记董福亮,公社的干部还有我们要去的村、生产队干部都聚集在公社,迎接我们的到来。来得这些干部们,他们大多数都认识我和新月的父亲,当年在剿匪的时候,他们在当地都是积极分子,土改后他们也成了当地的主要干部,董书记对我和新月都是非常的欢迎,我和新月在他们的簇拥下在公社的食堂吃了早饭,经过昨晚接近一晚的路程,身体早已是疲倦不堪。 虽说身体有点疲倦,但是我的精神确实十分的振奋,甚至时不时地有些走神,脑子里对昨晚的场景充满了疑问,也许他们当地的人知道昨晚遇到的那是什么东西。尚铁柱也累了,手里端着一大碗玉米面稀饭,另一只手里啃着半个玉米馒头,蹲坐在墙角边专心致志的喝着稀饭。 我心里的这些疑问,本想在这样的场合问问他们,但是我看尚铁柱都没有说话,那些半夜来接我们的人也没有说话,大家都对昨晚上的事情保持沉默,我也就不好意思去问这些问题了。 吃完后坐了休息了一会儿,我和新月在公社文书的带领下填了各种表格,我们随身携带的介绍信证明信这些物件都交到了公社保存了档案,新月盖着衣服在在长条登上睡着了,整个昨天的经历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来说,肯定是又惊吓又疲倦,肯定是疲倦的不行了,所以新月睡得比较沉,我精神依然是很兴奋,毫无睡意,围着公社房子四处走动,看着这里的一花一木,我心里思索着,我们会在这里安家落户,也许会在这里扎根,在这里又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历程。 吃了午饭后,董福亮告诉我们,先暂时把我们安置在社里的保管室,看护保管室的是一个姓张的老大爷,我们先住在那里。 送我们的去保管室依然是尚铁柱和那头逃兵驴子,新月实在是走不动了就骑在驴背上,为了安全尚铁柱就走在前边牵着驴,我则跟在驴子后边看着驴屁股往前保管室走去。 去保管室的路基本上都是上坡路,这些路对尚铁柱来说早已经是走习惯了,自然是走的有点快,我走了没多远就有点气喘跟不上,慢慢地和驴子拉开了距离。一路上的风景倒是很美丽,山川万物宁静,好似无声胜有声,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小鸟是不是在路边的小树枝上跳来跳去,这些鸟身上长着青草色和金黄色相间的羽毛,我以前在成都的时候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小鸟,看起来异常的漂亮。还有那些喳喳叫的喜鹊,红色的腿和红色最,身上则是相间这白色和黑色的羽毛,尾巴上拖着长长的羽毛。 山里的视线不是能够看得很远,河沟的另一面有一些不成形状的土地,当地生产队组织人工正在在地里赶着老黄牛翻耕着冬地,女人和孩子们则在翻耕后的土地中寻找着一些小土豆,小牛犊正在翻耕过的土地上撒欢,对它母亲的辛苦劳作它还是童真的孩童,没有一点感觉,它也没有意识到将来的某一天,人类会让它替代它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娘。 保管室在半山腰的一个小平地上,路越走越高,我也逐渐的看清了半个马公的地形。一条小河在崇山间左右来回穿梭,宛如一条长长的白蛇,时而隐没时而灵现。我在想,马公人的所有的喜怒哀乐也许就隐藏在这条在崇山间穿梭的小河里边吧。 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一些正在干活的人们,还有一些没有穿鞋子的儿童,他们无一不投来好奇的眼光,看起来他们想过来打个招呼又有一点胆怯,只好远远地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我们的经过,特别是那些小孩子,对我们的到来更是充满了好奇心,早已忘记他们的鼻涕已经流到嘴唇边了,我和新月只好报以微笑回应他们。 在以后和他们的交往中,我深切地明白了他们的感受,这些在贫瘠土地上生长的人们,内心世界对知识的那种渴望,不是我们这样的缺乏生命体验感的人,能够感受到他们内心世界的,他们的苦难经历,使他们的灵魂具备了一种崇高力量。 在当时,我们虽然被社会和这些农民称之为知识青年,但是我们的知识对他们来说却不是知识,是一文不值。他们需要的是如何提高粮食产量,如何吃饱肚子,如何从贫穷的世界中解脱出来,我们的知识中关于这些知识却是一无所知,我们甚至连韭菜和麦苗都不能分清楚,请问,我们这样的知识青年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呢。 呵呵,这是多么讽刺的问题,我们被称为知识青年的青年却是一无所知,那些勤劳善良的山民却对我们给与最大上的尊敬,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呢。 在这些沉思中我们终于到了暂时的家------保管室,见到了这个姓张的老汉。 尚铁柱帮我们把行李包裹一一搬进我们要住的房间里边,我们的这位新邻居也帮着我们拿着行李。我仔细的观察着这位新邻居,这人看上去精神有些木讷,一双眼睛倒是充满神,那种眼神是一种让人害怕的感觉,眼睛里多少有些杀气在里边,他的穿着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我们那时候都是穿着新式的衣服了,他还是一身蓝色的长布衫,头上裹着白色的帕子,几缕白发从帕子边沿钻出来,背有点驼,一双手又黑又瘦,看上去就好像只剩松弛的皮肤包裹着骨头,掌心则是长满老茧。 尚铁柱提高了嗓门给他介绍了我和新月,他也点点头。尚铁柱临走的时候,为了感谢他来接我一路上对我们的照顾,我把胸前别的一支钢笔赠送给他,他来回的推让了好几次,最终还是高兴的接纳我的礼物,那个年代一支钢笔在成都来说,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件,但是在这川北山区来说,还是算非常稀有的东西了。 第七章 那个年代农村的生活是以集体生活为主,所谓集体生活就是农民被划分成一个一个的生产队,一个生产队大概在两三百号人左右,大家集体一起劳动,吃饭也有专门的伙食团,有点类似一个小型工厂。保管室则是这个生产队收好了的粮食、山货、各种杂物存放的地方,保管室又是大家集体活动的地方。 下午放工后,生产队所有的社员都陆陆续续地从地里返回到保管室,大家早就知道今天要来两个知青,所以下午放工的时间都比较早,都三三两两的来到了保管室,做饭的几个大姐也开始在保管室一边的灶房里开始忙活起来,准备着大家的晚饭。 我所在生产队队长是一个姓吴带着军帽的半大老头,这人多多少少有一些文化,不仅是生产队队长,又是生产队的会计。 队长也我们安排了以后的主要工作,工作还算轻松,我是放牛娃新月则是生产队的会计,管队里的一些账目和每天记工分的任务。可不要小看会计这职务,那时候队里每人每天都要下地劳动,每个人劳动多少都以分数的形式记下,分数累计到年底是每个人的口粮斤数,可谓是官小权大。 我则是一介布衣平头老百姓,生产队有大大小小的黄牛8头,这8头黄牛是队里每年冬耕和春耕主力军,我的任务就是要把这些牛养的膘肥体壮,最重要的是不要吃粮食苗,这份工作看起来当然是比较轻松,其实是个苦差事,山区地方比不了草原地区,没有成面积的大牧场,牛跑的比人快,特别是没有阉割的公牛和发了情的母牛,这两类牛心思都没有在吃草上,唯一有个好处,就是队里还没有够年龄下地干活的小孩子也会参加放牛的工作,这样一来我又是放牛娃还是小老师。 看守保管室的张老汉由于年纪较大,他平时并不参加队里的体力劳动,没事看护一下保管室的物品,一方面在房子周边捡一些干柴,好为了晚上在火塘里烤火取暖。山区地方冬天的天气并不算十分的寒冷,比起成都的冬天来说总有些温和许多,成都的冬天一般是风非常的大,半夜风总能挂出喊号子一样的声音,我们都叫这种大风为母猪风,意思是声音有点类似母猪半夜的叫声,山区晚上则没有这样的风声。 我们渐渐地也和张老汉熟悉了起来,这段时间我在队里放牛的时候,也多多少少的打听了一些关于我们的新邻居张老汉的一些背景故事,当地和他年纪相仿的人都叫他张老二,年纪比他小一点的叫他张二爷,张二爷这名字当然叫着顺口,但是我和他毕竟不是一个同时代的人,嘴上叫他老张叔,偶尔也叫一下张二爷。 张老汉原本不是这里的本地人,大约在解放前一段时间,马公曾经出现过好几次豹子偷小孩子吃的事情,当地人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对当年豹子偷小孩吃的场景依然记忆犹新,描绘起来总是能绘声绘色,让人不寒而栗。 这位张老汉是外地一个打猎出了名老猎户,他们本来是来了两个人,另外一个人是张老汉的弟弟,据他们说当时张老汉的弟弟跟踪豹子的痕迹进了当地一个叫龙洞的地方,就没有再出来过,可能是在龙洞里迷了路。村民嘴里所说的龙洞其实就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形成了溶洞,由于那个时候这些知识的普及程度并不高,当地村民可能误认为洞里边住着龙王,后来我专门去过那个龙洞,那龙洞洞口并不是很大,在洞口隐约能够听见里边发出的流水声音,冬天洞口也能冒出热气,估计里边有温泉水流出,最后流进暗河里,但是这龙洞里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有多深,河水是否湍急这些信息,由于从来没有人进去探过,在当地关于的龙洞的传言总是有点神,综合这些信息和我个人的判断,张老汉的弟弟当年就可能是进了龙洞被里边的暗河流水冲走。 平淡无奇的乡村生活慢慢地变得有点无聊,我从成都带来的收音机成了我们几个晚上消磨时间唯一的爱好,张老汉也非常喜欢我的话匣子,每晚我们总是在火塘边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聊着天,我也尝试着去问张老汉一些关于狩猎的问题,还有他的人生经历。 我们来的那晚上在白草垭的经历,我一直想弄个明白。在那种环境下问有关鬼神的问题是一个危险的问题,我在队里干活的时候也问过他们这些问题,但是大家都有点对这个问题回避,我也没法去深问,最后我只能问张老汉。 一天晚上我和新月还有张老汉围坐在火塘边,火塘里的火苗哗啦啦的跳跃着,整个屋子被火光照亮,我把那天晚上的遭遇一五一十的给张老汉讲了清楚。张老汉告诉我们,白草垭那个地方据当地传说,在很多年前,那里是有一座土地庙,白草垭又叫庙垭,那里是出马公的一个主要路口,在解放前当地“少年亡”的人一般都会埋在那个地方。 张老汉嘴里所说的“少年亡”是指那些在六十岁之前死掉的人,在民间六十年为一个甲子,一个甲子是一个轮回。少年亡的人有很多种,比如说夭折的婴儿、被枪决的犯人、还有寻短见上吊的女人、被活埋的人,都会埋在那里,用今天的话说白草垭就是坟场和刑场,一个不太干净的地方,另外那个地方在山的北面,即使在大白天由于阳光无法直射那儿依然是阴气森森,加上那儿有埋了那么多的坟,就成了阴上加阴,更让人不寒而栗。 张老汉告诉我们,那天晚上我们遇见的那团黑影叫黑汉,这种东西一般出现在这种阴气重的地方,距离人越近影子越大,最后他用影子覆盖你,嘴里能发出怪叫,再吸食你身上的灵气,凡是被黑汉吸食过的人都不会活的太久,最后精神失常疯狂而死。但这东西最害怕见过血的铁器。 张二爷说到这里,我和新月也听得后脊骨发凉,我去房间拿出了那把刺刀交到张二爷手里,张二爷接过刺刀仔细的看了看,一眼就瞧出这把刺刀是一把上好的钢铁打造的刺刀,而且还见过血,只是锈迹斑斑,如果磨一下再开一下刀刃,依然是一把让人害怕的好刺刀,张二爷也答应我等他空了,他帮我好好磨一下刺刀。 张二爷继续讲着他以前打猎的故事,我们听得入神,火塘边那两条狗也听得入神。我当时心里还在想,那晚真是够悬的要不是有这把见过血的刺刀,我和新月这回估计是玩完了,看样子男人还是要有点证明自己血性的东西,张二爷这么一说,那把刺刀我更加视为珍宝了。 张二爷的故事一直讲到后半夜,新月早已听得有些疲倦,早早的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我也听得有点困乏,打了几个哈欠,我说明天还要早起去放牛,也去房间里睡觉去了,张二爷一个人在火塘里继续加了一些柴火,把火烧的旺旺的,继续抽着他的那杆长烟袋,火塘边的那两条狗早就进入了梦乡。 第八章 马公自古就出产一种特殊的猎犬,这种猎犬在川北地区十分的有名气,马公周边的几个县的人都叫这种猎犬为“窝前犬”。这名字听起来当然有些怪异,也很难解释清楚这名字中的含义,可能是狗窝前边的意思,又可能是地名后边加上一个犬字,在这种不合常理的名字中,却体现的是这种犬的独特之处。 窝前犬是世界上品行优良少有的山地猎犬,世界上的猎犬大致可以分为几类,一种是适合平原或草原这种地形较为平坦地方猎犬,比如惠比特、灵缇就是这种猎犬的典型代表,还有高原犬种,像藏獒,山地犬顾名思义是适合山区地方狩猎的猎犬,这种犬是结合了平原犬的速度和高原犬种的凶猛。 窝前犬它的的体型流畅优美,极具曲线的那种线条美,在快速奔跑的时候,它那像枇杷叶子形状一样的尾巴伸开,与身体保持着平衡,像极了一匹奔跑的野马。如果在月光下,这种犬的毛会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这种特性只有窝前犬具有。 窝前犬的猎性如何,这里可以举一些狩猎实战中列子,在狩猎的过程中它的最大特点就是会“缠斗”,遇见体型较大的猎物,比如野猪,他会用自己的耐力和野猪死缠烂打,跟着野猪紧追不舍,几个小时甚至是十几个小时让野猪彻底的失去反抗,把野猪围在水坑里,或者是较为低洼的地形中,通过叫声像猎人发出信息,猎人在用枪或刀击杀野猪,绝不会主动去攻击野猪。如果猎物是体型较小的动物,像小麂一类的动物,则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狠狠咬住猎物的脖子,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但是正是这种特点,窝前犬才远近驰名,成为猎人们的标配。张二爷年轻第一次来马公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买优秀的窝前犬。 四娃子给地主家放牛推腰磨打长工为生,天天早起晚睡几年下来多多少少积攒了一些家底,用一袋玉米面和一些钱买了河对岸李老汉的幺女子做老婆,自己搭了个茅草棚成了家,四五年的功夫自己已是三个娃的爹了,幺女子又会做一些针线活,日子慢慢的过了起来。 大概是1945年或者是1946年的一个春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四娃子一个人把牛圈里的粪背到地里准备种土豆,他老婆还在床上奶着孩子。在农忙的时候,按照农村家庭生活的规矩,勤劳的男人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活,女人则在家里照顾孩子做早饭,等太阳有一个竹竿那么高的时候,干活的男人就回家吃早饭。 几背篓牛粪背下来,四娃子的额头上起了一些毛毛汗,嘴里也喘着粗气,胃里没有东西,胃酸返上来四娃子感觉到有点烧心。四娃子身强力壮,这点轻微的不舒服比起他对未来生活的憧憬算不了什么,四娃子用撮箕把牛粪装在背篓里,再狠狠的压实。 幺女子蓬松着头发,一边跑一边发了疯的嚎叫着四娃子,“吃人了,吃人了,豹子吃人了。” 四娃子放下手中的活,不要命一样奔回家中,幺女子也哭喊着着跟在四娃子身后。 茅草屋的一个一睹墙壁上掏了一个洞,屋子里一片狼藉,床上血迹斑斑,两个孩子在地上往外爬,其中一个孩子满脸是血。四娃子手里顺手拿了一根棍子,顺着屋后的血迹追来上去,一只豹子嘴里正叼着那个孩子往竹林的深处跑去,豹子嘴里叼的孩子只有半截了一摇一晃的,可能是早已断了气,那只豹子嘴里虽然叼着孩子,但是奔跑速度很快,慢慢的消失在竹林里,四娃子慢慢地跟踪丢了那只豹子,只在竹林里捡了一只沾满血迹的绣花鞋。 这里的豹子不是草原豹而是云豹,这种东西和豹子并不是同一个物种,过去曾广泛分布于云贵川广西,以及东南亚一带,多以捕猎小型动物为食。这种东西的体型要比金钱豹小一些,成年的云豹身长也就在一米左右,身上的花纹有蟒蛇有点相似,在山林间特别擅长于隐藏自己。此外云豹的性格孤僻,不喜群居,一般昼伏夜出独立行动,捕猎过程也是迅速,咬死猎物就跑,整个过程绝不拖泥带水,居无定所活动范围相当大,喜欢在悬崖的树上过夜或者在山崖的洞穴中过夜,要狩猎云豹的难度也是非常的大。 在那个年代,云豹偷小孩吃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解放前云豹吃小孩的事情几乎每年都有发生,马公的山民们对这家伙多少有些无可奈何,当地的猎户也组织过好几次专门针对云豹的围猎活动,但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幺女子把家里收拾着家里的狼藉,四娃子也没心思吃早饭了,背着受伤的那个孩子,先把孩子送到乡郎中那里,自己则一人一路小跑到保长家,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给保长讲了一遍,四娃子在当地算是比较勤俭持家的人,十里八乡的人对四娃子还是有好感的,没多久周围的邻居都三三两两来到四娃子的家里,详细查看现场,大家对四娃子不幸的遭遇表示了同情,其中好几个年轻胆大的小伙子也提议今年聚集几个猎物带几条好狗,彻底的整治了这豹子。 保长一大把年纪是个前清的没落秀才,在当地算是一个文化人,自己留着一戳羊胡子,在听完四娃子的不幸后,摇了摇头。当天晚上保长召集了村里的人开了一个会,但是一通会下来,大家都没什么办法,最好保长说要彻底的收拾住这吃人的豹子,还得请张老二。 在解放以前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较为封闭的农业国家,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占人口的绝大一部分,山区地方较为平原地区来说人口密度较低,从事农业的人数同样也是占当地人口的大多数,在农业生产之外还有一些人,这些人可以说是一半是农民一半是做手艺的,这些手艺有较为专业的猎人,有木匠、石匠、看风水算命先生、行医治病的人、杀猪宰牛的人,诸如此类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张二爷就是全职靠狩猎吃饭的人,当然,川北山区地方狩猎的风俗自古以来就很浓,过去几乎是家家有枪,绝大多数成了年的男人都会狩猎,但是张二爷则是全靠狩猎的本事吃饭,他的狩猎本领要远高于普通的猎人,打来的猎物可以吃肉也可以换粮食或者卖钱,遇着一些较为凶猛的动物则全靠张二爷这样专门的猎人去狩猎,在成功猎获到这些凶猛的猎物后当地的乡民自然会给猎人一笔赏金,这样的专门的猎人在山区地方是比较受人尊敬的。 第九章 在保长和乡民的支持下,四娃子背着干粮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请来了张二爷和他的弟弟张老三。 那时候的张二爷正是年轻力状的时候,头戴山羊毛做的半截瓜皮帽,腰间拴着沾满污垢的牛皮带,牛皮带上别着一把柴刀。张二爷接到活了后总是带着他的弟弟张老三,张老三的面貌则有一点让人害怕的人,眼睛珠子有点发绿,眼窝深深地凹陷,长者一幅鹰钩鼻,据说他的鼻子比狗还要灵敏,手臂奇长,手指骨节粗大,手掌好似鹰爪,平时沉默寡言,眼神飘忽不定看起来总是在搜寻着什么一样。他的脸只有左边半边脸是好的,右边的脸则是一块大疤,说话吃饭都能看见大牙压根,半夜时分如果在野外碰见张老三,他的样貌可以把人吓个半死,如同地狱里来的恶鬼一般。但是正是他的这种样貌,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觉得正是张老三的这种恶鬼一样的样貌,能够让那些凶猛的动物害怕他,他脸上的那块大疤则是狗熊一巴掌给他留下的印记。 张二爷带着弟弟在四娃子茅草屋里仔细的探查着豹子留下痕迹,床头上有深深的抓痕印记,茅草与的墙壁上有一些喷洒状的血迹,随后又在屋后的一颗香樟树上发现了明显的磨损痕迹,树杈上还发现了几根豹子的毛。 张二爷根据现场的痕迹做出来这样的一个判断:被叼走的孩子在床上就已被豹子咬住脖子,并且在床上狠狠的撕咬过,这孩子在床上可能就已断了气,颈部动脉血管的血喷洒在墙上。这豹子在决定下手之前,早就躲在屋子后边勘察过,那可香樟树上的磨痕和树杈上的豹子毛就是证明。 张老三灵敏的鼻子这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撅着屁股鼻子杵在地上在这些痕迹上仔细的闻,最后在床底下发现了另外的痕迹,床下边的泥土有被划动的痕迹。张老三又在屋子的周围详细探查了一遍,在一睹石墙的墙角处扯了一苗淫羊藿草,用舌头舔了舔。根据这几个重要的线索,张二爷又做出一个推论:这头豹子进了茅草屋后在床下边还埋伏观察了一会儿才下的手,根据这些尿液的味道也得出结论,这头豹子是个下了崽的母豹子。 看看什么是专业,这就是专业人士,虽说这马公这地方的猎户猎民也不不算少,在张二爷两兄弟之前来现场探查过的已经有很多,大家也是东一句西一句,但是像张二爷这样专业的探查却没有人做到。 张二爷两兄弟在人群中挑了两个壮实的年轻人,好作为进山狩猎的帮手,这两人自己也是自告奋勇,保长和大家都同意这次能够完全根除豹子这祸害,吃过饭了一行四人向丛林深处走去。 狩猎活动是一项充满战争智慧的活动,要想狩猎成功必须要提前学谋篇布局,首先最重要是要了解到所要狩猎的动物的生活习性和活动规律,每一种动物有每一种动物的习性,比如说这豹子吧,它的活动特征是昼伏夜出,很少在白天出来行动。第二再实地勘察确定出猎物的大致活动范围,要根据地形地貌的特征,找到猎物走的路,世界上的动物千千万,但是每一种动物有每一种动物走的路。第三就是要设计出捕获猎物的方法,这其中的学问可大了去了。 张二爷当然是一把狩猎的老手,再配上他弟弟那灵敏如同猎犬一样的鼻子,要猎获成功并不是什么难事情。在四娃子屋子周围一番探查后,张二爷当即确定这畜生的主要活动区域并不在屋子周围,而是还在更远的地方,并扩大了搜寻氛围,经过两天多的搜寻最后在龙洞边的一个石缝发现了这畜生的窝,洞口长了几株四季常绿的灌木丛,拨开这几株灌木丛才能看见这畜生的洞门,但是从外边看起来没有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拨开这几株灌木丛后洞口周边几个碎石头表面被磨的异常光滑,但这洞里边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张二爷两兄弟决定在洞口设置一个千斤坠。 所谓千斤坠其实是一种捕猎的机关,用两根坚硬的木棍一上一下做成一把剪刀形状的机关,其中一个木棍一头拴着一个大石头,在木棍的中间再设置一个机关,只要豹子从洞口探出脑袋进入里边触发机关后,上边的木棍由于一侧石头的重力会狠狠压下来,这样就可以夹住豹子的颈部造成豹子窒息,但是豹子这种动物的反侦察能力有很强,张二爷在洞口尽量没有留下任何气味,尽量没有保留人活动的痕迹。 支好千斤坠后,张二爷两兄弟在距离洞口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搭了个简易的窝棚住了下来,跟着张二爷来的那两个年轻人也回到村子里给张二爷两兄弟背来了一些干粮。 张二爷两兄弟每天清晨都去洞口查看,时间一晃就是四五天,洞口的机关依然如故,没有任何的反应,村子里的人也等的不耐烦了,一些人对张二爷的办法提出了质疑。 张二爷决定再等几天,千斤坠的办法如果不见效果再用其他的办法,一连几天洞口还是老样子。看样子这畜生已经有了察觉,或者这洞还有其他的出口,早就出其他的洞口跑了,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像这种情况用千斤坠是一种被动的办法,是一种守株待兔的思路,机关做的再好也需要这只狡猾的兔子主动出来撞在这个树桩上才行,如果不出来,这个精良的树桩也是一个摆设。 张二爷返回村里把情况说明了一遍,张二爷又提出一个新方法,用火攻。张二爷一口咬定这东西就在这洞里,但是洞里边具体是什么情况,由于洞口狭窄,人又不可能进到洞里边去,只有使用火攻这招。 火攻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在洞口点燃一对柴火,在柴火里加上辣椒面,使烟变的辛辣,再把这烟传到洞里边,里边的豹子被烟熏的实在是受不了了,则会从这洞口冲出来,再在洞口站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手里拿着标枪钢叉,只要这畜生从里边出来,就用钢叉标枪把畜生叉死。 说行动就行动,村子里的年轻人都统一听张二爷的调配,准备着柴火和辣椒面,做烟熏的柴火一定要要半湿半干的柴火,既不能是干透的,如果是干透的虽然火能烧的旺但不能出烟,如果柴火太湿则又点不燃或者烟太小效果不理想。 大家在张二爷的指挥下在洞口一层干柴一层湿柴,中间再放上些辣椒面,按照这个方法柴火堆码放高高的一堆。柴火点燃后,烟雾向着天空飘去,烟雾中混合中刺鼻的辣椒味,让人眼睛流泪鼻子流鼻涕。张二爷和他的弟弟用了一块布把烟雾遮挡住,好让烟雾钻进洞里。那些夹杂着刺鼻的辣椒味烟雾纷纷喷进洞内,洞中顿时云雾遮天。 劳动人民的智慧当然是无穷无尽的,在一些棘手的问题面前总能够想出好多办法,收拾云豹这样的一个动物自然是不在话下。 那洞穴并是不一个单一的洞穴,里边又连着龙洞,这烟雾一进去,不多时整个小山丘四处都在往外冒烟,张二爷随即让看热闹的人们分成小组,各自守候在冒烟的地方,以备这云豹从其他的洞口钻出来。事情果不其然,山丘的另一面传来叫喊声,那畜生果然是从另一面的窜出来,守洞口的人一时不注意让这家伙逃脱了。张老三马上顺着云豹逃跑的方向就追去,后边张二爷也带着几个年轻人和猎犬也跟着追上去,人们的叫喊声四处传来。 经过一番折腾,最后张二爷把这云跑给堵在一颗长在悬崖边的老松树上,人们在站在悬崖边,那几条猎犬也站在悬崖边嘴里狂吠,但却都无可奈何,手里拿着钢叉的人说把钢叉丢上去给刺死,手里拿着**枪的说对着放一铳给打死。仔细一想,这些想法都不现实,把钢叉丢上去吧先不说能不能叉的中,树下面又是悬崖,钢叉肯定会落到悬崖下去。用**枪对着云豹放一铳吧,虽然能把云豹打死或者打伤,但云豹最后会从树上掉进悬崖里,可惜了云豹这张皮子。 大家七嘴八舌的时候,张二爷决定既不丢钢叉也不用**枪,而用一根竹竿,在竹竿的一端用绳子做一个活套,人爬上去用竹竿把活套套在云豹的脖子上,最后把它拉下树来活捉。 如此危险的事情当然要经验丰富的老把试去做,张二爷拿着做好的活套,脱了鞋子慢慢地爬上那颗老松树,张二爷往下看了看,无底的悬崖云雾缭绕不知道有多深,站在树下的人们都鸦雀无声。 那云豹看着张二爷正在爬了上来,后退倒蹬再树枝上,白森森的牙齿露出来,做着随时扑下去攻击的姿势,都说穷寇莫追,现在这条云豹就是穷寇,如果云豹扑下来与张二爷同归于尽,这也是说不定的事情,但张二爷毕竟是久经山林的老猎人了,身上自然散着一股让猎物畏惧的杀气,这杀气中同时也透露着一股子狡黠气。 树下边的人看的目瞪口呆,张二爷蜷缩着身体一只手拿着竹竿做的活套一点点的往上爬着,他往前移动一点那云豹往后边退一点,待张二爷爬到距离云豹约莫两三米的位置后,张二爷把脚勾在一个树杈上固定住身体,双手拿着竹竿慢慢地向云豹移动,树下人也是把心提到嗓子眼了。 张二爷嘴里发出“嗨”的一声叫,那竹竿做的活套已经套在云豹的脖子上了,张二爷使劲朝下一扯,云豹还来不及反应,已经从树上滑落下来,由于云豹的重量,张二爷也差点从树上摔落下来,还好双脚勾在树杈上,正好在树上来了个倒挂金钩,人和猎物在树上来回晃荡着,下边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此时的云豹也如同发了疯一样在空中挣扎。看见树上正处在危机中的哥哥,张老三不慌不忙往悬崖边走了几步,从腰间拿出柴刀,等那云豹晃荡到悬崖边的时候,张老三跳起来用刀背狠狠的砸中云豹的脑袋,如此动作来回往复两次,云豹也不再动弹挣扎了,这时候树下的人们也纷纷搭手把张二爷从树上接下来。 这云豹果然是一头还在喂奶的母豹子,众人找了根棍子抬着云豹返回村里,一路上大家都不胜欢喜。 但是张老三还有些心有不甘,既然是一只处于哺乳期的母豹子,那么豹子窝里应该还有小崽子,张老三随后和又尝试着从龙洞洞口溜进龙洞里边,但是后来这一去,张老三也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张老三死后张二爷后来还是一个人生活继续以狩猎为生,再后来解放后土改,张二爷也就留在了马公乡,随着年纪慢慢变大了,也就没有再亲自去狩猎了,在生产队看着保管室里边的物品,做一些轻体力的杂活,立秋后也教生产队的年轻人打猎做**枪。 第十章 来马公的时间一天天的溜走,我也渐渐地适应了这里的衣食住行,身上的城市人印记正在慢慢变薄,逐渐的从一个城里人转变为一个山里人,其实那个年代城乡的二元区别还不是很大。 已是浓冬季节,如果是在成都平原,在这样的季节里大街上的冷风则能吹得人刺骨,但是在这川北山区地方,山风总要柔和一点,没有成都平原的风那么生硬。 在这样万物凋零的季节里,有一种东西却是以火热的生命方式存在着,这东西就是柿子。 保管室的屋子后边是一片翻耕好了的地,地里还保留着杂乱的玉米根茬子,这片地的中央长着两根脸盆一样粗的柿子树。这种树本来就长的慢,能长这么粗,可能有百八十年了吧。在傍晚太阳落山后,这两颗柿子树活像两头站在旷野里的老怪物,这两个老怪物张牙舞爪好似要准备吃人似的。而那些红彤彤的柿子则是挂在这老怪物肢体上长出来的枝丫上,远看好像一团团的烈火。 深冬后挂在树上的柿子已经不再那么苦涩,而是变得柔软甘甜,成了喜鹊乌鸦还有其它一些动物们的美食,当然也成了我和新月的美食。 张二爷有着非常丰富处理食物的经验,他告诉我们,把柿子放在火边慢慢地煨熟,火的热量要从外边慢慢渗进柿子里边,把柿子芯给受热软化。 热乎乎的柿子一口咬下去,柿子里边的浆水在牙齿点左右乱窜,就是不进喉咙,那浆水间又带着一股热气,吃烤柿子不仅是味觉上的一种享受更是一种乐趣的参与。 每天下午从地里放工回来,捡柿子成了我和新月的必做功课,先开始是捡掉落到地上的柿子,由于柿子已经熟透,好多的柿子掉在地上就已经被摔成一包浆,最后我们砍了一根长竹竿,爬上树去用竹竿叉好柿子。 几天下来我在柿子树上发现了一些异常,树根处有一些明显的划痕,而且每天都有新,树枝上和树杈上也有,开始我还觉的这些划分是我上下爬树造成的,但在较高的树枝上也有划痕,我才逐渐意识到来这棵树上不止我一个,还有其他的生物,从树上抓痕的深度来看,这生物体型恐怕不小。 张二爷每天晚上给我们讲他年轻时候的狩猎经历,成了我和新月晚饭后睡觉前必须的事情,一段时间下来,我们都有点上瘾,如果晚上不听张二爷的狩猎故事,总觉得生活中缺点什么,这一来二去,我两在无形中也学到了不少关于狩猎的知识,对于狩猎我和新月都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都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张二爷讲的故事里那样扛着枪、别着刀、带着狗在山林里驰骋追逐。虽说新月是个女孩子家家的,这狩猎本是男人做的事情,但我们长期在受张二爷讲故事的影响,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的也多了几分血性出来。 关于树上的抓痕,新月也发表了她的见解,她的结论有两点,第一这动物肯定是夜行动物,而且是爪子锋利。第二这动物的活动范围应该就在我们住的保管室一带。我一听她见解,心里想,这妮子比我这大老爷们还厉害,当然我也是赞同她的见解了。但是具体是什么动物还得请教张二爷,听一听他这个权威人士的见解。 张二爷给我们把如何判断树上的抓痕给我们讲了个透彻,总结起来有以下几点,第一是如何判断动物的大小,第二是判断动物来的方向,第三是判断抓痕的陈旧时间,第四是判断上树动物的数量和大小。 先说怎么来判断动物的大小,方法的主要两个,第一是从树根开始计算,看一个抓痕距离地面有多高,如果高度高于人的膝盖骨高度,则是体型较大的猫科动物,而且这种动物性情凶猛,如果高度低于人的膝盖骨,则是体型较小的动物,有可能是猫科动物,也有可能是哺乳动物。能上树的动物并不是猫科动物的专长,其它的动物也有这样的本领。 第二是如何判断动物来的方向,这树分阳面和阴面,所谓的阳面就是南面,阴面就是北面。动物上树来的方向一般就是首先上树的方向,如果在树的阳面上树一般则是从南面来,如果是从北面上树一般则是从北面来。判断来的方向不止这一个方法,还可以从地面的爪印记来判断。 判断爪痕的陈旧时间主要看爪痕的磨损程度,以及爪痕上的露水干湿程度,如果这种树是汁液比较多的,爪痕较深的地方一般会有树的汁液流出,通过汁液的新鲜程度来判断是否当晚留下的痕迹。 判断动物上树的数量和大小的难度较低,就是通过树上爪痕的多少和深浅,如果是一个动物上树爪痕自然较少,而且比较集中,如果上树的动物比较多的话,爪痕自然是较多而且是较为杂乱,在树杈上还会有打斗的痕迹。 张二爷讲的这些狩猎知识,我和新月是听的目瞪口呆,心里暗自惊叹看起不起眼的狩猎,其中还有这么大的学问,这而且还只是冰山一角。 我和新月学到这些知识后,决定放手大干一场,我们两个这回要当个猎人。 说干就干立即行动,第一步先把张二爷教给我的这些知识用在实践中,首先通过现场的痕迹判断出这动物的一些基本信息。先从树根处勘察,再在树干上查看,再在上树去查看,经过一番折腾我和新月得出以下结论:这东西几乎每晚都会来光顾这颗柿子树、是独来独往不是一群来、体型也不是很大、来得方向则是南面。随即我们还在柿子树的周边详细查看了这家伙留下的痕迹,基本上确定这家伙是生活在对面山沟里的,他每次来吃柿子是跨过小河翻过地边的一道小石墙来的。 我们将这些信息给张二爷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同时也说了我们的结论,但是在怎么才能狩猎住这家伙,我和新月则有不同的想法。我的想法是用狗在把这家伙困在树上然后再想办法把它弄下来,让狗去咬死。新月的办法则是在树上设置机关,用机关抓住这家伙,但是这机关该怎么设置,我和新月却没任何的经验和技巧,都希望张二爷能够帮助我们。 张二爷听完我们的想法后,在一旁的树桩上敲了敲烟袋,重新装了一锅子烟,在火塘里点燃,使劲地咂吧了几口,轻微的理了理一下他的那戳羊胡:“我看啦,你两是爬还没学会就想去飞了”。 张二爷这突然来的一句,搞得我哑口无言,新月也是一头雾水。 “你们这几天的实地查看和这些推测,都是下了功夫的,但是你们要去把他打下来,你们的功夫还差的远呐。” 新月赶紧插嘴,“二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家伙确定是每晚都来这颗柿子树上吃东西的,现在主要的问题是通过什么样的办法猎获它。” “是呀,是呀,我们现在只差一步了就能吃上它的肉哩”,新月刚才一说话,我也赶紧插嘴给新月打帮腔。 “想吃肉,吃肉还远着呢,我问你们,这东西具体是个什么,还有这东西虽然说是晚上来上树吃柿子,那么到底是那个时候来吃呢,在树上待多久呢。” 张二爷连续的这三个问题,问得我和新月如同哑巴,是呀,这东西是个什么东西,万一那些爪痕是假的呢,我们从现场看到的痕迹得出的判断是错误的呢,那么我们的这些推论自然都是假的。 冬季的夜晚有十多个小时时间,在这十几个小时之中,谁能够确定这东西是几点来上树的,该怎么去确定这家伙上树的时间呢,且不说该用什么的办法把这东西搞来吃肉,就连以上的几个问题现在都还无法确定,也怪不得张二爷说吃肉还远着的话。 张二爷说完这番道理,我和新月都觉得姜还是老的辣,我两在狩猎的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张二爷丰富的狩猎经验这一点是我两永远无法超越的,至少在现阶段是这样子的。 我从火塘的挂钩上取下烧水的铁壶往搪瓷缸子加满了水,屋外一阵北风刮过,新月也打着哈欠。 “二爷,你说怎么办”,我喝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开始问他。 “我看你两今晚也是睡不着,你们身上又有手表,从现在起你两每间隔半个小时,就打着手电筒悄悄咪咪的去距离柿子树二十米开外的距离观察,用手电筒仔细的照射柿子树,如果柿子树上有一对明晃晃发光的东西,你就用手电筒照着不要晃,仔细观察的它的形状和一举一动,记住一定要悄悄地去千万不要出任何声音。” 张二爷这么一说,能不能吃上这肉我心里就有底了。我从枕头下翻出手表来,没有带在手腕上二是揣在怀里,以便能够随时拿出来查看时间。 我看了看手表,还不到九点,我起身准备和新月按照张二爷的方法去查看那颗柿子树,张二爷随即让我坐下,“还早着呢,哪有这么早的动物上树吃柿子的道理。” 既然张二爷都这么说,我只好按他的吩咐坐下继续烤着火。坐的实在有些无聊,新月打开收音机,轻轻地调收音机旋转钮搜索着电台。我想起了很多年前在成都的时候和院子里的薄皮瓜一起用弹弓打鸟的事情,我们院子前是一边梧桐树,这些梧桐树种植的时间大概是在解放前,到我们小时候时,那些梧桐树已经有不小了,和梧桐树挨着的是一条公路,跨越过那条公路后是一片种了稻子的水田,春夏季节那片水田一望无垠,站在公路的堡坎上向田野里望去,田野的边际仿佛消失在白色的雾气中。 一过了春季,田野里会不知会从哪儿飞来一群群有点类似的麻雀的小鸟,那些小鸟的个头要大于麻雀但有小于鸽子,成天没日的在田野偷吃稻子,人们也会想尽各种办法来整治这些小鸟,在田里扎稻草人然后用破衣服包着那些稻草人,还有一些年轻人拿着装满洗铁砂的火铳对着鸟群放,还有一些比我们还要小的小孩子拿着破盆敲,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则是拿着弹弓去打,所有的办法都用过,只是没有用过投毒的办法。现在回忆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为什么当是的人们不用投毒的办法来整治这些小鸟,可能是那时候的人们在脑子里还没有用毒药毒动物的这种意识,当然给老鼠投毒则又当别论了。 我和薄皮瓜藏在梧桐树的树杈上,等这些吃饱喝足的小鸟在梧桐树上休息的时候,再用弹弓射击,每天我们两人总能打死十来只,这些小鸟用开水汤毛后,我和薄皮瓜在上边抹上菜油烤着吃,那味道总能沁人脾胃。 在回忆这些以前的经历时候,我期间和新月两次去查看了那颗柿子树,但是都是一无所获,我两都有点垂头丧气,心里琢磨着偷柿子这家伙也许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又也许这家伙前几天晚上吃饱了肚子,今晚不再来吃了吧,这来回两趟折腾下来,我和新月都是睡眼惺忪,瞌睡早就到了眼皮跟前,倒是张二爷还是精神矍铄,看起来没有一点睡意,嘴里还是叼着眼袋。新月索性就靠着旁边的墙壁上打盹去了,我也埋着头也打着盹。 “就再去一次,如果实在没有发现什么,今晚就睡了”,我心里这样想着。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