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刀之影》 第一章裁决!刀锋之影 泰隆站在诺克萨斯的护城河边上,手里提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球状物。球状物长着浓密的毛发,此刻正在不断往下滴着鲜红色的液体。 冷风狠狠地刮在他的脸上,把他的头发吹得群魔乱舞。夜是宁静的,皎洁的月光洒在护城河的河面上,泛起点点星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河岸因为常年浸水的原因,草地湿漉漉的,踩在上面“嗒嗒”作响。土壤也有些松弛,稍不注意就会打滑。 泰隆随手一扔,那个球状物便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咕咚”一声掉入河里,激起一阵浪花。 “这都已经是第几个了?”他不耐烦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你护城河底成千上万具尸体通话。 他出生在诺克萨斯,出生在这个血的国度。泰隆最早记住的东西,就是诺克萨斯地下隧道的阴暗,以及手中刀刃那令人放心的可靠感。他对家庭,温暖,或是友善没有一点印象。所窃金币的叮当作响,以及身后墙壁的安全感,反而是他曾渴望的一切。他仅凭自己的急智与巧手谋生,在诺克萨斯破旧的下层社会勉强度日。他对刀刃的精通,使他很快被看成是一个威胁,并且诺克萨斯的行会们都曾派出刺客向他提出要求:加入他们或者被杀。他将这些不速之客的尸体统统丢进了诺克萨斯的护城河,作为他的回答。 直到他遇见那个男人为止…… “传说中的刀锋之影,杀人之快如光似影,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佩服……” 一道雄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紧跟而来的掌声,泰隆听出了来者的不友好。 他转过身,眼神冰冷地望着不远处的男人。男人身材魁梧,威风凛凛。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一双铜铃大的眸子炯炯有神,清俊的脸被岁月雕刻得菱角分明,显得有些老态,但依旧遮挡不了他那股只属于王者的气场。 单是气质上,这个男人和那些与那些只会装腔作势的刺客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霸气和威严是与生俱来的,没人可以模仿。 果然,来者不善。 泰隆把视线移向男人的手掌——他的无名指还在。 “你不是行会的人?” 刺客的袖剑是一种高效率却又高风险的武器,大多数行会的刺客在进入行会之前都会自行切断无名指,以保证使用袖剑时不会伤到自己。 可是,既然不是行会刺客,那这个男人,来找自己的意义又何在呢?报仇?雪恨?他可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么一个狠角色。 “你是什么人?”泰隆忍不住问道。 想要他性命的人实在太多,他从不过问每个前来刺杀他的人的名字。可是此刻的气氛太过诡谲,他必须先行打破这不安的沉寂——若不是久经沙场后心理素质变得强硬,单是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就能彻底瓦解他的心理防线。 连泰隆都感到一丝恐惧了。 男人笑了两声,轻声说道:“我是什么人自有别人来评说,但我的名字,叫杜·克卡奥。” “杜·克卡奥上将?”泰隆警惕地眯起双眼。 “哦?看来传说中全行会的眼中钉也听过鄙人的名字?” “只要是诺克萨斯人都应该听过您的大名吧,诺克萨斯的最高统领者。” 站在诺克萨斯权利最高点的两个男人,一个是策士统领斯维因,另一个,便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杜·克卡奥。一人主文,一人主武。泰隆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享有诺克萨斯刺客界最高荣誉的男人,竟然会披着月色千里迢迢跑来边塞取他性命。他都不知道这算是悲催还是荣誉。 “相比于刀锋之影的名声,鄙人那些华而不实的名号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杜·克卡奥笑得人畜无害,眼神却是异常的锐利:“毕竟,护城河下千千万万具尸体,有一半都是你泰隆一个人的功劳啊。” 他故意把“一个人”三个字咬得很重,就是为了刻意表达出泰隆犯下的罪孽有多深。 这下泰隆算是搞明白了,他手下的亡魂太多,杜·克卡奥估计是要将他就地正法的。毕竟几千条人命不是小数目,放在法治社会,这般滔天的罪行理应当诛。不过,这里是诺克萨斯,又不是德玛西亚,何来法治可谈?高层们都一心想着如何发动战争,谁会有闲工夫跑来管平民百姓的破事儿? 但不管怎么说,泰隆还是有些讶异的,自己居然会被统领层盯上。而且,还是诺克萨斯的最强刺客…… 不过,他泰隆也不是吃素的,活到现在被刺杀的次数还少吗?不过只是几千刺杀者中的一个,把这男人当作以往的刺客来对付就好了。 反正,他也习惯了这种被追杀的生活。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别人的刀刃之下。这一点,他都已经看开了。 相比之下,杀多了毫无挑战的行会刺客,泰隆还真想与传言中的最强王者交手一战。 他稍一蹲步,随即快速冲上。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他便已经位移到杜·克卡奥的身后。刺客讲究的就是速度与效率,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割下他的项上人头。泰隆这一闪而过的速度几乎可以和光媲美,快得连杜·克卡奥都有点吃惊。 不过,吃惊归吃惊,要想和王者正面对抗,这种程度的进攻,还是差点火候。 显而易见的,泰隆还是轻敌了。 杜·克卡奥冷笑一声,在泰隆将刀刃刺向他腰腹的前一秒跃身一跳,巧妙地躲开了泰隆的刀子。落地之时,一只暗红色的四角飞镖早已执于掌中。 泰隆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他本就是以杀人之快著称于世的刺客。长久以往的快节奏对战使他慢慢依赖上了自己的速度,可这个男人却能完全忽视这个等级的位移,应付起来似乎还游刃有余。由此一来,失去了速度的优势,他其他方面的实力在杜·克卡奥面前,就显得有点鸡肋了。 对付过千千万万名刺杀者,这个男人是第一个让他感到如此吃力的人物。像是专门的属性克制,泰隆有点力不从心了。 “都说做人要礼尚往来,那鄙人就在这里献丑了。” 话音刚落,一阵诡异的阴风从身后吹来,杜·克卡奥打了一个响指,阴风通灵一般裹在他身上。下一秒,阴风散去,他便化为一缕青烟融于夜色之中。 泰隆以前也并非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如果对手在一瞬之间消失于无形,无非是出于两种可能。要么是在原地进行隐身,要么就是直接幻化了。不管怎么说,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跑。 按照惯例,跑不了多久就会有各种尖锐有棱角的硬物朝他披头盖脸砸过来,跑位只是为了尽最大可能躲闪这一系列攻击。 泰隆开始朝遮蔽物多的地方跑位,一边跑一边探视着对手的位置,以便为自己下一波攻势做准备。 不一会儿,一把飞镖撕裂空气而来,“嗖”的一声轻响,飞镖从他的耳边贴身飞过。没有任何考虑的时间,泰隆反手一甩,用手背上的刀刃正面迎接飞来的四角飞镖。 “当!” 短兵相接的声音,尖锐到刺耳。 手刃将飞镖从中切开,断成两半的飞镖垂直掉在地上,化成一堆黑色的粉末。 “幻化出来的飞镖?”泰隆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过,即便是幻化出来的假象,也依旧阻止不了他的手刃正在被剧毒腐蚀的事实。 杜·克卡奥从夜色中走了出来,将手里的那枚飞镖抛起又接下:“武器都没了,现在你还想反抗吗?” 之前那把飞镖在幻化的过程中就已经被淬上了剧毒,为了消掉泰隆手背上的银刃,杜·克卡奥原本还额外准备了几只,不过现在都没派上用场。泰隆被他的反位移能力震慑住了不少,心急之下便掉入了他精心准备的陷阱。 泰隆默默地将手移向后腰处的隐藏口袋,那里藏着他贴身佩戴的几只飞镖,用来以防万一的备用品,不到危机时刻绝不轻易使用。按理说拿出来必见血,然而这一次,他的手却扑了个空。 飞镖……不见了! “你是在找这个吗?”杜·克卡奥不知从哪儿摸出几圈银白色的飞镖,放在掌中掂量了一下。像是最终确定它们的分量多少,他摇了摇头,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随手一扔,那几圈飞镖便不知去向。 他高傲地扬起下巴,讥笑一声,冷讽道:“这就是你的武器?皮毛都擦不破的东西你也拿来当宝,真替你感到羞耻。” 闻言,泰隆怔了一下。 对于一个游刃于刀尖上的刺客来说,随身佩戴的武器被否认甚至是践踏,这样的羞辱无异于是刺客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这也是泰隆为何钟爱于收集刺杀者武器的原因。而现在,杜·克卡奥随手扔掉了他的飞镖,反倒是让他也尝到一次被**的滋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诺克萨斯的最强刺客,果然是名不虚传。即便是步入晚年,也依旧奈何不了他碾压一切的实力。 “游戏进行到这儿就该结束了,鄙人还有要事要办,恕不能多陪。”杜克卡奥从腰间摸出一把淬毒匕首,银白色的刀身明晃晃的,在月光的照射下亮得刺眼。 说完,他把刀尖指向了泰隆的脖子…… …… “啊!!!” 泰隆从床上惊醒过来的时候,天空才刚刚破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都市的窗户照在丝绸制的床单上,映得整张床都亮了起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脖颈上,后背处,甚至于侧脸上都布满了冷汗,他被这个噩梦吓得不轻。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每天晚上都会做着同一个噩梦。重复如此,从未变更。梦中的自己总是穿着同一件奇怪的衣服,像斗篷,又像披风。然后站在一个他本人从来都没去过的河边——那个地方他连听都没听过,但梦里的自己却莫名知道那个地方的名字叫诺克萨斯。 对梦中的回忆,那里的环境并不那么优美,像是电影里呈现出来的中世纪大陆,死气沉沉的压抑感扑面而来,“他”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瘆得慌。梦的背景是一片阴暗的红色,四周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只有一片冰凉,气氛诡异而阴森。 他梦见自己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面容是现实生活中的他从未有过的冷漠。站在河边,身后是一个长相成熟的男人。 之后的事情,他懒得去回忆,梦见杀人和被杀,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第二章梦境之谜 泰隆苦恼地抓挠着头发,直到一头黝黑的秀发都被他挠成鸡窝了,他才悻悻然下了床。随意往身上披了一件外套,一脸萎靡地往洗漱间走去。 在这个繁华的都市,生存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儿去赚钱。泰隆却像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整天无所事事,带着得过且过的心态,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所有人都在摒弃他的作风,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事实上,这个“不务正业”的社会小青年,背地里却是一个以暗杀为生的王牌刺客,这一点倒是与梦中的自己神似。 从上一次任务结束开始,他就像是被梦魇缠身了一样,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一个梦,于他而言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一闭眼就是那个画面,搞得他现在都不敢随意睡觉了。 刚开始他还没太在意,以为只不过是执行任务时见了血的后征。现在看来,估计是坏事做多后潜意识上产生的心理恐惧。手上的人命多了,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害怕某次任务会失败,害怕被逮捕——事实上,他早就已经被国际刑警列入最高通缉名单之内了,只不过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考虑的东西多了,就容易变得焦虑,焦虑累积久了,人就容易恐慌。 他决定先去找心理医生咨询一下。 泰隆站在洗漱池边上,望着镜子里面容憔悴的自己——双眼无神,浑身瘫软,发黑的眼圈睁都睁不开,两支手臂有气无力地挂在肩膀上,疲惫的双肩微微佝偻着。整个人就跟电影里的丧尸差不多,毫无半点精神气。 如果他的幕后老板在这个时候给他委派一个大型任务,他估计会当场疯掉。 泰隆随手扯下一张毛巾,淋以热水贴在脸上,紧绷的毛孔细胞随着升腾的热气舒展开来,他终于清醒了一点。 手机在这时突然响了,泰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喂?” “是老泰吗?”对方神秘兮兮地问道。 “废话!”泰隆无语地翻白眼,他真不知道除了自己还会有谁愿意接这个智障的电话。 电话对面的男生是他在这件公寓唯一的室友,名叫泽洛斯。为人逗比屌丝,思想平淡,没多大报负,是个老老实实的快餐店打工仔,却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泰隆身份的男人。 确定是泰隆的说话语气后,泽洛斯兴奋的心情立马就展现了出来。 “你想知道我昨天晚上在外面浪荡了一夜都干了些什么吗?”泽洛斯激动地说道。字里行间无一不透露着他的高兴。听这跟捡了五百万似的语气,泰隆都能猜到电话那头的泽洛斯此刻正双眼冒金星,BlingBling地散发着兴奋的光芒,然而…… “鬼才想知道,你找鬼说去。” 反正他没兴趣。 而另一边,早已习惯了泰隆冷淡态度的泽洛斯被浇了一头冷水也不恼,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就说了起来。 “我妹……就是我经常在你面前提起的妹妹,前几天应约来我们城市办一些事情,今天下午才收拾完东西,准备明天回去。昨晚我陪她玩了一宿,现在都还没来得及闭眼。”泽洛斯一口气不间断地向泰隆陈述着,正当他准备循序渐进道出自己的请求时,泰隆却冷不丁地打断了他。 他伸手拿过洗漱架上的剃须刀,对着镜子“嗞嗞嗞”地刮着胡子,说话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鄙视与讽意:“连自己亲生妹妹都下得去手,您可真是个畜生。” 泽洛斯:“……” 什么叫连亲生妹妹都下得去手?我…… “!!!” 反射弧长度异于常人的泽洛斯终于反应过来了。昨晚……玩了……一宿…… 诶,不是,这个人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单纯地想表明自己昨晚带着小妹把夜市逛了个遍好吗,为什么这厮能想到那般人神共愤的镜头?! 动不动就带歪别人思路,泽洛斯现在开始思考之前那个把“小妹介绍给泰隆”的想法到底对不对了。毕竟他的思想这么猥琐肮脏…… 腹诽地正在兴头,泰隆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响起,带着一丝玩笑的讽意,但却并没有不耐烦的情绪:“所以说,你大清早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显摆你的畜生罪行?” 泽洛斯扶额,他感觉自己再不解释两句就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一想到以后这家伙用那种看畜生的鄙视眼神看着自己,他就感到不寒而栗——泰隆的眼神冰冷起来,能把一头嗜血的恶狼吓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泽洛斯义正言辞地纠正道:“我不过只是想让你和我妹认识一下,毕竟以前也经常在你面前提起,不让你见见真容也说不过去,况且……”说到这儿,他又异常神秘地贼笑两声,笑得那叫一个猥琐:“小妹的身材与长相也完全符合你的审美标准哦~” “没兴趣。”泰隆顿时无语,真不知道这妹妹得是个什么样才会让当哥的这么往外推销,真不知道当事人会怎么想,又不是年龄危机…… 他懒得拐弯抹角,直接拒绝道:“我现在头疼得很,干啥都没兴趣。” 这句话到是不假,连续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后,他现在一起床脑袋里就是一锅糨糊,乱成一团。心浮气躁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说话自然也就没那么好的脾气。 噩梦的事情他没有跟泽洛斯说过,后者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头疼的真实原因。但好在泽洛斯也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人,既然别人头疼,那他也不再兜兜转转地乱扯,好言关心了几句后便直接表明了打电话的真实意图: “那你有空的时候帮我顶一下午的班行不,我现在刚和小妹分开,累得要死,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得睡一觉。” “嗯。”泰隆没有拒绝。 关于熬通宵不睡觉的人到底有多疲惫,泰隆表示自己深有体会:作为一个常在午夜出动的刺客,通宵熬夜地狩猎物,于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饭,所以在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确定自己今天没有日程任务后,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下午几点?” “一点到九点。但你不用熬到下班时间,我睡到五六点钟就来接替,到时候你就可以回来了。”泽洛斯小心翼翼地说道,言语之间透露着警惕,生害怕泰隆听到自己的上班时间会被吓得摆手拒绝,所以他报完时间段后就连忙表示自己一定会准时去接班,不然别人为难。 没想到泰隆答应得倒也爽快,也不管到底要熬到什么时候,只是“嗯”了一声,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泽洛斯的工作是一家快餐店的服务员,就是坐在收银台上记账递快餐的那种,也不累。泰隆之前帮他替过一次班,多少也就学会了一点运作流程和技巧。 挂断电话后,泰隆双手合拢捧着清水往脸上使劲儿浇,如此反复几次,直到把面前的一缕头发都打湿了,他才用力甩了甩脑袋,快步走出洗漱间。 他干的是刀口上舔血的职业,必须在每时每刻都保持绝对的清醒。不然,稍有一个不慎,脑袋就掉在地上了。 待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完毕,泰隆随意拿了一套宽松舒适的休闲服,这才拾起钥匙走出门去。彼时,挂钟上的时间早已走过八点十分那一刻。 半个小时后,一家私人心理咨询室内。 泰隆坐在一条冰冷的板凳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站在桌子对面穿着一身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所谓的“私人”咨询室,不过只是这个男人的客厅而已。室内的装修偏简约风格,黑色的皮质沙发,乳白色的方木长桌,旁边摆放着一条同样是白色的板凳。墙面被打理得很彻底,干净整洁,看不到一点灰尘。整个人往那儿一坐,竟有种身处平行独立空间的立体感。 男人是个心理咨询师,但在这个城市里一点名气也没有。虽说他在解梦方面有很深的造诣,但都没人听过他的名字,每天上门求诊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普遍情况下,基本为零。 此刻,他正双手揣包,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泰隆那张苍白无力的脸,在听完泰隆自述完那段梦境后,他缓缓坐下,神情严肃。 “你这个梦做了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月。” 男人怔了怔,连续几天做一个梦的他见多了,连续一个多月……如果不是梦魇缠身,他真想不出来有其他可能。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继续问道:“除了刚才你告诉给我的,你的梦还有其他东西没有?比如……没做完?” 泰隆一怔,这才想起好像是有那么一段,连忙说道:“这个梦似乎完全没有止境,就像是我的大脑里住着一个巨大的中世纪世界,在那里面生活着另一个我。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你继续说。” “我做这个梦最久的一次,梦到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女人。即便是在梦中,那张脸也分外清晰,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泰隆脑子里不断搜寻着那个女人的信息,无奈那个片段是很早之前梦到的了,之后又没再出现过,他终是没能回忆起来。只是依稀记得她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身材姣好,两只干净的眼睛美得像星空一般,只不过眸底带着一丝戾气,在一双冷傲的柳叶眉的衬托下,显得无比神秘。 心理医生闭目做沉思状,半晌后缓缓睁眼,分析道:“一般来说连续三四十天做相同的一个梦是不可能的,发生这一切肯定是有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并不确定,有可能是行刺你的将军,也可能是你之后梦见的女人。当然,也并非没有可能是梦境更往后的某个人。” 泰隆认同地点了点头,他也觉得那个女人不只是出现在他的梦中,应该是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只要他能找到她,或许就可以破解这个烦人的噩梦。 可是……茫茫人海,她会是谁呢? “对了!”心理医生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腾”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幅度大的直接把座椅撞倒在地:“还有一种可能。” “嗯?”泰隆望着他,一脸困惑。 男人把双手撑在桌案上,弯腰凑到泰隆耳边,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梦魇存在吗?” 第三章追猎!雷恩加尔 男人所说的“梦魇”自然不可能是学术上简简单单的噩梦症状。泰隆懂得他话中的意思,那是一种超乎自然科学、以实体存在的东西,像是电影里演的那种充满玄幻色彩的恶魔,它虚幻无形却又实在眼底,带着最深层的恐惧杀人于无形。它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导演,用梦境描绘最极致的艺术杰作。黑夜是它最好的帷幕,它能把悲剧扩散到世界各地,将噩梦展现地淋漓尽致。 可是…… “那只不过是网络电影里虚幻出来的人物罢了,现实生活中哪儿会有这种东西?”泰隆鄙夷地望着他,表示自己完全不可能相信:“你可是学心理学毕业的专家,可别传播封建迷信。” 话虽这样说,但其实泰隆的心里还是有些拿捏不定的。如果是其他人跟他装神弄鬼,他绝对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虽说他的时间不至于多值钱,但也没功夫去听那些乱力怪谈的神鬼论。 可是这个医生不一样,他说的话不可能是胡编乱造。他是泰隆幕后老板花重金为杀手们请来的心理医生。从某种定义上来讲,这个男人撕掉“心理咨询师”的表皮,背地里也是一个出刀见血的刺客。这也是为什么泰隆放着大医院的精神科不去,跑来这偏远小区找一个毫无名气的心理医生解梦的原因。 毕竟效命于一个老板,同一个组织的成员相对来说都是“一家人”,收费方面多少会有点折扣…… 咳咳,既然是老板亲自请来的人物,那肯定也知道组织给手下人定的规矩。老板不允许那些无厘头的话题存在,组织成员之间不能平白无故地瞎扯胡说。如若不然,被老板知道谁在组织里编造谣言,那后果不堪设想。老板折磨人的手段可是让所有成员都谈虎色变的,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没人愿意尝试第二遍。 既然都懂规矩,那说的话自然也会有理有据,可是“梦魇”这个说法实在是…… “算了,不扯这个了。”心理医生见他不信,也不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下去,重新回到正题:“我去给你开点内服药物,能从一定程度上帮助你睡眠。这段时间里你就不要再去想其他事情,看你这一脸萎靡的模样,还是先回去好好睡一觉,等精神恢复了再说。” 泰隆苦笑一声,随后摇了摇头。他知道医生所说的其他事情指的是什么,无非也就是奉劝他在心病没医好之前不要接手新的任务。毕竟以精神不佳的状态去做事,一有个不留神就容易失手,情况糟糕一点还有可能会为之而失去生命,没有哪个杀手愿意为一点赏金冒这个险。医生会这么警告他自然也是为他好,不过这些东西又哪是由他来决定的?不过也就是帮老板做事,任务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医生三下五除二地配好了药,泰隆拿了药付了钱,道了声谢谢后开门准备离开。作为同事之谊,医生唠嗑着送他到门口,亲自为他开门,临走时又叮嘱了几句,目送着泰隆走出小区,他才缓缓关上房门。铁门关上的一刹那,男人脸上的微笑攸地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险的神情。眼里的热情骤然降温,变得如同冰窖般寒冷。他从包里掏出一款新式手机,熟练又快速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老板吗?是我,您交代给我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 九点钟的都市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熙熙攘攘地走过一两个,也是穿着花里胡哨的无业游民。大多数都坐在自备暖气的轿车里,驰骋于川流不息的公路之间。 此刻已是黄花落叶的深秋,人行道的街头落得金灿灿的一片,枝头光秃秃的,只有几枝青涩的嫩芽生于树干之上,像是万籁死寂的深秋里奋力诞生的小生命,嫩青嫩青的,好生可爱。 空气慢慢地开始有些凉意,偶尔拂来一阵微风,带着丝丝清爽,浸在皮肤上,冰冰凉凉的,吹散了他累积一个多月的焦虑于疲惫。 泰隆站在人行道的中央,闭上眼静静享受着秋风。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放松。 再睁开眼时,一只奶萌奶萌的白毛小狮子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此刻正扬起小脑袋朝他摇尾巴。 小狮子的一只眼睛一直紧闭着,似乎是已经瞎了。不过另一只眼睛却很漂亮,金色的眸子圆圆的,像是一块炫金的宝石,干净地找不到一点杂垢。它的右小腿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伤是被人新划的,正在往下滴着豆大的血滴子。看它这副模样,估计身后还有提刀追上来的人。 泰隆本来不想淌这趟浑水的,不过一想到它瘸着小腿吃力地跑过来向他求救,他又有点于心不忍。 于是,他弯下腰,圈住它的小腹将它抱在怀里,脸不红气不喘地把它抱进一处幽巷。 如果对手带着刀,在监控齐全的街道上不方便做事。还是在治安死角的巷子里较为保险,毕竟人少光线暗,动起手来也没那么多顾忌。 想到这儿,泰隆的手就伸向了裤腿右侧——那里藏着一把贴身防备的尖刀匕首。 敌人寻过来已是三分钟之后,泰隆抱着小狮子躲在阴暗处,眯着眼勘测着对手的实力。 与预料之中的社会混混不一样,走进来的四个男人都穿着一身齐整的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墨镜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俨然一副冷漠的特工形象。他们戴着皮革手套,手里紧握着一把带着图纹的匕首。距离实在太远,泰隆看不清楚匕首上的图案到底是什么。 其中一个黑衣人手里还牵着一头猎犬,此刻正低着头,鼻子紧贴在地面不断地嗅着什么。泰隆想都不用想,就是这条狗闻到了狮子身上的气味才把这群特工带过来的。如果不先行解决掉这只猎犬,他迟早要被这四个黑衣男人发现。 猎犬身上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狗袄子,那四个人的西装上也没有任何警队的标志。泰隆猜测这应该只是某个集团或组织手里的特工,专门前来抓捕他坏里的白毛幼狮。 真是悲催,不过只是出门看个医生,他都能摊上这种破事儿。泰隆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狮子,真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居然连这种级别的敌人都能招惹过来。 不过,只要不是警方的人,那他就完全不用忌惮。 泰隆的眼神瞬间就凶狠了起来,眸底尽是满满的杀意。就像一只嗜血的狼,浑身充满了杀戮的戾气。他从袖口里摸出一只银白色的飞镖。左右环顾了一下周围房屋的构建地形,找到一个精准的角度后,他狡黠地舔了一下嘴唇,将飞镖扔了出去。 大多数带有血性的动物都能感受到杀意,尤其是训练有素的猎犬,能够精确地察觉到微不足道的一丝戾气。所以,当它感受到周围杀气腾生时,第一时间内就掉头转向了泰隆躲藏的位置——那里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它。 不过为时已晚,因为下一秒,就有一只飞镖飞过来,不知源于哪个方向,直接瞄准猎犬的脑袋,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躲闪,“唰”的一声轻响,飞镖割断了猎犬的脖子,溅了一地狗血。 那只飞镖扔出手后,碰到了一处墙壁。“当!”清脆的一声碰击声响后,飞镖转了个方向,在各个房檐屋角之间弹来弹去。听到声音的四个特工妄想根据声源判断对手位置,然而飞镖转折次数太多,各个墙角不断传来尖锐的刺耳声打乱了他们的方向感,他们被这四面八方的声音彻底搞蒙了。 待他们重新反应过来,带在身边的那头猎犬已经命丧黄泉了。 这下,所有人都怔住了。 之前他们仅仅以为不过是追捕一头受了伤的幼狮,便没有那么全身戒备。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幼狮之后肯定有其他的人,正躲在某个角落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莫名多了一个敌人。 泰隆伏在地上悄悄往后退,步伐轻盈,脚底无声。趁着混乱,他把幼狮放在肩头,扶着危墙快速爬上靠在身后的大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原本应该在悄无声息间完成的一切,却因为一个失神——扶墙时无意间踢到一个不易察觉的小石子,石子在危墙裂缝之间颠簸了几下,最终颠出墙角,掉在了地上。 “咚!” 沉闷的一声暗响,在这寂静无人的空巷中显得格外响亮,原本还处在混乱之中的特工突然安静了下来,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声源处——那颗因有人上树而轻轻摇晃的大树。 完了! 一旦有声音产生,行踪暴露,泰隆的计划就全毁了。他趴在绿叶繁茂的枝干上,以不变应万变,静静地盯着不远处四个特工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说来也奇怪,外面公路街道上的树都秃了,这颗大树还跟个深山老妖似的,枝繁叶茂。 大树的枝叶把本就精瘦的泰隆遮掩地死死的,肉眼根本就看不到树上藏着一个人。 四个特工几乎是下意识地从侧腿处摸出一把新式手枪,枪口处装上了口径匹配的消声管。子弹上膛,冰冷的黑色枪口对准了大树的枝头。领头的黑衣男人朝另外三个打了几个行业手势,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下头,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领队带着一个男人持枪慢步上前,另外两个人则是拿着手枪守在后面打掩护。领队持枪的手打直双手挤在胸前挤得很紧。微微一昂首,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大树。因为不知道对手的实力和武器多少,也不知道周围会不会还有其他埋伏,他们每走一步都非常小心翼翼。 标准的探步姿势。 泰隆躲在枝头上,望着树下离他越来越近的两个男人,手上握着匕首的力道又紧了紧。如果那两个特工有任何预备攻击的动作,他可以一个俯冲下去,快刀割下他们的脑袋。 这里不是特工们的地盘,他们不敢肆意放枪,如果枪声致使身份暴露并引来了其他不相干的人类,事情会变得异常棘手。他们只想把白毛幼狮带回去,不想惹上那么大的麻烦。 打头阵的特工领队已经走到树下,与此同时,守在后边做掩护的两个男人也将枪口移向了树枝中央。泰隆只要动一下,就会有一颗子弹飞来,直接崩掉他的脑袋。泰隆知道,站在树下的人只需抬头往上一望,就能清晰地看到他蹲趴的位置。 与其让树下的人开第一枪,还不如先发制人,强行占取优势。 而且,他不能把第一个刺杀目标指向打头阵的领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后排掩护的两个人才是他的最大威胁。 “你听说过信仰之跃吗?”泰隆看着怀里的一团“白毛”低声问道。幼狮困惑的看着他,他轻轻一笑,把幼狮放在树枝上,快步冲上枝头,立时起身一跃。灰暗的天空中出现一道矫健的身影,在日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下不只是小狮子,就连见多了高手神人的特工们都惊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样子。 搞什么?信仰之跃吗?这特么真的是现时代的人类? 来不及多想,当四个特工意识到自己应该把枪口指向空中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落下。而落地点,自然是其中一个站在后排打掩护的特工的脖子上。 泰隆坐在特工的肩头处,双腿死死地夹住特工的脖子,似盘踞而坐。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空当,腰部作力,双腿用力一扭。“咔嚓”一声骨裂声,特工的颈椎骨以一种耳目能察的速度断裂了。 死了一个人,另外三个特工开始放枪。 管不了那么多了,引不引来人类也无所谓,他们现在的头脑第一反应就是杀掉这个怪物。任务哪儿有保命重要?这个男人拧断脑袋的速度那么快,保不齐他一会儿会割下哪个人的脖子。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脚下那个特工瘫倒下去的一瞬,泰隆再度跃于半空,目标转向了与已死特工并排而站的那个黑衣男人。 敌人的放枪速度之快,三把黑色手枪直指泰隆的身体。一个**里15颗子弹,三把加在一起都能把他打成马蜂窝了。泰隆在空中自转几圈,躲过了大部分火力,却还是被一颗凭空乱射的子弹擦伤了手臂。 “哧啦”一声,弹头扯破了他手肘上的衣襟,擦出一条血印。 彼时,泰隆已经跃到第二个特工面前,他的双脚蹬在特工的胸口处,左手一把摁住敌人的脑袋,右手抽刀扬起于半空,整个人挂在特工身体上像是一只精瘦有力的猴子。 “唰!——” 匕首刺破了男人的锁骨,一瞬间血溢横流。 锁骨的下方是连接着心脏的大静脉,尖锐的匕首刺破锁骨后连带着骨头碎渣一齐穿入大静脉,急速流动的血液从裂口处迸流而出,血液流通失常,心脏失去机能供应,若没有奇迹产生,受伤者必死无疑。 杀了两个人又见了血,再加上最近几日本就精神欠佳。泰隆那点仅存不多的人类理智终于在“突突”枪声中——消失殆尽了。 他挂在特工身上,死死地摁住匕首,转过头去望着不远处的最后两个敌人。他的双眼已经泛起一抹嗜血的腥红,咧开嘴狰狞地笑着,笑声让人后背一阵发凉。 被刺穿锁骨的特工只感到肩头一阵剧痛,大脑昏沉沉的像是缺氧一般,四肢提不起一点力气,没有任何意识。接着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特工领队被泰隆病娇般的笑声怔得失了神,开枪的姿势顿了一下。火力停了足足两秒钟,他才重新回过神来,再开枪时安全栓却滑到了枪管后——**没子弹了。 泰隆从特工身上跳下来,抽出匕首,将已死的特工扔到一边。 特工领队的换弹速度之快,还没走上几步,他就已经再次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泰隆的脑袋。 “又拿枪口对着我,你可真是个弟弟。” 双瞳变红的泰隆说话的音调带着别样的妖邪,恶魔般的声音空洞洞的,在这幽暗的空巷中不断回响。他背过手,慢悠悠地朝特工领队靠近,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张腥红色的鹰角面具戴在脸上,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砰!” 枪响了。 尖锐的金属弹头喷射着火焰冲了出来,泰隆俯身下来,子弹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 “嗖嗖嗖——” 他都能听清弹头撕裂空气的声音。 他佝下身,同时张开左手,一支银白色的飞镖便顺着袖口滑入掌心。以巧力扣住镖环,起身之时,反手一甩,锋利的飞镖脱手而出,目标直指领队的那个特工。 “唰——” 铁制的冷兵器竟比子弹的速度还要快,只听一道刺耳的声响,声过头落地。 “地球的人类,真是脆弱。” “泰隆”余兴未尽地叹息两声,这场架打得完全不带劲儿,都是些人类的小喽啰,感受不到多少战斗力。 早知道他就不出来了。 特工领队还想再挣扎一下,举起枪一个劲儿地扫射。相比来说他作为领队,在所有特工中算是比较理智的,就算是死了三个队友,他还能以冷静的心态来应对。用毕生最大的理智来克服恐惧感,由此确保自己的神智不会因过度害怕而疯掉。 不过,人类始终只是人类,在绝对的实力悬殊面前,再理智也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死。 特工打了五六发子弹后才发现自己一直是在放空枪——那个红眼怪物早已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无名的恐惧瞬时袭上心头,领队僵硬地扭动着脖子,微颤的身子机械地转过头去,瞠目结舌地望着身后那道腥红色的身影。 “泰隆”冷冷地笑了一声,面具右眼处画着一道血红色的疤痕,更是把这笑声衬得无比狰狞。 五根纤细的手指顺领队后脑勺往下滑。 “嘶——” 后颈处传来一阵冰凉。 特工领队努力维持到最后的理智终于瓦解崩溃了,恐惧伴随着脖颈那一阵冰凉遍及全身…… 他连逃跑的意识都被吞噬了,两条腿肌无力般抬都抬不起来。 “咔嚓!” 颈骨断裂的声音。领队歪着脑袋倒了下去,连眼睛都没闭上。 解决完所有人,“泰隆”站在原地,望着地上四具还带着温度的尸体,头也不抬一下,接下来的话却是对着挂在树上的幼狮说的。 “雷恩加尔,”他低声唤道:“你也该给我下来了。” 第四章恐惧!永恒梦魇 “泰……泰隆?” 树上的幼狮试探地开口问道,手脚却丝毫不敢怠慢,三下两下顺着树干从枝头上滑了下来。颤颤巍巍地走到他面前。 他和之前那个温柔版的泰隆简直判若两人,他双瞳血红,冷若冰霜,虽然不知道他在杀特工时发生了什么,但有件事情它现在非常确定:站在他面前的泰隆,是已经恢复了前世记忆的瓦罗兰王牌刺客。 在它的非人类交际圈里,没有多少生物敢惹恢复记忆的泰隆。尤其是杀红双眼的时候,更是狠戾到了极点。就算是瓦罗兰大陆上的恶魔亦或是天神,也多多少少要给他些面子,何况是它这么一只被封印了内力的狮子。 他刚才直唤它的名字,说明他认出自己来了。小狮子心情有些复杂,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此刻的泰隆杀意正盛,而它现在又是这样一个娇小的形态。这厮要是一个不爽,把刀子伸向它的脖子…… 唔,这种事情它想都不敢想。 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做事吧。 泰隆站在它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它。一双邪气的凤眸带着傲视群雄的霸气,却又冰冷得没有一点感情,让人不寒而栗。只是随意一瞥,小小只的幼狮就被吓得直冒冷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果然,体型变小以后,它的胆量也跟着变小了。 “那个……” 它努力挣扎着,想要先行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头顶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压的它喘不过气,它必须要说点什么来缓解这份压抑感。可它的话还没说完,天就黑下来了。 没错,上午九、十点钟的天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黑成了一片。不是循序渐进的天色渐晚,而是一瞬之间黑了下来。天空像是盖上了一层黑色的帷幕——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空气似乎慢慢凝固了起来,连呼吸都感到特别困难。幼狮的瞳孔骤然变大,一种深入灵魂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它开始变得局促不安。 这一份恐惧不属于泰隆的冷眸,而是源于头顶黑压压的一片,这是一种无形的亦虚亦实的心理感觉。 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世界像是睡着了一般,死寂的小巷静得渗人。 它开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步履轻盈,悄无声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是不管它是前进还是后退,除了脚底着地还有一点真实触感外,他感受不到任何知觉。 它的五官变得麻木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幼狮的大脑紧绷在一起,紧张的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异常清晰。 “咚咚——” “咚咚——” 终于,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从哪个方向飘了进来,即便是在这乌漆巴黑的小巷,幼狮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天黑了—— 他来了。 “呦,瓦罗兰尊贵的五冥之一也肯屈身下凡,亲自来地球坐坐了?” 是泰隆的声音,不卑不亢,带着不屑与讥讽。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狮子喜极而泣地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的大腿,也不管他会不会一脚踢飞它,就这样死死地攥着。它现在非常确定一件事,如果泰隆都挡不住这位冥神的攻势,那它就更没有逃跑的必要了。 而泰隆也只是低头朝腿后窝处望了一眼,便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幼狮想象中的无情踹开,反倒是任由它紧紧地抱着。事实上,四周真的太黑了,他低下头去除了能看见自己因呼吸而起伏的胸口,其他的一律看不见。那一片似雾般的漆黑遮在他面前,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他只能从触觉上感受到它颤抖的样子。 泰隆一想到它可怜巴巴的样子就觉得可笑,这家伙以前在瓦罗兰的时候明明那么凶莽,没想到体型变小后,整只狮子就跟完全变了质一样。他突然来了挑逗的兴致,低下头打趣道: “喂,你真的是雷恩加尔吗?” “如假包换!” “那你怎么这么怂?” “没……没有。” 连说“没有”两个字声音都在颤抖,这个解释完全没有说服力。 “算了。”泰隆懒得跟它闲扯,说了一句“瞧你那怂样”后,便转回身望着不远处那个漂浮在空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再开口时,声音冷得像北方的冰棱子: “梦魇尊者,在梦境里折磨了我一个多月,你都不打算出来解释一下吗?” 轻风缓缓地吹进巷口,一片黄叶挂在枯老的树枝上,摇摇欲坠,终究还是解脱了下来,随着微风缓缓下落,飘飘晃晃落在地上。 “沙……” 黄叶落定,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那道身影终于说话了,粗犷的声音之中夹着几分重音:“我通过梦境让你回忆起前世记忆,你不应该感谢我吗?还有,”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收起你的杀气,我不是来打架的,你没必要在这儿跟我耗。”说着,他把双手举了起来,向泰隆展示出自己的手腕——那里没有佩戴武器。 泰隆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从袖口里滑出一只圆形飞镖执于掌中。梦魇所说的话,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毕竟只有人才会说人话,而梦魇是个鬼。 鬼话连篇的冥神,他是不屑于和他们有任何交集的。 梦魇见他不信,也没有过分地为自己辩解。他不过只是来传达死神的旨意,说完了他就会走,至于泰隆信不信,他还真没什么兴趣。 “你不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从瓦罗兰掉到地球莫名其妙做了个普通人吗?”梦魇说话的语气不冷不热,只是在陈述一个与他而言不痛不痒的事实,听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因为瓦罗兰的时光钟出了点问题,时光神到现在都还没有修复完整,而这个慢效率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整个大陆的独立时间轨道出现了巨大的偏离。这种等级的灾难除了时光神以外,没有人可以应付。时空强行扭曲,遭殃的自然是各个地面国家的人类。除非是提早飞升成神,所有半神阶以下的人类都会被强行吸入扭曲空间,然后以重生的形式转世来到地球。虽然你的战阶考前,但你的神阶种类却是人类,连半神都不算。所以,即便是你也不能在这场灾难中幸免。” 泰隆低下头望着身后的小狮子,低声问道:“是这样的吗?” 小狮子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泰隆现在完全不相信梦魇说的鬼话,但又碍于梦魇所谈及到的问题又正是他本人想知道的东西,没法完全屏蔽,所以不管梦魇说了什么,他都要向幼狮确定一下——雷恩加尔的话他还是比较相信的。 “那为什么你没事儿?难不成你还是个半神?”他问雷恩加尔。 “喂,拜托,你把话听完再发问好吗?只有人类才会重生转世,我是一只狮子诶。” “……”泰隆顿时无语,这是什么破规定,时空扭曲了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无语了一阵,他又重新恢复以往的神情,再次望向梦魇:“那你把这些告诉我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可别告诉我是出于好心。” 好心?不可能的,在整个瓦罗兰大陆,以阴险狡诈著称的五冥神是最受人不齿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没有利益,他们会帮助一个没什么交集的外邦人?相比之下,与其说他是好心,泰隆宁愿这是五冥神的阴谋。 梦魇知道自己在泰隆心里是什么样的形象,所以也懒得跟他多墨迹,直接把话挑明了说:“早年间在瓦罗兰大陆,那个崇尚均衡的教派出现了一个叛徒,曾亲手杀了他师父。” “嗯?”泰隆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梦魇所说的叛徒是谁。准确的说,那个叛徒除了弑师以外,还争强好胜,虽天赋异禀却修炼禁术,另立门户专门与均衡教派对抗,实属不是大丈夫所为。不过,这跟他泰隆有什么关系?亦或者说,他们均衡教派的事情和梦魇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爱管闲事,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行为怪异的冥神了。 “那个叛徒重生到地球后,在俞岭市的魁学院当学员。”梦魇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笑声竟比泰隆杀人时还阴冷几分。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泰隆警惕地望着他,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刃,扣住飞镖中心环的手力紧了紧。如果情况有变,他还能率先把飞镖甩在梦魇的脸上。 “我的意思,当然是让你先去会会他咯,如果能够从他身体上取下什么东西,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梦魇笑得志得意满,朝泰隆的手心里瞟了一眼,后者戒备的模样便被他尽收眼底。 此刻他自然是不用怕的,甚至还觉得有点可笑。如果是前世的泰隆站在他面前,他可能还会警惕一下。而现在,他连尊重都免了,完全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杀红了眼的泰隆哪里受得了别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在整个瓦罗兰大陆,能蔑视他的只有杜·克卡奥将军。然而最火大的还不止于此,最让他感到愤怒且无助的是梦魇所说的话,虽然轻蔑无礼,却也并非毫无依据。他现在的本体是地球人,而腥红状态不过只是开启了“暂时恢复前世记忆”的契机。这个状态并非是永恒持久的,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恢复成地球人的样子,失去腥红状态下所有的记忆。到时候,梦魇要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可泰隆又哪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随便恐吓一下就畏首畏尾,那是懦夫之为。不管敌人有多强,打肯定还是要打的。还没打就认怂,这种保守的作风不符合他的作风。 既然决定要打,那就要规定一个作战方案。如果要以如今的状态跟五冥之一的神对抗,他必须趁着现在还没变回去,快速制服对手在恢复地球人类之前把梦魇打回暗影岛上。 可是,既然是神,又岂是一个人类能轻易打败的?一向自恃强大的泰隆,终究还是轻敌了。 他蹬了蹬腿,幼狮秒懂他的意思,立刻就松开了大腿。泰隆脚上一点,整个人便轻盈了起来,俯身疾冲,似光如影一般,他冲刺的时候身体都带风。可毕竟是重生转世,相对于曾经的自己,脚上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许多。不再是一瞬之间,甚至不像是位移,更像是快速疾跑冲过去的。 他来不及思考,敌人已近在眼前。右手一甩,掌心里的那三只银白色的飞镖便脱手而出,顺着脱手轨道在空中转了几圈后直刺梦魇的脖子。 梦魇嘴角翘起一丝邪笑,想在我制作的黑夜里用飞镖打中我?你估计是在梦里还没醒过来。 飞镖已近在咫尺,泰隆也离他不过两米。梦魇提身轻起,全身飘于半空。指尖捏了个诀,一个蔚蓝色的圆形光罩便把他全身护在圈内,三只飞镖齐齐打在光罩外围。“咣”的一声,飞镖在碰到光罩的一瞬便碎成一摊银色粉末随风散去,而光罩则是化为两道新的棕黄色幽光萦绕在他的手腕周围。他掉头,朝泰隆诡异一笑。 泰隆显然是被这一笑给怔住了。蓦地一个失神,梦魇悠然一闪,他便扑了个空。 泰隆愣在原地,身体还呈现着佝偻爪击的模样。他望着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残留着杀特工时溅出的血迹。他的瞳孔剧烈摇晃着,身体止不住颤抖。 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刚才在干些什么? 那一晃眼之间,我……是被震慑住了吗? 可是,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被一个冷笑,吓得失神? 这重生的二三十年,我这具地球人的身体—— 到底经历了什么?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