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道盛和》 楔子 0:楔子 没有一个人的自传能真正从“呱呱坠地”开始,也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从坠地开始的。 其实精卵结合的那一刻,一个新生便在孕育了。如果从传承的角度来讲,人的生命是父母的延续;真的是自己的儿要看到一点儿自己的影子才好,否则总有一些怀疑——像我吗?基因在遗传后出现了一些变异,这些变异从小处说是改变了一个延续的生命,从大处说是进化的必需。这当然被那些“遗传决定论”者找到了根据,也当然地为那些“进化论”者提供了支持。 据传,上帝造人后发现了不妥,有些人变坏了——当然他老人家采取了极端措施,发洪水以绝恶人。这好比咱厂子生产了一些残次品,最初看不出来,后来用着不妥,于是召回也好、补偿性消灭也好,反正是力图灭绝这些残次品。不过后来证明,似乎上帝所做不够,消灭残次品的根源在生产上,而上帝却没有改良他的生产线;仅有的一次惩罚之后竟是放任不管了。所以,在洪水后剩下的所谓“善人”又生了恶人。说这里,咱再说上帝一句:他所谓的善恶之别是“是否心向上帝,有没有私心”——没有私心也集中体现在心向上帝上,所以上帝是私心;自私者所造之物岂无私心。好像,上帝错了。于是在悔恨(这是上帝最完美的美德)中,他去了。甩手的结果是:人类发展起来了。俨然间人类成了上帝所造的其他物种的上帝——为我所用者生,为我所利者教化且发展,为我所悦者少留点儿,为我所弃者送去博物馆,为我所恨者,见上帝去。然而,上帝举手间又把他的宠物送到了地狱:前几天所造之物是人类生存必不可少的——光不可少,空气不可少,水不可少,食物不可少——而最后造的“人”是在条件都成熟的情况下完成的,也就是说,人类就是在炼狱般的限定中生存着。当上帝发现,他的似乎是成熟期的作品在他日渐衰退的掌控下无法改变时,他善意地、悲悯地、自我嘲弄般地为人类留了一道天堂之门,允许一部分人能够来到他的身边。而据轮回者言,有符合上天堂条件者来到门前却发现门是关着的,而且连门铃都没安。所以说,炼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永远生活在炼狱之中。有那么一批在炼狱醒悟的学生梦呓般地唱“玩儿我们的吧”——对,上帝玩儿了一把,现在他不玩儿了。如此说,上帝的不负责任,上帝创造工作的非理智证明:搞创造时上帝绝对处于童年期,智商高但情绪很不稳定。就像我们小时候挖沙筑了个城堡,很认真地做了个幼稚的成果,还没等验证其实用性呢,上帝就忙着向妈妈邀功去了。及至海浪来袭,沙城堡面目全非。这时候上帝拉着妈妈的手来看了,当然此景是上帝所不能容忍的,然而上帝妈妈的慈祥使他得到安慰,因为咱神姥姥说:儿子乖,妈妈相信你筑了个大城堡,这不要紧,咱不筑沙的,长大了做真正的石头城,不好吗?!据说某京被最初建城时就是某个领导梦到了这句话的。胡思乱想,综上所述,似乎可以得出这样的几句话:上帝是不完美的,人类是不完美的;上帝做了个游戏造了人,人类在游戏中却活得极其认真。 很认真地,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然而睁开眼我们都哭了,以为来到天堂,谁成想坠入了地狱。是以“人之生”言曰“呱呱坠地”。 这里是一个世界。说说它可以从多角度谈起,然而其纷繁复杂程度又不是一己之力 、几万之言所能概括的。老子做了,他尝试五千言以“德、道”阐述,可谓五千言尽其一生所有。 这里是一个英雄辈出的世界。无论何时,我们都能于众生芸芸中找到崇拜的对象。英雄在改变着世界,客观的、主观的、方向的、方面的。等到马克思、恩格斯出来论述,英雄就变成了无产阶级大众。当大众闻此而雀跃之时,马、恩已是英雄了。其实人之生不易:一颗精子要在亿万同敌者中杀出;一个受精卵要正确着床安胎;一个胎儿最无助时要得到全方面的无私的供养;一个新生从内环境到外环境,其变化之大可谓全新,这些他都要承受……是以,人人皆英雄也。 这里是一个英雄影响的世界。一群原始人,欲寻洞而居。其中一位是有了孙猴子般的冲动——跳过水帘——于是英雄诞生。如此想来英雄岂不是敢为天下先者?的确,这也包括英雄们的各种死法。一个在众人眼中、规则来下,行有效、绩而高者往往可以成为学习的对象,却成不了英雄。英雄是不可学的。他们总是在关节处跳进水帘,在众人唏嘘中又跳出水帘来宣布“此洞可居”;而英雄往往是逞个人之力为大众谋事。英雄没有改变事物,却于行动间改变了大众的精神认识;于是才有澎湃之力的爆发,终于改变了世界。 这里是一个英雄充满困惑的世界。上帝(或女娲)造了人,原创力是什么?人人皆欲成佛,佛国何在?人人由生到死,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里,没有英雄诠释。 夫人之初,已是英雄卧于(生下来就站立的人几乎没有)天地之间,英雄求道,莫过一死。孔子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拿现在的论调来说,孔子自私:你得道而不利惠于民;孔子无知,闻道而不用焉。然而孔子是绝顶聪明的,因他有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知是己之事,不知者他人,道可闻许不可用。所以孔子携真道而去,一下子就是两千多年。孔子何惧?道的力量在于死亡,世界不毁道不可重生;怪孔子何?英雄的力量在于生,颠沛流离,他能活七十多岁已是不易了。 夫人之死,其言有善,爱恨能解;其言有恶,恩怨继续;其言有喜,不枉一生;其言有悲,道未有闻;其言有简,唉呦一二;其言有繁,说不够还立什么遗嘱;也有不言,不言者自明也。 夫,生死之间,大道漫行。求道之程等同于求死,求死之路,也谓证道之行。见面问:你得证道乎?人许不悦,回曰:已证!你赶紧跑吧,他是一死人。多恐怖! 2005年8月9日,农历乙酉年甲申月乙丑日,张小凡同志拖着道貌身躯非岸然的蜷缩在床脚,吧唧者嘴里的半根香烟,狠狠地在笔记本上砸出几行字:我来到这世界。我受到一切外在环境可能产生的影响的影响,我的内环境也在不断的起着变化,向死亡迈进的过程,就是我成长的过程。其间我不停地产生需要,一些被满足了,除了生理的满足外,精神也是愉悦的;而一些被拒绝了,从被拒绝中我也学会了拒绝,又学会了感情,最基本的是爱与恨。我爱这个世界,因为我发现宇宙除了有大小之分外别无差异。所以我理解为:爱是协同与认可。我恨这个世界,欲望与满足的差异让我深恶痛绝。所以我理解为:恨是差异与否定。爱恨之间,我选择顺从。的确,小宇宙必须服从大宇宙的运动,否则就灭亡。当文学家卖文求情时,我又不得不借助nicotion和乙醇的麻醉而顺从生活。什么是生活?前提是个体的存在,即生;后续保证是群体共生,即活。我们被影响的同时,又在影响着其他。如果思维能超过光速,我倒愿意追忆那逝去的光影,在前车之鉴中寻一份未来存在的信心。所以,我喜欢历史。 于是,我问: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 我们的主人公,半生档案: 姓名:张小凡 性别:男 学历:中专、大专、研究生肄业 职业:教师、手机销售 第一章 1:第一章 张小凡记事的年龄很早,他记得,母亲扶她在镜子前的柜子上练习扎扎(学步),他记得晚上尿被子母亲拍他屁股的那两巴掌。有一次,他在初春暖日下趴在母亲背上享受阳光时,突然被一只粗鄙男人的手惊醒,他死命地护住母亲那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响亮的哭声偏偏惹来那帮男人的哄笑。晚饭后,母亲看着臂弯里眯着小眼睛的小凡,满脸都是幸福的微笑。抚一下小凡的小脑袋,母亲悠悠地对小凡说:儿子,妈妈给你讲讲你的故事好不好。嗯,你出生时都不到四斤沉,妈妈生你都不费劲…… 五周岁,暑末,小凡就被做民办教师的父亲急切地拖进教室。然后,听课就睡觉,翻课本就要拄着凳子抓屁股底下,不给发红领巾就哭鼻子。一个月后,他被班主任光荣劝退了。秋凉,窗玻璃上了霜,小凡趴在窗台前用小手暖化了一块巴掌大的霜,痴痴看着外面落叶由黄转黑,没人知道他是渴望还是神往,反正村里人都知道的是:明年将有一个满山撒野的孩子,在方圆十里的大好农村,与一帮年龄身高远超过他的辍学儿童“气定神闲”地“指点江山”。 傲娇的童年、少年很快过去。张小凡费劲巴力地考上了中专,一所毕业包分配工作的师范学校。他不记得啥时候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别人说的:人生不过是个六,起承转合,开头结尾,六足矣。别的同学都放松地去玩了,可小凡同学却似一夜之间想起了九年来的苦,什么午饭没得吃,什么下雨天车子骑人,什么父母病在医院他领着弟弟去田里除草,什么吃一根冰棍还要偷家里的鸡蛋去换等等。于是,他决定,努力,就从现在开始!好像哪个西方人说过——我不过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用来思考——小凡那时不知道咖啡的滋味,但他知道两件事:一,时间是想法念头千般是,最终只能选择一样行;二,学校图书馆的书还真是多。你能想像吗,很多时候图书馆两个老师陪一个孩子,他们注意到他换了太多的门类后,审美疲劳地去织毛衣了——而四年后的大学,小凡唯一的一次到图书馆占座位,书包还被从窗户扔出去了。 有惊无险过大年,生活无苦就是甜。小凡被保送大学,临毕业找了个山东某县城教师的工作,期间小凡老师又极富上进心地跳槽去了师大附中做初中老师。挺好的,真的挺好,起码看起来很美。父母还年轻,借着探望的名义到大城市来了人生第一次说走就走的远行,没毕业的女友也在小凡“高深”的学识加“尖椒干豆腐”的攻势下投怀送抱。 零六年,领导找小凡谈话了:你写一个建校X周年的报告吧,要登在报纸上的,才能非你莫属呀。领导又找小凡了:张老师,你看看,在年轻老师里边,你很有团结力的。别客气!别客气!和年轻老师接触一下,哈哈,你知道的,校长和新来的姜书记要接受组织投票了……领导又找了:张老师啊,没教过毕业班,家长不放心哪。你就别教语文了,又不是专业对口,教历史吧,没有升学压力呦……小凡老师还记得领导最后一次找谈话,领导说了什么他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就说了一句话:老子不干啦!——你以为你是谁呀!呸!配做老师吗!开除!开除!开除! ——我只要活得足够久,没有什么是见不到的——两年后,小凡听说某领导死于肝癌,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个啥滋味,就只想出这样一句话来。 小凡南下深圳,先后做过手机销售助理、经理、总监。零九年,他最风光了,包是鼓的,底气是十足的。年底总结会上他神采奕奕地对属下四人大谈人生理想、企业生存之道、做人行事之心得体会,最后一句话,在场开会的四人笔记本上都以个人独有的字体记下了:做“机”是有前途的! 看看成功的牛人,当初哪一个没有梦想。小凡在酒桌上向小伙伴极力推销他的“野心”论:创业的基础是什么?一颗渴望成功的心,也就是野心。它是第一推动力,它是第一持续执行力,它是第一选择力。哪个老板肯给你等价的工资,实现梦想的舞台必须自己搭建……看着小伙伴们渐渐地眼睛都绿了,小凡庆幸自己做过老师实在是太对了。 于是,小凡和小伙伴们出发了,继续做“机”。几次小小风浪过后,小凡还在坚持着,而小伙伴们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持续关注着。于是,小凡不停地奔走,找人脉、找资源、找投资、找贷款,编故事,然后喝酒到醉。 那天情人节放假(公司没人),小凡没喝酒,他就慢慢慢慢地想啊:看看当初那些人,哪一个没有梦想啊,再看看现在的牛人,哪一个会说当初没有梦想啊……银行最后一个催款电话吓小凡一跳,他决定,再喝最后一次酒,想最后一次总结。怕别人打扰,他关上了手机。 夜未央,华灯迷昧。 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东北饺子馆今天客少人疏,小凡慢慢靠过去。 夜微凉,薰风不起。 不知几点了,小凡和老板娘道别,他不想再一次耽误人家休息,拎着半瓶没灌完的二锅头向出租房晃过去。夜又凉一些了,小凡摇摇脑袋,感觉头更晕了。摸摸衣兜,钥匙不在,“靠!”。“我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过后,司机抹一把额头汗水,用标准的川话狠狠骂了一句。 黑色人影慢慢堆下,小凡松开了那半瓶奇迹般没有破碎的二锅头,不省人事。 第二章 2:第二章 我是那天下午和张小凡通的电话。在那之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想到他,就给他发了一条微信,问问最近好吗,告诉他明年是猪年,要买个红腰带。谁知道他很快回复信息说不好,腿断了一条。于是我就直接打电话,骂他别胡说八道。可接着对话几句我就确认了他没有撒谎。安慰一下,我跟他说我有时间去医院看看他。不着急是因为他说住院快半年了,等待装假肢,估计还要半年。 可第二天我就接到小凡主动打来的电话,问我忙不忙,如果不忙去看看他,他想和我聊几句。我不是很忙,于是就坐上大巴慢慢地晃悠着出发了。 见了面,小凡的气色看起来很好,还能笑得出来。简单问了一下情况,他在老婆帮助下回忆了一下经过。看得出,他老婆很累的样子。原来小凡在医院这半年有近乎五个月时间里就是个植物人。如果不是他老婆的不离不弃,估计醒过来的奇迹不会发生。我跟他老婆连着说了几遍:难为妹妹你了,这真是奇迹。 “奇迹?”小凡慢慢说着慢慢把头转向他老婆,那样子挺像初恋的,挺贱的。他又把头转向我:“高哥,我这有一个关于奇迹的故事,你有时间听吗?” “你这保养的不错嘛!面色红润。故事多长?太长了我只有酒,没得时间。” “很长。我愿意讲给你听,因为以前你吹牛逼我都是听众,我都快成你的粉丝了。”小凡说完还坏笑了两声。挺有意思。 “说吧。时间、地点、人物。你最好开个好头儿!”我也笑了。 小凡看着我的眼睛,居然很严肃很认真地就像电影里人物“思绪回到某某某”那样,小声说:“时间,我成为植物人开始到醒过来这五个月,地点,不在这里,人物,也许是我,也许不是我。” 我听他慢慢说完,本想笑一下表示洗耳恭听,但我片刻间愣住了。植物人,在没有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能发生什么故事呢?我心一动,兴致立来。“你说一个开头,看看我能不能听下去。” “好。”小凡随即起身朝他老婆要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我就从我的死亡开始说吧。” —————————— 张小凡自觉太幸运了,酒劲也完全醒了,面对平头小货车,他还能站在它面前,他都自我感觉腿不是发抖,而是麻木了。许久,他也不知多久,也不见车上有司机下来,就想慢慢横移几步,让出道来,接着是破口大骂还是互相庆幸看情况再说。心念刚动,他就自觉身体“飘”过去,一侧头,他看到的一幕把他吓到了:司机手捂电话,不停地说着什么;几个护士或蹲或跪围住地上的一个人;路人围成一圈,有人指指点点,有人举手机拍照……那地上的人是谁?也是心念刚动,小凡自觉身体直接飘到上面,然后他看见了半边血肉模糊的脸,就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每天照镜子看见的有时喜欢有时讨厌的脸。我,死了?我,不疼?我,现在是什么?我!他感觉自己大声的喊出来了,可那些人不闻不见。他急的不行,天上地下飘来飘去,撞来撞去。倏忽间,他撞在一个刚站起来的护士身上,那不是撞,是穿透而过。我,是灵魂?这真的有灵魂存在吗?我的发现,我怎么证明?警车来了,三个警察匆匆下车,拉线拍照。有一个警察向他走了过来,小凡没有等待,而是主动地迎上去。在他触碰警察的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恐惧直冲头顶,同时他也被一股大力弹到上空。瑟瑟中,小凡不自觉地躲到路边树梢后,用惊恐的眼睛看着那个自顾忙着的警察,双手不自觉地去抱紧肩头——臂相交而过,双手搂的肩头也是空空如也。他蒙了。他又觉得明白了什么。他看得见自己的衣服,看得见自己的皮鞋,并无二样。他看见右前方闪灯的急救车,忽然升起希望:我还有救啊!但紧接着,他感觉无比的困意袭来,头似乎被压住强迫他睡觉。他便睡着了。 时间估计过了一夜,小凡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和脚趾头抽动了一下,接着他醒来了。这感觉就像一场宿醉后真想说的“大梦谁先觉”。小凡抻了抻腿,舒服多了。昨夜如真还在脑海,他没有马上睁开眼,而是仔细回忆了一下。许久后,他想想,真的像别人说的“人是莫名其妙地来,无可奈何地活,不知所以地死”这样吗?小沈阳说,“眼睛一睁一闭,呵哈”——哦,他怎么不记得醉后怎样了或者是怎么睡的呢?猛然,小凡睁开双眼,然后,也是猛然地,无比的光亮自四周照起,看不见光源及方向,亮的人睁不开眼,可任他左躲右闪,双手去挡,既挡不住光亮又闭不上眼睛。周围是空的,他能动但又真实的被禁锢着。无边无际的恐惧倾轧而来,小凡的体验比以前睡觉的梦魇恐怖千万倍,亿万倍。小凡昏了过去。 小凡做梦了,这个梦也是他小时候做过的,只是记忆不太清晰了,这一次居然重温旧梦。他在山上玩呢,颠儿来颠儿去,天突然就黑了下来。有几个小伙伴大喊:往家跑,要下雨啦!——小凡跟着跑,但似乎来不及了,天黑的速度太快,转眼不见五指。在小伙伴们惊恐的来不及喊叫时,一串光亮亮的东西从东方地下朝西方天空飘去,而且耳畔似乎有风铃般叮当的声音响起。小凡和伙伴们朝亮光看去:一个由珍珠样的小球串起的人形在渐渐飘远。有个年龄大的伙伴喊:神仙!很快地,“神仙”不见踪影了,天空也刹那间恢复,黄太阳、蓝天、白云、绿草还在,感觉真好。小凡看看身边的小伙伴,他们都朝着西方跪着,小凡矮矮的个头儿这时显得那么突兀,那么样的鹤立鸡群。 镜头慢慢拉长,小凡的身影定格在长镜头里。转眼间,电影从小凡出生开始,一幕幕一天天分毫不爽。影片是彩色的,影中人是第三人称的。于是他看到了自己愿意看到的及不愿意看到的所有画面。画面来到了近几个月,他看到了那个吹牛、喝酒天天把梦想挂嘴边的张小凡。亲人不理解,家里和老婆吵架,外面朋友都找借口躲着他。他的沉沦导致夫妻离婚,为了最后一口志气他把唯一的婚房给了妻子。银行催款的都跟黑社会一个样,他远远地躲着,可天下那么点儿大,躲哪里呀。母亲病了,他回家,见母亲躺在炕上起不来,哭的枕巾都湿了。除了哭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只得在父亲近乎恶毒的眼神下蹲着不敢抬头。警察破门而入,给他戴上冰凉的手铐。也许是认了,也许是些许的愧疚让他乖乖地上了警车。接下来镜头跳的快起来,他从牢狱出来,拜祭了父母的坟。他埋头干活,只求累的心安。他在一次偶遇中碰到了以前欣赏他的老板,对方闻小凡经历唏嘘不已。老板投资,他又有了新事业,由于脚踏实地,他又在几年后风光无限。娇妻爱子,众星捧月。似乎科技进步太快,人的贪婪更是前所未有。莫名的战争,突袭的**,家园被毁。逃亡的人如洪流一般裹挟着他。烈日骄阳下,再也走不动的他散架似的躺在立交桥下,用唯一力气能驱动的眼球看着天上的太阳慢慢地慢慢地由红转黑…… 醒了,光亮不再刺眼,张小凡感觉自己浮在空间里,没有方向,很像在水中的浮漂。没有恐惧和压力,他也不去感受,他还停留在刚才的梦里。古有黄粱梦、南柯梦,今有小凡梦。这是梦中梦还是身后梦不说,在时间上他都不能确定过去、现在或未来。如果是梦中梦,就等着自己醒吧,如果是身后梦,听说人是有灵魂的,从没体验过,也可以慢慢试试。小凡痴呆呆任漂浮,除了无尽的孤独这里没有闲杂。 再一次醒来,小凡清楚多了,没有慌乱,看看周围,还是老样子,空洞洞又如雪茫茫的干净。如果真是我死了,他想,我对不起父母,我得回去看看。心思一动,他一下子就到了一家医院的病房前,很安静,走廊的灯光也很柔和,估计是夜晚。他面对一间病房,隔玻璃望进去,父亲坐在椅子上发呆,母亲趴在床头睡着了,还有那个“张小凡”,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小凡平复了一下没有心的心情,推门想进去。手透过门,哦,对,我是能穿透的,他想起来在车祸现场时对自己的发现。小凡放慢动作,就像怕惊到父母一样,小心翼翼一点点儿地把身体透过门去。就在最后一只脚刚过来时,眼前的父母突然不见了,他又仿佛置身于雪原般的空洞里。不,这不是空洞,是真正的雪原。一瞬间狂风呼啸,风雪如刀割而来。小凡感觉到了冷,感觉到那刺入骨髓的疼痛。他大声喊叫着,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努力闭上眼睛,但偏偏雪花糊住了眼皮。小凡觉得最后一丝念想都快被冻住时,风突然停了,雪花由小变大悠悠飘下,可下面却没有承接落雪的大地。很快地,这一切消失了,暖暖的太阳出现了。可还没等小凡看清这个大火球模样时,乌云翻滚,暴雨倾盆。小凡真实地置身汪洋之中,如一根朽木被打得上下翻滚,最恐怖的是他感觉自己真如朽木般随时会散架。这风雨好像永不停歇,小凡就渐渐地没有了感觉。 我还能醒过来?!小凡不再有置身空洞中的感觉,而是沉重的肢体和痛的难忍的饥饿。他爬起来,晃悠几下子才站稳:褐色的大地,灰霾的天空,周围尽是残肢断臂的人,或缓行,或爬行,**声不绝于耳。我可能死透了,这里就是地狱吧——小凡想着,左右看着。他的左顾右看,引来一群面目狰狞“人”的注意。片刻后,他们缓缓地朝他爬过来。这一下小凡害怕了,本能地转身迈动腿朝后跑。本意是跑,奈何双腿灌铅,他只好用手拉着腿勉强地挪。挪,挪,挪,他始终不敢回头,如此狰狞者不知还有多少。挪,挪,挪,他在一个小土堆前缓缓趴下了,实在挪不动了。他趴在那里,大气不敢出,但耳朵里能确定的是:人群的**声似乎远了。用泥土蹭蹭下巴,他呼出的气息吹起一点儿灰尘。他想确认一下这是怎样一个地方,以前自己如幽似灵,现在怎么感觉这个更真实呢。他慢慢用力,把双手抻到胸前,想用刚刚攒的力气撑起不堪的身子。疼痛来的太明显了,他略一停顿,感觉右手抓到了东西。他便不再去撑,侧翻一下把右手挪到眼前:那是一个淡黄色的小木牌,上面还有红色的小字。闭会儿眼睛,他才努力去辨认,上面是一副对联: 山迥迥 水潺潺 片片白云催犊返 风潇潇 雨洒洒 飘飘黄叶止儿啼 他笑了,这不是简体汉字吗?还“水潺潺”,哪有水啊!刚想及此,一下子,小凡就身置万花世界,各色光线绚绚烂烂。他的身体既不沉重也不空洞,而是仿佛水流在拽一叶轻舟般拖着他前行。缓慢还是轻快,他参照不出来,但有一样他自己能确定:没有欢喜没有忧。 我这是去哪里呀? —————————— “小凡,你的故事我很想继续听下去。这样,明天下午我还来。明天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再接着讲这个故事。” 其实我听的意犹未尽,但我约了客户,要走了。我让他讲讲小时候的事情,是想以我的弱智水平,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 “好的,高哥。”看张小凡说话的眼神,我觉得他的故事估计不短。 “回头我给你快递点儿好大米到医院来,你和小凡一起吃,都补一补。”和张小凡告别,走到病房门口我对送出来的小凡老婆说。刚好有电梯开门,我就紧着几步走上了电梯。在电梯里我就想:小凡讲的故事会是他做的梦吗? 3:屯 3:屯 张小凡的童年我不知道,今天第一次听他说,但是他来深圳以后的经历我是大概清楚的。听他娓娓道来,看他脸上缓慢但丰富的表情我知道,他没病,起码精神没什么问题。是我想多了,也许他就是在别人认为的昏迷中做了一个梦而已。现在,不得不说,他即将开始的“梦话”吸引了我。于是,我和他约定,虽然时间不能完全固定,但我有空就会来看他,听他讲故事,方便的话我将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他也提了一个要求:此时暂不能为外人道也。 OK。 —————————— 张小凡再次醒了,他不知道自己背靠着什么坐着,就是不敢睁开眼睛。但不多功夫他觉得除了饿得难受外,太阳暖暖的,晒得很舒服,还能闻到一丝干土的腥味,让他想起老家的土坯墙。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敢睁开眼睛,谁知道自己又到了哪里呢。不一会儿,小凡听到烂鞋拖地的声音走近,他有些紧张,他又闻到一股汗酸味,不免慌张,眼球在眼皮里骨碌碌乱转。“小兄弟”——妈呀,外地口音——来人啪一下拍在小凡的肩膀上,小凡惊吓中睁开了眼睛:蓬头乱发,黄眼垢面,一个老者正弯腰看着他。 “兄弟,和老哥搭伴走可好?” “你是谁?” “我是朱老三。兄弟,中土我熟,到了凉州那里就更熟了。我表弟是个大官儿,只要我们到了那……” “我在哪里?” “你睡蒙了!这么不防备的睡觉会死的!” “我在哪里?” 蓬头哥朱老三咳了一声,“这是天狼南、中土北、凉州边境。”他又神神秘秘地瞧瞧小凡,“我们再走十天八天的就到中土了,不用遭罪喽。” 小凡是蒙了,这是他妈的哪儿跟哪儿呀! 小凡吞口唾沫,发现蓬头哥穿的像个演乞丐的,而且是古代哪个朝代的乞丐。他挺富啊,腰上布袋鼓囊囊的大饼都露出半截。 朱老三看到小凡的样子,猜到他饿了。慢慢把手伸进布袋一半,奸笑着说:“饿了就没力气,当过兵吧,看这身子骨还行。咱,搭伴走,我管你饱——”他故意把“饱”字拉了个长音。 小凡看着他,又用力挤挤难受的眼睛,慢慢伸出右手。刚伸出一半,他就愣住了,手撑地一下子跳起来,在蓬头哥惊愕的眼神中左转一圈右转一圈,他发现自己这身儿也他妈的是个乞丐!而且,这个头儿、胖瘦、手脚根本不是以前的张小凡。是不是以前网络小说看多了不打赏,自己穿越了…… 闲言不多说,一老一少,老的略佝偻,少的身材匀称挺拔,他们慢慢走在夕阳中。老的唠叨不停,但又透着狡邪,一口黄牙唾沫横飞,右手扶着腰上的口袋。少的偶尔问一句,一脸茫然,但也跟紧老人,间或快两步还停下来等一等。 月初上,两人找到一个没人的颓废村子,在西北角的蓬屋外升起一堆篝火。这里天气挺怪,白天走路流汗,月亮一出来就凉如水了。不久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小凡面色苍白,不免向篝火靠近一些。老人一再强调,小凡才改口不叫他蓬头哥。朱老三看小凡的眼神很复杂,疑惑还有些失望。他问:“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小凡摇摇头。朱老三也摇摇头,自语道:“可惜了好身骨。”突然,他眼睛一亮,拿起一块小石子递给小凡,“兄弟,看见前面那个墙头木杈没,打掉它!”小凡怎么想,没人知道,愣了片刻,他接过石子,甩膀子投过去。啪!那根糟木杈断了。朱老三笑了,拍拍小凡肩头,“哈哈,兄弟,咱俩搭伴,在这防狼靠你了,到中土防流氓,三哥罩着你。”至此,小凡也算明白了一些朱老三的意思,他点点头。 朱老三的大饼子很像小凡以前吃过的馕,那饼被朱老三在炭火上晃着烤一烤,香味四溢呀!小凡白天吃了人家两个了,这次反而不好意思伸手了。倒是朱老三很大方,烤好的两个饼,直接递给小凡,还是那个一脸奸笑样。狼吞虎咽到一半,小凡噎住了,不住地咳嗽。朱老三拍拍小凡的背,小凡咳止住了,便拿手指着自己的喉咙。朱老三看着慢慢摇头,“兄弟,我没有水。”朱老三坐过去,慢慢地说,似乎无奈,但旋即小兴奋而又略显神秘地说:“我们,渴不死,有喝的。”接着,他把酸腐味的脑袋凑近小凡,压低声音说道:“狼血。”小凡一听,吓呆了。 朱老三递给小凡一把小匕首,七寸多长,外面的牛角鞘磨得油光锃亮。接着他又小跑着去找来一些枯木、窗棱、门框之类的放在火堆不远处,边忙活边向小凡交代该如何如何。小凡听在耳里,却没有走心。他看着手中的匕首,匕首好像是他见过的陶瓷做的,上面布满了花纹,小凡觉得自己的脑袋处在极度的短路中。一切不听安排也是听安排了。 半夜了,篝火不再起火焰,剩下半堆火炭儿在闪着星星。小凡在迷糊的不深沉的睡眠中闻到了腥味。他猛地睁开眼睛,顶风看没有什么,转回头赫然发现三匹狼成品字形慢慢逼近,也就在三四十米远处了。小凡“啊”一声腿一伸一脚蹬在朱老三屁股上。蓬头哥倒也不含糊,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丢下一句“杀狼”后直奔篝火旁的小屋而去。小凡傻了。瞬息生变,三匹狼吼叫着飞扑而来。 “靠!狼也懂团队战术。”这是事后小凡向朱老三抱怨的唯一一句话。 小凡当时伸直腿坐着,三匹狼转瞬间扑了过来。小凡只是转个身,没来得及站起来,狼风已至。头狼高高跃起,从小凡头顶飞过去,落地后一个漂亮的甩尾转身,龇牙裂目。另两匹狼亦左右停住,盯着小凡,倒没有采取动作。片刻,小凡咽了口唾沫,又过了片刻,小凡心虚地晃晃右手的匕首。当时他恨朱老三来不及,只是想确认一下匕首在不在手上。这下好,攻击开始了。头狼低吼,左狼狠扑过来,小凡本能地抬起左手去挡。错了,左狼佯攻,右狼没声息地扑过来一口咬住小凡右肩。“啊——!”小凡痛嚎。右狼开始晃脑袋,想要撕碎小凡那般。头狼也动了,迅疾地跳过来。小凡抬头,闻得到右狼的鼻息,看得见头狼漂浪的身姿,甚至那动作都有些慢镜头了。头狼近了,他的目标显然是小凡的脖子。其实小凡当时不知道,左狼也动了,他奔向了小凡的大腿。这生死时刻,小屋内还有一双贼眼紧盯着场面。不知是小凡晕乱了,还是大小脑交给另外一个人指挥:猛向前顶右肩,曲右臂,匕首指向左前方,双腿急缩,上身前倾腰收到半弓——左狼扑空了,右狼被甩出去摔了一跤(如果不是他咬得太紧的话),头狼的右耳被小凡左手紧紧抓住,而它的脖子上则插进了小凡右手的匕首——小凡借头狼之势向后滚过去,头狼就被他压在身下了。狼血喷涌,头狼徒劳地蹬着四肢。小凡猛抬头,以王者之势看向那两匹狼,他当时的眼神什么样子自己不知道,可小屋里的朱老三看的真切。说也奇怪,那两匹狼一下子发出狗一样的呜咽,夹着尾巴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头狼不动了,小凡一下子瘫在狼身上。朱老三以他刚才的神勇速度奔出小屋,直向小凡,边跑边喊:“兄弟,狼血!”到跟前,他也不管小凡,趴下来抽出匕首嘴对着狼的咽喉咬下去,大口吞着狼血。几下子过后,他抬起头,小凡看见朱老三满嘴的血红。朱老三可不管小凡的表情,一把按住小凡的头,把小凡的嘴压向狼的咽喉。也许渴极了,也许因为其他的什么,小凡没反抗,也大口地喝着狼血。小凡喝呛了,抬头咳嗽,朱老三又拍他的背,又是奸笑着,还问:“兄弟,狼血骚吗?”缓了一会儿,小凡小声而凶狠地回答:“不骚!”又低下头去喝,直到狼血不再冒出来。再抬头,发现朱老三正很气愤地看着他:“兄弟,三哥就喝了一口,你全喝啦!”小凡抹抹嘴,朝朱老三吼:“老子拿命换的!”“好好好,三哥不生气。”朱老三转的很快,起身时背对小凡大声地说,“兄弟,架火,烤狼肉!” 狼肉快吃光时,太阳出来了。打着嗝,小凡躺在地上问:“三哥,烤狼肉,狼不会报复吗?”朱老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一张烤干血的狼皮卷起来,拿布条捆好才说:“这儿快到中土了,狼不敢报复。再说,谁是狼王,他们知道。你不知道吗?”小凡想了想,说:“不知道。太多了。”朱老三不满意小凡的回答,歪头看了看他,然后站起来说:“兄弟,走!” 欲取先舍,一路上小凡尝试着送了几顶高帽子给朱老三,之后不经意地问问自己关心的问题,朱老三倒愿意说,还滔滔不绝,间或嘲笑一下小凡的无知。小凡当然不介意,他对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甚或他会突然冒出个念头:下一刻,我又会去哪里呢? 中土中土,中央之土,广域九州,林家被尊为天子已经享国半百载,屹立风雨,飘摇不倒。北方天狼族,和中土抗衡了几百年,部落分散,这才被呼延部落统一,建国不过二十余年;西南蜀国,时而臣服,时而打打,百年下来倒也相安无大事。世界还很大,但朱老三知道的世界也就这么大了。“要说中土啊,真可谓繁花似锦、国丰民富……” 中土,让小凡充满了幻想,而且是大唐盛世的那种。朱老三说再走一天就到。 “你真不知道你是谁?”朱老三问了无数次,有几次是突然问的,就像一下子能诈出来似的。小凡都懒得回答。 “你,姓狼吧。”“什么?”“我说,我帮你想个姓氏,你姓狼可愿意?”看朱老三眨巴着黄眼睛的态度,小凡觉得有深意,“行,谢谢三哥,我愿意姓郎。哦,哪个狼?” “你杀的狼!”朱老三停下脚步,转头认真看着小凡,又说:“我行三,你也算是我过命的兄弟之一,排第七,叫狼七吧。”“中。”小凡点点头,应该说是狼七点点头。“中是什么意思?”朱老三问。 中土西北有三关虎牢、归罴为大关,今天他们面对的是做贸易的小关,叫北市口。狼七站在关前,抹把汗,看着人来人往、人山人海、人喊马嘶的,怎么都觉得这是个市场。迈步走,人再多也都纷纷躲着他们,不为别的,味儿太大了。 进关不远,左转入巷口,没几步是块儿空地,几个破烂衣汉子靠土墙坐着呢。朱老三清清嗓子,那几个汉子立马笑脸迎上来,“三爷三爷”叫的此起彼伏。朱老三转回头,看着狼七,手指着几个汉子说:“姓狼,行七,记住喽!”汉子们眼神不解,但也纷纷点头称是。朱老三叹口气,眼巴巴地看着狼七,发表了一段正经的对一个人的演说: 我,丐帮老三。我丐帮,或乞讨或交易皆有规矩。采生折割,强索挑事,无赖讹人,毒赌淫盗不为也。为者,非我丐帮人。兄弟,你不能靠乞苟活,三哥给你指条路,归罴关,招兵,你去吧! “靠!老子也算新生命吧,还没弄明白呢,你就给我规划命运啦!”当然,这是狼七的心里话,没有说出口。不说话,朱老三也没对狼七再讲什么,指着一个汉子道:“你,送他去归罴关的路口。快去快回!” 狼七看着朱老三有些好笑,但见他也带着几分威严,低头想了想,抬头说:“谢三哥赐名之恩!” 汉子领着狼七出关口,指着一条西去的官道,只说了一句话:“顺道走,两天就到。” 狼七走了,朱老三则忙活起来了。他还真是这“天下第一大帮派”的领导,尤其是帮众人员十分的不稳定,好多事都需要他拿主意、做决断呢。晚上,朱老三回去自己的小屋,拿出一面擦得锃亮的铜镜,解开上衣,慢慢照看着左边胸口的刀口,刀口没有愈合,还在渗血。朱老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膏药,吐了点儿口水在上面,然后贴在刀口上。慢慢活动一下肚皮,深呼吸几下后,他又慢慢地穿上衣服。接着整理他那个“百宝囊”口袋,突然一拍大腿:“狼七,那把刀!” 归罴关少边民,兵曰屯军,自种自食备战练兵。这是狼七早几天问朱老三知道的。从北市口过来,不是入关,所以没有人查。这里除了排队准备出关的商人和几个来往的边民外,就是一队队屯兵,长枪林立,衣皆褐色,倒也小有壮观。虽然想着朱老三的话有些别扭,狼七还是问到了招兵的地点,就在归罴关口。 到了关口,狼七找个墙根坐下远远地看着,他想了解一下,顺便想想自己。不一会儿他看明白了:屯军招的兵多是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身强体壮最好,有点本领的立马入籍。比如:会功夫的,会做木工的,会做腊肉的等等。狼七苦笑着想,我会什么呀,教书?卖手机?他不禁慢慢沉浸到回忆中。 “小兄弟”——是朱老三吗——狼七抬起头,一位青衣束发长髯布靴的神仙一样的老者看着他,狼七自觉地肃然起敬,他站了起来。老者微笑这看他,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小兄弟,看你骨骼清奇,相貌奇伟,可否让贫道摸骨以试天机?”狼七伸出左手掌,又不禁觉得好笑,他要卖《如来神掌》可找错了对象。老者摇头,并示意狼七伸出双手。老者握住狼七的双手,慢慢闭上了眼睛。借着此时,狼七也认真地琢磨着老者,他并没有对狼七满身的气味皱眉,狼七就觉得他慈祥很多。 “你叫什么?” “狼七。” “哪里人?” “不知道。” 老者松开狼七的手,幽幽的说到:“我看不到你的过去,也看不到你的未来呀。” 老者举步就走,狼七不解。老者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回头对狼七说:“兄弟,你的小匕首可否借在下一观?” 狼七略一思索,嗯,我也想知道这匕首的信息。于是,狼七很自然的把匕首递了过去。 老者接住,先瞧了瞧外观,然后慢慢拔出牛角鞘,反复地、认真地、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地看了许久,许久。看的狼七都累了,他不禁干咳一声以作提醒。老人看向狼七笑了,然后很小心地把匕首插回牛角鞘,礼貌地递回来。狼七收好匕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老者。老者当然明白狼七的意思,只是接下来他说的话狼七就不明白了。“好匕首,好故事。你不能把它常示人前。怀璧其罪!”说完就走,前面拐弯不见了。狼七晕了,又顺墙根慢慢坐下,他就想:事情都有因果,怎么这里我遇到的都是怪怪的呢。哎,我哪里又不怪呢。狼七摸摸咕咕叫的肚子,真觉得自己要找个吃饭的地方才对。 招兵官捏着鼻子叫狼七站远点儿,问了姓名后写在竹片上。再问籍贯,家人等等,狼七一概摇头。当问到以前做哪一行狼七回答说乞丐时,招兵官再也忍不住了,手指着狼七很礼貌地吼了一个字:“滚!”狼七转身,他不是很介意,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呀。这时一匹枣红马踱步走来,昂首慢步,十分神俊,狼七不禁多看了几眼。马站住了,狼七才注意到马上的军官,黑袍亮甲,颇有军姿。军官看了看狼七,问:“你到军营,你会干什么?”声线粗条,却也沉稳。这一句问的狼七一激灵,脑海里浮现出千万匹马奔腾的影踪,他听见自己大声地说“我会养战马!”接着,他又听见军官也大声的说了一句“让他入籍,养马!”。 4:蒙 4:蒙 “我叫您马爷爷吧?” “别,就叫我老马头就行。军营里除了军阶没大小。” 老马头驼背,但还算硬朗,尤其是腿脚,平时慢拖拖的,一见到马就灵活得像个猴子。他是真爱马呀!给马梳毛时冒出一句顺口溜,给马加料时冒出一句顺口溜,给马洗澡时冒出一句顺口溜,反正在狼七听来那都是养马的经验总结。听的多了,看的多了,学的多了,狼七渐渐找到了养马的门路。几个月后,老马头问他一些养马的问题,狼七甚至能把各地各品种的马分门别类,得到了老马头的点头赞许。末了,老马头还抠搜搜从上衣衬里摸出一块泛黄的白布,展开来上面有黑色的蝇头小字。老马头面色有些凝重,干瘪的眼睛盯着狼七,“给你了。莫辜负。”狼七接过来,看见篇首两个大字:“马经”。狼七知道了这块布的分量,看着老马头,喃喃地说:“那,您就是我师傅了!”“不用。我死了,把我埋个好地儿就行。”说完老马头竟转身奔马棚去了,留给狼七一个莫名的背影。 转眼春来,冰雪不几天就融化了。归罴关北的小雁山也日渐地由下到上换着绿装。南边十里远的长河,恢复了流水声,且竟有日渐咆哮之意。那岸边的草芽也猛劲地拔。北回的雁阵过去了好几拨。几天来暖阳如袄,让人温馨。 这一天马棚的一群养马倌热络起来,纷纷有一嘴没一嘴地东拉西扯。人们庆幸去年冬天经常来劫掠的天狼匪没来,同时也庆幸兄弟们吃饭的家伙还全乎,马也没死,又增肥长膘啦。还有,今年要种点麦子,吃点面食才香。去年怕被劫掠种的都是地瓜,朝廷的军粮运过来还都是发霉的,恨死那帮贪官了。狼七也开心,他不再饿了,吃的不咋地,但管饱啊。而且,这些养马倌有油水——马吃的比人吃得好,那些燕麦他们随便偷拿点,半夜熬个粥,香的很呢。 去年冬至归罴的长官白令(长得黑,招他入军籍的那位军官)围猎黄羚,一时兴起打马跑了大半天,坏了,把马累坏了。马一回来喝几口凉水一下子卧倒不起,而偏偏最懂马的老马头去接军粮了。白令暴脾气,跳脚骂半天大伙儿也没辙,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去找老马头。狼七站了出来,白令可不是什么怀疑询问,直接一把抓住狼七的衣领,“小子,治不好我杀了你!”狼七战兢兢从怀里扯出一块布,打开一半给白令看。白令立马哈哈大笑,“有救了!有救了!小子,快开始!快!治好有功!”狼七呼引其他马倌,准备温水,找根木棍削尖备用。而他自己则不停地给马肚子按摩,又用木棍尖在马屁股不同部位戳。还好还好,大家满头大汗时马咴咴叫着一跃而起,马尾巴左右甩着,表示着它的兴奋。马倌们一阵欢呼,看狼七的眼神都是热辣辣的。白令一把拽住狼七,哈哈笑着,“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的马专门给你养,别的不用管啦!”狼七的功劳没换来军功,但换来了轻松和地位小提升。没几天,老马头回来了,他很高兴,但还是悄悄地告诉狼七,这马是落下病了,要痊愈得吃药,而这药春天才有,在一个山谷,叫春苜蓿。“春苜蓿怎么认?”狼七问。“不用认,把马牵过去,它自己就会找到并吃下的。马聪明着呢。”老马头说。 看马棚外蓝天白云,狼七觉得是时候了吧,该问问老马头什么时间出发合适。 几天后,一场小雨过去,空气越发清新了。人和马都是慵懒的,但狼七却觉得身体有一股子劲要蹦出来。老马头告诉他,春来万物生,年轻人再正常不过了。老马头和狼七一起到了司令堂,向白令如实说了马的情况,白令也准许狼七五天内找到春苜蓿治好马。第二天早晨,没给马喂食,狼七牵着马悄悄出营,向西南那神秘山谷走去。 傍晚,远山如黛,残阳如血。 狼七可能冤走了几十里路,但还是找到了这个山谷。一大段缓坡伸向谷底,中途几大块圆石高低错落,宛如帝王城,周遭几堆卵石点缀,恰似众星拱月。春夜还是有些凉。狼七把马拴住,就在圆石旁摆设自己的装备:周围一大圈麻绳绑上立杆围住,又系上几个铃铛;铁脚架吊个小锅,用来煮食;破麻布做的帐篷靠圆石扎住,为了防雨他还带了两捆蓑衣,一个给自己,一个给马;帐外靠出口倚住一柄短枪,自己怀里也揣着朱老三给的那把匕首。升起一堆篝火,给马梳梳毛,狼七钻进帐篷,枕着蓑衣小心地睡了。 半夜惊醒三次,却都是风动铃摇。当日上三竿,狼七胡乱吃了几口干粮,又跑的远远地上了次大号厕所。上厕所时他想起有一次老马头衣袋里掉出的小木片,当时他问是什么东西,老马头不常有的朝他翻翻白眼,骂了句“滚一边去”。后来老马头看狼七是真不知道,才告诉他,那是上大号用来刮屁股的。狼七当时笑的都不行了,可笑着笑着他又哭了:还笑话人家,自己和朱老三在一起时不是偷偷用土坷垃解决的吗。想到这狼七看看自己的小木片,又笑了一次。牵着马走了一大圈,狼七还在想什么是春苜蓿呢,马却不时停下来啃几口草。看着马啃东啃西的,狼七渐渐看出了门道:这匹白大人的枣红马在挑一种长叶短茎的草在啃,这可能就是春苜蓿。狼七抹抹草茬的汁,放舌尖尝尝,有些苦涩。狼七就想,该怎么弄些回去晒干备用呢。到底怎么做,还是回去问问老马头吧。马吃了半上午就饱了,狼七牵它到圆石阳面睡了个午觉。下午,马的表现真应了老马头的话:春苜蓿药效起来后马就不吃了。果然,枣红马吃的杂了,但春苜蓿一点儿也没吃。狼七拍拍马背,夸它聪明,“你还没有名字吧,我给你取个名字,叫小凡好不好。你要不喜欢就摇摇头。”枣红马(小凡)没有摇头,狼七很高兴。 突然,狼七发现圆石后面远远地走来一人一马,牵着马走,很慢。狼七看不真切,心想,难道是军营又有马病了?虽如此想,狼七还是牵着马向帐篷靠拢,以防不测。来人近了,狼七真真地看到了:马是黄骠马,却瘦骨嶙峋;而来人——该怎么形容呢,就一个字——帅,发披到肩,垂如瀑;鼻直口阔,眼神坚毅;羔裘豹饰,步履稳健;身材高大,显得孔武有力。狼七看着来人,来人也看着狼七。走到近前,来人停住脚步,盯着狼七的眼睛张嘴就问:“你会给马治病?”声音洪亮。狼七但觉突兀,一时间把心里两句话并做一句说了:“你怎么知道?”来人哈哈大笑,“我不知道。兄弟怎么称呼?”“狼七。”“好,狼七兄弟,帮我治好马,重谢!”“谢就不必了,我尽量试试。怎么称呼您?”“看来我年长,狼七兄弟叫我大哥就行了。”名字不肯示人,狼七不禁有些怀疑,但马还是要看看的,狼七也爱马呀! 狼七对着黄骠马做了一通望、闻、拍、切,看情形就如《马经》所言之“寒劫”。温补莫过于黄酒,无黄酒其他的酒要兑水,火上略热,灌下,一日一次。“大哥,有酒吗?”“有。治好马都给你。”大哥从马背袋里拿出一个灰色酒囊。狼七接过来掂了掂足有五六斤,拔开木塞一闻,足有五十度。酒囊像是羊的膀胱,酒像二锅头,以前的张小凡可没少跟二锅头打交道啊。“不是给我,是给马喝。这马很有可能是寒劫。”“哦。”大哥轻声一哦,不知道代表了几个意思。狼七目光坚定,看向大哥,“大哥,你去谷底取清水二斤,我生火煮酒,然后你帮我勒住马,灌酒。”“好!”大哥大步走向谷底。大哥是容易相信人呢还是能直达人心,狼七摇摇头,不过看大哥豪迈的背影他心中升起一种安全感。 一堆火,两个人,两匹马。狼七和大哥竟是没有话说,他们啃着干粮,看看马,间或对视一眼。突然,黄骠马翘起尾巴好像要拉粪,却放了个很响的屁。狼七一下子跳起来,跑向黄骠马,边跑边说:“大哥,屁要是凉的就好了!”狼七也是兴奋,把手伸到马屁股后面等着。大哥也跟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听见马肚子咕咕叫,黄骠马又放了一连串的屁,果然,屁是凉的。狼七高兴,大哥更是,他一把抱起狼七,原地转三圈。狼七一锅煮酒,治了两个病,黄骠马的寒劫和大哥的心病。病祛了,人也精神,两个人啃干粮的节奏都欢快许多,话匣子也就渐渐打开了。说来也怪好的,半夜时黄骠马慢慢啃起了青草。狼七怕露水草再让马着凉,赶紧跑过去把黄骠马牵过来拴在大哥旁边。 大哥,不知何许人也,行走世界,见多识广,偶或行侠,更多的是不问世事。一身武功修为,淡淡然想以武成仙。 狼七也向大哥简单讲了讲自己,他说了狼七的来历,也讲了以前的张小凡,只是把中间一段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略去。他本以为大哥会笑他胡说或一顿怪力乱神的解释,没想到大哥当时会那样说:古有昆仑,山高连天;仙人下凡昆仑,传“连山诀”。今天下三教:昆仑,涂山,青城,皆出连山。世代更迭,无所不包。《昆仑经》云:宇宙洪荒,皆成镜像。仙人者,跳出镜像也。“我去,这是宇宙宏观吗?”狼七心里想。接着狼七和大哥交流了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月快落时,二人才沉沉睡去。 又到日上三竿时,狼七先醒了,跑去谷底提回几斤水。洗洗脸后又煮了半锅酒。大哥也醒了,帮着狼七又灌了温酒给黄骠马。他们把干粮煮成稀粥,大哥把自己的两斤牛肉干掏出来,两人有说有笑有吃直到中午。黄骠马精神了,吃饱了还小跑几步,和枣红马(小凡)混的挺热乎。狼七注意到黄骠马没有骟,不解地问:“大哥,雄马不骟,性子多烈呀?”大哥手一挥,“无妨。它是我在草原临时抓的,走个一两年就放它回去。马多好,让你骑,驮你走,怎能让他失去本性呢。”“大哥奇人!”狼七这句不是拍马屁,是真心话。黄骠马又放屁了,狼七还是用手试的,高兴地告诉大哥不用灌酒了,屁是热的。 剩下的酒大哥说和狼七一起喝掉。狼七真想喝,但万一醉了狼来了怎么办,天狼匪来了怎么办?大哥神秘笑笑,拍拍胸脯说:“不怕!你知道去年冬天天狼匪为什么没去边关劫掠吗?有些事大哥一般不管,但他们那晚打扰大哥喝酒,我就把他们大小十几个什么将军、头领的鸟人杀了。”“杀了”二字,大哥还是用很轻的声音说的。狼七一下子呆住了,他都不能脑补当时的画面。 “别愣着,喝酒!” 愉悦春时短,转眼四五天。偶然的,狼七拿出朱老三的小匕首给大哥看看,他想解开那天那个神仙一样老者给他造成的困惑。大哥接过去,抽出来看了,虽没有老神仙那样凝神,但也看了好久。然后大哥说话了,一改豪爽为持重:“貌似屠龙刀。锋利,坚韧无比。无他。”虽没有更多的信息,但知道一个貌似的名字也很好。狼七内心笑了,心想“如果这样,要还给朱三哥。”“我有好剑!”大哥突然大声一句,吓狼七一跳。然后他盯着大哥,看他大摇摆走到黄骠马旁,从一个长布袋里抽出一把——一把比大砍刀还大的“重剑”!然后大哥走回来,盘膝坐下,双手把剑示于狼七眼前。这把剑有看头:通体灰黑,没有剑锋只有剑型,手柄似乎一体成型而没有明显剑首,粗壮又精致,最怪的是靠近剑档的剑身上有一个凹口。狼七在看,大哥在说:“传说倚天剑是欧冶子铸造,这把剑经鉴定也是欧冶子铸造。剑身较重,没有开刃,估计他老人家有自己的想法吧。你看,剑身这里的小坑坑都这么别致。我本想把重剑二字凿刻在剑身上,但怕自己不能理解欧冶子真意破坏了剑的比重,只能把心爱的名字刻在心里。欧冶子,铸剑痴也!”狼七看大哥迷离的眼神仿佛他在和心爱的少女对话一样,觉得好笑。但转念一想,狼七还是喃喃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大哥何尝不是剑痴。” 大哥要走了。一跃上马,一句话“走了”,一挥手,打马南去。狼七看着,怅然若失。现在都不知道大哥的名字,还怀疑他不诚恳,可这几天狼七得到的是什么?一口酒一句心法,两口酒一招道式,大哥手把手地教,以身为范地做。任狼七回忆张小凡加上现在的经历,他做梦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武功是如此的神奇。 狼七还在愣神,大哥骑黄骠马又回来了,狼七不管这是为什么,心里反正一阵高兴,他跑着迎上去。“兄弟”,大哥抽出他的那把重剑,“我不用剑了,送给你”。说着随手一掷,锵一声直插入圆石凹处没至剑柄。“等你有力气拔出来,才是你的。”狼七愕然中,大哥拨转马头走了。 狼七立风中,任衣袂飘摆。 走,我也走。狼七收拾停当,骑上枣红马,觉得硌屁股,这里怎么没人用马鞍呢,回去自己弄一个。走几步,回望一眼那重剑柄,他一骗腿下了马,朝重剑走过去。他就端详啊,再端详:剑都讲究轻灵,这剑咋这么重呢?大哥教的更多是心法,重剑只有九个招式呀。现在军营偶尔的训练中也是砍、劈、削的刀法呀?难道行侠的人都这么拽吗?难道这是倚天剑?!他没忍住,慢慢伸出手拼命用力,然后双腿蹬在石角上用力,大喊一声用力,这把剑竟然纹丝不动。喘息了一会儿,狼七找些小石头,盖在露出的剑柄上,觉得没毛病了,才跑到马跟前,跃上马一夹腿,决然地朝来时路跑去。 回程是快的,天快黑时他望见了归罴关。但远见的关隘杂乱而不闻人马声。血腥味让狼七警惕地端起短枪,把马背上的蓑衣等杂物推掉,夹腿让马小跑起来。弯过左边哨卡,从后门直入军营。 狼七傻眼了,但见屯军尸体横七竖八地到处都是,几千具呀,血还未干,有的尸体还没有凉呢。这得是怎样规模的敌人才能杀的这么干净、狠绝!绝不是千八百的天狼匪能做的。粮草还在,马匹全无。敌人是谁?什么目的?狼七不禁胆颤。马棚外,狼七发现了老马头的半具尸体,右手左脚已经不知断到哪里去了。 5:需 5:需 “你是说你遇见了一位高人。” “是大哥。你知道我们东北人很容易称兄道弟的,但能真正心里认可的大哥可不是表面的恭维!” “晓得。” “你觉得在故事中,这位大哥影响了你,像心灵导师那样?” “不止。远远不止。”小凡叹了一口气,眼神慈祥,估计就像他“大哥”那样的眼神。 “接着讲吧。当时你看到那样一幅堪称惨烈的情状,你怎么想的?你怎么做的?” “我自北来希永伫,君不见,高天流云别投影,变化人间谁能顾。” “你写的?” “不是。是一个酒鬼写的。” “他也在你的故事里?” “在,也不在。不在,也非不在。” “丢!——” —————————— 狼七想起众人的欢愉,想着老马头的眼神,看着满地的尸体,闻着呛鼻的血腥味,悲愤填胸。为亲人悲,为死人愤,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土人,但这个还算温馨的“家”没有了。 狼七突然想起马倌们说,天狼匪割人耳邀功,他们会把自己人的尸体拖走,或集中坑谷任土狼啃咬,或投河顺水;而天狼军则不同,他们也割人耳邀功,但自己人和敌人的尸体都是集中焚烧的。对,查看。 狼七端枪走了一小圈儿,还特意到给马饮水的石槽地儿看了看:尸体耳朵都少一只,但找不见敌人的尸体。这应该是天狼匪所为。回到马棚附近,狼七拖着老马头的尸体到了一堵土墙边,然后以背推墙。轰一声,老马头的尸体被残墙废土淹埋。一抄手,狼七抓过来一根木棍,用力插在土堆上,心想这就是老马头的碑吧。以中土礼,狼七对着老马头的“坟”长揖到地。转身上马,他要到最近的烽火台去。 烽火台无人,也没有尸体,但狼粪、干柴、桐油还在。狼七观察四下无人,就把一堆干柴从柴仓抱到烽火台中心。拿出油绳、火石,刚敲了两下,狼七就停止了动作。他很奇怪,敌人干什么?如果三倍于我,那要接近两万人,如果五倍于我,那就是三万多人,这是天狼匪吗?大哥说去年冬天劫掠的事,冬已过,天狼人干嘛在春草疯长、牛肥羊哺的季节来,而且这好似有全盘计划。如果我是敌人的首领,几万大军无声调动,目标归罴,所得不会很多;北市口临长河,虽有很多油水但商人的货物都在南岸。打虎牢关?可雄关虎牢,两山之隘,背抵长河,常年驻军就有三万人,骑兵、步兵、水军兼备,怎么可能。如果我是两军首领该怎么打?围着柴堆转了两圈,狼七决定不生烽火,直接去虎牢报信。 狼七飞身上马,依着稀疏的星光,朝虎牢关飞驰。三百多里的直路,他没有选择,而是走了一条弯弯小路,其间还有一段牵马才能勉强通过的崖壁。第二天半夜时分,狼七刚刚赶到了虎牢关下。 狼七勒住马,人马俱是气喘不止。面对着关前尖头木障,看看关上随风晃荡的气死风灯,狼七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清清嗓子:“喂!”刚一出声,关上垛口齐刷刷几百名弓箭手现身,弯弓对准狼七。乍现的阵势吓狼七一跳。关上士兵高喊:“来者何人!”“狼七!我叫狼七——归罴关没啦,人都死啦!我来报信。”“全死啦!你活着?”关上人不相信是有理由的。“我去给白令长官放马,回来时看见所有人死了。血还没干呢,我就来报信!——”狼七解释。关上没声了,估计正商量着。不一会儿,关上人喊:“谁知道你是不是奸细?可有证物?”狼七听闻一时语塞,他真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一下,他对着关上喊:“这匹马就是白长官的枣红马。如果我是奸细你们怕我一个人吗!”哪一个解释对了,狼七不知道。就听关上人喊:“闸门升三尺,你钻进来!”嘎吱吱,闸门升起。狼七觉得有点儿小屈辱,但还是下了马。 狼七被反绑着双手“请进”了军令堂。银将军何大河打着哈欠升帐入座。在这之前狼七已经重复讲了两次归罴关了,这下估计问的更细致了。一名偏将军上座前在何大河耳边嘀咕着。何大河眼皮都没有撩一下,低着头,又点点头。嘀咕完,何大河看向狼七。眼皮不撩吗,感情何大河的眼皮很长,看着就跟睡觉了差不多。何大河开口了,“你叫什么?”“狼七。”“为什么不点烽火?”狼七没想到何大河问的和别人一样,他想想自己挺难回答的。略思索一小会儿,狼七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及担心总结成一句话,“我怕敌人伏袭援军。”“嗯?”这是何大河的鼻音。他站起来,走出座位,站定了歪头看着狼七。突然,何大河对偏将军命令:“立即发两拨探马,走直路,一路归罴,一路北市口。所有将士二级战备,哨岗前移百里。现在就做饭,半个时辰内吃完。带狼七下去,看押。”说完,何大河走入后堂。狼七看着传说中的银将军背影,又看看军令堂上木雕的白虎,他搞不清这么牛逼的虎牢关,怎么将军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势像个贵妇人。哦,对了,狼七似乎没看到何将军的胡子。 天亮了,狼七虽解除了绑手,却有士兵看押着。吃的饱了,他迷糊着就要睡着了。忽然,人喊马嘶,惊天动地,但那动静听着就知道是有秩序的,训练有素的。不一会儿,一个士兵跑进营房,对着狼七命令:“将军令,狼七立即登城随军御敌!” 狼七跟着士兵一路跑着登上城头,来到何大河身边。银将军一身黑甲,铜盔锃亮,颇有儒将风范。原来这银将军是等级称号,不是颜色。屯军的衣服是褐色,虎牢关的士兵穿黑白色。何大河看看狼七,笑了一下,“狼七,你的担心不一定对,但你的报信是真的。探马未回,前哨已报告天郎军入侵。你看!”他指着关外开阔的戈壁,但见黑压压不知道几万人,全是骑兵,兵甲不齐,但旗幡烈烈,血红的狼头旗清晰无比。何大河说:“这是天郎军的精锐!”狼七从没见过这阵势,以前在深圳看工厂下班的小妹妹一大片,但跟眼前的情景没法比。“你是养马的,骑术肯定行,但恐怕你不习骑阵。你擅长什么兵器?”何大河问。“剑。”“剑要近身用。给他剑!守城去吧。”狼七接过士兵递过来的铁剑,低头向何大河行了个军礼。 半个时辰过去,敌人方阵中传来阵阵号角声,一波又一波。但见敌人三个骑兵方阵缓缓开动。听闻号角,狼七脑子里冒出古人的诗句:城头画角三四声,匣里宝刀昼夜鸣。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是慷慨。左右看看,各将军和士兵们无人动容,全都严肃而不作声。 敌人近了,马匹开始慢跑起来。 敌人更近了,战马狂奔,喊杀震天。 “击鼓御敌!”传令官令旗挥动,大鼓咚咚响起,节奏由慢而快。狼七觉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敌人快到一箭地之限外,兜马回旋,个个甩膀子抛掷石块向城头打来。就是那种布条兜石块,抡圆了松开布条一端的那种抛掷。城上箭矢铺天盖地,城下石块如蝗虫飞来。这场面就像两个小孩儿玩远程魔法攻击,但,任何简单的形式在数量扩大下都演化着恐怖的级别。有被射中的敌人,但只要伤的不重,照样哇哇叫着冲过来。有被石块砸中的我军,但只要伤的不重也是没有人退缩。“什么是军人?”狼七不禁想着。 敌人不登城,狼七似乎很闲。而整个下午,就是射箭和投石比赛。有阵势,但时间久了也失去了看头。到后来弓箭兵干脆不再整齐的射箭,而是自己管自己。傍晚,敌人退去。将军命令清点死伤,几十人伤,无人亡。很小的伤亡啊。 饭后,狼七所在的步兵小队被要求立即睡觉,三更天换岗守关。狼七他们也累了,小队就在城下箭垛旁睡着了。这两更时间的觉,狼七和他的小队员们不知道何大河召开了紧急会议。 三更天到,狼七随小队登城,只见十几里外一片篝火,映红了半边天。那是敌人的驻扎地。不一会儿,闸门开启,一大队骑兵鱼贯出城。狼七看在眼里,那马蹄踏地都没有声响,骑兵们个个不语,弓箭在背,弯刀在手。估计他们去劫营了。 大概四更天的时候,远远传来混乱的喊杀声。所有守城士兵都扒垛口看着,支棱耳朵听着。好一会儿,喊杀声没有了,敌人那片篝火未见有什么变化。“报!——”一骑马疯驰而来。骑马人远远的就喊。闸门急起,来人打马弯腰穿闸门而去。士兵们面面相觑,但没有人说话。不一会儿,传令兵跑上城头,边跑边喊:“将军令!一级战备,防敌人夜袭!”弓箭手也一队队登上城头,个个守住垛口。在这紧张的一级战备中,狼七和伙伴们挨到天亮,敌人也没有来。 再换防上城头,已经是中午。士兵们都看到了敌人的行动。和昨天一样,只是人看起来更多。前面的方队变成五个,那就是五千人呐。狼七和士兵们都紧张起来,但似乎又都不比昨天紧张,因为大家觉得再进行射箭投石比赛,我们会比昨天发挥的更好。 果然如昨,城上城外互动起来。喊得震天响,没什么伤亡,甚至偶尔听见士兵们的笑声。难道这是一场更高、更快、更强的运动?! 数轮过后,敌人后面的方阵行动了,快速地朝前移动。狼七看见了,似乎远处坐藤椅上观战的何大河也看见了。突然,见他手一挥,令旗呼呼挥动几下,狼七和士兵们都被命令着停止射箭,躲垛墙下。 敌人号角响了,一声声长调,无比悲凉。前几队的敌人又冲上来投石,狼七他们没动。好一会儿,传令官大喊准备,士兵们才站起来,也才看到不远处,敌人后队人马中高高耸立的几十架投石机。“靠!这下玩儿大了。”狼七心里骂着。“准备滚木,擂石。守城兵每人一把盾牌!”这是新的命令。 至今回忆那个场面,狼七都很害怕,因为那是他的第一次。箭如雨下,石如蝗飞。还有连续不断的投石机送来的大石块,砸在城上就是一个坑,砸中人死一片。还有装满油点着火的陶罐子,砸下来烧的棚屋、军营到处起火。还有好多石块落在城门前,堆在闸门下有半丈高。再硬的墙也有疲劳度,不久城头就出现了几个缺口。敌人还没有登城进攻,士兵们冒死快速地修复着缺口。虽然有了投石机,但敌人那五千骑兵却没有半分懈怠,反而变本加厉的投石。很久,狼七看见抬上来几十架“巨弩”。两个士兵躺地下脚蹬着才能挂上弩弦,第三个士兵负责把一人高的箭矢放上去,再发射。果然有效,射程超乎想象,直抵敌军后阵,造成不小的震动。可是,喜气劲儿还没过呢,一个着火的陶罐飞来,正砸在几十个躺地上蹬弩的士兵堆里,一瞬间,几具身体不动了,还有几十个士兵满地打滚,想扑灭身上的火。其他士兵放下刀剑,赶过去帮忙。狼七震惊并犹豫一下,也跟着跑过去,可是太慌张,他结实的摔了嘴啃泥。等他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大群飞上来的石块把救人的士兵打的散倒一片,有的**都出来了。可以肯定的说,今天的战斗,狼七他们落在下风。更可以肯定的是,此时的狼七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 战斗半夜才停。没发挥的骑兵们充当着救火队员,城上城下的运送伤员,运送饭食,运送修城的条石,运送尸体、箭矢……这是真实的冷兵器战斗,还是大场面的战斗啊!此时的狼七窝在墙角,端着饭食还不知道,他,两世为人,接下来要度过最难熬、最凄惨、最惊心、最无畏、最冷血的一个月。 是的,才刚刚开始。 如果说昨天的战斗吓坏了没见过阵仗的狼七,那第三天的天狼军进攻才真的吓人,吓坏了军队,急死了何大河将军。 似乎天狼军的早晨都是从中午开始,因为他们在准备。狼七所属的小队有了新的任务。搬运、救火,城上城下跑,下午时狼七已经累得那叫爬了,眼冒金星。就是在这样情况下,狼七还自我感叹呢:人生在世,我的青春不由我做主啊! 正忙得昏天黑地呢,有士兵在城头喊:“看狼贼做甚呢!”将军们由士兵顶着盾牌手搭凉棚朝下观看。狼七半蹲着,挪向垛口,他终于看见:敌人每两骑并排,马上兵两人拉住一块布或一块皮的两端,中间兜的不是石块就是泥土,在后方投石的掩护下冲到城墙边,丢下泥土就走,回头还边跑边放箭。好战法。狼七想,这是攻城的节奏啊。千多米长的城墙,这样下去敌人迟早会挥舞着马刀爬上来,甚至骑着马冲上来也未尝不可。狼七扭头看向远处的何大河,西阳刺眼,他看不清何大河的表情,听不见他说的话,但见他手挥了几下就有一个副官伸脖子朝下看。头伸出垛口,太危险了。狼七想他看什么,也不禁朝下偷看。但见敌人两骑驰来,左骑人突然左手翻弓同时捏住一只羽箭,身后仰左脚蹬弓,左手拉弦,那支箭在噪音背景下悄无声息,直没入副官脖颈。动作太快太漂亮了,那动作细节只能后来慢慢回味。副官身体前倾坠下城头。士兵们似乎出离了愤怒,弓箭兵纷纷涌向垛口朝下放箭。也怪了,那两骑除了抛弃泥土外,拐着弯儿跑竟毫发无损的回去了。狼七倒吸口冷气,天狼军太强悍了,看来何大河该为难了。 积土成山可不是梦,就看你速度有多快,剩下的就是交给时间了。看着城下渐起的土石沿城墙堆成的坡道,任谁也笑不出来。将士们脸上的愁苦、愤怒有目共睹。何大河似乎也坐不住了,他每每亲临城头,顺手还帮运送的士兵拖一把,让将士们特别感动。 一天夜里,有几百士兵去城外刨土石,结果被冲过来的天狼兵一顿乱箭射回。他们箭法精准,这一次就丢掉了一百多人的性命。 有时换岗下来,狼七就思索一个问题,其实他不知道何大河也在思索和他一样的问题:攻城不是敌人的强项,但这次是认真的,为什么?这种打法耗时,敌人不拍粮草不济和中土的援军吗?敌人的真实目标、目的是什么?敌军主帅、谋士是谁,我们在和谁斗智斗勇? 连续二十几天,天天如此,土石快堆到城头了。攻防变得白热化,死伤越来越多,最主要的是敌军时而疯狂时而温吞,偶尔晚上进攻到天明,这种打法根本就是敌人牵着我们鼻子走,还不得不走。照死伤的速度,不多久军队就崩溃了。城头上、土石堆上尽是尸体、血、油、烧焦的木棍,丢弃的器械,而这些也成为土石堆不断增高的“土石”。 信使出发了,过了长河要六百里加急的。有偏将军在城下给将士鼓舞士气,并不避讳信使的事,他说:“这是第二批信使。第一批我只是说了天狼军侵犯的事儿,并没有想到今天的情况。现在不得不说情势危急,相信我皇会派援军。我泱泱中土,百十万的援军随便几天就能出发的。”狼七不晓得真假,但将士们的欢呼表明他们是信任长官的,相信朝廷的。 快一个月过去了,虎牢关已经送给敌人两万具尸体了。半夜风起,狼七觉得空气中都是血腥味。一闭眼,尽是那张小凡死去时似乎经历的景象,残肢断臂的亡魂哀嚎游走。偶尔看见何大河,也是日渐憔悴,眼圈都是黑的,每每看见尸体抬下去,就能发现他的手抖上几抖。 天是当年算的。 这一天早上,狼七看见何大河领着六七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登城,一手指向快与城墙高齐的土石堆给老者看,又指指远处漫水一样连片的敌营,老者们无不动容。士兵们都站立看着,默不作声。远远近近的有一句没一句的狼七就听何大河说:“我虎牢关破……不说中土涂炭……首先……何两族的关西三川……基业将荡然无存……”老者们不住点头。临下城时几位老者不住地向将士们说着“辛苦了!”眼里噙着泪水。 两天后,长河渡口搬来无数的烤熟的牛羊肉、无数的干饼、炒熟的大麦,还有几百坛老酒。衣衫破碎的将士们在何大河的目光注视下,分批有序地领肉喝酒。不久,又有一批批没穿军衣的青壮年来到阵前,领队的就是那几位老者。狼七喝了几大口酒,又朝手臂、大腿新添的几处伤口喷了几口酒,他明白这是那所谓的什么两族的支援。哪一个民族内部都是有争斗的,能让他们团结一致的一定是外力。但外力如果不是足够强大,谁也别想着灭掉这个民族。把散沙子压实了,也许就是顽石一块。 6:讼 6:讼 战斗继续,死伤更多,尤其是骑兵,在防城战上没人领导的使用蛮力,大多死的冤枉。那天下午,城头爬上来百十个天狼兵,还有一面天狼旗。见此景,城外天狼兵一阵欢呼。兵士们眼睛红了,几百个冲上去死夺。一个叫白起的将军更是一剑斩狼旗,顿时灭了天狼军气焰,涨了将士们的士气。士气这个东西在恰当时候出现真实管用,很快的那一百多天狼兵就被斩首。但士气不能当饭吃,何大河手下还能战斗的人有几个千,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敌人,会发动总攻的。因为十几天不见的投石机又被推到了前阵,而敌人的进攻也放慢了节奏。 夜晚闷热,城下的兵士几十人坐成一圈,围着一堆堆小篝火什么也不说,有的擦刀剑,有的就抱着枪傻坐着。不知是谁,在不远处小声哼着歌谣,声调悠长。狼七听不清唱什么。有人唱,知者随,不久几十个人以枪顿地、以刀击盾群起共和。几十个汉子,声音再小也震动了这夜晚。狼七听清了两句:遥遥家乡兮——我为爹娘——。狼七眼睛有些湿润。突然,他有种不祥之感:军人思乡,可怕!“别唱啦!”一人大喝,踏步而来。众人止,目视来人,正是白天斩狼旗的白起。当时众人可是欢呼“白起!白起!”的。“谁先唱的?”众人不语,也有人把目光投向了某人。那人战兢兢立起,懦声说:“白,白将军,我唱的。”白起拍拍他的肩头,“我们打仗就是为了爹娘啊!想家的心传开去,谁还打仗?”“我——”,那士兵的“我”字还没有说完整,白起手起剑落,士兵头颅落地,一腔血喷溅白起一身。白起薅头发抓起头颅,举过头顶,对兵士大喊:“誓死守关,为我三川!”狼七和兵士们一起,举起手中枪、剑、刀,盾、干饼,齐声跟着白起喊:“誓死守关,为我三川!”那一夜,这两句话传遍虎牢关,所有将士喊了无数遍。 是夜,雷声滚滚。第二天,好一场大雨,从早到晚。敌人不进攻了,将士们城上城下在雨中尽情撒欢。狼七更是脱了上衣,抬头向天,任雨扑打,仿佛那雨是天神之怒,能洗涤丑恶、罪孽似的。狼七还用匕首割去长头发,胡须,要死了,死的干净点儿。 就在雨中,狼七和其他一些士兵被通知集合。在还能遮点儿雨的马棚下,两千人听何大河发布命令:将士们!这雨帮了我们,土石堆被冲的矮了很多。但这雨,也帮了狼贼,土石堆被雨压得夯实了。我们要出奇兵,有一条小路可绕到敌人背后。现在让你们去,一是我们到了生死存亡时刻,二是敌人也疲劳了会疏于防范。白将军代我行军令,绕过去,找机会突袭敌军。你们昨晚喊的我听见了,很好,现在我随你们一起喊:“誓死守关!为我三川!” 出发!何大河一挥手。狼七站出来低头说:“斗胆禀将军,我们是否可以给马准备马鞍和马镫!”“什么马鞍、马镫?你能活着回来再说。”何大河不耐烦的走了。 崖壁到了,看来不止老马头一人知道小路。这小路对敌人来说用处不大,绕了半圈还是绕到虎牢关前,可对于他们来说就不一样了,他们可绕到敌人背后。所有人下马,前头的十几个人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上宽仅容一人的悬崖。崖高路窄,加上雨湿路滑,人和马的腿都是抖的。几声惊恐的嚎叫,前面掉下去三骑,后两人还是被马拽下去的。后面的人马更怕了。 白起命人叫过狼七,“你是怎么过来的?”“我把马眼睛蒙住了。”“你不早说!”白起怒目,一鞭子甩过来。边上一老兵抓住鞭子,“将军勿怒。狼七现在的地位没资格直接向您汇报。”狼七感激地看看老兵。白起收回鞭子,看看狼七,说:“你前面领路,我们照着做,跟着走。现在,你是伍人长,有事直接向我汇报!” 人马顺利通过。第二天,雨彻底停了。烂泥中、戈壁上、沼泽里,又行军一天一夜他们才到了北市口附近。雨水冲刷了曾经的血水,但地上的腐骨还在。不知道这些尸体有多少是自己腐烂的,又有多少是被土狼啃过的。找营地,垒灶生火。白将军令,明天一早就出发,向虎牢关前进。 第二天,队伍集合,白将军正在训话时,一队人马奔跑而来。到跟前,来人不下马,喘着气问:“你是白将军?”白起行军礼,“在下白起。”来人大声说:“奉银将军何大河令,白起及所部骑兵前去归罴关和二皇子人马会合,听二皇子调遣。”他又从怀里拿出一块黄绫,“跪下!奉——皇子林离谕令:本皇子亲率援军驰援虎牢关。所有关隘、州县人马听从调遣。此——”将士们一阵欢呼,朝廷援军到了,还是皇子率军亲征。只是狼七觉得怪怪的:这二皇子谕旨一定是先给了何大河,何大河才交代他们赶过来传话给白起。可是,他们如此快是怎么通过敌营的呢。 二皇子,狼七是见不到的。也没有再打仗,半个月后皇子回京,白起随皇子走了。偏将军赤松子领着他们回到了虎牢关。再见虎牢,满目疮痍。天狼军堆起的土石堆形状就像一把弯刀插入城墙。不用说,重建工作开始了,依何大河的意思虎牢关城下要挖一条三丈宽的沟,没有水也要干壕沟,闸门改用吊桥。期间朝廷二皇子谕令:论功行赏、封爵。轮到狼七,嘿,小小的“伍人长”也坐实了。 若干年后的一天晚上,狼七和何大河谈到当年虎牢关御敌,狼七不解地问:“你派的信使咋没回信呢?”何大河笑了,他慢慢讲述了他的经过。 天狼入侵,何大河立即六百里加急驿站传报敌情,并通知沿途各州县、关隘,同时派出信使上报朝廷,因为这也是规矩。何大河陈述了事实,信使本也不急,结果到京城后信是报了,信使却被挡在帅府门外。信使等不到朝廷答复也不敢问,就傻傻等着。第二批信使出发就是求援了。何大河还让信使带上金银珠宝,进京后上下打点以求尽早得到消息。第二批信使很快回来,回复说朝廷派不出援军,要何大河自己便宜行事。自此,便天天有信使疾驰京城。快挺不住了,朝廷的旨意到,但不是圣旨,是二皇子的谕令,让何大河兼任关西三川牧。后来,第一批信使也匆匆回来,并带给何大河震惊的消息:皇帝崩,未发丧,二皇子代理国政。而何大河送了不少金银珠宝的老太监——军政监国理事,姜海恩——以叛逆罪被处死、抄家。何大河在几天的矛盾煎熬后决定,让白起领两千骑兵绕到敌后,伺机偷袭,并密嘱白起,如果没机会或者虎牢关破他就带人马远走东北投奔嵬族。而就在狼七他们出发后,何大河集中人力,要拆除了长河渡口,凿沉所有船只。可也就在当晚,接到二皇子谕令:皇子亲率援军赶来,先锋已经进驻凉州,并且已经和天狼军约定了停战三天,这三天后要何大河整训军队交给皇子指挥。 听着何大河的讲述,狼七仿佛又回到了那决绝苦难的一个月。 半月后,天狼军开始陆续退去,何大河得以近距离数数敌军人数,约有二十万。天哪,这还没有包括死去的狼贼及赶来集结尚在路上的天狼其他部族。敌人声势浩大抱以必死之决心何故草率收兵,难道真的如二皇子所说是天狼军为报那“断臂”之仇吗? 虎牢关要重建,没人相信敌人的城下之盟。将士们都嚷嚷着要挖走那个大土石堆,但何大河不让动,说要上报朝廷,请大人物定夺。一个月后,朝廷下“谕令”,着何大河总领虎牢关重建,并派天师前来勘察改建。天师来了,据狼七听人议论天师完全同意何大河的大方案,只是要在一些细节上做做修改。 两天后,狼七被银将军何大河叫去,陪天师周围勘察。不是伍人长吗,就给他配了五个骑兵。天师倒没什么架子,一袭青色长袍,后背秀了一只仙鹤,也担得起他的身份。天师有意思,走走停停,还经常和士兵唠家常,你家几口人啦,是白氏还是何氏呀。狼七觉得好笑。可这总比天天扛木头拉条石轻省啊,挺开心。 一个月,足以让狼七闷得慌。天师快走了,那天夜晚,何大河设宴欢送天师。千人长以上的将领都去了。狼七也算有功劳,在营房里享受了宴席开始后送来的几个菜,一壶酒。狼七喝了一口酒,余下的都给了手下五个人分了。当官就是不一样啊,这五个人狼七最喜欢白圭,他很执着,都有些执拗了,不过对狼七言听计从,很是让狼七欣慰。白圭武功还不错,家学渊源很好,来参军就因为他不喜欢后妈。狼七吃饱了,歪在营房榻上,想着明天要干活了。这时传令兵来了,说何将军令狼七进军令堂后堂。后堂?没去过呀。 狼七到了,传令兵下去,后堂上座只有两人,何大河和天师。狼七行礼,何大河点点头。然后何大河和天师都不说话,狼七心里有些发毛。笑盈盈的何大河很久才问:“狼七,你说的马鞍和马镫是什么东西?”“哦,”这样啊,狼七舒了口气,“这是——”狼七想了想,看向何大河,意思是你能听我讲多长时间?何大河似乎看透了狼七的表情,抬手招呼,“坐下,慢慢说。” 第二天,何大河率一众人等送天师到长河渡口。他们到的时候,渡口早有皇家卫队一百多人在等呢,阵势很大,场面奢华。难得的,天师朝众位拱拱手,“月来辛苦大家了!”狼七和大家一起慌忙还礼。末了,天师登船时不回头说了一句:“狼七,莫忘了归罴关老夫的话!”嗯?狼七有点发蒙。回来路上,狼七不管别人怪异的目光,一直在想,忽然一拍脑袋:天哪,不是摸骨那仙人嘛! 做马鞍吗,材料不够,何大河尽力地从重建虎牢关材料中挪出一些木料、藤条、竹片什么的。狼七光会说不会做,后来找了一大堆工匠来,才在狼七连说带比画中做出了鞍镫的雏形。五天后,三十套狼七比较满意的作品交给何大河。何大河兴致很高,亲自套上战马试了好几圈,赞不绝口。可第二天,何大河召集参与的工匠、士兵开会——这是军阶最低级别的一次会议——保密!此事决不能公开。鞍镫偷偷地做,狼七去虎牢工地为监工,鞍镫的事情由何大河另派监工。 狼七位卑人低,不敢问什么,听从命令吧。这可好,接下来几天狼七入了魔,这在这世界算一大发明吧,别说专利费了,还不让参与,人心难量。有时他睡到了半夜还能想起这事。现在他挺风光,虎牢报信,引路骑兵,陪天师勘察,从养马倌到伍人长,大人物不说,其他的伍人长见了狼七那招呼打的都有点儿脸红。也该着他倒霉,一天伍人长何喾弄了坛酒,大家一顿开怀。席间不知怎么地,狼七说了马鞍马镫的事。说者无心,第二天都忘了,听者有意,跟他一样着了魔,不把这事捅出去寝食难安。有人逮个机会,报告给了朝廷派来的监工——林阙。本来林阙是撒手的监工,但听闻此事他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做点文章。新皇肯定是二皇子,但自己是老皇帝的人,怎么邀功? 林阙的想法,是狼七很多年以后才知道的。那时他看着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林阙,他选择放了他。 狼七被捕。审问者问些简单的问题后就不再问了,就一件事:打。别等林阙问,最好扛不住打,自己招点儿什么。五天后,何大河亲自升帐审问,举狼七三条罪状:一是狼七来路不明。二是所谓马鞍马镫未经朝廷证实就广泛散播,又诬陷何将军挪用重建虎牢材料。三是多有怨言,其性或奸。何大河沉声问狼七认罪否。狼七,几世的酒都醒了,遭人陷害了,怪自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狼七抬头,鼓着肿胀的腮帮子慢慢说:“未经朝廷证实,我不该传播。诬陷何将军纯属子虚乌有。我虽偶有怨言,但从虎牢关报信到随白起将军进驻北市口,绝无二心天可鉴。”啪!何大河一拍案板,起身怒斥:“巧舌如簧!巧言令色!”转头对林阙拱手,“恳请林监秉公执法。” 又一个月后,狼七面对公堂的是朝廷来的老太监,左右手是何大河跟林阙。此时的狼七,嘴歪眼斜,走路打晃。到此刻他才知道为什么牢狱不是人呆的。身上的《马经》没了,匕首没了,攒的几个银钱也没了。如果真有钱,他也肯定少遭罪,因为狱卒曾当面问他要钱来着。太监不审问,直接宣判:狼七,虎牢关一个月,其心或不二,除军籍,留下养马。其言妄谈,不足畏,不足用。何大河将军,伍人长这样的芝麻官都亲近,治军不严,着罚俸半年。 没死。虽冤枉,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由的空气是多么新鲜和来之不易啊。回到军营,以前的伍人长们不见了,只有白圭一日两来,问问寒暖,偶尔一个大饼子,还贴衣襟掏出来。起初狼七不吃,白圭也不劝,放下就走。后来,饼子攒的有一摞了,狼七也就吃了。 半年,又到秋天,北雁南飞。狼七名义是养马,实则无事,他自己的枣红马“小凡”都不知道被谁骑呢。他每天就到马棚空地上打打坐,练练剑。有一次一个偏将骑着“小凡”走过,那马朝狼七连打响鼻。偏将看着狼七,就拿那鞭子很抽马肚子,都出血了。狼七面无表情,心自暗道:朋友,我让你管我叫爷爷! 有那么几天,白圭没来,狼七居然觉得少了什么。但想想自己给人家的态度,算了,谁没有自己的生活呢。晚上,偏偏白圭来了,还用衣袖半遮着脸。狼七装作不经意地看着。突然,狼七一把抓住白圭衣袖,脸无可藏的白圭半张脸都是伤,如果是刀,那也得割了十几道。“怎么割的?”“七哥,是,是,是刀爪(五把刀绑一起做成的)割的。”“你打架了?”“他们骂你,我就回了一句小人。不过,这是公平对决,我输得服气!”白圭连忙说,狼七知道,这伤是自己人干的。上拉下叫提拔,下帮上,叫支持。狼七沉吟片刻,“你拜我为师!”白圭愣了!狼七可不管白圭,一下抽出白圭的腰间马刀,左左右右挥舞了几十下,在白圭看来是一眨眼,刀住,风停:方圆一丈内的破桌子烂椅子变成了碎块儿。白圭痴呆呆地双膝跪地(这世界见皇帝才跪下),“师傅,教我!”白圭哭了,就好像孩子受委屈家长来撑腰那种。狼七扶着他胳臂站起来。狼七很认真地盯着白圭说了一句话:“永远叫我七哥!” 虎牢关换新颜。那一天很热闹,狼七也忍不住去了。军士们在何大河简短的训话后又齐声喊了半天“誓死守关,为我三川!”之后轮岗式的喝酒,林阙也喝了酒,脸红红的跟猪腰子似的,被何大河恭送上船。 夜风里,传令兵来了,看得出他也有些醉意,“狼七,何将军请。”“请?”狼七诧异的不是何将军记得他,而是那个“请”字。传令兵带着狼七,曲折入后门,就是军令堂后堂,何大河的书房兼会客室。 何大河笑吟吟的,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何大河领狼七走进后巷军械库,狼七看见长枪、刀剑后面是一套套的马鞍马镫。狼七现在对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何大河从后面走近,“你的命是我百两黄金换的,这两千付鞍镫是拿三川牧冒险做的。” 狼七换了个身份——何大河的书童。这些文字事儿难不住狼七,象形的,会意的,慢慢都会了。只是有一个细节让狼七佩服不已,毛笔的毛里都有一个细小的刀刃,娟就写,竹木就写并刻。人才那!狼七每天在何大河的书房处理一些往来信件,杂七杂八的。看的多了,狼七注意到两件事:何大河最近特别关心朝廷;有些事他并没有上报。看到这些,狼七有些害怕,但想想这些还不是何大河让你看的。两个月过去了,冬天就快到了。狼七从何大河的信件里滤出过往的如下事件:天赐四十三年,废太子林震,除名号,守林家祖陵(非皇陵);天赐四十八年,我皇林跬寿三百六十岁,改年号厚德;厚德元年三月,林跬崩,未举丧,二皇子林离代理国政;中土大臣元老分两派:太子派(太子找不到),二皇子派;二皇子亲率西南调回的虎贲军三万及御林军五万驰援虎牢关;二皇子和天狼军定立城下之盟,十年不为敌,北市口开放粮食、铁器贸易;夏六月,南藩王李崇反,东北藩王林艮反,赣王冯党反;七月,林离亲率军平叛,灭林艮、李崇,降服冯党。 7:师 7:师 驻军们没什么年节的概念,有了喜事大家一起乐一下,大事呢就轮岗喝酒吃肉,小事呢就小范围乐一下。 到此时狼七才弄明白,感情这中土王朝是杂兵制:屯军自食其力的多,像何大河这样的边境驻军有募兵、府兵,还有雇佣兵,像叛乱的那些王爷就是自己的府兵加雇佣兵,还有江南各州的义务兵,甭管什么男丁,到了十六岁必须去军营训练三个月,训练也简单,学会听命令,知道打仗就行了。皇帝就是拥有中土最大规模府兵的主儿。 这几个月狼七很滋润,每天上午在书房打打杂,下午游山玩水,晚上有空就教教白圭。虽然他没有军籍,但白圭没少给他孝敬自己的军饷,加上何大河的随意打赏,活得有酒有肉有时间。有天晚上,何大河看见狼七正在教白圭,他站在营门口看了很久,直到狼七发觉。何大河又是哈哈大笑,“狼七,好功夫!你师傅是谁?”“回将军,我师傅是我偶遇的大哥,我不知道他名字。”“嗯,有可能。你的招式像昆仑派的。昆仑派那些高人做事历来神秘。来我府上做几个月教官吧,给那些老套的训练添点儿新玩意。”何大河又拍拍狼七肩膀:“你福气不小啊。三餐无忧,有时间就玩玩,清福哦!” 是呀,世上清福最难享,偏偏狼七耍了几个月。而这几个月,二皇子林离却是马不停蹄,夜不能寐。这国政代理的根基不稳哪。几个大氏族谁不虎视眈眈,说是拥护大皇子,谁不知道大皇子离开京城十八年了,还不是“皇帝轮流做”的想法!西北告急,拖了多久才出兵,这些兵还有三万是自己从西南调回的府兵,还要担心西南姬家的趁火打劫。幸亏天狼军不是真拼命,送点儿钱也就停战了,真后悔三年前劝父皇放回天狼人质(二王子),否则没这么麻烦。这不,天狼刚退,几个老氏族就迫不及待地反了,什么“清君侧”,君王旁还有谁? 林离的用兵,连何大河都击掌叫好。快,骑兵为主,步兵随后。奇,大胆启用白起,绕永城直取东北的林艮,亲率军征讨李崇,路过项党城池视而不见。谋,狠毒的林艮让更狠的白起去对付,兵力最强的李崇被林离围在云城出不来,赶来救援的冯项党被打回老家。一个月,只用了一个月,冯项党降,李崇合家三百口**,林艮被白起屠城。 在林离平叛之时,他没忘记两个人:何大河接“谕令”,让他重领三川牧,并升金将军。扬州林家老族长林茂接“谕令”,让他组织中土各氏族长老合议新皇人选。 何大河接“谕令”当天,对参议的将军们慨然而言:“我中土二皇子,虽年少,但有杀伐决断、安邦定国之大才。吾当随之。” 狼七去做教官了,就是教何大河那三千府兵。原来教官很多,有些还是在职将军。教官长何欣,一看就知道是个斯文痞子,他压根瞧不起狼七。狼七也好说话,不想升官发财娶媳妇,干嘛赌气呢。所以,狼七成了个“见习教官。”后来,何欣实在看他不顺眼,也想让他出出丑,就随手指了一百人给狼七:“狼教官,这一百人你训练。一个月后大比武,得不到前三名,请你离开。”狼七笑纳了。在众人嘲笑中带着参差一百人,以散步的形式开到小操场。 狼七怎么想,争口气吗?不是,而是渴望,一种对拥有自己部队的渴望。虽然这一百人不是他的,但在这种极度渴望的驱使下,狼七认真地谋划训练的事。兵,个个身强体壮悍不畏死才好;兵们,想发挥战斗力就必须好好组织。 从此,小操场上有个百人小队,每天操演也看不出什么子午卯酉,一百根长枪也就在那刺呀杀呀的。有闲屁的人看了一会儿,照例闲屁地骂两句,笑一阵。 大比武到了。虽然推迟了两天,但还是来了。最兴奋的不是狼七,是这一百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个月下来,他们亲亲地体会到了集体的力量。大比武在隆隆的鼓声中进行。何欣等一干人惊掉了一地下巴:狼七小队以碾压之势连胜三场。最后一场那五十个骑兵愣是被围在中间,任其左冲右突,这一百人就是个大块年糕,粘上甩不掉。百十竿长枪动作整齐划一,可不是漂亮那么简单,声势唬人,力量吓人。何大河去了京城,这要亲眼看见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最后众将合议,狼七小队第三名。虽然有旁观者嚷着不公平,但狼七和这一百人还是波澜不惊地领奖,面无表情地离场。 厚德元年,也就是小凡成为狼七的第二年,林离扶先皇灵柩回扬州,葬先皇于祖灵,并勘定守灵人。一篇吊先皇文刻石立碑,历数祖上扬州吴王林曦林东阳、父皇林跬林百里之功绩盛德。回中土禹州京城,然后在文武百官称颂声中登上帝座,改元德礼。 这权力来的晚了一点儿,但他现在很有自信:老爹的座位不一定热乎,可老子打来的座位稳当啊。林离,新皇帝,第一道旨:以礼治国;全国减赋一年;赦天下囚。在圣旨上盖好玺印,老臣呈上来真正代表皇权的物件:中土地图,国库钱粮表,和一把只有皇帝才有的密库钥匙。林离匆匆扫了几眼钱粮表,他差点叫出声来:这老头儿几十年攒了这么多的家当!当皇帝,抠门很有意思吗?我手握银钱,该干点大事啊——中土历史,最能折腾的末代男皇帝粉墨登场!第二件事:林离当晚便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进入密室,半夜才面无表情地出来(狼七事后推测的)。 是年,天狼特使由虎牢关入中土京城,向新皇恭贺并请求和亲。 8:比 8:比 狼七此时的身份算是何大河的半个秘书吧,什么都不管还要什么都会一点儿。新皇登基前两个月,何大河就起身去了京都,狼七在金将军的吩咐下为他准备了大车三十辆,随从兵甲百人。车上装满了好酒、珠玉,还有书籍十箱,歌姬美女十人。狼七真不知道他这是恭贺新皇登基还是游山玩水。凉州去禹州路途虽远,可沿途据说没什么好风景。 三川及虎牢关事务金将军交给了副将银将军白恬。狼七平时很少看见白将军,那天自军帐中出来正好和白将军碰了个面。看军阶,狼七敬礼,白将军白净的面皮上清澈的眸子看都没看狼七一眼,倒是白将军身后一个面貌俊朗的布衣青年人朝狼七点点头,让人颇有好感。 一个月后,狼七被银将军叫去帅府。听银将军说是何将军急令:皇子谕令着何将军紧急调发三千锐甲骑兵入禹州。另,何将军密信:狼七、王破两骑疾行入京,马配鞍镫。王破是谁?原来是那天见到的那个银将军身后人。 ——这里要加上小凡故事叙述中的两句话:你知道吗,高哥,后来天下有三神,天下呀,不是一个地方,是全天下!杀神白起,战神舞阳,剑神王破。 帝都,京城。和狼七想象中的不一样。 二人到得馆驿,还没等吃口热乎饭,何大河便差人把他们叫去了。去哪里也不方便问,跟着差人走了好久,才在一所高墙大院旁停下。差人进去回复,好半天又出来几个人,问明了信息,便把二人的马牵走了,当然,鞍镫也随马匹进入大院。其中一个皂巾差人丢给狼七王破二人一个包裹,随道:将军让你们移住添香园,每晚随时候命。白天可以逛逛京城,注意两点:一是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二是省着点儿花钱。说完扬扬下颌,进院去了。哦,敢情这个包裹是银钱。 二人遵命,收拾好行囊,问了路就直奔添香园,定了一间上房。关上门,查看包裹顺便数数银钱,钱不少,也没有何将军的什么信件。二人松口气,狼七觉得新皇即将登基的京城,一定热闹,要好好玩一下。傍晚下楼吃饭,仔细问问这添香园,原来它是一个酒楼,是一个馆驿,也是一个歌舞伎娱乐场。“这不就是三温暖的夜总会吗!”王破对于狼七的评断不明所以,但他也不置可否。狼七说:“王破,我们白天多逛逛,好好看看京城。”王破说:“我看过。”狼七说:“看这儿的菜很好,我们每天换着样儿吃,一次一两个菜就行。”王破说:“果腹粗食就行。”狼七说:“我们也可以听听歌姬的……”王破说:“靡音不入道。”狼七有点儿扫兴,心想这世界我小凡来了,总要了解一下吧。王破看出他的不高兴,说:“你玩,我给你做保镖。”狼七有点诧异,恢复小凡本来的痞性小声问了一句:我狼七何德何能,让你给我做保镖呀?王破目视狼七,“你做的鞍镫,有用。你是一个有趣的人。” 雇一辆马车,是狼七的主意。问了好几个车行,狼七只为找到一个好的车夫,就像北京出租车司机那样熟悉典故又能侃的人。问到第六个车行,狼七说明来意时,里边走出一位老者,狼七愣了——猪老三,不对,是朱三哥。三哥还是那样的笑,也不说话,衣服不再破烂,虽旧但干干净净。狼七一瞬间百感交集,是抱一下三哥呢还是给三哥行个军礼?他哭了。 于是,京城帝都,十几天来都有一老者驾马车或缓行或急驰,车上一公子不时张望四周或高声语或放肆笑,公子旁一健硕青年环抱朴刀或闭目不语或目视前方。 第一天,狼七就把小匕首递给朱老三,朱老三没接,只回复了一句:“那本来就是你的。”第二天,狼七知道了朱老三为什么这样子在这里,因为丐帮两派,分污衣派和净衣派,朱老三两派间各住半年。第三天,狼七知道了这世界有人族寿百岁,如我们者;有神族,如以前姬姓皇族,寿千岁;有半神族寿五百岁,如现在林姓皇族和蜀国姬姓王族;有魔族寿千岁,如现在的——咳——没见过;有和人族差不多的天狼人及周边部族,寿也不过百岁。第四天,狼七知道了在遥远寒冷的北方有一座神庙,十年开启一次,据说魔族就在那里。第五天,狼七他们跑到北山遥望了“天神庙”,它是前姬皇按照神庙建造的缩小版,每年皇帝亲往祭祀。第六天,看着偌大的京城、巍峨的帝都(皇城),狼七有感而发,想作诗一首。不料被朱老三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你知道二十几年前有一位“谪仙人”做《京都赋》,自此天下再无咏京词吗?!“哦!!!”“我扬州“谪仙人”孤城,字之谦,作《京都赋》名满天下。我是粗人,只记得几句。开篇写到:禹州故郡,京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最妙的是写京都的大江景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据说林皇帝读到这里直呼谪仙人也!谪仙人也!”狼七,此时应该说是小凡,张大了嘴巴,只说出一个惊叹词——靠!几乎不说话的王破看向狼七,点头说了一句:“谪仙人也!” 白天游游逛逛,晚上何将军也没派人叨扰,狼七有些呆不住了,便去数那银钱。这花的不到十分之一呢,这里也没有报销制度,不花干嘛。他对王破说:“攒下银钱催命鬼,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们晚上参与活动一下,不喝酒就行了嘛。”王破正在打坐,半天回了一句:“前句话说的在理。后一句也还行。”狼七一跳三尺高,拉着王破就下楼了。 舞姬表演在另一座楼,虽然只有两层,但面积广阔。有上等私密房间,也有开放但分类表演的房间,在正中还有公共表演区,观众出钱二百的在二楼半敞开包厢看,不出钱的在一楼四周围栏外站着看。狼七王破慢悠悠先朝私密区走,到门口被拦下,要求出示预定牌号。没有牌号,请回。那就分类区吧。狼七王破在分类区逛了很久,挺有意思:有的是猜谜,有的是词曲,有的是歌舞,有的是丹青,有的是投壶(此为赌博),有的是喝酒(类似酒吧),有的是杂耍。狼七看了好一会儿歌舞,觉得不错。而到投壶那儿,王破来了兴致,轻飘飘的竹篾被他杂耍一般投进各种壶里。不一会儿来个侍者,在王破耳边说了什么,王破就拉着狼七走出来。不用问,王破赢得太多了。 去哪儿呢?公共区人声鼎沸,正在表演剑舞。他们俩就不自觉的走了过去。 巨木成板做成的舞场上一人舞剑正结束,观众掌声不断。二楼的包厢还有人丢下银钱来打赏。略清理场地,走上来一位主持人,对,就是主持人,他说:舞剑不过瘾,今天有一出舞剧,首次亮相,让观众一饱眼福。 款款落落,走上来几位手拿乐器的伴奏歌姬后,一前一后有两位舞姬踏着音乐上场。表演慢慢进行,狼七虽看不懂具体内容,但随着音乐的起伏让他想起霸王别姬了。果然,不一会儿一男舞优伶轩昂然持剑入场。三人共舞,在音乐的烘托下表演的貌似男舞抓住两位舞姬,欲杀之,而两舞姬跪地求饶。突然,左边一把椅子右边一把桌子几乎同时从二楼掷入场中,众人一声惊呼后齐刷刷看向二楼。左边一女声轻斥:无耻!右边也是一个女声,却是高喝:混蛋!人们不知所以,迅速地朝四方散去,王破也拉着狼七向后退。狼七看见,那两个女人左边个白衣簌簌薄纱遮面,右边个青衣锦裘黑纱遮面,她们正愣怔怔地对视着呢。忽然,右边的女人拔剑跳过包厢护栏直驱左边,左边有一劲装青年也拔剑跳过包厢护栏直奔右边。他们相遇了,两柄剑带着呼啸的声音撞在一起。二人各自发力,剑气呼啸。周边已经有人吐血倒下,这似乎就是大哥说过的内气外放吧。 王破动了。一把黑色的朴刀无声息地从下而上撩向两柄剑,狼七看的真切,撩了两下。然后就听见木板破碎的声音,同时看见王破脚下木屑崩飞。两个施剑人倒飞回了二楼,站在了栏杆上。不待狼七反应,右边女子共两人力破包厢后窗而去。左边包厢的人也没追,她们只是看向了王破。一瞬间,狼七看清了那个青年的脸:白起!狼七迅速拉起王破的手就跑。刚跑几步就听见那个女人惊呼一声“哈萨达!”,但狼七不管这些,一路跑出楼门,跑出大门,跑过无数街巷,直到自己都觉得跑丢了才停下。 喘了几息,王破问:“为什么跑?”狼七说:“我们不宜暴露。”王破又问:“现在恁地办?”狼七想了想说:“明天换装束,坐马车大摇大摆回去。” 9:小畜 9:小畜 挨了一夜,天亮时狼七王破找到一个包子铺,羊肉包子加羊杂汤,喝了个肚饱身暖。这是初秋,天气转变,夜晚有些凉。打着饱嗝,狼七问王破:“小麦中土没有,啥时候传入中土的?”王破想了想,“古已有之。”和王破聊天有些费劲,可能是狼七把他和朱老三、老马师傅对比的感觉吧。其实此时狼七还不知道,王破这一生,对话最多的人就是狼七了。 日上三竿,按着约定狼七王破到车行去找朱老三。朱老三才起床不久,在门口点点头示意他们先到内室喝茶。 对于茶,狼七或者说小凡没什么研究也没什么讲究,倒是王破,对于朱老三几案上的黑茶产生了兴趣。亲自到外面打来一桶水,把泥炉炭火升起。待茶钵中水周边滋滋响起,抓一把黑茶慢慢加入水中。很快的,水沸腾了,裹挟着黑茶叶上下翻滚。王破一把端起茶钵,将沸腾茶叶水反复冲洗几案上的茶盅,然后倒黑茶入茶盅半满,放下茶钵静静看着茶盅。狼七被他这一套动作吸引,也凑过去看着茶盅。但见黑茶褪色呈褐色,而茶水则在慢慢变成晶莹的翠绿色,类似铁观音的香气袅袅生发。狼七好想喝一口。王破似乎感应到了,端起一盅递给狼七。然后自己也端起茶盅,置鼻下闻吸三下,复小呷一口慢慢咽下,后如喝酒一般仰头一饮而尽。狼七看着想笑,但他面对王破陶醉的表情笑不出来。狼七直接一口喝了,嗯,果然清香。他把茶盅蹾在几案上,“再来!”王破笑看着狼七,“没了。” 朱老三进来了。他笑盈盈地走到几案里边坐下,问:“谁泡的茶?”王破不说话,狼七就代答了。朱老三连连称赞王破的茶道功夫。换茶,一种花茶被加进茶钵里,然后朱老三给每个人都斟满了茶盅,似乎他不急着出门似的。喝了几口茶,朱老三对着狼七却慢声细语地说起了王破:“王破兄弟,昨夜好功夫。恰当的出手,电光石火间哪,火候拿捏很准。假以时日,百年后一定会超过我哦。”看着朱老三的贱样,狼七真想抽他,“三哥,王破是人,活不过百岁。你这是夸自己呀!昨天的事你知道了?很多人都知道吗?那两个女人是谁?”朱老三哈哈大笑,“你这是三个问题呀。昨天的事我知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第三个问题王破兄弟回答好不好?”王破目视着茶盅,不疾不徐地说道:“白纱者是我中土公主林予,黑纱者是蜀国公主姬舞阳。”在狼七脑子还回味当时情景时,王破又补充了一句:“那位剑士估计是白起。” “今天还出去游玩吗?”狼七问。朱老三和王破都没回答。狼七沉默一下,自己回答道:“我们今天就八卦一下,跟我聊聊公主以及公主的花边新闻吧。”朱老三和王破都有些愕然地看向狼七,朱老三问:“你懂八卦?”狼七身体里的小凡连忙解释,不免结结巴巴:“略懂,不是,我不懂,八卦的意思是说一说,不是,它意思是,是指非正式的,小道消息或者新闻,和隐私什么的,我的意思是不是隐私,是关于他们的事,传闻也行。”王破认真听,朱老三却笑着补了一句:“花边新闻,形容女人还挺合适。”狼七善意地朝朱老三和王破点点头。 —————————— 那天聊到傍晚,午饭都是在朱老三那吃的打卤面。小凡在向我叙述时不能完全地回忆当时内容。我就建议他总结几项,对,就是那时他们谈话的内容狼七的总结。如下: 林予公主和林离不睦,因为林离拆散了她和天狼二王子的爱情。二王子人质于中土五年,三年前林离奏议父皇林跬把二王子逐回了天狼。 姬舞阳在西南蜀国边境和林离对抗十余年,互有胜负。林离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那姬舞阳也绝对是一等一的军事奇才。 那出舞剧明显的拍林离马屁,所以两个女人都愤怒了。 中土最早是姬姓神族皇帝得神庙神示而建立,享国三千余年。最末姬皇帝染疾突亡,年三百岁而未有子嗣。扬州上柱国袭吴王林跬林百里以护国为名把持国政,后以半神资格登基称皇帝。杀伐天下,全赖林皇帝的弟弟林陵林长风。后林长风神秘失踪,蜀州先皇后人姬隐姬承使叛,自立蜀国,言曰承袭神族正统。凉州屡遭天狼人入侵,算是半个在中土。所以林家中土变天下九州为七个半。 今林离就要登基称皇帝,可是原来的太子被贬扬州守祖灵,却于三年前失踪。林皇本是要立林予为太子,奈何林予竟与天狼二王子暧昧,遂作罢。 传说,林皇帝死的蹊跷。 ——————————— 这可真够八卦的了。剧情也很狗血。狼七弄不懂,这些所谓的神族真的寿命那么长吗?享国三千年,说明他们在三千年前就存在了,怎么还处在分封制、冷兵器时代?这三千年是怎么发展的?那个传说神庙是怎么回事?这些问题狼七问了无数遍,朱老三都无可奉告,连八卦的八卦都说不出来。 晚上,趁夜色回到自己房间,王破一如既往的打坐,而狼七就沉浸在小凡的回忆与狼七的遭遇上往复徘徊。 第二天狼七王破如约去了车行。朱老三准备好后,狼七王破上车,狼七朝朱老三说了一句:“三哥出发!”朱老三没动,反问狼七:“朝向哪里?”狼七挠挠脑袋看看王破,回了一句:“没目标哪有朝向!只管上路就行。”朱老三摇摇头,轻斥一声,马车徐徐而动。 人说触景生情,但同样的景物不同的人看或不同的时间看,情一定不同。情发于内还是外呢?景物发于内还是发于外呢?如今算是信马由缰,狼七看着窗外的京城景物,似与昨天一样,但实际不一样。狼七何尝不是呢。他是狼七,可没有一刻钟甚至是梦里的一刻钟不是张小凡在思考。我思故我在,哼哼,“我思我不在”呀。 狼七今天以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观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这世界的情状很像那幅《清明上河图》。这京城,主道铺好了砂石,为便于排水两侧还挖好了排水沟。所以连接主道的店铺、酒楼、支路、小巷等等则全是或大或小的桥。或石头、或木制、或竹搭,千百座便有千百座的形态。或身形俊俏,或伟岸高拔,或平阔坦荡,自成风景,但又各别具特色地融入这地上天下的京城风景之中。或可谓花花世界花世界,桥桥大道桥大道。只如此的桥就轮奂美然,那京城中的帝都更不知如何高远了。于是,快中午时,狼七朝朱老三飞了一个媚眼,“三哥,能去看看帝都吗?”“可远观。”朱老三回答,接着又说:“吃个午饭吧。看见前面酒馆没?黄四娘家的酿酒炖鸡都被文人捧成了凤凰浴琼浆了。咱们去尝尝!”一声吆喝,马住车停,已经来到黄四娘酒家门口。 人很多,他们只能找个角落坐下来。黄四娘滴是没有,可是侍者(不是店小二,小凡的原话)却是七八个还算漂亮的“佳人”,佳人涂脂快成鬼了,偏偏满堂的宾客不时挑逗几句,佳人回话也不扭捏,弄得宾客们笑声连连。点了酿酒炖鸡,很快端上来。鸡是整个的三只炖在一只大陶盆里,敢情几位客人就有几只鸡。冒出的热气很香,可这太热不好手撕,狼七拿着筷子在陶盆上比划了两圈也没下去手。朱老三嘻嘻一笑,“七弟,把你的小刀拿出来。”狼七拿出匕首递给朱老三,但见朱老三手段婉转,小刀上下飞舞,不一会儿三只鸡零落成块了。搞定,他自己先抓起一只鸡腿大口啃起来,那个香啊,还示意狼七王破快点。狼七王破当然不客气啦,是自己花钱哪!这边厢大快朵颐着,那边厢除了呼朋引客还能听见人们高谈着国之大事。似乎没什么忌讳,中土的言论还是很自由的嘛。 狼七刚把沾满油汁的手指放进嘴里,一位侍者小跑着过来,“这位公子,有位贵客给您一封信,他要您现在就读信。”说着,狼七面前出现一封上等黄纸做封皮贴金边的信封。狼七擦擦手,接过来抽出信展开一看,只有两行字:恭请公子一人今夜三更鱼侯府茶室见,鱼枉儿。狼七抬头看看侍者,侍者用手示意狼七看向门口。门口,一位白衣鹤氅的青年朝狼七微微点头一笑,转身走了。侍者也走了。狼七把信轻轻铺在桌子上,以便朱老三和王破都能看见。王破不语,朱老三却说:“吃饱,走!” 车行路上,朝着帝都方向。朱老三目视前方,幽幽道来一句:“我只知道鱼侯府的主人鱼枉儿是林予的闺中密友。”王破听见,突然来了一句:“管他,去就行。”狼七是猜不出所以然的,听着王破的话反觉得很释怀。 帝都快到了,朱老三把马车停在就近的一座高拱石桥上。狼七王破都从车上跳下来,三人大小个儿排着望向帝都,就像手机信号似的。(插一句我的问话:怎么形容帝都,是不是特别巍峨、堂皇?小凡说:高哥去过故宫吧,和那差不多。)三个人不说话,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或者什么都没有想。许久,朱老三说可以回去了,于是马车又徐徐上路了。 回去路上,看着朱老三微驼的背影,狼七竟有一丝感动冲上心头。于是他对朱老三说:“三哥,谢谢你。你对我咋这么好呢!”等了一会儿朱老三才有了回应,他笑着说:“咱俩共患难过。还有,你是一个有趣的灵魂。”我去!和王破说的一样,哦,不对,好像用词不一样。 是夜二更,狼七向添香院侍者问到了鱼侯府位置,便上路走过去。他走的不紧不慢,脑子似乎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约三更,到鱼侯府,远远的狼七就看见红灯笼下那位白衣鹤氅的青年人站在门口,还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和一个貌似车夫的人。狼七到,青年人紧走几步上前施礼后却不言语,而是示意狼七上车。狼七上车,车厢不大,但看内室闻气味应该是专给女子用的车。随后青年人也上了车,却说话了:“公子,为安全起见,要蒙上您的眼睛,望见谅。”狼七虽不悦,但还是耸耸肩,让青年人把一副眼罩套在了头上。 马车拐了许多弯,碌碌碌走了不多久后停下了。青年人先下车,用手搀扶着狼七下车,一边说:“到茶室公子可除去眼罩。”又是七拐八拐,狼七感觉进到一间真有茶水香味的屋子了。青年人扶狼七坐定,轻轻地摘去眼罩。狼七睁开眼,面前一帘白纱,隐约看见纱后一位尊贵的女人端坐着。狼七以小凡看电视的经历感觉这有杀机,但凭狼七的身体又感应不到杀气。所以,狼七大胆的坐直身体看着白纱后的女人。 一杯茶被递到狼七手上,狼七慢慢啜了一小口。就听见白纱后传来莺莺话语:“劳烦公子了。”狼七赶紧回复一句:“不敢。” “请公子品茶。” “多谢。我不懂茶。但这杯茶,我觉得好。” “公子哪里人?” “我不记得了。” “嗯?” “我醒来的时候就像个或者说就是个乞丐,是朱老三救了我。” “在哪里?” “凉州北边沙漠上。” “你该尊称他朱泉禄。” “哦。谢谢。我记下了。” “在京城玩的还好吗?” “很好。京城繁华,我所未见。” “京城很多可去处,净如兰若寺,巍如北山,壮如大江亭,可曾去过?” “遥望过北山神庙,远观过帝都,剩下都是市井热闹处,美食劲舞寻欢乐罢了。” “无妨,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游玩。” “是的。” “时间不早了,不敢再烦劳公子。这就送公子回去。哦,你发明的鞍镫真是好的。” “多谢。” 对话结束。狼七如来时一样被蒙住双眼送回到鱼侯府门口。狼七想不通今晚的对话。但这贵妇人知道鞍镫的事,恐怕狼七入屯军的事她都知道。还有,狼七不知道朱老三叫朱泉禄,而她知道。在这京城恐怕没有什么能瞒得了。回去要把赭石儿和王破说说,听听他怎么想。 一路上,狼七东一下西一下的胡乱思想着,他却不知道此时那女人正在询问更里边一面纱后的女人:“是他吗?”“看着是,实际不像。”“接下来怎么办?”“顺其自然吧。” 狼七回到房间,王破还没有睡,也没有打坐。狼七拉过一条凳子坐在王破旁边,刚想怎么开口把今晚的事和他说上一说,王破却先开口了:“我刚才去见了一个女人,才回来。”狼七拿眼瞪瞪地看着王破,就听王破接着说了三个字:“姬舞阳。” 10:履 10:履 王破和姬舞阳见面的事情狼七问了,可他没说。狼七和鱼枉儿见面的事情王破没问,狼七自然也就没说。但两人似乎都没有睡意,没点蜡烛地干坐着不说话。过了不久,还是狼七打破了沉默,“王破,你那天那两刀真是漂亮。这就能看出你武功好,内功也好。”王破摸索着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狼七看他面带微笑,果然人们都希望被表扬,如王破也不例外。王破看着狼七,微笑说到:“你能看见是两刀,说明你也不错呀。”“靠,我又不是没长眼睛!”狼七回答的绝对正确。但接下来狼七听见的“王破理论”就和大哥说的有很多不同了。王破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嗯,看来他叫王破是这个意思——内功基础是练炁,高级的就是境界的提升了,到了物我两忘时“神通”自然出现。武技招式是术,经验多了无招胜有招。神兵利器是武功能力的延伸和升华,唯有人器合一方能算有器境界。狼七听着,王破说着。王破慢慢一句慢慢一句,不时地看看狼七,似乎在确认狼七是否听懂或是否赞成。王破说完,狼七思索了一会儿,他问王破:“我先问一个问题,似乎你不同意我说的看见两刀,那怎样看见两刀是正确的?”王破立即回答(看来他早有准备):“是我想达到什么目的决定出几刀。你是看见结果反推出我出刀的目的知道的我出了几刀。”“这样岂不是很慢,要思索这么多。”狼七有些不理解。“不慢,是说的慢,思索也慢。实际情况是不需要思索,一下子就能知道的。”狼七回味着王破的回答,又想想大哥教他心法和剑法时的说法,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王破,我有一套剑法,想和你比划比划,不吝赐教。”王破个武痴,听狼七说话都没客气一句,直接站起来,对着狼七就鞠了一躬(在这世界表示接受“切磋”)。 狼七以朴刀为剑先进攻,九招完事,全被王破拿刀封住。不过王破面色渐渐凝重。轮到王破进攻,就一下,嗯,就是一下子,王破就突破狼七的封挡把朴刀架在了狼七脖子上。“不算,再来!”狼七有点耍赖,主要是这输的也太快了。王破没有鄙视的意思,但他放下朴刀,很认真的说:“我用掌,你不要顾虑会伤到我,尽管出招。临兵斗者,你还没有激发真正的你自己。”都这样说了,狼七也调整一下呼吸,还抖抖肩膀跳了两下,好像在模仿李小龙。王破出招了,狼七直接选择了以进为守。九招,王破停止,正好狼七把大哥教的九招剑式也用完了。狼七喘着气,王破则站在那儿看着狼七喘气。狼七有些生气,王破这哪是切磋,分明逗弄我。突然,王破对着狼七鞠躬,“我愿尊你为师,请你教我剑法。”(这世界轻易不拜师的,也没多少人敢妄自称师)“我没资格做你老师,也不想做老师。你那套理论和我大哥教给我的不一样。”狼七笑着说,横移一步闪开王破。王破也不急,只问道:“如此高人都没做你师,我惭愧!”“怎么,你对自己理论的坚持貌似要松动?”狼七调侃他。“不只松动,还有怀疑。你的剑式能助力境界提升,内外相成,高明!”王破居然对着狼七一抱拳。“好,我教你。你拿你的刀法换。”“好!” 两个人折腾到天大亮,终于各自满意各自学生的表现。末了,狼七问:“你的刀法叫什么名字?”王破一愣,“没有名字,你随便叫吧?”“唉,好歹你是我老师呀,名字要你来定呀!”王破点点头,略一思索,“就叫屠龙刀法吧。”“这世界有龙?”狼七问。王破答:“没有。”“没有屠什么龙?”“因为没用。”王破不禁哈哈大笑。“你的剑法名字是什么?”狼七想:自己的剑法也没有名字,可我不能像王破这么无聊,你叫屠龙,我叫倚天吧,不行,太狂了,剑法九式,大哥高人,叫独孤九剑符合。“独孤九剑!”狼七大声说。“独孤什么意思?”王破问。“孤独。”狼七回答。 也不能补觉了,还要赴和朱老三的约定呢,两人下楼吃了包子。正准备出门,听见外面人声嘈杂,看见走进来一队卫兵,队长拿出告示宣布:戒严。要大家少出门,如果出门不得靠近帝都、神庙,不得携带任何武器。狼七和王破简短一商量,正准备把朴刀送回房间然后去见朱老三,外面进来一个差人,直奔他们俩走过来。差人确认他们身份后,递过来一封信,然后就走了。狼七拆信展读,原来是何将军的指令:你们不要离开添香园,狼七随时等候新皇召见。嗯哼,这下出不去了,皇帝登基什么的热闹也看不见了。王破问:“新皇为何要召见你?”“估计是因为鞍镫。” 狼七猜的没错。事后他知道何大河利用自己进京的机会,逢人就宣传鞍镫的发明,还经常亲自演示,效果很好。很快消息就传到林离那里。一天晚上,林离特别召见了何大河,夸奖一番后略带责备地问何大河怎么不早向他汇报。何大河油滑地回复说想等新皇登基后作为礼物进献。林离当然不责怪,他就问了这是谁的发明。何大河的优秀品质就是没有把这功劳据为己有,说出了狼七。林离大呼“人才”,“莫非孤城第二否”?一定要召见。 戒严后第五天,新皇登基大典在帝都至神庙隆重举行。添香园里边的人看不到,但有外面的人不断的传回消息,添香园侍者不时的宣布、转发着消息。更有好事者拿来一份手绘的“新皇登基大典进程表”,挂在厅墙上按时间一顿白话。狼七对此不是很感冒,他此时还在思考怎么一个张小凡就变成狼七了呢?可以变回去吗?诸此等等。 下午申时三刻,信息传来的是“典礼结束”,新皇颁发第一道圣旨了。宣读圣旨的人不下几百,正出发赶往各地、各处,驿站的邮差也纵马上路了。 不久,一队卫兵进来,队长拿出圣旨高声唱念:接新皇帝圣旨!园内外人无论男女全部原地跪下,当然包括狼七和王破。宣旨完毕,队长环视众人高声说道:京城府令,百姓欢庆三日,可通宵达旦。卫兵出去,园门外响起震天的锣鼓吹奏。新皇宣布的好事,是值得欢庆的。狼七和王破也跟着笑。 晚上,添香园侍者宣布今夜全场免费,众人欢腾。有人放歌纵酒,有人舞蹈投壶,狼七王破也跟着喝了酒,狼七还喝醉了,拉着王破不停地问“你们新皇帝”如何如何,幸亏当时人们对他的话几乎充耳不闻。 三天狂欢,人们都疲倦了。第四天,有差人来通知狼七:明天辰时随何将军进帝都面圣,何将军要狼七卯时到鱼侯府门口等候。“为什么是鱼侯府,好奇怪哦?”狼七自己问自己。 第二天,狼七卯时就到了鱼侯府门口,在红灯笼下等了不久,何将军的马车就来了。何将军挑车帘看了一眼狼七,示意他跟着走,于是狼七就跟在牵马的车夫后面走向帝都。 进门盘查,何将军递出一块腰牌,就被放行了,而狼七则被拦住。狼七报了姓名,盘查官拿着一个花名册找到狼七名字后,搜查了他全身,发现没什么就放行了。 进帝都内宫,何将军下了车,叫狼七跟着他走。一路直行,眼前的一座巍峨宫殿愈来愈近,气势恢宏,飞檐走壁,与故宫的某个殿很是相像。及到近前,狼七看清三个字:文华殿。随着这三个字延展下来的是宽阔的白玉台阶,估计有一百阶吧。何大河转身对狼七说:“你在左边侧殿等候,到你时会有司令官通知你。皇帝陛下会问你鞍镫等事情,你如实回答。跪见皇帝陛下没准许不得抬头。”狼七称是。 侧殿有桌椅,还有茶,有宫女二人负责煮茶服侍,狼七去到里边坐下。原来这里已经有十几个人在等候了,官服各具,都不说话。他们都不是军官,狼七也分不出这些官的品阶,但他知道只有他自己一个白衣。他就低头坐着,也不敢喝面前的茶水,怕上厕所。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就听到上面有人高声长音地喊某某人觐见。不久又有人觐见,又接二连三地有人觐见。狼七傻坐着,一抬头发现就剩自己一个人了。看看侧殿墙上的圭表都已经快午时了,不知觉的感到肚子饿了。正在这时候,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狼七。 面对着白的耀眼的台阶,狼七突然觉得自己腿开始发抖。以前的张小凡爬个梧桐山(在深圳)什么的还行,腿也不抖啊,今天的狼七身体这么好怎么腿抖。难道这就是帝王的威严气场压迫吗?抖着腿,狼七开始爬台阶,他为了镇定还心里数着台阶数目。九十九阶,到顶了。嗯,数台阶果然有用,狼七腿开始不抖了,因为他成功地摔倒在司令官脚前。司令官估计是忍着笑,转了一下头,然后伸手扶起狼七,小声说:“别紧张,跟我走,照着我做。”狼七连忙点头。 司令官在前小步走,狼七在后小步紧跟着,低着头不敢抬起。到了,司令官停住脚步,狼七又一次成功地把头撞在司令官的肩膀上。司令官不看狼七,小声说:“跪下!”司令官跪下,狼七也跟着跪下。司令官又小声说:“你跟着我大声说。”接着司令官很小声地说:“吾皇万岁!”狼七大声说:“吾皇万岁!”司令官小声说:“低阶伍人长狼七叩见!”狼七随即大声重复。说完司令官站起身谨慎地退下去了,看来接下来要狼七自己说了。就听远处传来威严的声音:“狼七,抬头说话!”狼七刚想抬头,蓦地想起何大河的交代,赶紧大声回复:“草民不敢!”其实他说自己草民是错的,何大河早对新皇帝说了他是伍人长,而且绝对没提他进牢房那件事。威严之音再起:“别怕,朕让你抬头!”狼七慢慢抬起头但身体不敢挺直,这姿势很难受,他感觉到头开始冒汗了。皇帝没说话,他看见林离正在认真打量他。不久,新皇帝开始问话了:“狼七哪里人?”嗯,狼七一下子愣住了,怎么和鱼枉儿开始问的差不多。狼七谨慎回答:“我不记得了。”接下来的,事后让狼七经常回想的就是新皇帝的问话了,简直是鱼枉儿的翻版。摘录如下: “嗯?” “我醒来的时候就像个或者说就是个乞丐,是朱老三救了我。我脑袋受伤了,估计是和别人打架,伤了记忆。” “哦,伤的好。在哪里?” “凉州北边沙漠上。” “你该尊称他朱泉禄。” “哦。谢谢。我记下了。” “在京城玩的还好吗?” “很好。京城繁华,我所未见。” “京城很多可去处,如兰若寺,如北山,如大江亭,可曾去过?” “遥望过北山神庙,远观过帝都,剩下都是市井热闹处,美食劲舞寻欢乐罢了。” “无妨,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游玩。” “是的。” “狼七,你的鞍镫发明非常好,于我中土有用。你,有功。” “多谢。我不敢要功劳。” “狼七,你怎么流这么多汗,还有点儿发抖。不要怕。” “回,回陛下。我是,想如厕。尿憋的。” 新皇帝转头看向身边的一个司令官,然后就有另一个司令官走过来拉狼七起来向外走。狼七走到殿外,听见了新皇帝的笑声,接着是群臣的笑声。 没尿出来,但好歹缓解了一下,狼七不那么紧张了。回到大殿,狼七重新跪下,此时新皇帝说话了:“狼七发明有功,着升为六品带刀侍卫,仍从何将军统领。赐百金(百两银子)。” 狼七赶紧回复:“我不敢贪功领赏。此事多亏何将军提携,信任。” 新皇帝又是哈哈笑,“唉,有功不赏朕将有过。你就安心回去等着接官服和赏金吧。”接着似乎他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哦,对了,公主亲点你名字,要你同和亲的队伍一起送亲。可以吧?” 皇帝说话还有商量吗?狼七赶紧回答同意。 “狼七,再有好发明,要快快呈来。你,退下吧。” 11:泰 11:泰 所谓的官服就是一件马甲,红色秀金边的,在左下摆部分金色丝线秀了一个小刀图案,这就表示六品带刀了。狼七有些鄙夷,拿给王破看,王破更鄙夷,连看都不看,只是鼻子哼一下,告诉狼七:“送亲时套在盔甲外面,军队是拿品级说话的。” 得到通知,王破随何大河要回去凉州了,狼七则要去京城北大营报到并参加送亲集训。中午,在狼七的提议下他们破例去了黄四娘家,顺道去请朱老三,可惜他不在。他俩喝了点酒。这一次京城之行,狼七感到最大的收获是和王破在一起的日子,王破也有同感。王破一改往日的寡言少语,接住狼七的话茬,聊个没完没了,到后来都快成了他个人的脱口秀了。不过狼七很开心,而且他也知道了王破的身世。他从小失去父母被仆人四叔养大,四叔也在前几年病逝了。还有他习武的经过,凭一本残破的“囫囵刀法”硬是自我突破境界。要说这境界到底是个啥东西,王破只是反复说“不可说,不可说”。王破在四叔病逝后四处流浪,在蜀州青城山遇到一位道士长者吴道子,长者指导了王破修炼心法,虽然王破突飞猛进但长者却说王破心魔未净,需要历练,就修书一封把王破推荐到何大河这里来了,原来长者是何大河的师叔祖。“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狼七问。“祛心魔呗!”王破答。王破反问狼七准备做什么,狼七就恢复小凡的语气,回答说:“不知道。我命由天不由我呀!”就这样,他俩都喝醉了。傍晚,朱老三来了,用马车接上两个烂醉如泥的“死狗”,送回了添香园。 在北大营过了个没意思的新年,正月十六,送亲的千人队伍出发了。因为车多,队伍也算是浩浩荡荡了。有公主的香车,有鱼枉儿的车队及人马,有卫士五百人,有宫女仆人三百人,居然还有书童、工匠、医生、猫、狗、乐队等等。这是送亲还是搬家呢?狼七被编进前队二百人组成的轻骑兵中,他发现居然这二百人全是穿红马甲的六品护卫。狼七小小的虚荣心不禁很受伤,唯一让他感到骄傲的是所有的用于骑乘的马都配备了鞍镫。没人恭维这个小小的“发明家”,狼七就闲着没事经常对身边人说鞍镫是他发明的,有人微笑点头,但更多的是飞来白眼。狼七又很是气馁。每天日上三竿才出发,晃晃悠悠太阳刚西斜就安营扎寨(皇帝命令送亲不得扰民、进城),天天的走不了多远。每天走的最远的就是那十几个斥候,因为他们要去前方查看,还要返回来报告。狼七偶尔手搭凉棚向北边望望,心想:这从雪花飘洒出发,到天狼都得白菜发芽。 终于出了禹州到达幽州地界,明显能看见草木发芽,春天都来到北方了。这一天,狼七刚停下来准备喂马扎营,一个传令兵跑过来喊谁是狼七。狼七走出来,传令兵命令狼七跟他走,带小跑地把狼七领进刚扎好的将军大营帐。狼七行过军礼,金将军林慕白(应该算是林离的本家哥哥)把狼七上下打量了好久,才慢悠悠说道:“公主思念家乡,想找熟人聊聊天。你过去陪陪公主说话吧。”“为什么是我?”狼七一愣,不禁发问,其实他本意是“我不认识公主呀”。“混账话,鱼侯说公主亲自点你的名字!滚!” 狼七出来,看看后面那座公主的彩色大营帐,感觉头皮发麻。腿不是很好使,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一声报告,狼七被宫女领进营帐,香气扑鼻。狼七偷偷环视四周,发现营帐现在只有四个女人,两个宫女和两个大人物。坐在左边几榻上的人没有面纱,狼七看一眼觉得眼熟,忽然想起估计是那天见过的鱼枉儿,正中间端坐的肯定是公主,戴着面纱,狼七也觉得眼熟,他一下子又想起来在添香园见过一眼。狼七跪下施礼问安,鱼枉儿微笑着说 :“狼七,不必拘礼,这又不是朝堂。公主思乡,叫你来拉拉家常。看座。”鱼枉儿看向宫女,然后她示意宫女都出去。宫女出去了,还把营帐门掩了个严严实实的。狼七看也不必客气了,就半坐在眼前的马扎上。 鱼枉儿嫣然一笑,看了看公主,随即站起身手端茶盅向狼七款款走来。一阵香风袭来,美人靠近,狼七感觉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狼七接过茶盅,赶紧道谢。鱼枉儿莞尔一笑,转身对公主盈盈浅语:“公主,摘下面纱吧,我们都是老熟人了。你在添香园不是也见过狼七吗?”公主没说话,但她还是慢慢地摘下了面纱,真是美女。据说真正的公主没几个漂亮的,但眼前这位确实漂亮。巧然天成(估计这世界还没有整容的),纤纤若仙。 公主说话了,“你的鞍镫发明着实不错,想我中土将士以后骑乘方便,利于行动啊。” “多谢夸奖。” 公主话锋一转:“可是,这鞍镫也不是什么秘密,迟早被蜀州和天狼人仿制了去。” 狼七听了这话,心里骂了好几句,你这都嫁去天狼族了,泄密也是你先哪!于是他整整衣衫,正色答到:“利于人民的发明本就该属于人民,被仿制也是正常的,所以我也不敢居功啊。” “好一个属于人民,狼七还有此仁爱之心,难得。”鱼枉儿显然是想和稀泥。公主也是点头表示赞许。接着她问:“狼七,你知道我中土孤城吗?”狼七实在是对这孤城前辈所知不多,还是朱老三那次吹牛介绍狼七才知道一点儿。如今公主发问,看来这孤城不简单。所以狼七如实回答:“我知道甚少。只知道朱三哥介绍过他写的《帝都赋》。”“哦,知道一点也难得。”公主说这话竟然看向了鱼枉儿,果然,鱼枉儿浅浅一笑,竟慢慢站起身,在账内踱着小碎步,一本正经的说道:“孤城,实数我中土天赐英才。它是文学家,写下千古名篇《帝都赋》;他是发明家,炼钢、缫丝,还有生态养殖都有他的进步发明,当然,他还有仁爱之心,也帮助蜀州修建了水利工程都江堰;他是历史学家,帮助修订了《易经》、《道德经》的错谬;他是修炼家,写的《阴符经》被修炼者奉为圭臬;他是妇女权利支持者,发明了……”说到这,她竟捂嘴一笑,把下面的话硬是停住了。公主也跟着笑了。狼七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谈话在愉快轻松和谐的氛围中进行了小半个时辰。临了,鱼枉儿对狼七说:“烦请狼七明天再来。”狼七有些头大。 似这样的谈话断续进行了七天五次。期间公主还给狼七大略地介绍了兰若寺、北山及大江亭的景色,还说要狼七代她多去看看,说自己以后恐怕是看不到了。狼七有点儿迷糊,思乡这种心情他能理解,但代看风景这种事情怎么会轮到他呢。这里边肯定有事情。果然,第八天谈话进行不久,公主脉脉地看着狼七幽幽地说道:“狼七长得特别像我的一位故人。”然后她提高音量有些兴奋地说:“他左边腋窝那里有三颗痣。”再然后她就眯着凤眼定定看着狼七,仿佛看一尊雕塑。狼七听到这里感觉不自然了,公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而狼七也知道自己腋窝的痣。他弱弱地问:“这样啊,是否对公主太失礼了?”“唉,不失礼。”鱼枉儿站起来打圆场,“中土民风淳朴,公主也不例外。再说公主离家远行,思念故人,狼七就脱衣露个臂膀不算失礼,不满足一下下公主的好奇心才是失礼呢。”说完她就咯咯的笑起来。狼七没办法,站起身转过去背对公主,慢慢解下软甲,脱下半边衣服,漏出左边臂膀。鱼枉儿很大方地走到狼七跟前,狼七也就举起胳膊漏出腋窝。那里是有痣,但不是三颗,是一颗。鱼枉儿朝公主点点头,狼七没看见,因为狼七正闭着眼想:这男故人的腋窝有三颗痣公主都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位故人呢,哦,他有一位天狼族的情人,不是把我当成他了吧,幸亏我没有三颗痣。狼七穿好衣服、软甲,刚要坐下,他看见公主已经转过身去。鱼枉儿轻轻唤了一声“公主”,就见公主背着身挥了一下手。鱼枉儿随即朝狼七歉意的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狼七,今天就到这里吧。公主心情不是很好。”狼七施礼退出来。 二百人的轻骑兵几乎全知道了狼七是公主的熟人,还很熟,因为他去和公主谈话了六次。众人的目光不再有白眼了,只是很复杂,也有好事者主动问起狼七发明鞍镫的事情来,也有人问公主长得啥样,都谈了什么。看来和贵族是熟人也很麻烦哪,狼七不敢透露一丝关于公主的事情,每次都是笑而不语。 转眼一个月快过去了,公主没有再来叨扰,只是期间鱼枉儿差人送过来一壶好酒,说是公主赏的。队伍渐渐加快了行程,没几天他们出幽州进入了凉州地界。卫兵也被命令打起精神,前方斥候哨探的距离也更加远了。 12:否 12:否 无论进不进城扰不扰民,虎牢关都是绕不过去的。过了长河,送亲队伍在虎牢关附近扎寨。长河两岸的庄稼都长起来了,绿绿的高粱种的最多,远远看去仿佛绿毯铺地,间隔着田间的杨柳,别有一番情调景致。狼七恶狠狠地看了好半天景色,不禁让他想起小凡家乡,那个夏天满是翠绿玉米的乡村。估计是回不去了。 傍晚,凉风虽习习,但营寨里十几堆跳跃的篝火,就似那思归人心中的光明,愈发的生动而凄凉。狼七,就在篝火边盘腿坐定,竟渐渐进入了梦乡。 一盆冷水,激灵灵把狼七打醒。狼七跳起来,手里攥着朴刀,四顾茫然。百人长邱飞就站在对面,看狼七总算“活过来了”,手指着破口大骂:“半夜死嚎个啥子!?你他妈的还装疯,还咬人,你真他妈的当自己是狼啊!不看你是个公主熟人,老子一刀劈了你!现在,行了没有!说话!不说话就鞭你,看你装不装。抽他!抽他!”邱飞一顿咋呼,也立马有几个人冲上来举起马鞭跟着咋呼,可他们谁也没有先打下第一鞭。狼七手按着刀柄,有些愤怒,但脑子却在飞快地转着。刚才,或者说昨夜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现在一无所知,不能贸然发火。要知道,可是张小凡占据着这个名为狼七的身体,谁知道“狼七”的操作系统是被抹除了还是压制着呢,这要是双系统轮流启动岂不是“人格分裂”。保险起见,不能暴露。思及此,狼七迅速换成笑脸朝邱飞行军礼:“邱大人,小的有梦游之症,昨晚或者刚才有什么对不住的千万海涵哪!”说着狼七还跪下去行了个大礼。邱飞怒目,“还他妈的海涵,你这毛病害人害己。谁知道你啥时候发作,害了老子。我要禀告将军,把你打发回去。虎牢关就在那!”“大人息怒。”狼七恳求,“我只发作一回,加这次才两回。我听朋友讲我梦游不害人的。就是,就是思乡的时候才发作。”估计这回答狼七是有些语无伦次了。邱飞哼一声,似乎消了一些气,随即他鄙夷道:“还思乡?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家在哪里吗?”嗯,狼七无语。边上有个军士朝邱飞说:“邱大人,估计他脑子坏了,让他回去吧,太吓人了。”狼七一听,赶紧接着话头说:“大人,我思乡但想不起家在哪里,才梦游嘛。”邱飞想了想,点点头,“那你还是要回去!”正在这时,一名兵士飞马来到近前,高声道:“狼七,鱼侯命你过去。速来!”解围了,狼七跳起来跟着兵士的马就跑。 鱼枉儿正在香帐内踱步,看见狼七进来不等狼七施礼就急切地问到:“狼七,昨晚你怎么了,他们差点要杀了你!”“回鱼侯,我,我不知道。估计是梦游。”狼七只能拿这个搪塞。“梦游,脑子坏了吧?”“估计是。鱼侯,让我回去吗?虎牢关就在前面,我回去找个大夫看看也行。”“胡说!我哪有权利让你回去!回去,想得美。”鱼枉儿突然换了个神秘脸色,“我有权利调你来我营帐前听令。”随即,他朝外面的兵士命令:“去向林将军禀告,调狼七来我营帐前听令。”狼七差点摔倒。 虎牢关下,何大河率领三千将士夹道欢迎,也是欢送。一番君臣礼节后又有几十辆物资大车汇入车流,又有三千人送亲队伍加入人流。这下就蔚为壮观啦!呼啦啦彩旗迎风,踏飒飒人马北去。送亲先遣使由二十轻骑组成,快马扬鞭,早已绝尘。 到了天狼大宛城,狼七住马高地向远看,还真就是一只大碗。一个大大凹谷,估计是陨石坑,四周围了稀稀落落的几十堆石头,东边方向不远处是一条不太长的峡谷。有草牧牛羊,有水养人家,别说,挺好的地方。这是天狼人的夏季牧场,此时初夏,草还不是很高,天狼人还没来。是夜,狼七随鱼侯去往公主营帐,他站在外面听命。不一会儿金将军林慕白领亲兵过来,他也独自进入营帐。据说他们是应公主之邀商量送迎亲细节问题。好久,金将军出来领亲兵走了。又过许久,帐内灯火暗淡,狼七正想“是不是公主睡下了”的时侯,鱼枉儿居然在营帐门口向狼七招手,让他进去。狼七进去,头也不敢抬。鱼枉儿竟向里边朦胧的公主身影一施礼,退了出去。狼七,有些紧张,这唱的是哪出? “狼七。”公主说话了。“在。”狼七赶紧施礼。“我的故人,他的左腋窝只有一颗痣。”听闻此,狼七突然觉得左侧头皮发麻,甚至左侧腋窝都发麻。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站着,站着。他能听见自己喘息的声音,心跳的声音。不知多久,公主笑了,有些惨兮兮的笑,:“听说你有一天晚上梦游了,胡乱喊一个人的名字,还咬人。那几个军士不是不想杀你,是他们打不过你。还好,你没有杀人,他们不招惹你,你就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转圈,说胡话。”狼七稳了又稳心神,才接话回道:“据说是的。但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是胡乱说话了。肯定是我脑子坏了,鱼侯也知道,我打算回去找个大夫……”公主打断了狼七的话,“不是胡说话,是说胡话,像天狼人的话又像皓月部落的话。”嗯,狼七蒙逼了。公主幽幽地问道:“你,究竟是谁?”对于此中的狼七或者张小凡来说,这是最有分量的问话。狼七,张小凡,天狼二王子,权衡轻重,狼七决定实话实说,“我叫张小凡,我的家乡是一个叫做地球的小乡村。有一天,我发现我死了。然后再睡着再醒来,就发现自己是个乞丐,躺在沙漠里。狼七这个名字是朱老三,不,是朱泉禄赐给我的名字。然后我加入归罴关屯军,后来又到虎牢关。”公主没说话,她在听。狼七也打住不说了,现在的原则就是适可而止,不问不说。“你回去吧。”狼七如释重负,施礼退出。鱼枉儿居然在帐外“偷听”,狼七出来也不尴尬,只是淡淡说一句:“你的汗水都出透了。” 第二天天刚亮,天狼使者到,报告说天狼迎亲队伍明天就到。于是,将军命令所有人打理营帐,洗刷马匹,擦拭车辆,搞好个人卫生,确保盔明甲亮,人马精神。那就干吧,也没什么不对。 傍晚,吃过餐饭,狼七拖着疲惫的身体正准备入帐早睡觉好值夜班,就听传令兵喊狼七去将军营帐紧急开会。狼七随众百人长跑进营帐站在最末(本来他是没资格开会的),就见金将军林慕白脸色铁青,站在军案前而不是坐在军案后。大家站好,将军一拍军案,须发皆竖,“公主跑了!你们干什么的?”目视所及,两个百人长立马跪下。“绑了出去!”又转头看向众人,“狼七!”狼七一哆嗦,赶紧跑上前施礼,将军咬牙切齿,“你不是公主的熟人吗?公主呢?”“小人不知。”狼七冒汗了。不为别的,这公主胆子太大了!就在这时,鱼枉儿进来大帐,她竟穿起一身黑色劲装,颇有木兰英姿。他朝将军略一施礼,稳当当说道:“公主所为,历来不俗,和诸将士恐怕没有什么关系。当务之急是派人四下追寻,不得声张。”将军沉默一下,表示同意。立马开始分派任务,狼七也不能闲着,随着邱飞选出的二十轻骑准备出发。鱼枉儿已经骑上马,领着一队骑兵小跑过来。路过狼七身边,她竟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话:“你独自去悬崖第三洞。”狼七风中凌乱。他愣在原地,看着鱼枉儿骑马跑远了。“狼七!”小队里的人大喊,他们都已经骑上马了。狼七赶紧上马,跳的急了,狼七顺利地从另一侧出溜到地上。他顾不得脚疼,赶紧从右侧再次上马。这要是大家都知道鞍镫的发明者从鞍镫上摔下来,还不笑个半年。 先向南跑了几十里,再折向东北,再向北,就到了悬崖附近了。公主没找到,但狼七想了几个方案去悬崖的借口也没找到。干脆,他打马直朝悬崖奔去。边跑边喊,我去看看悬崖。然后,他果断地从悬崖边上摔了下去,他还不忘记大喊一声:“啊——”他的计划就是找公主要紧,估计这些人不会救他这个梦游者。果然,两个骑兵在悬崖附近跑了几步就吆喝着回去了。唉,人缘混到这份上,也可怜狼七了。 狼七是有准备的,但还是擦破了几处衣服,屁股、腰和腿都生疼。他用手扣住几块石头,算是在悬崖中间停住了。站起来看看,夜色真好,靠,怪不得鱼枉儿说第三个洞,原来这悬崖中间真的有向里边掏的洞,还很宽大的样子。估计战争留下的,只是不知道鱼枉儿怎么知道的。狼七想着,活动一下筋骨,顺着悬崖不是很陡的坡向北爬行过去。 他也不知道眼前的是第几个洞,看看里边没人就又继续往前爬。第二个洞,狼七一下子就看见里边有个白色的人影子,不是鬼就是人喽。狼七爬到洞口,停下又确认一下,似乎能听见女人的啜泣声,公主无疑。狼七抖抖衣摆,镇定一下,朝洞里走进去。 ———————— 这一段我是满怀期待想听小凡讲讲的,但他给我略过去了。我不甘心,就再三地问他,他说:“在洞里呆了一夜。公主的目的是什么他没懂,也不是很关心。他的目的就是把公主带回去,可也不能强行捆绑啊。公主说说哭哭的,狼七还要不时地接话头,很是辛苦。”那你不是错过了狼七名义的良缘。“哪有良缘,全是孽缘。公主告诉我,天狼二王子叫哈萨达,被放回去后天狼来要人,说哈萨达失踪了,有人发现了哈萨达的衣冠,肯定是被谋害了。然后就是天狼军入侵。林离为稳妥当上皇帝,就和天狼和谈,条件之一就是公主远嫁天狼,至于嫁给谁都不知道。假设,我扮演哈萨达,和公主恋爱结婚,我们去哪里?回天狼,二王子已经死了。回中土,公主是违背皇命,哪能容身。亡命天涯?去哪儿。再说,公主爱的是哈萨达,不是我这个披着狼七皮的张小凡。” “你说的对!”我只能这样回答。也许我错了,这些天把小凡讲的故事当成了网络剧情。 ———————— 早晨,公主眼睛红红的,有些肿。她慢慢摇晃着站起来,狼七赶紧去扶。喘了一会儿,公主冷冷地对狼七说:“你以哈萨达的身份亲一下我的脸,我就随你回去。”要求似乎不过分。狼七准备了一下,凑过去在公主冰凉的脸蛋上亲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亲到了泪水。看公主没什么反应,狼七赶紧后退一步,低下头。突然,公主抽出一柄短剑划向了自己的脖子。狼七神反应,一把抓住了剑刃。公主抽不动短剑,瞪了狼七一眼,一纵身,奔悬崖去了。狼七左手一抄,只抓到公主的裙摆一角。眼前的公主不见了,狼七就傻傻看着这一角裙摆。反应过来后,狼七拼命朝悬崖底爬去。 大宛城,天狼的迎亲队伍来了。虽然没有中土的队伍整齐,但也能看出精心准备。呼呼咧咧狼头旗下,车马不下三四千。公主还在准备,据说在遥祭父母,但马上就到午时了,不能再等了。天狼人在催,鱼枉儿和林慕白更是着急。终于,辕门开,公主在仙女一般的众多宫女簇拥下款款走来。迎亲的早祭过天地众神,再给公主披上天狼人的母狼皮就算是迎亲成功。鱼枉儿代表送亲的长老走过来搀扶着披着红盖头的公主,天狼的一位女尊者领着两个小孩子走过来准备迎接公主。音乐响起。几声长调表示大雁远行,一阵短调代表倦鸟归巢。 就在这时,辕门外一匹马冲进来,马上一黑衣骑士,怀里还抱着一个白衣女子。马进辕门,放慢脚步,黑衣人从马上跳下来,然后抱起女子慢慢朝鱼枉儿他们走过来。很奇怪,此时众人不语,连音乐也停止了,他们都在看着黑衣骑士。 走近了,看清是公主和狼七的鱼枉儿表情异常复杂,但她不说话。骑士放下柔弱的女子,扶她站好,就施礼退后一步。女子看看天,看看地,看看众人,然后抹了一下额头的血迹,“我是中土公主林予。”说着,她慢慢从怀里摸出一块黑金色的牌子,那不是中土的东西,而是天狼的王室腰牌。天狼那边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老者嘟囔了一句,旁边的另一个年轻人手指着骑士又指向林予,翻译道:“这是为何?”骑士深施一礼,大声说“公主差点为二王子殉情!”翻译过去了。老者拿眼睛看看狼七,又打量着林予,上前一步,对着鱼枉儿嘟囔一句。鱼枉儿不等翻译,笑着也是大声地说:“此二公主,那位,长公主。你们选哪个!”老者听翻译说完,哈哈大笑。他大步走过去,拿起女尊者手中的白色母狼皮,走过来直接披在了林予的身上。 仪式结束,天狼迎亲队伍远去了。鱼枉儿走过来,狼七看见刚要说话,鱼枉儿压低声音说:“公主要我在回去的路上杀了你。我准备明天找个借口行动。” 13:同人 13:同人 狼七也没心思整理东西了,就顺势靠着辕车坐在地上。你说,这是飞来的横祸吗,我张小凡招谁惹谁了!公主为什么要杀我?也许他要杀的是哈萨达。鱼枉儿为什么要救我,这就想不明白了。这时,随着脚步声一个人影走近了,“七哥?七哥!真的是你啊!”来人白圭,一把抱住狼七,差点哭了。狼七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面貌变化不大,却是显得精神很多。白圭抽噎一下,把眼泪憋回去,对狼七说道:“我被派来送亲,估计能找到你。看,真找到了!”狼七歪歪头,忽然拉起白圭的手向远处的一个石堆跑过去。他俩蹲下,确认藏好了,狼七才小声对白圭说:“公主要鱼侯杀我。该怎么办?”白圭愣了一下,“公主为什么要杀你,你不是救了她吗?”狼七叹口气,“唉,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看看我该怎么办?”白圭抓起了脑袋。白圭算是个有主意的人,但这事儿他一时还想不出办法。过了一会儿,白圭认真地对狼七说:“跑。七哥,跑吧。人都有一死,但不能死的冤枉。”“往哪跑?”“中土和天狼不行。蜀国太远。望东北跑,近的是皓月部落,远一点儿是嵬人。大不了深山老林住下,挖个地窨子打个猎都能活下来。”狼七点点头。“七哥,咱俩一起跑。”狼七恨不得敲白圭的头,“你跑个什么呀?又没有你的事儿。不要你的大好前程啦!”听狼七责备,白圭低下头弱弱地说道:“什么前程?给林皇帝卖命吗?还是我回家去抢回那三间房十亩地?我亲父母亲早过世了,我了无牵挂,也了无前程。”“我的人生是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的,你真跟着我?”“嗯!”白圭用力点点头。“换装,把脸涂黑点,等会儿辕门一撤咱就跑。” 不一会儿,大队人收整的装备差不多好了,狼七和白圭打马跑过正在拆撤的辕门。有军士喊:“等下集合了,干嘛去!”狼七头也不回,“办鱼侯差!” 二人奔南边跑,等出了十几里地看不见队伍了,拨转马头朝东北方向狂奔。是夜,二人把马藏到石堆后面,然后在悬崖的某个洞里躲了一夜。第二天继续朝向东北狂奔。渐渐的,马累人乏,二人干脆信马由缰,边看风景边聊天,把逃跑变成了旅行。 草原南边是雁山,连亘不绝。白圭说天狼人夏天宁可攻打虎牢关都不愿意去翻越雁山,太难走了。冬天可以从虎牢关附近过长河,但天狼人的牛羊是要西去天山附近过冬的,所以天狼人很少冬天劫掠。其实虎牢关是防魔兽的。每十年一次的魔兽进攻千年不变。“这么准时?”狼七问。白圭答:“岂止准时,还固定路线呢。目标只有一个虎牢关。都不知道,魔兽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的,成千上万。凶残异常。那是所有神、魔、人族及其他部落的共同敌人。”“很难击退吗?击退?只能消灭。据说就算剩一只都扑上来咬人。”“确实恐怖!”狼七承认。 草原东面是南北走向的兴安山,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兴安山往东,就是嵬人部落。据说他们穴地而居,打猎采摘,男女裸体,半人半兽。不过很难征服,天狼人和中土都对他进行过征服战争,都没成功。 现在狼七和白圭要去的是一个小部落,据说他们只有一个本事,炼铁,就靠这个,夹在天狼和中土之间存在了上千年。“在哪?”狼七很好奇,这是工业部落哦。“在雁山北的一片山凹里面。”“你知道的真多。”“呵呵,听来的。”“那就是说我们跑到皓月部落该怎么办你还没有想好?”“不是没想好,七哥,是我根本就没想。”“靠!”白圭笑着打马跑到前边去了。 草原望不到边,偶或有几座山,也是盖满草的“小馒头”。白圭问:“七哥,草原这么大,养牛羊浪费了,这要种庄稼多好,能养活多少人!”狼七在白圭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破坏环境,没了草原这里就会变成沙漠。你没有环保常识吗?”“环保是什么东西?”狼七笑骂了一句“猪头!”两人愉快地奔跑在辽阔的草原上。当你不知道人生目标没有人生计划时,不妨到草原去跑一下。 大好天地间,狼七和白圭渐渐地不再关注景色了。偶尔他们停下来,很有仪式感地就具体问题进行讨论,诸如什么是道,什么是男女大欲,天上有什么,神是谁等等。很显然,这些问题都没有结果,他们也乐得存疑。偶尔他们在夜晚的篝火边上,互相演练着剑法。当然,狼七是老师,但骨子里的小凡不是啊,弄错了白圭就凭借自己的经验予以纠正。当白圭慢慢发现每次纠正狼七都不生气时就暗暗庆幸,自己拜了个多么好的老师啊!白圭刚领会了“独孤九剑”的初步,狼七就开始教他“屠龙刀法”。白圭不理解,“七哥,剑法我都没会呢,以后再学刀法吧。”狼七很坚定地告诉他:“别说以后,珍惜今天的缘分。”于是两个人又探讨了人生的因缘问题。 走走停停,一个月后,他们来到一处山坳,弯曲的山路尽头石头做的拱门上挂着一块生锈的铁做的大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字:皓月。 14:大有 14:大有 走近了看石拱门异常雄伟、高大,拱门两侧的瞭望台上早有几个人在注视着他俩。石拱门下,一队站岗的卫兵拦住他们,当中一位小领导问了一句话,狼七没听懂,看看白圭他也摇头。小领导看两人没回应,就用中土的话问了一句:“你们,来,干什么?”狼七怕白圭说错了赶紧回答:“买铁!”小领导上下打量着两个人,估计是在琢磨:一个像天狼人,一个像中土人,他们怎么在一起?狼七也不说话,就笑眯眯看着他们。不一会儿,小领导就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买什么铁?两个人能买多少?”狼七脑子飞转,正想编什么样的话头呢,里边门卫一样的石头房子里走出一个年轻人,发现狼七他们后就朝这边走了过来。很奇怪,他边走边歪着头看狼七。走着走着,年轻人就跑起来,边跑边喊:“姑爷,姑爷,是姑爷吗?”跑近了,年轻人高兴地跳起来,“真的是姑爷呀!”他围着狼七转圈儿地看,一边说着:“没变,没变。还是年轻,壮着嘞。姑爷,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小石头啊!”狼七确实有点儿蒙,估计和公主一样,他也把狼七认成了别的人,还是什么姑爷,看来这个世界上狼七长得多么大众啊。狼七就挠着脑袋,啊啊地也说不出什么。但小石头明显的很兴奋,朝小领导喊:“你领姑爷去族长那儿,我先回去报信。”说完他就跑到门卫房后面,牵出一头黑色毛驴骑上去,哒哒地跑起来。边跑边喊:“姑爷回来喽——” 小领导谦恭地在前面带路,狼七白圭跟着他走进了皓月。山路不再弯曲,变得开阔平整起来。路两侧的山坡上依山而建的各式石头房子渐渐多起来,最后都成密集状了,间或有几处高耸的箭楼,颇有几分古代城郭的模样。估计是小石头喊叫的效果,有好多人家窗口都探出几个人脑袋,在朝他们张望。还有许多人看见他们离得近就挥手致意。狼七很开心,看来这个“姑爷”挺有人缘的。狼七和白圭没回应,倒是小领导不停地笑着挥手回应。 约莫得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一处更开阔的圆形广场边上。就见对面人声鼎沸,一大队男女老幼在小石头的带领下朝这边小跑着过来。不一会儿,左边又喧闹着跑过来一大群年轻人,女孩子居多,花枝招展的。人们把狼七白圭围在中间,一位老者走上前,颤巍巍摘掉头上的麻布帽子,伸出干枯的手抚摸狼七的脸,眼睛里满是爱意。狼七任他抚摸,突然他想起以前母亲抚摸小凡的温暖,眼睛竟湿润了。他别过头去,不想让老人家看见自己流泪,谁想到他竟看到一群女孩子中间穿绿衣服的一位,眼泪流的满脸都是。什么情况?“姑爷”的妻子吗?小凡也曾为人子、为人父,他不忍心伤害老人家,就对着老者说:“我不是……”“我知道,你肯定遭了罪。”“我是来……”“我知道,我知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狼七的话硬是给打断了说不出。老者拉着狼七的手就走,大声地朝众人说道:“回家!”还对小石头说:“通知族人,放假两天,庆祝!” 在族长家那宽敞的大厅里,老族长坐着,狼七和白圭跪在面前。老人家气的不行,通红着脸,说什么他也不相信狼七的鬼话。突然,他一拍椅子扶手,“脱衣服!”狼七一听,心想坏了,又要验身。他就站起来,可哪等狼七躲闪,七八个健壮的小伙子上来几下子就把狼七按在地上。白圭冲过来帮助狼七,被狼七用眼睛示意住手,所以白圭就在边上谨慎地看着大家。老族长胡子翘着,手抖着指向狼七,“我的巴尔特尔腋窝有一颗痣。”众人三下五除二扒开狼七的上衣,唉,腋窝真的有一颗痣。老族长很高兴,又说:“他的左边小腿有三道伤疤,那是勇敢的巴尔特尔和野狼搏斗留下的。”没意外,狼七那三道伤疤展露在众人面前。狼七很意外,他在想:这个狼七啊,还挺有故事。大家放开狼七,看狼七穿衣服都歉意地朝他笑。穿好衣服,狼七朝老者深施一礼,“族长大人,我有两个问题请您回答。然后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您看行吗?”老族长笑呵呵坐下,还让人给狼七白圭搬来凳子坐。他喝了一口茶水,朝狼七点点头。狼七整理一下思路,问到:“族长,我应该叫你什么?”“爷爷。”“哦,那我应该叫什么?”“迪丽胡丽巴尔特尔。”“好长的名字?我的第一个问题,我是你们皓月族的人吗?若不是我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失踪的?”“你当然不是皓月人,你看你长的恁样子就知道嘛。你大概四年前来的,三年前让你们去中土送货,回来的人说你在风沙中消失了。我们都认为你被流沙吞没了。是不是流沙呀,孩子。背风的沙丘下面经常有流沙的……”“嗯!”狼七咳嗽一声,老祖长哈哈笑了,他示意狼七接着问。“我的第二个问题:我怎么是姑爷呢?”“你是我孙女迪丽胡丽热那亚的未婚夫呀。”狼七这才注意到旁边绿衣服女孩一直热辣辣地看着自己,狼七朝她笑了一下。“爷爷,”狼七改口挺快的,这一次他想还是先默认一下,好和白圭安顿下来,否则他们很难收留他们,“我两年多以前的一天,在沙漠醒过来,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往南走,加入了归罴关的屯军。我当时脑袋疼,估计头受了伤。这是我朋友白圭,我在被关进牢房时他照顾我。这一次是我们送中土公主去天狼和亲,我俩儿半路跑出来的。爷爷,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看,还需要收留我吗?”“咋不留呢。你还有别的家人嘛!记不得没关系,慢慢的会想起来的呢。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皓月就是你的家,重新过活呗。再说,热那亚想死你了,你可不能辜负。”说着,老族长看向绿衣服的热那亚。热那亚一把捂住通红的脸跑向了外面。狼七注意到,热那亚的腿脚有些跛。 15:谦 15:谦 狼七和白圭得到一座石头房子,一室一厅一厨,别想多了,房间是打通的。这还是狼七坚持的结果,否则老族长是要把他安排在自家住的。房子在半山腰上,下山半里地,上山一里地,这是白圭第二天拿自己脚步量的。还好,不远不近,离广场边上的族长家也就一里地。一个月的草原风景他们都看够了,就在房子里蜗居三天,算是睡足了觉。每天都有人来送饭,清一色的大饼子,类似馕那种,喝一种胡辣汤,每次吃狼七都觉得硌的牙疼,而白圭却吃得香,头冒着汗,完了还拿舌头舔舔粗糙的陶碗。 第四天,狼七交代白圭打扫一下房间,就独自一人下山走向族长家。呆好几天了,好吃好睡的,不去登门谢谢过意不去。恰巧族长不在,小石头给狼七倒了一杯茶说要出去安排给客人装货、发货,要他自己在这等一下,也走了。狼七坐在这,突然感觉很无聊,有点怀念军营生活了。狼七踱着步,在宽敞的会客厅里四处转悠。客厅石头墙上横着几根光滑的圆木,圆木上等距地吊着各式各样的铁器:菜刀、匕首、剑、枪头、铧、锅、镰、钎……狼七看着有点儿琳琅满目的铁器,不知道这皓月是生产铁的还是生产铁器的。锅、钎什么的很粗糙,匕首、剑之类的倒很精致。也难怪,毕竟锅什么的使用过程中会慢慢变化的。 客厅的大门似乎就没关过,此时热那亚站在门口观察狼七好久了。终于,狼七转过身来,狼七被吓了一跳,热那亚也跟着吓了一跳。狼七支吾着只说出个“你好。”热那亚恢复神态,她提裙子迈过门槛走进来,红扑扑的脸蛋上面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狼七,“巴尔特尔,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狼七看着热那亚的眼睛差点儿走神,“真的,不记得。”“小石头说你这几天除了吃就是睡觉,太累了吧。他只会给你送饼子和汤,你吃的好吗?”热那亚的眼睛热烈而真诚,狼七不敢直视。“还好,还好。我今天来就是谢谢爷爷。还有,你。”“虚假的汉子,巴尔特尔的眼睛是不会撒谎的。”热那亚凑近前来,鼻翼闪闪,“你身上都臭了,快去洗澡吧!”狼七当然知道自己和白圭一个多月没洗澡了,能没味儿嘛。“哪里能洗澡?”热那亚笑了起来,两排皓齿晶莹而洁白,“往东走二里远,有上工的澡池,一帮汉子都在那里洗。还是热水呢。”“哦,我现在就去!”狼七有些狼狈地跑出客厅。和鱼枉儿及公主不同,他不敢直面热那亚的真诚纯洁,就好像他真的在撒谎,真的“迪丽胡丽巴尔特尔”在撒谎。人说两性相对,自知高不可攀的反而能放松,怕就怕那样一种感觉…… 狼七一路问一路走,找到了“澡堂子”,全是男人。他看了一下,似乎这里不分开始和结束的时间,不断地有人来有人走。他泡在水池里,水有些烫还有股硫磺味,很舒服。没多久,边上有一个人把他认出来,这一下澡堂炸锅了,好多光屁股汉子都过来问一下“姑爷好”,要不是水热,狼七都觉得自己吓出了一身透汗。过来几个手拿毛巾的,谦恭而认真地对狼七说要给他擦去泥巴。敢情这就是这世界的“搓澡的”。狼七谦虚不过,只能接受,别说,很舒服,搓了以后感觉清爽多了,应该叫白圭来洗洗。搓了澡,狼七也慢慢融进这样的氛围里,他就忍不住和大家“聊起来”。“水怎么有硫磺味?”“温泉。”“一年四季都有吗?”“是的。”“那句诗怎么说的,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姑爷诗说的好!”“你们每天都来洗澡吗?”“上工的回来就洗,不洗婆娘不让睡的。”“都什么工?”“唉,估计姑爷是真的不记得了。咳,我们有烧炭的,有砸石的,有烧炉的,有打铁的……”“为什么咱们皓月的铁最好呢?”“山里有铁石,山下有黑炭,加上咱们祖先的手艺,别处比不得呢。”……狼七明白一件事,这里得天独厚的条件加上他们的技术,成就了这个资源型工业部落啊。“咱皓月一共有多少人?”“托天神的福,千年来咱们从五百人添丁进口到二十万了。”难怪老族长也收留巴尔特尔这样的人,近亲能繁衍几代,关键是“进口”。聊过了,洗好了,狼七回往老族长家走。 老族长还没有回来,热巴亚看样子一直在等狼七。狼七进门,热那亚就踮着脚捧过来叠好的衣服,“巴尔特尔,这是你以前的衣服。”“能合身吗?”这句话一问出口狼七就觉得自己是个傻逼。热那亚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喊:“巴尔特尔——你是胖了吗?还是嫌弃呢?”狼七赶紧接过衣服,看着热那亚脸上的泪水,他有种伸出手擦拭的冲动。 换好了衣服,狼七看见小石头也来了,那头小毛驴也来了。驴背上放着褡裢,几块肉几大捆蔬菜还有估计是调料什么的正被小石头装进褡裢里。小石头朝狼七问了“姑爷好”,狼七问“这是干什么?”小石头回答:“热那亚怕你吃不好,就给你准备了最好的草原羊肉。”狼七很感动,回头看不见热那亚,他也就只好和小石头回去自己的房子。 白圭收拾的很干净。小石头回去后狼七就说出了洗澡的地方,不等狼七详细介绍,白圭已经一溜烟地往东跑了。狼七整理肉菜和调料,靠,适合打火锅呀。接着狼七看看这三块石头一口锅垒的灶台,感觉不爽。干脆,狼七动手。没一个时辰,一个全新的灶台闪亮出场:炉膛顺气,利于火势;灶口半开,还能烤火;碎石加泥巴竖起一个烟囱,屋内绝对不会烟熏火燎了。狼七搬来木柴,引燃煤炭,不久,锅里的水就翻腾了,而屋外炊烟袅袅。此时情景,被附近的邻居看了个新奇。白圭也回来了,谁知道他在“澡堂子”吹了什么牛,还领回来三个人,说是要一睹“姑爷”的风采。也罢,夕阳余光里,这个石头房子,五个汉子,吃着火锅唱着歌直到半夜。他们都喝多了。此时的狼七不知道,老族长回来看看厨房的米面油盐菜,苦笑着跟孙女说:“热那亚,你把家里吃的都搬空了。” 醒来已经是中午,头有些疼。小石头来了,问姑爷怎么喝酒了。狼七说不是你拿的嘛。小石头笑了,然后告诉狼七那是做菜的料酒,里边还加了盐呢。狼七无语。他问老族长是否在家,小石头说在。狼七就想吃过午饭再过去。正在此时,房子外面人生嘈杂,狼七出门看见:一帮人有男有女手里或多或少地都拿着粮食或者蔬菜,居然还有一个人提着羊头。这是闹哪样?昨天一位一起喝酒的大汉叫巴图勒的分众人走上前来:姑爷,我和他们说了咱喝酒的故事,他们就都要来看看你做的灶台尝尝你煮的火锅,我拦不住呀。狼七想起以前小凡当老师住宿舍的时候,到别人家蹭吃蹭喝也是带上几样小菜的,何其相似。这么多人,我可做不过来。一转念,狼七有了主意,“你们先回去,我去去族长家,回来再安排。”说完也不等众人同意,撒丫子就跑。 到了老族长家,狼七给老族长施礼时还气喘呢。老族长笑呵呵地问怎么会这样,狼七简略地说了昨天改进灶台然后喝酒及刚才的事,他还特意说了“喝错酒”,目的是让老族长加深他失忆的印象。老族长不理会别的,独独对改良灶台感兴趣,要狼七领他去看看。狼七就领着老族长回到自己的石头房子,在白圭的帮助下讲解了一下“原理”,然后点火演示,很成功。老族长很开心,当场表示要狼七着手改造他家的灶台。小凡当老师的习惯使得他让小石头通知想改良灶台的人到老族长家去,他要现场制作现场指导。来了二十几个人,关键步骤是狼七亲自操刀,其他的活都是众人干的。没过两个个时辰,老族长家独立的厨房灶台改造完毕:一个大灶,能同时使用一大一小两口锅及一个炖汤的砂锅。案板用完整的大木板垫上条石脚架,这样案板下面就能合理地放一些物品。在墙上横放两根大木棍,把厨具吊挂起来。厨房原来的几只木桶整理一下,放在不同位置以便区分存储区、淘洗区、废物区,这样干净整洁,免得混乱滋生虫子让人生病。大家看到最终的成果,纷纷向狼七抱拳恭贺,老族长更是赞不绝口:“中土就是文明进步,活的滋润!”最后,老族长宣布:请来各位族里长老及各位工长,在族长家“打火锅”!迪丽胡丽巴尔特尔做主厨,想学习火锅技术的过来帮忙。这下热闹了,来吃火锅的有二十几人,来“帮忙”的有三百多人,开饭时干脆左邻右舍的锅都利用上,几十张桌子一直摆到广场上。狼七忙的直冒汗,热那亚偷偷凑过来给他擦了好几次。 16:豫 16:豫 大夏天,虽然没有冰镇啤酒,但狼七和他新认识的小伙伴们还是经常吃火锅,还开发了麻辣、清汤、羊蝎子、牛油各种款式。热那亚天天都到狼七身边晃一下,狼七从先前的躲闪慢慢到和热那亚聊聊天,这小小的“爱情”似乎也朝好的方向发展。 中土的客商每日增多,除了平时经常采购的生铁及铁器外,锅、铁锹、钎等等修筑工具采购量成十几倍的增加。老族长很忙,天天各处视察、监督大家加班加点地赶工。难得的一天在家休息,狼七来了,问了老族长安又道了辛苦,狼七跟老族长说想知道为什么中土商人采购这么多工具,恐怕有大事情,不能不知道。老族长觉得狼七说的在理,就和中土商人天天攀谈套话。那天夜晚,老族长和狼七说了他了解到的中土情况:林皇帝正在修运河,南北连接大江长河,北面直达幽州明城。工程浩大,所以大量需要修筑工具。狼七在听着,脑子也在飞速转着,以他现在所有的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及知识储备进行分析总结:林离是个什么样的人?运河修好了南北运输方便,是好事,可也能做其他用途。狼七拍拍脑袋,小心地对老族长说,恐怕我们皓月一族危险。老族长愕然。狼七就把自己的猜测分析给他听,并要求老族长派人去中土了解情况。老族长同意了。 大概一个月后,去中土的人回来了,在老族长、狼七及各位族长老面前述说了现在中土的情形:运河挖掘已经开工,五十万人轮流工作,估计两年完成。京城北与明城南与羊城正在修建“直道”。林皇派金将军林慕白对南方百越部族用兵,看战况半年就会凯旋。裁撤冗余的官员,提拔一批年轻的官员到各州任职。各地藩王将执行“推恩令”。改革税法,百姓可以低息向州府借款。明年将首次举行科举,并分文、武、技三科。精简军队,各地三年内裁撤屯军,改为募兵制、役兵制双制并存。收回各地道院多占的土地,实行修行人登记制度。各地州府举办学堂、学馆,教授礼乐射御书数,鼓励民间办学。 精彩的叙述讲了一个时辰,然后是大家的沉默。老族长示意大家畅所欲言后,场面乱成了一锅粥。礼节性的克制争吵后老族长要大家安静,他让狼七谈谈看法。狼七就给诸位环礼,然后说了三点:一是林皇此举将使中土国力大盛。二是看将来事情发展的方向要先分析林皇的为人。三是中土想统一,恐怕我族危矣。大家开始讨论,“那锅粥”就又继续乱。最后,老族长要大家多多留意中土消息,散会。会后,狼七问老族长的想法,老族长眼望南方幽幽而语:“和平统一没什么不好,我们本就是天神一起创造的。但如果是不平等的侵略压迫,我们是要誓死反抗的。没事,明天的事情不好说,先把今天过好吧。你打算怎么做?”老族长反问。“做好准备。” 狼七求得了老族长的同意,开始在皓月这座“钢铁之都”各处转悠。周围的人们慢慢的都熟悉了这位姑爷,而狼七好像也渐渐地忘记了“狼七”这个人。现在,我们也应该入乡随俗称呼小凡同志为巴尔特尔了,全名叫迪丽胡丽巴尔特尔。 巴尔特尔用了整整十天时间才把皓月部落转了一遍,这还不包括那些藏在深山里边的小规模的采矿据点。皓月大部分在这狭长的山谷里边,从广场所在的生活区向东出发到另一个生活区要走半天时间。一路上左出右进的分布着大小几十座炼铁的高炉,山脚下挖出的煤炭被驴和牛一类的牲畜运到各处,或炼焦或烧炉。山上一处巨大的铁矿坑每天有几千人在打钎,打好的洞里灌满煤炭,点着火用人力风机吹得旺起来,再用水浇淋高热的矿石,巨大的石块便从整体崩裂为碎块。汉子们都光着膀子轮着锤,再把碎块敲打成更小的碎石,然后就一筐筐地从矿坑底下沿着狭长的台阶运上来。坑有多深,巴尔特尔在坑沿边上朝坑底的人喊话是听不见的。坑有多大,对面不见人。皓月的千年历史,就书写在这千年来不断扩大的坑洞上。打铁器的锅炉更多,但规模不大,很多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这家专门做刀铲,那家专门做农具,等等。巴尔特尔问了问运作方式,原来他们更像是朝皓月族里买来生铁再根据客户需要加工。小石头那天着急装货就是因为他自家的铁器作坊就是这样运作的。那到底是什么由皓月全族所有呢?是煤矿和铁矿。核心的资源在这里,由此也催生了各行各业,饭馆酒馆随处可见,中土来的布匹高中低档的应有尽有,药铺到处是,铺老板都是大夫,不分内外妇科。甚至有信差、银庄。巴尔特尔曾进了几家饭馆品尝了一下,那个难吃,稻谷有的带着壳就煮,不是白水煮肉就是白水煮青菜。和中土离的不远,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想想小凡地球村的孔老夫子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巴尔特尔就明白了为什么他做的火锅那么受欢迎。巴尔特尔有两样发现,一是这里没有中土那样的歌舞娱乐。问了巴图勒,他说:“什么舞?习武的人有啊,但是他们都去外面访师修习。”巴尔特尔觉得挺奇怪,就关联着多问了一句:“皓月里都是皓月的人吗?”“不是,有一半是外面来谋生挣钱的。有些人做几年就走了。”二是皓月炼铁技术都是师傅徒弟的口耳传承,一千年了,铁还没有练成钢,更别说合金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核心竞争力”是吧,皓月跟中土比很小很小,可是皓月的资源优势明显那。资源可以被别人夺去,可技术就不是想要就有的东西。于是,巴尔特尔把皓月溜达完,就总往巴图勒的铁器作坊跑。没几天,热那亚发现了巴尔特尔的行踪规律,就来到巴图勒的铁匠铺拉住巴尔特尔的手问:“你是不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啦?你想起我了吗?以前你就是爱在铁器铺里敲敲打打的。”巴尔特尔不好回答,苦笑了一下说:“过几天我和爷爷有话说,到时我请你在旁边听,你就知道我这些天做什么了。”热那亚好像没明白,但忽然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脸一下子红了,踮着脚跑了。正在拉风箱的巴图勒看着巴尔特尔,停下动作说:“怀春的女子。巴尔特尔,你忘记了吗,热那亚的脚是野狼咬伤的,是你把她从野狼的嘴里救回来的。”巴尔特尔眼皮眨动,“巴图勒,请你和我说说以前的我吧。” 熟悉了基本的打铁煅烧,淬火等技术后,巴尔特尔和巴图勒聊天,做了好多比喻以慢慢渗透的方式给他讲解了小凡知道的不多的钢铁知识。然后两个人齐上阵,不停地反复地试验,终于锻打出了两把能拿得出手的菜刀。 那天下午,老族长回来的也早,巴尔特尔就把这两把菜刀摆在了老族长面前。听说是巴尔特尔锻打的,老族长非常高兴,问东问西的然后夸奖个不停。热那亚也来了。巴尔特尔在两人面前试了菜刀,一把切菜切肉切抹布切木头,锋利的很。另一把则被用来和厨房的旧菜刀互砍十几下子,虽然也受了伤但明显要好于那把旧菜刀。热那亚很兴奋。老族长却摸摸翘胡子,“锻打太繁琐了,花费的时间是普通锻造的百倍不止,非有财力客户我们不宜制造。”“可是,我们如果把铁炼成钢就不用花费太多时间锻打了。”巴尔特尔不想老族长早早地就拒绝“进步”。老族长想了想,“什么钢?先人传授《冶铁制器经》里面有一句说百炼成钢,是你说的钢吗?”巴尔特尔深呼吸三次,然后一口气讲了炼铁、炼钢以及合金制造,听的老族长一愣一愣的。半天,老族长才反应过来,“哦,我的巴尔特尔,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巴尔特尔诚恳地点点头,“有!” 17:随 17:随 “小凡,你为什么对中土林皇帝的国家运行改革这么感兴趣呢?”我这样问不仅仅是出于好奇,更多的是不理解。假如,张小凡真的在“梦中穿越”了,但他回到的过去并不是我们地球人类的过去吧。虽然不会像网络小说那样不着边际,但身体里的小凡更应该关注自我才更合理一些。这叙述的皇帝改革好像是把中国历史的某些片段杂糅在一起了。看这一点,小凡还真像是做了个梦。 “高哥,你不知道我在那里修习的功法,一共六百多字的口诀,几乎每一个字都是一种法门,拗口难记。但是大哥教给我静息之法,他在我昏昏入境时慢慢念了一遍,我就记住了。” “是深层次的催眠吗?” “不是。在那里,这套功法让我受益无穷。奇怪吗,我醒来在病床上睡不着时就按功法修习,可是无论是继续那个世界的我的境界还是重新开始,都不行。” 我沉默了一会儿,想考验一下小凡,“还记得那六百字?能写出来吗?” “当然可以。”小凡从他床头的帆布包里找出两张纸递给我,“送给你。我不负责解释上面的任何一个字。” 我接过来,看看的确是小凡写的而“不是蜘蛛爬的”,挺工整的简体字,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字,要么是不常用字,要么是他造的字。看开头:身学修炁真养道神傥魂内……看着看着我都气的笑了,“这是乱码吧?!” “不是。我告诉你,这字儿按顺序排是个圆圈,实际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你达到气境界的时候,诵读口诀,运行的真炁会自然的引导着你确认一个字,以后你就从这个字开始顺序修习。” “挺有意思。那你从哪个开始的,最后修习到哪个字?” “我从零开始,最后修习到鬼字。” 我低头找找,第一页纸下面真有个“零”字,但是两页纸都没看见“鬼”字。 我抬头看着偷笑的小凡,“唉!我们跑题了。刚才我问你为什么对皇帝的改革这么感兴趣!” “使命感或者说宿命感吧。当时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经历过尸骨如山的人间惨状。林皇帝让我想起我们的皇帝,秦始皇和隋炀帝。” “哦。我们有没有必要说说那里的社会情况,比如服饰、礼节、饮食、文化、农业啦什么的?” “高哥,你是个矛盾的人!唉,那世界存在吗?需要科学考察吗?” “也对。好吧,你的故事,请继续。”我把手上的两页纸塞进裤兜。 ——————————— 热那亚热切地表示想知道巴尔特尔的想法,灵动的大眼睛紧盯着老族长,偶尔忽闪一下飘向巴尔特尔。老族长意会而言传,让巴尔特尔说说。在巴尔特尔的断断续续的讲解后,老族长基本同意了他的说法及做法。不过接着老族长把话题引到巴尔特尔的婚事上面,他说虽然巴尔特尔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但是天神指引他回来了,还这么关心皓月,这就说明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能总是分开,要聚在一起才有家的力量。巴尔特尔听着听着觉得老族长意有所指,所以转头看看热那亚,四目相对,他们的脸都红了。老族长手杖拄地,抚须而笑。 在老族长的主持下,长老们通过了老族长的提议,各位长老分工而去。剩下的巴尔特尔,似乎才是计划进行的主要部分,但巴尔特尔太年轻还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所以老族长亲自挂帅,亲自点将。小石头成为巴尔特尔的皓月联络员,热那亚做巴尔特尔的“助理兼任秘书”(老族长说这样安排是因为热那亚识字最多),白圭、巴图勒、色楞格、赵葳听从巴尔特尔安排,并由老族长组织统筹。 巴尔特尔和老族长边开展工作边商量,他们还不时地召开长老会议征求大家建议。没过多久,长老们有的人不仅仅是提建议了,而是有意见:巴尔特尔有什么资格资质要在皓月做这些呢?于是那天夜晚,老族长召集了皓月族的迪丽胡丽本姓族长老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的具体内容外人不知道,但第二天老族长就把巴尔特尔和热那亚叫到一起,开门见山,“热那亚,以前的英雄巴尔特尔,他现在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谁知道呢,这是天神的什么旨意。你还喜欢以前的巴尔特尔,对吧。但现在,你要把眼前的巴尔特尔当做新认识的人,你喜欢他吗?”气氛凝重,热那亚认真地点点头。老族长转向巴尔特尔,“你是天神送给我们的好孩子,是你救了我这孙女的命。以前的你聪明勤奋又敬重族人,但现在你虽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可回来后我更喜欢你了。我的孩子,你喜欢热那亚吗?”巴尔特尔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要不是“林皇帝爱折腾,自己爱凑热闹”就不会这么快了。现在就回答,巴尔特尔真有些犹豫。以前的“张小凡们”要娶媳妇不是工作、买房、买车凑聘礼吗,现在是倒插门呀。呵呵,巴尔特尔心里有些许的悲戚。他道:“我是要接爷爷您的班做族长吗?”“不是。”老族长微微笑,“热那亚是我的唯一孙女,她会接着我做迪丽胡丽姓的族长,但她一个女孩子是不能使用族长权力的,所以她要选一位汉子做代理族长,恐怕她会选你的呢。但是皓月的族长,我回去天神那里以后,是要在各个本姓族长之中选举出来的呢。”巴尔特尔略一沉思,“如果接爷爷的班,我恐怕做不好,所以我才刚那样问。和热那亚的事,等两天,等我和热那亚谈一谈再答复您,好吗?” 那是个初秋晴朗的下午。中午的太阳把地面晒得升腾起来,巴尔特尔和热那亚就一边交谈着一边朝山上走。原本稀稀落落的灌木在半山腰上就渐渐绝迹了。裸露的岩石被风吹日晒出类似肌肤的血红色。巴尔特尔回忆起小凡以前的无数个愿望中的一个——朝圣五台山——来,因此他把关于迪丽胡丽族姓的话题引到了关于人生的意义上。热那亚不是善谈的女孩儿,可是关于这个话题她还是多说了几句。她认为人生来是天神派来完成任务的,只不过天神的考验有一条就是人们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等到回去天神那里会有评判,完成的好的做天神的邻居,完成不好的还要再来人世。巴尔特尔问他天神的评判标准是什么?热那亚说她认为是爱的奉献,和天神一样的友善,人追求光明的自由。巴尔特尔好想点上一支烟,深深地思索玩味一下热那亚的谈话。这个女人我要定了——哦,不,按照热那亚的口吻来说就是“我愿与她和天神同在!”夕阳下,他们相拥着坐在一块岩石上。远见的皓月家家炊烟东逝,巴尔特尔忍不住吻了热那亚的头发,而热那亚回报的是吻一下他那潮湿的脸。 婚礼被确定在冬季封炉节举行,并通知了族人长老。再开会,那几个提意见的长老表示祝贺后连建议也没有了。所以,热那亚帮助着巴尔特尔,巴尔特尔帮助着老族长,计划被有序地进行着。 白圭被任命为“教头”,这是巴尔特尔想出的工作名字,白圭很喜欢。巴尔特尔要白圭挑选一百人像在虎牢关那样训练,最好是照着以前自己做的那次一样训练。一个月后从这一百人中挑选十人做教头,同样的方式再训练一千人。再过一个月从这一千人中挑选一百人,训练一万人。这样最后确定一万人成为皓月护卫,每月一半时间工作一半时间训练,象征性拿点薪水,剩下的参加过训练的人是候补护卫。白圭问:“七哥,什么是薪水?”巴尔特尔回答:“干活要吃饭,吃饭就需要钱买薪烧水。” 三个月后,老族长带领长老们抽查检阅了护卫训练,很是满意。老族长还祭拜了天神,并赐给皓月护卫百人长们一百口上好的腰刀。也是从那时起,白圭被护卫们尊称为“总教头”。 巴图勒继续着他的钢铁研究,什么氧化还原反应他弄不懂。但是他知道把各种东西尝试着加进去,不停地实验着。一个月后他泄气了,去找巴尔特尔喝酒发泄情绪。巴尔特尔安抚一下,知道火候到了,该他这个不懂炼铁的人指挥指挥啦。于是第二天巴尔特尔就早早地去了巴图勒的铁器铺。看着巴图勒烧炉、锻打一番后,巴尔特尔让巴图勒停下来休息。擦擦汗水,喝一大壶茶水,巴尔特尔对巴图勒说道:“巴图勒,你只要记住最重要的几点就行了。比这带气泡的铁硬的是生铁和钢。生铁最硬,但脆,容易崩口和折断。钢很硬,又比生铁韧性好,不容易折断。让铁变硬的东西是碳,对,就是煤、木炭、草木灰那样的东西。要想办法把碳熔进气泡铁里边,或者把生铁中的碳打出来,就是钢。我记得钢的含碳量是百有半点至一点半。少了是铁,多了是生铁。”巴图勒没听懂,巴尔特尔就反复的强调只记住一句话:钢的含碳量比铁多,比生铁少。最后巴图勒问怎么做,巴尔特尔想了想,教给巴图勒两个办法:一是在熔烧气泡铁的时候在铁上覆盖木炭闷烧。二是生铁打碎掺进气泡铁里边一起熔炼。这两个办法能快速得到钢,比锻打来的快。巴尔特尔临走还嘱咐巴图勒找个能识字写字的人来帮他记下每次试验的办法和数据。巴图勒憨憨地笑了,“俺就识字。” 巴尔特尔隔几天就去巴图勒的铁器铺看看,两个人每次交流都能有新的发现。巴图勒受到鼓舞,干劲十足。两个月后,巴图勒交给巴尔特尔第一把钢做的刀,果然好!巴尔特尔要看他这次做刀的“笔记”,巴图勒拿出粗纹纸几十张。巴尔特尔看着上面用木炭写的文字,一头雾水。“这不行,你写的东西要别人能看懂才行,要看懂的人照着做能做出钢刀来才行。”巴尔特尔给巴图勒提出新的要求。 三个月后,巴图勒赶班加点的做出百二十把钢刀,个个堪称惊艳。那个“笔记”也好,字迹工整娟秀,是毛笔蘸墨写就的。“谁写的?”“我找热那亚帮忙写的!” 巴尔特尔请求老族长派一批人分赴中土各地,一边行商一边搜集信息。结果老族长交代的人发挥出色,在中土各州各开铁器商铺一家,又建立起这八家商铺互通信息的特殊渠道。不久,关于中土的信息及商铺交易的信息源源不断地传来皓月。老族长长叹一声:“信息,原来这么重要!”也是三个月后,老族长亲选赵葳为中土商铺总账房,即刻上任。赵薇原来是中土凉州人,还是世家,十几年前在那次魔兽袭击中失去家产家人,他就远走皓月。原本想贩运铁器发点儿财,没成想到了这儿没多久被老族长委以账房重任,安家立业就扎根在皓月了。 与此同时,巴尔特尔提议的粮食储备计划也在进行。只是原来拟定的五千人开凿山体粮仓被老族长修改为一百人先选址,备工备料,要等封炉节时调集更多的人来进行凿山。这样,中土的商铺也多了一个任务,尽可能多采购足够便宜的耐于储存的粟、黍、腊肉、干菜等等,还有少量的健马。 还要和邻居联系联系。以老族长嫁孙女的大婚为借口,两队人马备上铁器厚礼分头出发了。一队向东,越过兴安山去联系嵬人。一队向西,穿过茫茫草原戈壁到天山脚下去觐见天狼王族。 巴尔特尔每天的事情很多,大的小的忙不过来。他找老族长商量办法,老族长叫来色楞格共同商量。色楞格被大家称做“行走的奶爸”,因为他态度好,经常应别人的请求去给处理一些难办的事情。今天,老族长要他放下帮别人的琐事,再找更多的能人来帮助巴尔特尔工作。这下可好了,没一个月巴尔特尔竟可以不出门只是发号施令就完成任务。可见色楞格的领导调配工作能力十分出色。 转眼封炉节将至,巴尔特尔的婚期也就要到了。去嵬人部落的人马回来,说嵬人的贺亲队伍很快就会出发,冬至节前能赶到,预定是嵬人的神巫那区带队。至于天狼的信息,不用想,去天狼的小队还在路上呢。 巴尔特尔被老族长强制要求把工作的中心转移到筹备婚礼上,而且这次调过来他给热那亚当助手。一天傍晚,巴尔特尔一边啃着热那亚烤熟的羊蹄一边考虑聘礼的事。要说钱,是有点儿,林皇帝赏赐的百金还在,但是那太少了,这可是老族长的孙女。怎么做合适呢?他忽然眼睛一亮,拿抹布擦擦手和嘴,对着老族长站起身来深施一礼,说道:“爷爷,我虽自己一个人,但和热那亚结婚还是要给聘礼的。”老族长早就放下碗,等着他说话呢,听到这老族长一摆手,“哦,我的巴尔特尔,不需要聘礼的。”“不,爷爷,需要的,这是对热那亚的尊重!”老族长欣慰的沉默一下,“你想给多少聘礼,我把我的私房钱借给你。”“哪能要您的钱。我想给一样东西做聘礼。”“这很好,有天神的意思在里面,很好呢。”老族长点头。巴尔特尔就把藏在腰间的匕首掏出来,打开几层包裹的麻布,然后把匕首递给老族长,“我有一把短刀,我不适合用,热那亚用来防身最好不过了。”老族长接过去拿手颠了颠,估计他没想到匕首这么轻,抬眼看看巴尔特尔。巴尔特尔又施一礼道:“据我遇到的一位大哥说是屠龙刀”。老族长一下子站起来,显然他知道屠龙刀,踱了几步停下认真看着匕首,对着巴尔特尔说:“孩子,如果真是屠龙刀,此聘礼太贵重。”巴尔特尔笑了一下,转头看看正认真观瞧他们谈话的热那亚,“热那亚,你喜欢吗?”热那亚不假思索地回答:“巴尔特尔的,我喜欢!”巴尔特尔就又转向老族长说道:“贵重不因为刀的名字,贵重是因为它是我给热那亚的聘礼。”老族长手抚胡须,略微沉思,而后把匕首递给了热那亚,“你们不要对任何人说出刀的名字!” 18:蛊 18:蛊 巴尔特尔以为封炉节就是皓月过年呢,还真不是。是炼铁的炉子需要休整,人们也需要休息。当家家户户开始储备煤炭的时候,巴尔特尔问热那亚这样做是不是太早了,热那亚高兴地告诉他,不早了,再有十天就封炉了,趁大雪没来前人们还要修整炼铁炉呢。“那封炉节是哪天?”“不是哪天,六个月的冬天都是封炉节。”巴尔特尔有些纳闷,冬天虽然冷,可是炼铁烧炉子热呀。去问老族长,还是老族长解释的清楚:大雪封山,采矿不易。那这样是不是结婚的时间也比巴尔特尔预想的提前了呢?不是的。 巴尔特尔头一次清楚地记得一个日期,中土皇历德礼元年九月初九日,封炉节开始。巴尔特尔觉得时间很紧迫,老族长又逼着准备婚事,他就和热那亚商量是不是可以给他时间进行凿山。热那亚很通情理地表示没问题,婚事准备他不用操心,爷爷那里她帮忙顶着。在热那亚的支持下,在老族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监督下,巴尔特尔组织了三千人凿山。有几个本姓的族长不是很配合,他们的论调是千年来过得好好的,折腾那干啥。所以,有抵触的就会有疑惑的,凿山进行的很是缓慢。原本准备凿出三处山洞,现在也只能进行两个了。没过十几天,第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来了。人行山口处都能被风吹着跑。巴尔特尔总算领教了雁山的冬天。凿山被迫停歇了十天,十天后总算天气转暖一些,巴尔特尔就又开始组织人力,可这一次他只能召集到千把人,还是以本姓迪丽胡丽族的人居多,这是给姑爷面子啊。愁眉难展,人啊,就是这样,你太希望做成的事遇到困难时也最让人闹心。这次凿山是给未来一个准备,但不是所有人都透彻地明白,包括老族长。人说做事要顺势而为,如果皓月闹一次粮食***,他们肯定愿意干,但不能为此而盼望饥荒降临哪。热那亚看见巴尔特尔的郁郁寡欢,不知怎么劝说,只是常常拍拍巴尔特尔的肩膀说“办法总会有的,我的巴尔特尔,你不要着急。”那一天,当热那亚再拍巴尔特尔肩膀时,巴尔特尔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决定试一试。 白圭把他主持训练的一万护卫召集到广场上,一百乘一百的方阵。护卫们绝对听他的话,但这一次白圭要郑重介绍的是巴尔特尔,“护卫们,你们是皓月真正的汉子。如果有敌人来抢我们的铁器、女人,你们怎么做?!”“誓死守卫!”这个口号喊得很整齐,因为是白圭训练的。“可是,如果天神发怒,我们再也买不到粮食会被活活饿死,我们该怎么办?!”这个问话没训练过,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咋回答。白圭自己回答了,“冬天没来呢,我们就要准备煤炭。灾祸没来呢,我们就要储备粮食、腊肉。这样我们的女人、父母、孩子才不会饿死!”停顿一下,白圭骑着马绕着方阵跑了一圈,回来后下马,拉住巴尔特尔的手走到方阵前,“这是巴尔特尔,你们的皓月姑爷,也是我的师傅。我的本领都是他教的!”白圭看看众人,他说的话起到了效果,特别是那一百名百人长,大家投来敬佩的目光。于是白圭接着喊:“你们,听族长的命令,听我的命令,也要听天神赐给你们的巴——特——尔——的命令!”“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声从方阵发出。“好!拿起你们的锤子、铁钎,我们凿一个山洞,储存我们的粮食!”一声令下,护卫们在百人长的带领下向山上开拔。 护卫们干的热火朝天,但效果一般。因为他们有许多人是不会凿山的,不专业。巴尔特尔看在眼里,默默决定,今年凿一个山洞就行了。工程快收尾的时候,巴尔特尔心血来潮,让几个得力的护卫在山洞最里边凿了一个暗门加暗道加暗藏的小储存室。 巴尔特尔的做法当天就被老族长知道了,为什么呢?因为有本姓黎、褚二长老去告状了。老族长很生气,说他不知道这件事,知道的话肯定不让巴尔特尔这样做。黎、褚二长老嗤之以鼻,谁信你说的,在广场喊得震天响你说不知道,骗鬼呢。状一定要告,还要理由充分,所以他们把“罪状”说了出来:巴尔特尔是没有权力调动护卫的,他进行的计划恐怕另有企图。老族长耐心听完,笑呵呵地让侍女给二位添茶,然后一番解释加顾左右而言他后,拍胸脯向天神发誓:让巴尔特尔凿成一个山洞就停下,不能再折腾了。再然后他和二位长老基本达成了一个一致的意见,没有老族长及七名以上的族长老同意,以后谁也不能调动护卫。 大约两个月后,山洞算是完成了。热那亚来过几次,称赞自家的汉子厉害。有一次没有外人,巴尔特尔还给她展示了那个小暗室。老族长领着几个长老来了,看过后连连称赞,一点儿责备巴尔特尔私自调动护卫的意思都没有。把几个长老气的脸色铁青。中土商铺联合采购的粮食及腊肉被运进了山洞后,厚重木板做成的大门徐徐关闭,没有一丝缝隙,做工精妙。确定了轮流守护山洞的人员后,巴尔特尔一颗焦躁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几身新衣服在灵巧的邻居大嫂手上完成,巴尔特尔试穿的时候热那亚被他的帅气烫到了,抱着他不撒手。巴尔特尔想起小凡小时候盼望过年的心情,穿新衣戴新帽,吃饺子放花炮。对,在采矿场巴尔特尔分明看见了伴生的硫磺和硝石,这世界能否做出花炮呢? 嵬人的贺亲队伍来了。五十人,在神巫那区的带领下顶风冒雪赶来,让老族长激动不已。皓月长老们也是高兴,能被嵬人看得起是他们的荣幸。当晚的宴会老族长喝多了,拉着巴尔特尔的手给嵬人们挨个介绍,完了把巴尔特尔一顿夸赞。说巴尔特尔是天神赐给皓月的,他最大的荣幸是巴尔特尔热爱皓月,他更高兴地是巴尔特尔跟了他的姓氏迪丽胡丽,三天后就是热那亚的婚礼,以后巴尔特尔就再也不是外来的人啦等等等等。也是从那天以后,张小凡知道了丑字怎么写:酒鬼。 婚礼在冬至如约举行。张灯——老族长家及巴尔特尔的石头房子周围都用石碗装上烧红的煤炭,结彩——从老族长家到巴尔特尔的石头房子的山路两边雪地里都插上木杆,木杆上绑着红色布条。广场上支起十二口大锅,随热气蒸发出来的肉香是三十六只羊的贡献。娶亲的代表是白圭,拿着铁锤,扛着一口木箱子,木箱子里边是给新娘的新婚衣服、首饰。送亲的代表是四十几岁的迪丽胡丽成天泰,拿着菜刀(没错,是菜刀),身后人捧着铁盘,盘子里装着谷物。巴尔特尔骑着毛驴,慢哒哒走下山到广场再到老族长家,拜祭天神后给老族长行跪谢大礼。白圭和成天泰交换礼物再把礼物放在一起。巴尔特尔捧着新娘衣服到门口呼唤热那亚的名字三次,热那亚让侍女把衣服拿进去换好后慢慢走出来。巴尔特尔背起新娘子走到毛驴前放下,再扶她骑上毛驴,而自己就牵着毛驴慢慢走回石头房子。据说走的要慢,毛驴的步伐是否稳健决定了夫妻是否幸福。估计是被周围太多的人吓到了,也可能是上山的路雪多而滑,快到家时毛驴突然脚下一出溜,把热那亚甩了出去。什么叫修习的武者,巴尔特尔和白圭几乎是同时行动,巴尔特尔跪地抱住热那亚,使她身子一点儿都没有沾到地上,而白圭则是熊腰一挺,托住毛驴的肚子,使它没有摔倒。然后,巴尔特尔扛着热那亚,白圭扛着毛驴,百十步的距离眨眼间跑到家了。周围的人叫好声震耳欲聋。人们没有被毛驴的意外吓到,反倒是巴尔特尔和白圭的表现太过惊艳,使他们瞬间成了“巴**丝”。 有人说,男人的激情都是被女人撩起的,也有人说女人的妩媚是男人爱抚的结果。无论哪种说法对,反正巴尔特尔和热那亚把夫妻该做的事都做了。做的很热烈。老族长事前规定,只能在小石头房子住三天,三天后必须回到老族长家,而那个小石头房子,今后就是白圭自己的了。第四天,巴尔特尔和热那亚要回去了,白圭从领居家过来送行,还抱着巴尔特尔不撒手,说七哥以后是娶了媳妇会忘记兄弟的。巴尔特尔狠狠地在白圭头上敲了一下,“你也会娶媳妇的!”白圭眼含泪水笑着撒手跑开了。不一会儿,他牵着毛驴走过来,说:“七哥,我送你和嫂子。”巴尔特尔看他真诚,就同意了。热那亚骑上毛驴,白圭就牵着毛驴慢慢朝山下走。巴尔特尔紧走几步想超到前面去,被白圭一把推到后面,“七哥,嫂子现在是大人,你在后面跟着吧。”“靠,你个势利眼,真以为我是倒插门的!”巴尔特尔笑着骂了一句,也只能屁颠颠跟在后面。 繁礼都被老族长简化了。所以没多久巴尔特尔和热那亚和老族长就真是一家人了,都姓迪丽胡丽,拿来族谱,把巴尔特尔的名字写了上去。当天,在本姓族长老的见证下,老族长正式宣布自己回到天神怀抱后将由迪丽胡丽热亚那接任本姓族长。 嵬人的贺亲队伍要在明天回去了。当晚老族长举行了家宴,居然是巴尔特尔创造的火锅:每张几案上都有铁锅一只,铁脚架上,下面铁盘盛着木炭。大把的羊肉随便倒进锅里,趁着热气,众人吃的不亦乐乎,赞不绝口。老族长欣慰地笑着,举杯敬那区酒,然后告诉他这是巴尔特尔的发明。那区当然的赞美巴尔特尔几句。不过话锋一转,他似有难以言说的事。老族长看出来,让他尽管说。那区就对老族长施礼,然后慢慢说道:“我观巴尔特尔姑爷,非神,非魔,非人。”“哦,非神非魔都明白,非人是怎么回事呢?”老族长好像有些不悦。那区又施一礼,“我问姑爷,人有二心否?”巴尔特尔一激灵,二心,说我不忠不孝,似乎不是,“敢问神巫,何为二心?”“两颗心。”“人没有两颗心的。”“你有两颗心。”老族长放下酒杯,手拿起了拄杖。那区又问:“你来自哪里?是天神那里吗?”巴尔特尔有些吃惊了,怎么回答,看老族长的意思是自己一定要回答的。干脆,巴尔特尔如实回答:“我来自一个村子,叫地球。是不是天神那里,我不知道。”老族长假装咳嗽了一声,那区会意,转向老族长施礼道:“族长大人,那区无意冒犯。您不知道,我嵬人祖先的传说和巴尔特尔姑爷很像,身体里还有一颗天神赐予的心。我今天问话只想证实我嵬人的传说是不是真实的。”“那你得到答案了吗?”老族长语气低沉。“好像有答案,但不确定。这样吧,族长大人,借贵族宝地,我可否请下我嵬人守护神来问一问?”神巫那区,原来真的会装神弄鬼,巴尔特尔想到。“可以。”老族长居然同意了。巴尔特尔看看热那亚,她好像也是同意的样子。看来自己的变化加上那区的问话,让他们起了好奇之心或者别的什么。 请神的场地布置很简单,一张几案上摆了酒肉做贡品,然后那区随身拿出一张画满符号的纸,在火锅火炭上点燃,又迅速把纸投进供酒里。巴尔特尔本以为酒会燃烧起来,但确是纸符灭了。对了,忘记了皓月的酒度数也就二十几度,不会燃烧的。那区拿起一面手鼓,在场地中有跳有念的老半天。忽然,他眼球向上翻起,直至黑眼珠看不见了。跳着到几案前,把装着符纸的酒碗拿起来一仰脖喝了。身体抖了几抖,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半天,就听那区变化了声音,一个比女人还尖锐的声音说起话来:这孩子是个有趣的灵魂,别人身体的暗淡让他据为己有。你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吗?哈哈,我也看不到你回家的路,但我知道你从哪里来?天神的国度,天神们穿着华丽的衣服,坐着飞行的神鸟,还有天神的欢乐,天神幻化的神境变化莫测。还有,我看到了,天神的居住是在巨大的神树上,树上有取不完的美食**,没有任何痛苦的天神的国度啊。哈哈。想回家吗?我嵬人有一个直通天神的洞府,据说除了天神没人能打开,你不妨去试一试。哈哈,嫉妒你们天神啊!啊! 听到这些,别人的感觉巴尔特尔不知道,但张小凡知道这几乎就是在描述现代化的地球大都市生活。那区真的请到了守护神?守护神说的直通天神的洞府是真的吗?就在巴尔特尔心血翻腾时,那区恢复了原来面貌,只是他出了许多汗水,身体有点儿晃。老族长关切地问:“神巫,还好吧?”那区点点头,然后对老族长说,“守护神来了,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听到了。是对是错请老族长和巴尔特尔自行判断。”巴尔特尔小心翼翼地问了那区一句:“敢问神巫大人,你们嵬人有一个直通天神的洞府吗?”那区对巴尔特尔的问话似乎表示吃惊,“有。但是,但是至今无人能打开那道大门哪。”“有机会,可否让晚辈试一下?”“可以,当然乐意。打开大门对我们嵬人来说是千年来的梦想。” 19:临 19:临 大雪一场又一场,没完没了。这的人不操心扫雪的事情,下雪就躲在屋子里,晴天就出去撒野。几乎天天的有三五酒友聚在火炉边聊天喝酒,听见谁谁谁喝酒在外冻死了巴尔特尔起初都很吃惊,到后来再听见却是麻木了:唉,人总有一死,冻死只是死法之一。也有出去打猎的,但那大都是老手带新手,要准备很多东西的,酒食、衣物、毡房、刀箭、马匹、兽夹、绳套等等。有一次巴尔特尔差点被人说动了就要跟着去打猎,是热那亚死活不肯让他走,理由是:爷爷身体不比往年了,每到冬天咳嗽的厉害,老寒腿要裹着厚厚的皮革才能走路。开始巴尔特尔没太注意老族长的动作,听热那亚说过后留心观察发现,老族长的病确实危险,估计是脑血栓前兆。 巴尔特尔跑了好几家药铺,询问大夫也没找到医治脑血栓的药。询问小石头后,巴尔特尔跑到皓月最东边的一家小药铺,请有名的怪医杜仲。杜仲给面子,上门问诊。趁老族长酒后睡觉时偷偷把了脉,查看了腿脚,然后杜仲悄悄对巴尔特尔热那亚二人说:热症,经络不通,血脉不通,气血两虚。现在冬天没法医治,要到春夏才能用药。为今之计是针灸、按摩,少吃肉食多吃菜。热那亚没什么,巴尔特尔比较认可怪医的诊断。怎么说动老族长让他接受针灸按摩及饮食调整,现在是摆在巴尔特尔面前的难题。和热那亚商量一下,她也没什么好办法,“爷爷犟的很呢。要是我病了他会急死,他自己病了才不怕呢!”巴尔特尔想到一个办法,征求热那亚的意见,热那亚想了好久才勉强同意,不过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分寸。 小凡的记忆里有一种植物叫曼陀罗,关键是他在药铺看见过曼陀罗花。小时在农村,大姑淘了个偏方治风湿,要用曼陀罗花泡酒喝。然后在自家园子里,小凡就看见几株长大的曼陀罗。再看见姑姑拿它泡酒,自己就偷摘几朵泡水喝了。效果真好,小凡先是昏迷不醒,半夜醒来又胡言乱语,腿脚抽搐。爸妈吓坏了,请个赤脚医生来也看不出什么病,急的他们一直哭。后来小凡被大家强行按住,医生给小凡灌进几大瓶淡盐水后小凡吐了一地。好了。医生问小凡吃了什么,小凡想想说估计是曼陀罗。医生一拍大腿,“妈的,曼陀罗有毒。吃少了治风湿,吃多了中毒。孩子,你太淘啦!” 巴尔特尔买来曼陀罗花,泡了酒,叮嘱热那亚这个酒只有一碗,只给爷爷喝。那天晚上,巴尔特尔请来几位本姓长老,亲自下厨烤了几张大饼准备卷羊肉吃,然后就是准备大家指定的清汤火锅料。酒过三巡,火锅减半,巴尔特尔敬酒感谢迪丽胡丽姓各长老及敬爱的爷爷,在巴尔特尔的示意下热那亚哆嗦着给老族长倒满一碗酒。没过多久,老族长在众目睽睽下瘫倒在椅子上。热那亚啊一声哭出来,巴尔特尔则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爷爷。他也怕爷爷出事,虽然他减少了曼陀罗用量,但谁知道呢,这个世界的曼陀罗会不会药力更大。巴尔特尔手搭老族长的脉搏,感觉还好,然后把右手掌抵住老族长的背心处,把他刚刚达到的内气外放境界的真炁缓缓迫入老族长的气脉里去。可是,真炁缓缓行到风池穴时阻塞不能前行。巴尔特尔感觉自己估计的没错,老族长如果病倒了,很有可能是脑出血,现在他也不敢强行用真炁冲阻,只得绕行。众人看巴尔特尔面色沉重但不慌张,松了一口气。不消半刻,满脸汗水的老族长醒来,继而剧烈咳嗽。热那亚跪在椅子旁边流着泪给爷爷又擦脸又捶背的。 第二天,怪医杜仲来诊,同样的调理方法说给老族长听。老族长没有言语。在杜仲走后,巴尔特尔轻声对老族长说:“爷爷,爱惜自己的身体。不为别的,还有热那亚需要您,我也需要您哪。我跟一位大哥修习了一点儿功法,我感觉您的气血是不通的。杜仲大夫说的对呀。”老族长枕在毡卷上的脑袋慢慢转向巴尔特尔和热那亚,眼神慈爱。是的,被需要有时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勇气。咳嗽几声后,老族长缓缓说道:“我昏迷了,但我知道你抱着我呢。我也知道后背有一股热气跑上来,我就不冷了,发汗了。爷爷听你们的,不喝酒了,不吃肉了。” 老族长不喝酒了,他同时也不让巴尔特尔喝酒,说是要巴尔特尔对热那亚好,不能像他一样病倒。巴尔特尔笑着答应,心里想:估计老爷子看见自己喝酒心里不得劲,拉上自己找心理平衡呢。不喝就不喝,每天巴尔特尔除了给老族长多找来一些蔬菜补充维生素外,就到小石头房子去找白圭聊天,修习功法。时机对吧,也可能是心境起的作用,巴尔特尔感觉自己进步飞速。白圭也不差。白圭修着修着,有一天郑重地跟巴尔特尔请示:“七哥,我强烈地感觉我自己更适合修习刀法,我想放弃您教给我的剑法。因为我比较愚钝,只能专注一个。”白圭眼巴巴等着巴尔特尔批示,没想到巴尔特尔打坐呢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随便。” 转眼冬去春来地暖花开。巴尔特尔对山那边草原怒放的花十分感兴趣,这要有手机,再清高的人也难免要拍照留念的。热那亚则不以为然,他告诉巴尔特尔,大地太暖了,花开的也早,恐怕是一个荒年,粮食要涨价的,巴尔特尔你凿的山洞储存粮食对着呢。巴尔特尔不知道这些,因为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中土采购粮食的回复信息说“粮食涨价了”,似乎佐证了热那亚的判断。 中土也有消息传回来了,说是林皇帝的改革措施正顺利进行着呢。只是有一个小插曲,金将军林慕白的十万大军居然败了,林皇帝很生气,换用白起将军继续用兵呢。老族长问巴尔特尔,同样的兵,换了将军就有用吗?巴尔特尔想了想回答:“爷爷,狼带着羊和羊带着狼可能不一样。” 皓月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铁器销量比去年还要好。尤其是钢制的刀剑类武器让中土商人尤为青睐。期间,巴尔特尔无保留地贡献了他的发明“鞍镫”,还有新发明,人力滑轮锻打机器。巴尔特尔本来做的是麻绳牵引木制滑轮,使用后被众多能工巧匠改良为铁索牵引铁质滑轮。巴尔特尔看到后心感安慰。 秋将至,太阳白天毒辣,但是晚风却日渐凉爽。热那亚怀孕了。怀孕的女人都说脾气不好,但热那亚正相反,她更好了,更依恋巴尔特尔。晚上总想那个,如果不是巴尔特尔控制,估计天天做也不烦。巴尔特尔是高兴的。张小凡当过爹,但是只能当姥爷,这次如果生个男孩才美呢。 中土信息来了,有一条最具爆炸性,但仅限于老族长、巴尔特尔及十几位长老知晓:中土林皇帝想起了皓月,一队使节在大臣崔浩的带领下正在往皓月赶,估计八月初几就到。第二天,去天狼的小队人马回来了,走了大半年确实辛苦。他们也带来了消息:天狼王族感动于皓月的诚意,派出天狼的外事大臣呼斯楞趁夏季牧场东移前来拜访,顺便晚祝老族长孙女新婚大吉,不日将达。撞车了。 开会,长老们聚在一起,一如既往地吵成一锅粥,巴尔特尔看着他们很是失望。老族长也是生气,把拄杖敲得邦邦响,然后告诉大家选出六个代表留下,其他的回去等消息。巴尔特尔自然不会成为代表,他退出客厅,也不能偷听,就和热那亚打个招呼去了白圭那里。白圭听完巴尔特尔的叙述后担忧地表示,一仆二主,难伺候。他问巴尔特尔的打算,巴尔特尔也只是摇摇头,走着看吧。 本来打算在白圭那睡个觉,半夜有个仆人来找巴尔特尔,说是老族长召见。巴尔特尔回去,看见老族长面对墙壁肃容而立,半天他才回转身来。看了巴尔特尔一眼,示意他坐下,“我的巴尔特尔,我知道你的准备工作做的是对的,但我不知道这次觐见天狼王族是不是对的。”巴尔特尔有些无言以对,是的,如果不是自己的建议,不会有这次的撞车事件。天狼,中土,虽然立了城下之盟十年不战,但在中土和天狼之外谁知道呢?巴尔特尔想了想,只能回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吧。老族长抿了一口茶,有些气愤地说道:“刚才讨论迎接使团事宜,没有结果,居然全推到我的身上来了,讨论倾向哪边好一些,六个人三个同意中土,三个同意天狼。哼!”“爷爷不要生气。”老族长接着说道:“将来,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巴尔特尔,你很好,那个白圭也很好,小石头、巴图勒,赵薇都很好。还是静观其变吧。”听老族长说着,巴尔特尔在想自己要不要出现,万一有人认出自己怎么办。 三天后,中土使节到。崔浩的三辆马车华丽异常,百人队伍就跟仪仗队一样,整齐划一,漂亮震撼。车停下,老族长领众人(没有巴尔特尔)施礼恭候良久,才见车门帘慢慢挑起,两名粉黛峨眉侍女搀扶一位体态圆滚的中土大臣颤巍巍下车。老族长紧走几步到跟前再深施一礼,说道:“皓月族长率众长老恭迎上国使节!”崔浩眼睛斜视着,“你就是皓月的什么迪丽胡丽野狐?”“正是。”崔浩打量老族长几眼,转头对身边侍女说:“圣旨。”侍女捧来圣旨,崔浩慢慢展开后拉长音调略微高声尖嗓地说:“我皇圣旨,皓月族人跪下听旨!”老族长左右看看,无奈,领众人双膝跪下。就听崔浩叽哩哇啦读了一大通,中心意思就一个:睦邻敦好。无论咋样,人都来了,招待吧。 好酒好肉,晚上开席。巴尔特尔也在远处几案混了个座位。众人吃喝很久,崔浩连筷子都没动一下。老族长看着不对,施礼后向崔浩介绍并夸耀各个菜品,尤其是火锅。谁知道崔浩只是拿鼻子哼了一哼,“我中土,此等劣食只配喂猪。”老族长惊愕于崔浩大胆放肆藐视的话语中,崔浩也可能自知失语,赶紧转圜,“此诚不是皓月待客不周,实在是皓月贫瘠所至。我有良厨佳肴,可否请族长品鉴?”说完他自顾的鬼笑不已。老族长也是皓月的汉子,虽年老失去了血性,但言语还是不减当年,“人迷食美恐失德仪。”说完拂袖而走。完了,巴尔特尔还不敢去追老族长,害怕这儿的场面失控。众长老虽然起身各个解释,但是崔浩明显是怒了。拍案而起,回自家车上去了。不欢而散。 巴尔特尔回到家,老族长正独自喝茶呢。巴尔特尔在老族长对面坐下,欲言又止,老族长明白他的意思,笑了一下说道:“我的巴尔特尔,你的那句‘看看林皇帝的为人’说的对着呢。今天我领教了。”巴尔特尔听老族长的似乎是表扬的话,跳过自己想好的一大堆前奏,直接问:“爷爷,得罪人了,他背后有林皇帝,林皇帝背后是一万万中土百姓,如今咋办?”“现在我也不知道呢。”好么,敢情皓月的族长敢得罪人却不知道得罪人以后的打算。巴尔特尔低头沉思着,老族长反问巴尔特尔:“孩子,你说说呢,该咋办?”巴尔特尔知道,这不光是皓月的是,这更是自己的家事,于是合盘托出自己的办法,“送礼。此等人必有俗好,投其所好,事半功倍。不惜银钱,让他有命得没命花。”老族长点点头,刚想说话,巴尔特尔补充道:“等等,据闻天狼人有血性,何不周旋于中土、天狼中间,再送礼不迟。” 太巧了,不等崔浩发挥接下来的文章,第二天天狼的队伍到了。巴尔特尔被老族长特别越级要求加入迎接队伍。牌坊大门外,天狼队伍黑压压一大片,但众人不害怕,因为除了前面的几百天狼人外全是牛羊。老族长如法施礼迎接,队伍后转出一位年轻的使节,下马朝老族长深施一礼然后单膝下跪,“天狼呼斯楞拜见皓月族长。我,呼斯楞,带着天狼王朋友情谊及王后的母亲情谊,远来皓月,牛千头羊五千只,以示敬意。愿我们皓月天**谊长存。”看看,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吧。各长老们喜笑颜开,纷纷上前夸赞使臣呼斯楞的年轻帅气。呼斯楞也不客气,手搀着老族长慢慢走。巴尔特尔估计此刻老族长那个激动的心一定融化了。路过巴尔特尔旁边时,赶巧不巧的呼斯楞看了巴尔特尔一眼,居然停下不走了。巴尔特尔就有些疑惑。忽然,呼斯楞紧走几步上前,轻声询问:“面前这位可是大宛城救下王后之人?”巴尔特尔没明白,呼斯楞又说道:“大宛城,救下公主林予的英雄吗?”巴尔特尔恍然大悟:眼前的年轻人就是大宛城天狼迎亲队伍里那个翻译。他赶忙施礼,“巴尔特尔拜见天狼大使臣。”这句话和他刚才的表现等于默认了呼斯楞的问话。呼斯楞很高兴,竞对巴尔特尔还以大礼,“救我王后性命,实在是我天狼恩人。王后经常提及,挂念恩人哪。可否请恩人随我一起,让我略尽天狼感激之情?”天哪,剧情都到这份上了,老族长和诸位长老能不开心吗。于是,呼斯楞左手扶着老族长,右手拉着巴尔特尔,一起走向广场客厅。 20:观 20:观 在巴尔特尔的提议下,老族长没有和任何长老商量,晚宴同时邀请了中土及天狼的使节团队。见面的尴尬自不必说,崔浩威风凛凛的来了,看见天狼使节后居然蔫了许多,倒是天狼的呼斯楞,不卑不亢,微笑如故。 一阵寒暄,一阵吹捧,一阵谦让,一阵礼送,晚宴结束。没想到这么顺利。有大小的时候自然有尊卑,但当达到微妙平衡的时候才是礼节的施展之地。没过多久,崔浩差人来邀请老族长喝茶,天狼的呼斯楞差人来邀请巴尔特尔,说是共叙分别之情。 巴尔特尔来到呼斯楞在广场搭的帐篷,呼斯楞似乎先知一样在帐篷门口等候。然后拉着巴尔特尔的手进入帐篷,烫手的马奶酒早已摆在几案上。巴尔特尔以为呼斯楞怎么着也要坐在主人的几案旁吧,没想到,他拿个马扎就坐在了巴尔特尔的对面。简单寒暄过后,呼斯楞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王后说你叫狼七,在虎牢关做伍人长,还发明了鞍镫。现在你怎么是巴尔特尔,是皓月的姑爷呢?”这问题不好回答,估计那位王后以为自己死了,怎么说都行,但现在自己活着,而且和她说的不符。按照巴尔特尔一贯的风格是讲实话的,但这次说了实话恐伤及那位王后。于是巴尔特尔想了想后,编个谎话,“我本就是皓月定了亲的姑爷,因为送一次货被歹人打伤脑袋暂时失忆。去虎牢关是偶然,送公主和亲是因为林皇帝恩赏我发明鞍镫的功劳。能救下欲自杀的公主是因为寻找公主时我掉下悬崖后的巧遇。后来我恢复记忆就回到了皓月。”“哦,真奇迹也!”呼斯楞附和。 接下来他们的谈话渐入佳境,呼斯楞表示回去向天狼王汇报此行的收获,愿与皓月永世交好,同时希望把好的铁器多多卖与天狼。巴尔特尔当然满口答应。 巴尔特尔回来后不久,老族长也回来了,只不过是面有愠色。巴尔特尔端过茶水,老族长喝了几口茶,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巴尔特尔,崔浩暗示我们不要跟错主人呢。”“崔浩的嘴脸也许就是中土将来的行径。”“是呀。”老族长承认,“中土强大,离的也近;天狼实力也行,但离得太远。”有这样一个邻居虎视眈眈的,估计老族长再不能安然入睡。 崔浩先行离开。走的时候上好的羊皮和金银珠宝装满了一大车。老族长本打算多送钢材少送金银的,色楞格的一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族长大人,钢材能助长对手的实力,金银才能腐化对手的决心呢。”随崔浩回去的是皓月写给林皇帝的一封“晚辈给长者”的书信,称皓月愿永世修好于中土,做中土的好邻居好帮手。这封卑下的书信估计能满足林皇帝那虚荣的心也能让崔浩升官发财。崔浩这种人升大大的官才是皓月的喜事。果然,一个月后中土传来崔浩升任北方外交事务全权大臣的信息。林皇帝的御赐诏书也来了,任命迪丽胡丽野狐为中土边疆保民二品大臣,统领皓月部族事宜。好嘛,起码在诏书上,皓月属于中土了。 呼斯楞也要走了。老族长照例赠送金银,但呼斯楞诚恳地谢绝,表示如果一定要给就多给一些好的钢材铁器吧。出发时,老族长捧出给天狼王的回信,呼斯楞竟当着老族长的面拆开读了起来。读了信,呼斯楞说很好,但有一句话要修改:开头的自称晚辈不好,改成自称弟弟就行。老族长很感动,立即差人拿回去修改誊抄。在呼斯楞等候的当儿,巴尔特尔悄悄和老族长商量了一下。于是,当呼斯楞收信跨上黑马的时候,老族长对呼斯楞说道:“使臣大人,皓月有粮食谷物一万石,送与天狼。”呼斯楞赶紧跳下马,跑到老族长身前单膝跪地诚谢,老族长微笑着扶起他,“别急着称谢,粮食要秋天或者冬天才有呢,到时你来取,皓月绝不食言。哈哈哈。”呼斯楞愣了一下,但马上表示理解感谢,是呀,秋天才收获粮食嘛。他愉快地上马,扬鞭而去。大礼送出去了,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呢?把牛羊按人口比例分了下去。多备银钱,让中土商铺多多采购粮食。那一个山洞不够用了,五千人齐开动,另外两个山洞也在日夜开凿。 你凿个山洞都费劲,人家林皇帝挖的运河工程都过半了。南北中三地同时开工,现在就差把他们连接起来了。七月,京城所在的禹州闷热异常,林皇帝索性北上考察运河挖掘情况。皇帝队伍气派非常,据说连绵的车马队有一百里。 七月底,中土白起将军的捷报传到幽州明城,越人投降,白起即将班师。又据说,被包围的越人躲在山上,白起久攻不下,一把火烧了整座大山,越人死伤无数,最后找了个还能说话的越人在投降书上签了个字战争即宣告结束。白起班师也不怕他们再次造反,因为,越人没剩几个了。可惜了山区大好的梯田,水稻没人种了,都荒芜着。 八月,中土开科取士,考场上的考生乌央央好大一群。林皇帝很高兴,他说“天下英才尽入寡人瓮中!”不久,林皇帝钦点状元郎:文状元扬州苏道宇,武状元凉州赵连城,技状元夷州梅山兄弟梅金万、梅金兆。据说梅金万做竹鸟能飞,梅金兆做登城梯可伸缩大小。沾了梅山兄弟的光,林皇帝诏命改“夷州”为“沂州”。 转眼九月,皓月又开始为封炉节的到来忙活起来。而老族长随天气转凉咳嗽日甚,全靠怪医杜仲的银针支撑。 节气还没到时候,不期而至的大雪封了山路。这增加了采矿的困难,有些人家越冬的煤炭还没有准备呢。老族长和长老们商量后,干脆宣布皓月就此进入封炉节。家家户户互相帮忙,抢挖煤炭。谁能料到,几天后确是春天一样的温暖,雪化成了水,把皓月本就不多的泥土搅和的污秽不堪。热那亚和很多长老的预判一样,今年,中土粮食一定欠收。皓月虽有库存,看看也是将将的够用。 嵬人部落来人了。专为巴尔特尔而来。他们说直通天神的洞府入口每年十月才打开一次,错过就要再等下一年。巴尔特尔很是动心,因为小凡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但是热那亚的肚子日渐隆起,而老族长身体也不好,不敢走啊。热那亚看出了他的犹豫不决,就在一天晚饭后和老族长他们三个人开了一个小会议。老族长问巴尔特尔,“我的巴尔特尔,你为什么对那个直通天神的洞府感兴趣呢?”巴尔特尔想了想才道:“爷爷,我肯定不是什么天神那里来的,但我知道我来自哪里却不知道怎么来的。”“你想回去?”热那亚关切地问。“想回去。但是,热那亚,我不会丢下你和爷爷的,即便是能回去我也会等个几十年,等孩子长大了等我们都老了再回去。”老族长笑了,笑的咳嗽起来,“老了,还回去干什么呢!你是独自离家的孩子,想妈妈了。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无论什么结果来去也就一两个月,热那亚生孩子你能赶回来的。”热那亚哭了。老族长站起来朝自己卧室房间走去,边走边说:“如果真能回去,你要回来告诉我们一声呢。” 巴尔特尔立即行动,交代白圭照顾热那亚和老族长,然后装上给嵬人族长的薄礼,领着三个熟悉嵬人的随从,一行四人八马就出发了。 21:噬嗑 21:噬嗑 神巫那区骑白牛来迎,拉着巴尔特尔的手嘘寒问暖,甚是热情。没见到传说中的地窨子,倒是见到了比皓月更为恢弘的广场建筑,多为木制。人皆衣毛皮,有的身材圆墩墩的远看像个狗熊。巴尔特尔感觉不是很冷,就问:“神巫大人,你们这儿好像不是很冷。”那区抚须而笑,“巴尔特尔姑爷,你们皓月在风口上,我们这儿西北有兴安山,高千米,挡住了南下的冷风。” 当晚接风酒宴,那区请来许多嵬人作陪。席间一一介绍,人太多了,巴尔特尔几乎一个都没记住,倒是有个叫金凯的小伙子让人印象深刻。巴尔特尔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通天神的洞府,皓月事多,要早些回去。那区笑了,“唉,不急。洞府的门这几天就要开了,具体哪一天开我们无从知晓,只能派人日夜守护。还有,我们的王要见您呢。”“王?嵬人是被姬皇还是林皇帝封的王?”那区站起来,踱着方步,一边说着,似乎是个很长的故事一样,“我嵬人祖先韩禽本是姬皇封的王,后来因为治水不力被赶出中土。我们来到这里,和当地人融合在一起,外人便称呼我们为山鬼。嵬人壮大后,嵬王干脆把山鬼二字合在一起,称之为嵬人了。到我王已经是第二十八代了。”原来嵬人是这样来的,怪不得他们和中土说的话很像呢。那区继续说:“几百年前,我们的猎户在冬畋时偶然的发现了这个洞府,于是我们就迁移居民过来,在这里建造了一座城,保护洞府。”“这是个秘密?”那区笑了,“如今也不算秘密了。中土和天狼有许多人知道。”“那为什么一年只有一次门打开呢?”那区摇摇头,“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请来嵬人保护神问了也不知道。估计是冬天洞府的水会落下去,到固定深度门就开了吧。”“你们应该进去过?”巴尔特尔追着问。“是的。但是银光闪闪的铁做的过道尽头还有一道门,门旁边有一个密码锁。我们试过的,按错三次,外边的门就自己关闭了。唉,为此我们死去了几十个优秀的嵬人那。”“那就是说我可能也会死?”那区笑着看向巴尔特尔,“不会。你只按两次。” 巴尔特尔在等着门开。期间他去洞府看过两次,几人高的大门,光滑闪亮,好像镶嵌在一座百丈高的独立山峰石壁上。门上面还有细微的磕划痕迹,估计嵬人们想暴力打开过。巴尔特尔围着山峰转了一圈又一圈,怎么看都觉得这座山峰是一枚树立的火箭。难道真的是火箭或者什么飞行器?那区问看出点儿什么没有?巴尔特尔摇摇头,不敢乱说。 第四天,嵬王另派一队特使来了,接见了巴尔特尔,传达了嵬王的旨意:如果巴尔特尔能打开洞府内门,赏。 第七天,巴尔特尔正同那区聊天,有个嵬人卫兵飞跑而来,手指着北方磕磕巴巴地说:“那区大人,大门,大门开,开了。”那区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拉着巴尔特尔就往外走。不知不觉的,巴尔特尔也很紧张兴奋。 门果然打开了,而且是向两侧滑开,之前巴尔特尔根本没看见两扇门的结合缝隙。那区站在门外,稳定一下情绪,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地对巴尔特尔说:“巴尔特尔姑爷,一年,一年只有一次机会呀。”巴尔特尔点点头。巴尔特尔在前,那区在后,他们缓缓走进大门,穿过银光闪闪的过道,来到同样是几人高的内门前。 巴尔特尔注意到了那区说的密码器,就在内门右侧,高度位置也就大半个人高的样子。巴尔特尔似乎坚定的了自己“火箭”的想法。一个长条金属板,上面是10个阿拉伯数字和一个小圆点。密码要带小数点吗?如果是在地球,估计科学家们一定拿电脑来解锁。这三次输入机会还只能使用两次,想解开太难了。巴尔特尔回头看看那区,意思是想问问他们都输入过哪些数字。这一转头,不同的角度巴尔特尔看到金属板上的细细的条纹呈现一个字符:π。什么鬼?巴尔特尔手托下巴,想不太明白。他喃喃地问那区:“你们用什么画圆圈圈。”“圆规。”“怎样算圆的面积大小?”那区有些疑惑巴尔特尔的问题,但还是回答了,“圆的直径减半相乘再和圆周率相乘。”“那圆周率又叫什么?”那区摇摇头,“就叫圆周率,别无他名。”巴尔特尔小心地在数字上依次点触3.1415926535897932。叮一声,门滑开了,而且有个清脆的女声说道:“请进!”哄!——巴尔特尔身后的嵬人欢声雷动。巴尔特尔明白了,这个连小学生都知道的π密码是公用的,不是防“自己人”的。天哪,在这个文明落后的星球上,居然有这个高科技的东西。巴尔特尔心跳的厉害。 门打开,里边确是黑洞洞的看不见什么。众人安静一些了,那区示意巴尔特尔进去。巴尔特尔看看他笑了。老那区此时很滑头,这要有什么危险他可是好开溜。巴尔特尔也不计较,抬腿走进去。刚进来,身后的门叮一声关上了。巴尔特尔也没去管它,能容易进来就容易出去。正想掏出火折子,里面的灯亮了,一下子刺到了巴尔特尔的眼睛。他捂住眼睛,适应了一下,才敢把手全部拿开。看不见光源但亮如白昼。墙壁依然是银色的不知名金属,巴尔特尔猜测那一定是合金,欧冶子的剑估计是他得到了合金铸造的,在这里在这个时代,铁也才发展到钢,何以欧亚子独独特例呢,他只有剑传世却没有铸剑法传世呀。底层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巴尔特尔看见远处有三部升降机,估计上面才有更多“宝贝”。巴尔特尔想出去,就转身去找开关。这时他注意到右侧有一排棺材大小一样的东西,难道是外星人,他就走过。棺材盖全部半滑开着,里面没有外星人,底部有曲线凹槽,很适合人躺在那里,看着真像棺材啊。好奇害死猫。巴尔特尔心血来潮,就慢慢爬进外边那口“棺材”,在冰凉的金属凹槽里躺下来。突然,叮一声棺材盖一瞬间关上了,一大股冰凉的液体不知从哪里涌出来,很快充满了半个棺材。巴尔特尔吓得大喊救命,用力拍打四周和头顶的“棺材盖”,然而无济于事。很快的,液体充进了他的嘴巴、鼻子、耳孔里边。最后,巴尔特尔都能看见自己呼出的气泡在液体上面也消失了,他也渐渐昏了过去。 —————— “这类似星际旅行的休眠?” 张小凡点点头,“是的。” “是火箭吗?”我很关心,化学燃料能飞多快呢。 “当然不是。即使是后来再进去研究,我能肯定他是飞行器,但绝不是火箭。” —————— 三年半后,“棺材盖”自动打开,液体退去,巴尔特尔幽幽转醒。他睡了一场没有做梦的长觉,但他自己不知道有三年。巴尔特尔感觉异常的冷,手脚麻木不听使唤。勉强坐起来,他把真炁在体内运行了三周后感觉暖和了一些,手脚也能动了。巴尔特尔踉跄着走去门口,很快找到开门的按钮,两道大门打开,他出来了。门口的守卫看到全身湿漉漉的巴尔特尔,高兴地跑过来,几个人托举着巴尔特尔回到房间。给他换了衣服,还拿个铜盆烧了木炭给他取暖。巴尔特尔发现现在是初夏的时间,他问卫兵他在里边多久?卫兵回答三年半。巴尔特尔下巴合不上了。 “洞府”在夏天突然自己打开外门,早已惊动了所有人。四天后,神巫那区从王城急匆匆赶来,同来的居然还有白圭、巴图勒、色楞格。 白圭一见到巴尔特尔,跪在地上抱着巴尔特尔嚎啕大哭。巴尔特尔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我没死,不用哭啦。乖,不哭。”白圭擦擦眼泪,站起来和巴尔特尔说:“神巫大人先和你说,我的话等下再说。”看意思白圭有重要的话。那区安慰着巴尔特尔,巴尔特尔也简单地讲了自己的躺进棺材的事。那区叹口气,“巴尔特尔姑爷,你按动密码我虽看见了但是我没记住。我记得你问的圆周率,就用圆周率试验,一次也没有成功呀。”“你们的圆周率一共有几位数字?”那区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有八位,常用的也就是前面四位。”巴尔特尔笑一下,“需要十七位数字,加上点儿要十八个。”那区两手一摊,“我们还没有算到这么多呀。巴尔特尔姑爷你怎么知道的?” 那区传达了嵬王的旨意,赏巴尔特尔黄金百锭、虎皮百张及巴尔特尔的一个合理的愿望。巴尔特尔表示感谢,并拒绝黄金和虎皮,说凡事都是因缘,巴尔特尔不敢贪功。推脱几次也推不掉,最后巴尔特尔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他随后给那区写下了十七位的数字密码。那区离去回复王命,巴尔特尔就拉过白圭、巴图勒和色楞格围坐在一起,巴尔特尔说:“现在和我说说皓月吧。” 白圭再一次跪下来哭,连巴图勒和色楞格也跟着哭。巴尔特尔劝了半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随着三人的慢慢讲述,巴尔特尔知道了如下事情。 德礼二年冬,就是巴尔特尔走后大约一个月吧,老族长疾病发作,耳鼻出血而死。皓月派人来找巴尔特尔,知道他进去洞府没出来。发丧过后,皓月长老会议,推举黎不花为皓月族长。再过一个月,天狼的呼斯楞来借粮食,他们因为大雪没能及时赶到天山冬季牧场,只能在兴安山过冬。长老们以皓月缺粮为借口只答应给他一千石。呼斯楞因为皓月的失信而生气,没带一颗粮食就回去了。 中土大部分地区粮食欠收,各州的府库打开粮仓赈济,但是没有支撑多久就没粮食了,因为粮食大半都被林皇帝修运河用掉了。中土林皇帝知道了皓月采购粮食的事,就派金将军林慕白率领一万军队前来借粮。面对中土的军队,很多长老都很害怕,褚天赐等许多长老都暗中使钱和中土联系。最后,山洞被打开,粮食几乎都被搬空了。那年冬天,粮食定量供给,饿死了几千人。热那亚怀着孕,也饿的身体浮肿,没有颜色。如果不是白圭到山上打猎,热那亚会饿死的。 德礼三年夏,热那亚生下一名男婴,他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狼娃,说是大名等巴尔特尔回去起。秋天,热那亚被赶出老族长的房子,白圭就把自己的房子让给她住,而自己则住到巴图勒的铁器铺里。白圭被解除“总教头”职务,成天泰接替的他。 德礼三年秋,呼斯楞到皓月拿五万只羊换了五万件刀剑。因为皓月缺粮,所以这次交易呼斯楞占了便宜。后不久,中土和天狼开战,天狼败。 德礼四年夏,中土运河挖通,大江南边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到北方。秋天,有五万军队通过运河进入明城。秋,林慕白率领五万中土人马开进皓月,把山凹两边堵上,士兵冲进皓月居住区纵火杀人。战斗刚开始,白圭就去找热那亚,可是他找遍了附近也没能找到。后来就和几百个皓月护卫从山顶处冲出去,逃到嵬人部落。嵬王收留了他们,现在他们在王城边上建了高炉,打制铁器。战事过去,皓月活下来的人在褚天赐的带领下投降了中土。白圭偷偷回去过一次,没有找到热那亚,也没有关于她的消息。 巴尔特尔感觉白圭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炸雷,几百几千道炸雷在耳边响起,渐渐地他几乎听不到声音了。忍着痛,他问:“现在皓月怎么样?”“黎不花自杀了,褚天赐现在是族长。皓月的人惨哪,他们在成天泰皮鞭的监督下给中土炼铁,做着奴隶呢。”白圭又哭了起来。 22:贲 22:贲 巴尔特尔喃喃自语:“是我做错了什么吗?”白圭抓着巴尔特尔的肩头,“怎么能是你的错呢。狼是要吃肉的,林皇帝就是不知足的狼。我们皓月有钢铁,他用钱买划算还是抢过来划算?”色楞格附和道:“是呢是呢,听说他们撕毁合约和天狼开战就是为了抢夺牛羊。还听说林皇帝准备迁都到明城,正在修建城池呢。狼来到身边了。” 巴尔特尔站起来在屋子里边踱着步,而白圭他们就看着巴尔特尔踱步都不说话。 巴尔特尔想,他需要做点儿什么,可是做什么怎么做他脑子一片空白。许久之后,他停下来,对着三人说道:“我知道我应该向嵬王提什么愿望了。” 十天后,巴尔特尔和白圭他们一行四人进入嵬人王城望京。站山顶上看过去,好大一片高低错落的建筑,虽没有中土京城的繁华,但人来人往也尽显兴旺。巴图勒带路,他们朝那区的府宅走去。别说,还真看见了地窨子,顶上半截盖着茅草露出地面。色楞格说那是穷人过冬的房子。 通报后那区亲自来迎接。到大厅宾主落座,巴尔特尔也不转弯抹角,直接说他想觐见嵬王,提一个小小的愿望。那区高兴,也不问是什么愿望,答应帮忙。 第二天中午,那区回来就说嵬王下午在御花园的承德殿接见巴尔特尔。午饭后,巴尔特尔坐上那区的牛车就和他一起出发了。在车上,巴尔特尔小心地问那区他这个神巫在嵬人部落算几号人物?那区听后哈哈大笑。他说:“我是个闲职,没有品阶,每年拜祭天神的时候是主持司仪,平时有事请来守护神问问,也就没什么其他事了。”“你可曾见过守护神的面貌?”问出口后巴尔特尔觉得有些唐突,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区没在意,“见过,是一只白狐。” 说着话,到了王城。他们下了牛车,跟随城内来迎接的宫人走。穿过十几座各式建筑后来到一处花园,不是很大,树啊草啊石头啊好像不是人工的,更像是天然的。来到一处大殿,宫人进去禀报,不久那区和巴尔特尔就单膝跪在了嵬王面前。行礼赐座后,巴尔特尔观察嵬王:生的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说话有点儿瓮声瓮气的,估计是个大度的人。“巴尔特尔,打开天神洞府,你功劳第一。本王早想见见你,可是你在洞府不出来,我们都以为你去了天神那里呢。”说完,他自己哈哈笑起来。巴尔特尔也笑了一下,“未见嵬王英雄样貌,不敢先走。”马屁还是要拍的。果然,嵬王听闻继续笑着。“巴尔特尔,会说漂亮话。说吧,有什么愿望,看看本王能不能做到。”巴尔特尔再次跪下,“想必嵬王早就知道了皓月族的不幸,在下求嵬王让我在逃出来的皓月族人里挑选一百名勇士,把他们武装起来。”嵬王挺意外的,“哦。巴尔特尔,向中土报仇这一百人可是少的可怜哪!”“我有他用。”嵬王想了想,问到:“需要什么配备?”“刀枪盔甲及一百匹好马。”“嵬人的马很贵呀!”“我用百金买。”嵬王站起来,走几步到跟前看着巴尔特尔,估计在核计“他这是要干什么”。“好吧。买就不必了。那区给你置办吧。” 嵬王答应的挺痛快,巴尔特尔很高兴。趁热打铁,巴尔特尔还租借了一块儿地方用于兵士居住和训练。嵬王也不做赔本的买卖,他要巴尔特尔同时帮助他改良炼铁技术,他要钢材。看来他知道的不少,同时也证明巴图勒没有泄露炼钢的技术。又闲谈几句,巴尔特尔给嵬王讲了唇亡齿寒的典故,嵬王问:“我嵬人近百年来和中土无战事呀?”巴尔特尔引诱式说道:“小人不知道神庙是什么,但嵬人打开了天神洞府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出去的。”一句话搞得嵬王眉头紧皱。不久,从承德殿出来回到牛车上,那区看着巴尔特尔小声说:“你的唇亡齿寒嵬王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十几天后,皓月百名武装士卒在东北一处场地上开始操演。说实话,巴尔特尔是不太会马上格斗的,干脆拜白圭为老师从头学起。巴尔特尔进步神速,没几天骑术几乎超过了白圭。他还让巴图勒给他打造了一杆钢枪,连枪柄都是钢的。他举着钢枪,几十斤的重量不在话下,舞的虎虎生风。巴图勒看见有了灵感,也给自己打造了一条更重的钢棍。好家伙,一棍子下去能打扁一头牛。没有人知道这样训练后去干什么,但所有人都在努力的训练着。就这样半天工作半天训练,一个月后这一百人各个晒得黢黑,各个精神抖擞。 巴尔特尔高兴。他叫来色楞格,吩咐他准备几套嵬人的衣服物件,他要乔装打扮一下进入皓月。 这一天,巴尔特尔来见那区,请求他向嵬王转达谢意,同时告诉他要带着一百人去皓月了,如果没回来请允许剩下的皓月人永远的隐姓埋名留在嵬人部落吧。那区担心地劝他不要冲动,可是巴尔特尔铁了心,那区也就不劝了,只是问问他能帮上什么,巴尔特尔回答不用帮忙。 一个多月后的初秋时节,这一百零一人接近了皓月。骑在马上,巴尔特尔感伤非常。一个好师傅老马头被天狼杀死了,一个好妻子热那亚被中土杀死了,有个幸福的家太难了。巴尔特尔要白圭集合队伍。又吩咐色楞格把那一百张虎皮发给每人一张。他立马在众人面前,“你们,是皓月的汉子,是皓月的希望。都秋天了,冬天也快来了。披上虎皮吧,从此,你们就是虎贲军。为了皓月,我们要杀了林皇帝!”“杀了林皇帝!”众人高呼。巴尔特尔吩咐白圭:“找个山谷,你们藏起来。我和色楞格去皓月走一遭。”白圭当即阻拦,“那里太危险,我去吧!”巴尔特尔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不亲自看清敌人,我不能指挥战斗!” 23:剥 23:剥 怎么说都是色楞格对皓月更熟悉。巴尔特尔和他商量怎么进入皓月及突发情况怎么处理,色楞格给出了许多中肯的建议。商量好的色楞格打头阵先去转一圈儿,巴尔特尔再假扮嵬人领着两个仆人进去以买铁器为名观察,在皓月山凹的东西出口各埋伏二十个虎贲军士做接应。他们都要带好短兵器、银钱、火折子、绳索等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西行,想从皓月东边的路口进入。哪成想靠近了才看清皓月被中土兵士监控的严严实实。挨到傍晚,他们早早地就在路口设置路障封城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把路障开个小口,百十人的兵士盘查着进出的三三两两的人。巴尔特尔和色楞格见如此严密,就商量着中午人多试一下,现在最好多观察一会儿。快到中午时,一队人马呼喝着从里面出来,几十辆牛车笨重的样子估计是他们押运着货物出去。路障全部打开,车队略作停顿后慢慢远去。色楞格觉得该进去试试,巴尔特尔也点头同意了。色楞格就把虎皮搭在肩上,步伐沉稳地往路口走。忽然,他身后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一大队中土骑兵卷着烟尘而来,过路口马不停蹄地卷着烟尘跑进去了,银盔亮甲,好不威风。“封城!”路口的守卫高声喊着,拿鞭子驱赶周围的人,重新摆好路障。色楞格眼见的距离路口十几步远,被挡在了外面。路障外边一个着皓月衣服的小孩大哭,朝路障内的妈妈伸出小手,他妈妈也试图挪动一下木障让孩子进去。一道鞭影闪过,孩子妈妈应声倒在地上抓着胳膊哭嚎。一队兵士围过来,骂的骂,打的打,不一会儿那个妈妈便没了声息。也许是吓坏了吧,孩子呆呆地站在那儿没有动一下。色楞格站在那儿看着,巴尔特尔也在远处看着,他感觉喉咙里长出一块骨头,卡在那里喘不上气。巴尔特尔和色楞格对了一下眼神,他们悄悄地溜走了。 色楞格不说话,倒是巴尔特尔沉不住气,拿着钢枪把身前的一块石头打的粉碎。大家看着巴尔特尔发脾气都默不作声。好一会儿,巴尔特尔才对白圭和色楞格说:“我要改变计划。”白圭看着他扭曲的脸差点笑出来,“七哥,你啥时候有过计划呢。”巴尔特尔白了他一眼,双手扶住色楞格的肩膀,“打游击,让敌人疲劳。发动群众,找机会起义。我要带领皓月的人脱离苦海。”都是新名词,白圭和色楞格听得一愣一愣的。巴尔特尔不管他们的表情,开始下命令:“白圭,巴图勒,巴丹你们各领十二人,头巾遮面,游走于皓月周围百里范围内,见中土车队、人马或者皓月出去的人马一律截杀、破坏、焚毁。记住游击战十六字方针——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千万不能和大部队死磕呀。”白圭听懂了,不住地点头,“七哥,我懂了。放心吧,我们一定干的漂亮!”巴尔特尔转向色楞格,“你现在领十二个人,在路口附近埋伏,找机会抓一两个舌头,我们要了解里面的情况。我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方便以后碰头。”大家上马就要出发,白圭问小队怎么都是十三个人?巴尔特尔冷冷地说:“吉利!” 舌头连续抓来好几个,无论是中土的兵士还是皓月的人对现在皓月的情况都不是太清楚。色楞格慈眉一挑,拿刀一吓唬,中土的兵就怂了,而皓月的人则是一直哭。连续着几天,巴尔特尔看这样不行,还是要想办法亲自进去看看。在秘密聚点儿的一次碰头会上,白圭他们汇报了游击战绩:零伤亡,已经捣毁敌人车队三个,马队五个,焚毁粮食等以千记。游击战的成绩不会太大,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关键是起到的其他效果。骚扰、震慑、紧张,小损失不会上报林皇帝,假如上报了林皇帝派出了大部队,行动也会迟缓,能给自己争取时间。目前还没有万全的办法,有利的机会也没有出现那。 机会来了。第二天巴丹和白圭共同押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和十几个被捆绑的中土人来到秘密聚点儿。巴尔特尔听取了白圭简单汇报后让巴丹审问。原来马车上的三个女眷是中土派驻皓月的守备大人夏符离的夫人及侍女,十几个中土家卫护送来皓月“探亲”。夏符离本以为在皓月干三、五个月就能回幽州了,谁知道林皇帝好像把他忘记了,没办法就把家眷接来了。多好的进入皓月机会,但是怎么用呢?巴尔特尔让人喊来全部的十个伍人长,围成一圈商量办法。最后大家统一意见,决定分头行动。 当晚,那些中土人被巴丹领着人给杀了。巴尔特尔、巴图勒、色楞格和五名挑选出来的虎贲军士把脸涂了血,赶着马车向皓月出发。 路口的中土守兵远远地喊他们停下。一阵检查盘问,色楞格一阵解释,直到有个识字的兵士读了守备大人的家书才放他们进去。一队兵士领着他们朝守备府走,色楞格就带着哭腔催促,说夫人和细软都被匪人抢了,要赶紧见守备大人汇报,迟了恐怕夫人性命不保。估计是催的急了或者他们怕牵连到什么责任,到了守备府门口这队兵士赶紧跑了。巴尔特尔看机不可失,他示意色楞格进去,而自己则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如鬼魅一样,巴尔特尔在皓月穿行。以前都没有好好看看皓月景色,如今在这黑幕笼罩下,巴尔特尔认真观瞧着路过的每一处地方。没想到巴尔特尔还有武侠小说里夜行者的潜质,他把脚步、气息、目力、耳力都调动到极致,跑过了大半个皓月居然没有被人发现。在靠近广场的一座大仓库边上,他停下了脚步。蹑手蹑脚的挨过去,他打算看看这个库房装了什么。门口的油灯有些晃眼,油灯下的仓库大门被三道铁栓紧紧地插着,守门的几个兵士缩在墙角瞌睡着。巴尔特尔捡石子打灭了两盏灯,没有惊动任何人。凑近库房,他隐约听见许多人在一起的声音,有鼾声,有翻身声,有咳嗽声还有**声。他有些奇怪,就三两下窜上仓库房顶,慢慢揭开石瓦,缝隙下面昏暗的油灯映照着这样一幅画面:几百人,挤在一起,衣衫褴褛,有的人能明显地看到裸露的脊背上的鞭痕。这是做了奴隶呀!再向四周看看,巴尔特尔惊喜地发现了小石头,他就蜷窝在最下边角落里。巴尔特尔眼睛湿润了。就在这时,小石头翻翻身,推开压在他身上的胳膊腿坐了起来,眼神迷茫。巴尔特尔心里一动,拿一块小石子朝小石头弹去。成功了,巴尔特尔引起了小石头的注意,但是他不朝上面看啊。索性,巴尔特尔把石瓦揭开两片,把一根绳子慢慢朝小石头垂下去。晃动的绳索似乎把小石头吓了一跳,他抬头看看,巴尔特尔适时的把脸露出来给他看。真是好样的,小石头没有出声。巴尔特尔示意他抓好绳索,慢慢把他提上来。盖好石瓦,巴尔特尔抱着小石头一路飞奔,到山上一块大石背后才把他放下。 小石头往日的机灵不在了,眼神呆滞。巴尔特尔掏出烤肉干给他吃,他居然吃的噎到了。巴尔特尔脱下自己的上衣给他披上,小石头就偎依在巴尔特尔的怀里无声地抽泣着。巴尔特尔和他商量,“小石头,我来救你出去。”“就我自己吗?”“也可以是皓月的所有人。”“怎么做?”“你再忍受几天,在这里散布消息,告诉他们我在外面等着大家。”“好的。巴尔特尔姑爷,帮我们杀了褚天赐和成天泰。”“好的。” 巴尔特尔抱起小石头往回走,这一百多斤的身体现在瘦的也就五六十斤了。不费力的,巴尔特尔把小石头送回去了。此时皓月东边闪耀火光,依稀地都能听见嘈杂的人声。巴尔特尔看看情形大概判断一下形势,飞也似的朝东奔去。边跑边放火,还大喊“匪人来啦!”皓月乱成了一锅粥。在皓月东路口附近巴尔特尔和色楞格他们会合了。巴尔特尔迅速地跟色楞格确认信息后就交代了一句话:截信使,打游击。说完随手砍翻两名兵士,朝山上跑去。色楞格他们趁乱冲过了路障,和接应的巴图勒会合后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巴尔特尔在山上躲了一天,然后不停地换地方也打起了打游击战。守备大人被杀,这可是目前皓月最大的领导啊。那个投降的褚天赐一定会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又到夜色降临,巴尔特尔出现在矿场、高炉及诸多地方,留下他和小石头约定的记号。天就要亮了,巴尔特尔第二次把小石头提出来,他们约定了时间。那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把消息送出去,巴尔特尔能杀出去,可是皓月里边就没人啦。送小石头出去也不行,这些“奴隶”都是在小石头的联系下等待着呢。最后,小石头说有一个叫哈里斯的小偷合适,但要巴尔特尔露一下面。 送小石头回去后巴尔特尔悄悄在守备府附近找了个带阁楼的民居,因为这里靠近褚天赐的家。偷偷钻进阁楼,躺在木梁上调整呼吸准备入定。这时就听见有三个人进来,围着桌子发着牢骚,巴尔特尔赶紧把耳朵支棱起来。他们说成天泰被族长逼着去捉拿匪人,结果被匪人给大卸八块了,还说跟着族长投降中土倒了大霉,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巴尔特尔听得嘴角抽动一下,他决定不练功了,改为睡觉。 那天晚上下起了小雨,很凉。府宅的守卫变多了,巡街的也好像多了,但他们都显得有气无力的。巴尔特尔就在雨中穿行,到了仓库直接窜到顶上。当他揭开石瓦后愣住了:仓库里只有十几个人,可是没有小石头。巴尔特尔警觉地一下子跳下来,晃动身体闪到大门口,很好,守卫只有两个人缩在蓑衣里面。巴尔特尔手起刀落,不等他们眨眼就人头落地了。巴尔特尔确认四周没有异常动静后,慢慢打开门栓,为防不测,他把两扇大门完全打开。仓库里的十几个人瑟瑟发抖,他们都害怕地向里边挪动身体。巴尔特尔大步走进去,抹一下湿漉漉的头发,低声问:“小石头呢?”有人认出了巴尔特尔,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出来一句“姑爷”。见没有人回答,巴尔特尔再问:“谁帮我们出去送信?”角落里,一个瘦瘦矮矮的黑脸小孩慢慢举起手来。“你是谁?”“哈里斯。” 听哈里斯的吩咐,巴尔特尔找来一只木桶,把哈里斯塞进去,再用刀削了一个木头盖子砸上去。木桶壁上疖巴处提前拿刀剜了一个缺口,这样哈里斯在里边拿小刀一撬,木桶就崩开了。巴尔特尔郑重地把木桶放进了下水道(地热水连着澡堂子,澡堂子的废水经地下天然溶洞流到皓月外面。)。看着浮动两下的木桶随着澡堂废水冲进了地下,巴尔特尔心里默默祈祷:爷爷,热那亚,保佑皓月吧。 半夜,雨停了,但是月黑风高,巴尔特尔感觉更加冷了。 在各个记号处,巴尔特尔都尽量留下火折子和一些桐油。能顺手拿到的刀、钎、木棍什么的也一并留下。巴尔特尔没有类似的经验,时间紧迫的也没法好好计划,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天快亮了,这时候最适合赖在床上睡懒觉。前两天早上催上工的狗腿子没有出来,约莫着皓月的“匪事”惊吓到了他们。巴尔特尔躲在阁楼顶上,隐身在烟囱后面,他心里万分着急。忽然,皓月东方传来呜咽的长调,那是一种桦树皮做的口哨。激灵灵打个冷战,巴尔特尔拿出火折子晃着了,点燃了阁楼的桐油。起身跳下大喊失火,然后隔着临街的店铺向东飞奔。皓月东路口什么时候出现的几十匹马,守卫的人全不知道,蒙蒙的呢,就被响箭穿喉了。木障挡不住,巴图勒大喝一声,钢棍挥舞,几个木障就被砸碎了。巴图勒此时就像一个黑煞星,抡着棍子打马往里冲,见着中土的兵士就怼,人多了就砸。巴尔特尔跳到众人左边,早有白圭给他准备了马匹,他一纵身跨上去,朝虎贲军们喊:“大家一起喊天狼复仇!杀呀!”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起作用没有,反正巴尔特尔一行人杀的比较顺利。 没多久皓月四处火起,西北风又大,火借风势,呼啦啦一片火海。巴尔特尔他们在追杀,跑出来的皓月“奴隶”在抢夺武器、衣服、食物,筛糠的中土兵士四下鼠窜,皓月的妇孺老弱在四处纵火。中午时分,大部分人都集中到了西北广场附近,因为凤凰东南飞加上皓月现在也没什么可燃烧的东西,火势渐渐小了。巴尔特尔污秽的脸带着笑容出现在广场的时候,皓月的人们竟然纷纷跪下。巴尔特尔也跳下马来,让大家起来,大家不起来,他也面朝着几名老者跪了下来。他说:“我有三句话要说!”人们立刻安静下来。巴尔特尔扶起几名老者,环顾左右,慢慢说道:“皓月的家没了,但是皓月的人还在!要活我们一起活着,要死我们一起死!一路向西,开创新的家园!” 皓月还有三万多人,除了女人小孩老人外,青壮年只有不到五千人。这次“起义”加上大火,皓月也死了不少人。巴尔特尔和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给人们半天收拾的时间,尽可能的带上衣服、食物、马匹牛羊。歇息的空档,巴尔特尔问身边人:“小石头呢?”“被监工打死了。”“哈里斯呢?”“送信时说完就断气了。”巴尔特尔重重地靠着石墙坐在地上。 傍晚,风停了。巴尔特尔邀请几位长者简单地拜祭了天神,又撒了一把土灰祭奠死去的皓月人。 巴丹拉出来一个人,灰头土脸的正是褚天赐。他已经瘫在那里不能言语了。巴尔特尔朝巴丹吩咐道:“杀了他。跟他一起投降过的不再追究。”是的,巴尔特尔此时感觉非常的累,他好想枕在热那亚的大腿上美美地睡一觉。 向西行,皓月不可能再创造一个类似的“工业部落了”。向西行,在天狼人的地盘上还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皓月人呢。 24:复 24:复 “为什么不去嵬人部落?感觉嵬王挺好的。” “皓月就是个祸根,去到哪里就可能把刀兵引到哪里。嵬人目前没有和中土打过一次,能不能保护我们还不知道呢。反正中土和天狼已经撕破脸了,天狼的实力在那,也不怕多一个皓月的麻烦吧。”小凡嘻嘻地笑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会算计的头脑。 “那,是不是你会再次见到林予?” “是的。不过那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 人们走的很慢,天气也在转冷,他们必须想办法尽快赶到天山牧场。害怕中土人追过来,巴尔特尔要求留下两个十三人小队断后。白圭和巴丹自告奋勇留下来。巴尔特尔交代他们轮流断后,不要同时出现在敌人面前,如果露了底牌这两个小队就是找死。没想到啊,巴尔特尔的一个安排,让这断后的小队成就了赫赫威名:幽灵十三骑!抗住了中土的三千虎狼骑兵,耍的凉州何将军团团转,千里奔袭马踏扬州,北上神庙英雄救主。他们的故事后来被改编成各种版本,在中土世界上流传。 每天行不到五十里,不断的有老人或者孩子生病。虽然队伍里有大夫,可是缺少医药,妇女们只能祈求天神护佑。巴尔特尔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让人去寻来去过天狼王庭的两个皓月护卫岑明和李卫,问他俩怎样能短距离到达。俩人未开口先抹眼泪擦鼻涕的一阵哭,然后才说此去两千多里,夏季走北边草原,冬季走南边戈壁。巴尔特尔问哪个更近一些,他俩回答说走南边戈壁更近一些,但是人马将缺少食物。巴尔特尔叹息一声,略一计算,像目前这样,估计要两到三个月才能到,还不包括意外发生什么情况。食物和即将来临的寒冬将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和几位伍人长商议了一下,巴尔特尔下决心走北面最远的路及最冷的草原。考量有三:一是草原有草,马牛羊能活下来;二是虽然冷可以抱团取暖;三是雪就是水。巴尔特尔吩咐色楞格带十几个人统计随行人口、马牛羊数目及食物衣服等情况。交代完,巴尔特尔牵着马慢慢前行,他不自觉的想起了和朱老三在一起杀狼的那个夜晚。 将近一个月了,他们经历了衰草变成枯草以及两次小风雪。食物马上就要消耗光了,人吃不饱没力气,身子也暖和不起来。每天都有人死去,只是近期增加的多了。巴尔特尔亲见的有的老人把分到手的食物全部给了儿孙,自己拒绝进食拒绝前进,窝在雪地上等死。每天走不到三十里了,昨天让色楞格统计人数,他汇报的数字像一把刀子戳着巴尔特尔的心——不到两万人。还有好消息吗?算是有吧,马牛羊有草吃,死去的不多,人们的衣服尚能御寒,因为死人贡献了不少。巴尔特尔叫来伍人长们,他下达了按最少需求先后顺序宰杀羊牛马的命令。人们关切地问杀光了牲畜以后怎么办?巴尔特尔只能回答:“天神要一只羊死,明天就会宰杀了;天神要一只羊活,总会给一把草的。” 又一个月了,巴尔特尔想知道走了多远,别人告诉他不到一半的一半。他感觉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也许,皓月的人做中土的奴隶挺好,起码死的不会这么快。这是心里话,他不敢说出来。但面对爬行一样的皓月族人,他强烈地感觉自己就是魔鬼,带着大家走向地狱的深渊。 暴风雪,如果是朋友的话以前没有如此的亲近,如果是敌人的话以前没有好好研究。天昏昏有股暖意,几位长者提醒恐怕暴风雪要来。巴尔特尔也感觉不妙,赶紧召集大家商量办法。统一意见后他们催促队伍疾行,望着前面的一个大丘陵阳面跑。总有跑不动的,喧嚣嚣凄厉厉一阵混乱,暴风雪来了。没几个眨眼的功夫已经看不见对面的人了。什么叫风如刀割,现在就是。青壮年在外围,老幼妇在里边,大家分成许多小团队挤在一起,能拿出来的御寒衣物都盖在头上。巴尔特尔和几个伍人长在最外围,马匹自己卧倒地上的时候,巴尔特尔还没忘记向大家喊话互相传达:千万别睡觉!但是,这时候有谁能听得到呢。顶不住了,巴尔特尔把衣服紧紧裹住,本能地向马肚子爬过去。 草原的风雪,因为没有阻挡所以肆无忌惮,因为有北面寒流的加持而又持久,一天一夜。巴尔特尔被身边人推醒过来,他活动了一下麻痹的双腿后才勉强站起来。眼前的茫茫一片白的刺眼,而太阳却因为天空清洗干净了更加耀眼,可是巴尔特尔感觉不到它的一丝温暖。一堆堆小雪包下面不时有人站起来,但也有人站起来又倒下。巴尔特尔和几个年轻人走向一个个雪包,去“叫醒”还能站起来的人。将近一个时辰过后,巴尔特尔看着眼前及远处的“雪人”估算一下,这次暴风雪死去的人十有四五,更悲戚的是本就剩下不多的牛马死去了大半。 站在丘陵顶上,色楞格请示接下来怎么做,巴尔特尔告诉他割下冻死的牛马肉给大家分了,砸碎一些木车担架,架火烧了吃。这时候,巴尔特尔是绝望的,他想即便是死也要让大家做一回饱死鬼。 北望长天,巴尔特尔想象着那座人们传说的神庙:暴风雪是天神派来的吗?何以如此无情!良久,他眼光下望,影影绰绰地似乎看见了神庙,一片片在白雪中挺立。那不是神庙。巴尔特尔奔下丘陵,找到还活着的李卫,问他草原往北是什么。李卫说是大森林。巴尔特尔有些激动,叫来几个伍人长宣布:向北,去森林! 两天后,巴尔特尔带着活下来的一万皓月族人来到了森林。虽然不是连成一大片的树木,但小片小片的连起来还是望不到尽头的。这里的雪很深,一不小心踏进雪坑能把人吞没了。到了这里,人们还是有点兴奋的。几个大小伙子已经急不可耐地去爬树采摘松塔了。清理地块准备搭帐篷时人们惊喜地发现地上有冻硬了但还是绿色的苔藓和一些地衣。有树有柴就有火,水煮地衣可以消解人们的浮肿。很快地,他们有了衣服做的帐篷,树枝做的窝棚,也有掘洞铺上枝叶的地窨子。每天都有一些小惊喜,比如爬树掏到了松鼠窝,就连松子和松鼠一锅端了。比如掘洞挖到了兔子,自然成为美味。还有更刺激的,惊动了树洞里边冬眠的灰熊,十几个人不畏死一样把灰熊弄残,喝了血扒了皮吃了肉。多年以后的巴尔特尔每当生死困难时都爱回忆这一段时光。 他们等来了春暖草长。漫长的冬季接连的风雪他们硬是抗住了。要说最难忘的,是那次狼群事件。 草原狼,以超长的耐力和团队协作著称。皓月族人西行的路线就是那群三百多头狼的行进路线。一路尾随,吃死去的人尸体,这食物来的太容易了,所以它们跟着巴尔特尔他们来到了以前不敢接近的森林边上。在一个风雪过后的夜晚偷袭了整个族人,咬死咬伤一百多人。巴尔特尔听从了大家的建议:被草原狼盯上将是无休止的战斗,必须想办法完全解决掉他们。于是巴尔特尔命令能战斗的族人追着狼群把他们赶出很远。同时在森林周边布下陷阱、绳套、树钉、刀剑阵等等一切能使用的都用上。夜晚悄悄转移了一部分不能战斗的人后,在营地点起篝火烤肉,一顿吃喝后留下烂肉剩骨做诱饵。半夜,狼来了。几只哨探的狼徘徊好久大部队才出现。但是,狼群中一声狼嚎,群狼缓缓退去。巴尔特尔知道,那是头狼。头狼不死,报复不止,于是他们修改了一下诱敌计划。狼群太聪明了,如是者三夜共三次,才小心地走进包围圈。头狼是被称为神箭手的迪丽胡丽哲别一箭射中腰身的,而后被从树上跃下的巴尔特尔一刀砍掉了脑袋。这就是号令,族人群起于四处,受惊吓的群狼或跑被钉住或进攻被乱棍打死,也有转个身就掉进陷阱的。没多久,除了几只瘸狼逃脱外,全部拿下。战斗的胜利解除了后患也带来了收入,那三百张狼皮多撑起了好几座帐篷。 如今,李卫踏着青草,沿着森林边缘,引导着皓月仅存的硕果继续向西。 春短,夏也不长。就在天气上而非时间上的夏季即将结束时,他们远远地能看见天山了,那白雪覆盖的山顶就仿佛少女顶着白头巾向大家招手。又走了两天,看见了牛羊,又一天后看见了牧羊人。问问这是天狼族吗,居然言语不通一顿瞎比划。还是李卫过来勉强地听懂几句:是天狼的牧场,我们牧羊的头领就在向西行十天就到的另一个牧场,看见最大的帐篷就是。 十天后,巴尔特尔他们出现在那片牧场,这么多人扶老携幼的引起了牧羊人的警觉,他们上来盘问。巴尔特尔就让李卫告诉他们说皓月族人不远千里来此,想拜见头领。几个牧羊人问了“皓月头领”的名字,要他们在原地等候,然后禀报头领去了。两个时辰后,巴尔特尔他们等来了一队几百人的队伍,到近前他们的头领下马走向巴尔特尔。巴尔特尔兴奋地发现,这位头领就是呼斯楞! 25:无妄 25:无妄 巴尔特尔意欲行个大礼,在天狼这儿能遇见一位这样的故人让他有些激动,但是别忘记自己现在的境况是来麻烦人家的,不能不表示最高的尊敬。可是呼斯楞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张开双臂跑上来一把抱住巴尔特尔,哈哈笑着原地转了三圈。放下巴尔特尔,呼斯楞没有说话,面色凝重的看着巴尔特尔身后的难民。巴尔特尔也转过身陪着他一起看,此时两个人分别从不同的角度看着眼前的景象,思考着过去发生了什么以及未来怎么办?色楞格和巴图勒从队伍中走上来朝呼斯楞深施礼,呼斯楞赶忙扶起。他转头笑着对巴尔特尔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巴尔特尔也笑了,他笑的真诚而开心,因为从呼斯楞这里他能感觉到来天狼对了。呼斯楞大声呼喊着,招呼他的人领着后面的队伍先走。巴尔特尔见此,再欲行礼,又被呼斯楞伸手拦住了,他说:“不要这样,巴尔特尔,你是皓月的英雄。今晚,我请大家喝最好的马奶酒,我们要听听英雄的故事!”说完,他拉起巴尔特尔的手,把一匹天狼马的缰绳塞进巴尔特尔的手中。 接风酒是在呼斯楞的帐房举行的,同时参加的有皓月的伍人长及呼斯楞的各位旗长。巴尔特尔也搞不清他们的名字及旗长的概念,只能别人敬酒就干。早已不胜酒力,他出去吐了,回来接着喝。头晕晕的,呼斯楞问的一些皓月事情经过都是色楞格和巴图勒他们代答的,难免添油加醋吹牛逼,不过效果还可以。呼斯楞问巴尔特尔接下来什么打算,巴尔特尔一时无语,其他人也不说话了,这个没法代替回答。巴尔特尔哭了,哭的捶胸顿足好不伤心,吓的呼斯楞赶紧从自己的座位走下来安慰。哭了一会儿,巴尔特尔止住悲声,站起来对大家一抱拳,表示自己失态的歉意。呼斯楞举酒敬巴尔特尔,巴尔特尔干了,他再回敬呼斯楞,呼斯楞也干了。坐下后呼斯楞问:“巴尔特尔姑爷,才脱虎穴,为何喜极而放悲声?”巴尔特尔想起小凡看三国演义记住的刘备形象,干脆演一回刘玄德吧,“我生而不知家何在,流浪中土到皓月,总算有了家又遭此变故,不禁感伤。然,于我孑然一身不算什么,可怜皓月族人同遭劫难,亲死家亡,他们何罪之有!今呼斯楞千户(酒席间介绍了呼斯楞是天狼千户,也是天狼一个小部落族长。)所问,想想皓月幸存者还要继续流浪天涯,全是我辈无德无能所致,所以难忍悲声。万望见谅!”呼斯楞听完,看看巴尔特尔又看看众人说道:“巴尔特尔姑爷,真慈悲人那!”他继续说:“我早已经安排下去,我族每家人收留两三个皓月人。足食厚衣,恳请安心。”巴尔特尔再施礼,有点儿厚脸皮得寸进尺了,“多谢。恐非长久计也?”呼斯楞摸摸自己的铁质酒杯,对巴尔特尔道:“千人以下,我能做主。万人呢,非报我王定夺不可!但请放心,谁不爱惜英雄的皓月族人呢,我当为你游说。”唉,要的就是这句话。巴尔特尔示意各位伍人长和他一起,大礼谢呼斯楞和他的各位旗长。 接下来的十几天是皓月族人的美日子,每天都有牛奶喝羊肉吃。一些原本身体好的早已经恢复过来,慢慢接触牛羊,开始帮着天狼人放牧、收草、挤牛奶什么的。巴尔特尔用了三天时间看望了所有的皓月族人,他们在一起高兴攀谈,一起表达胜利的喜悦。呼斯楞给了巴尔特尔一顶新的帐篷,还经常拉他去喝酒。酒多了话也就多,他们彼此之间加深了了解,巴尔特尔也知道了一些关于天狼的故事。比如那次中土和天狼撕破脸后打的就是他这一个小部落,没有大部队支援当然失败了。可为什么他们在那个冬天没有回天山牧场呢,因为王庭出现纷争,需要一些部落选择站队,呼斯楞自觉自己的部落太小,弄不好会有灭顶之灾,所以带着族人选择逃避。现在好了,天狼团结稳定,中土嫁过来的王后大有慈母之恩,把王庭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那天狼王呢,忙啥?每十年一次的神庙现身日子要到了,王忙着神庙相关事情呢。 秋风起,北雁南飞。这一天呼斯楞告诉巴尔特尔他要回去王庭汇报工作了,他要巴尔特尔和几个皓月人同行。巴尔特尔问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或者事情吗?呼斯楞神秘一笑,你准备见王后吧。原来他早就派人去王庭把皓月的事情详细地做了汇报。听取的人自然是王后,因为王不在王庭。 此地离王庭还有千里。呼斯楞交代好了自己族人的工作后,又安置了皓月人过冬的物资。然后他和巴尔特尔等一行百人每人两匹马,带着行囊食物向王庭出发。人强马壮,他们走的很快,估计十天后就能到达。一路上巴尔特尔不但欣赏了大漠西北的风光,更是学习了草原男人该有的骑猎技术。呼斯楞对巴尔特尔的进步赞叹不止,他甚至直接说巴尔特尔本就不像中土皓月的人,更像他们草原的雄鹰。夜里聚在篝火旁,巴尔特尔见识了天狼人的音乐才华与热情奔放的性格,把几个五大三粗的皓月汉子佩服得不要不要的。怎么形容呢,就是有酒就喝,有篝火就唱呀跳呀,有脾气就发,朋友有难处就伸手帮一把。队伍里除了呼斯楞和李卫其他人言语不通,各说各的但不耽误一起喝酒吃肉一起唱歌跳舞一起围猎追捕。看着他们嗨皮,巴尔特尔问呼斯楞,你们每年都到王庭汇报吗?这下问着了,呼斯楞面带敬佩的表情开始说天狼王后:王后,奇女子也。为大义和亲天狼,虽然表面上结束了和中土的战争,但也为以后的转圜留下了余地嘛。你知道王后怎样处理大小部落的矛盾吗?哈哈。王后让每个部落族长每年到王庭轮流执政,取名曰行政首相。这样哪位族长都不敢不公允公平了,怕被报复。还让部落族长每年到王庭汇报工作,奖罚分明。还有调剂草原牧场,实行了一种叫做承包责任制的制度,不能过度放牧,要保护牧场的草。秋天还有蓄干草的任务,保证牲畜顺利度过冬天。宰杀牲畜前要向天神祈祷赎罪,出手要快,减少牲畜的死亡痛苦。还有,发动工匠训练了五千人在天山脚下挖掘出一条千里长的暗渠浇灌田地,我们现在能像中土人一样种植粮食和蔬菜了。哦,暗渠的名字很好听,叫坎——儿——井。还有……巴尔特尔听着几乎惊掉了下巴,他没有插一句话,脑子里只是反复的出现一个想法:靠,又是一个穿越者! 不是穿越者,巴尔特尔到了王庭才知道。公主,也就是现在的天狼王后倒也不奇怪狼七怎么没有死,也对巴尔特尔(狼七)的暗示提问不避讳地回答:孤城遗作,讲了这些东西,我不过加以实践罢了。 孤城,这个名字才真正植入巴尔特尔的心中。 ———————— “这么说,孤城才是一个穿越者?” 小凡肯定地点点头,“是的。” “你见过他?” “没有。他死了好几年了。” “你的描述里,好像他在中土上层社会很受重视?” “啥叫很受重视,那是相当受重视。不是所有人哦,是上层的年轻人,像林离、林予、鱼枉儿等等。” “因为他的思想前卫?” “对。” ———————— 天狼今年当值的首相是大部族赫颜部落的族长赫颜宏。巴尔特尔到王庭的第四天,赫颜宏忙完公事后在“首相府”接见了他。通过呼斯楞的翻译简单地问了巴尔特尔几句话后,他让巴尔特尔解释一下为什么准备队伍(虎贲军)在嵬人那里而后却领着皓月“难民”来天狼?巴尔特尔沉默片刻才回答,他也不好实话实说,就说天狼国力强大又有包容的大国胸怀,所以来此。看来巴尔特尔答错了,赫颜宏竟是拂袖而去,把巴尔特尔和呼斯楞晾在大厅里。巴尔特尔和呼斯楞出来,呼斯楞很生气,直说“太过无礼”。他安慰巴尔特尔说一定尽自己的能力让他见到王后。巴尔特尔暗想:不是赫颜宏无礼,恐怕这也是王后的意思吧。 接连几日,呼斯楞奔走呼告,在各族长逗留王庭的最后期限王后也没有见巴尔特尔。眼看明天就要回去了,呼斯楞硬着头皮闯到首相府请教首相大人关于安置皓月族人的意见,首相叫人传话说:没意见。呼斯楞有点蒙,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有了。他垂头丧气地回到馆驿,拉上巴尔特尔等,连夜回往自己的部族牧场。反过来巴尔特尔安慰他不要着急,并表示自己很感谢而且不会给他添麻烦。呼斯楞说等着,等过了年换了首相再说。 回到牧场,巴尔特尔巡回看望了皓月族人,并告诉他们要提前做好继续流浪的准备。这不是什么好消息,皓月人听闻都很灰心,但巴尔特尔表示自己一定会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皓月的几位老者哭了。老者们主动请缨,替巴尔特尔拜访族人安慰族人。这些,让巴尔特尔心里好受很多。 呼斯楞也没有放弃,找来本族长老开会研究办法,毕竟他说了大话做过承诺,而且自己部族的实力也不允许他继续养这么多的皓月人哪。一封信,被呼斯楞派人送往首相府。信上说了自己本族的情况,说了他个人对皓月人来此的看法,最后询问能不能以皓月投降天狼的方式接纳他们,给他们一片牧场一些牛羊,让他们成为天狼的一个部族。不久,首相回信了:你便宜行事。呼斯楞看不懂这几个字。 晚上呼斯楞请巴尔特尔喝酒,没有隐瞒自己的行为。巴尔特尔苦笑一下,表示“投降”做不到,皓月族人可以继续向西行。呼斯楞告诉巴尔特尔,给他派一个向导,天山更西边接近神庙那块区域是无主之地,草稀少,但有成片的大森林,可以生存。 两天后,皓月人集合出发。他们带上了呼斯楞赠与的三千只羊、一百辆牛车和十匹马。 巴尔特尔他们行走七天不过几百里的时候,呼斯楞派出的信使追上来,告诉巴尔特尔:王后要见他。要皓月族人全部去往呼斯楞牧场北边的新划出来的“皓月牧场”。信使还特别说了一句话——皓月人不是投降。 一个月后,一场大风雪刚刚过去。呼斯楞他们教会了皓月族人对抗风雪的办法,牛羊全部活下来了,只是族人又死了十几位老人家。巴尔特尔安排好事务,跟着呼斯楞指派的向导领着色楞格等一行五人赶往王庭。 王庭是一座半移动的城市,外围是一片蒙古包一样的毡房,如今是冬季,毡房明显比以前增多了,里边是石木混搭的建筑,最中间是一片高耸的宫殿,是王庭中的王庭。王后,就在那片建筑的某一个宫殿之中。 和中土的宫殿一样有名字,巴尔特尔在太和殿跪拜了天狼王后。天狼人开放,王后连面纱都没有戴。斥退左右近臣,只留下几个宫女伺候,王后开始“训话”:“没看出来,狼七,哦,巴尔特尔,你的骨头挺硬的嘛!不投降。寄人篱下,讨饭和投降有什么区别?”“回王后,讨饭的尊严在于礼拜天,会休息。”“什么意思?”“每七天有一天休息,不讨饭,只向天神祷告,表示感谢。”王后把茶杯蹾在几案上,“歪理!”然后她慢悠悠说道:“天狼不养闲人。”巴尔特尔顿首,“皓月人世代勤勉才有专门冶铁一族。我皓月虽尽失家业,可冶炼技术还在。”“好,我天狼北正好发现铁矿。炭嘛,你们只有采伐树木烧制了。你觉得怎样合作合适?”王后谈合作,这是保留皓月一族的信号。巴尔特尔想了想才回答:“承包铁矿开采权,冶铁优先优价卖给天狼。代为训练天狼冶铁工匠,炼钢技术共享。”“成交。我将千里驰信我王请他最后定夺。”王后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皓月可以不降天狼,但你,必须降我!”巴尔特尔跪下,“我投降王后。”林予哈哈大笑,“你以前叫什么名字?”“狼七。”“不,在那之前。”“张小凡。”王后转头朝身后高声说道:“史官,记下今天,张小凡、狼七、巴尔特尔,投降林予。” “你在嵬人的什么洞府发现了什么?” “那好像一个宇宙飞行器,里边还有冬眠装置。其他的没来得及看。” “什么是宇宙飞行器?” “呃……” 26:大畜 26:大畜 中土历,德礼六年冬,皓月人开始了创建工作。巴尔特尔提个要求,每十家为一个单位,尽快恢复冶炼的工业。本来他的意思是此政策只持续一年,等基础打好了就回到皓月以前的状态(但没想到,那些伍人长及仅存的长老忘记了他后面的叮嘱,从此皓月迎来了“大家时代 ”。)。两个月后,在几位长老的张罗下,皓月第一次“全民公投”在隆重的没有音乐声的雪地里举行。万人嘛,好排,一百人乘以一百人嘛,最关键的,小孩子也来了。偏偏那天巴尔特尔喝多了,谁都叫不起,还是巴图勒狠,一把雪擦到巴尔特尔脸上,立刻醒了。晃悠悠到雪地广场,迷糊糊听长老宣布:全员通过,巴尔特尔当选皓月一族的新族长,任期终生。巴尔特尔“真”醒了,看清了现在的情况后他以新族长的身份发布第一个命令:以后,每任族长任期十年,不许连任,我自己也一样,必须选出副族长。然后,他借着存续的酒劲,发表了最激动人心的最前卫的最青史留名的一次演讲,我们可以把这次演讲的主题叫做“皓月发展之现状、瓶颈以及未来希望的思考之我见——造人计划”。据说啊,王后听闻此消息,喷笑而后言曰:孤城后又一狂人也! 那年冬天,王后赏了不少东西,对于紧张的皓月人来说,足矣。炭备足了,铁矿似乎冬天更好采,也备足了。只是采矿时有个有意思的问题,皓月人疑问:铁矿石是黑色的,怎么这的石头是红色的?巴尔特尔解释,四氧化三铁和三氧化二铁不一样,但炼出的铁是一样的。没人明白他说的话,只有高炉回应了他,确实一样。但,工匠们回复的信息是炉渣多。用伴生的石灰去处理,巴尔特尔只会说,不会做,没想到,巴图勒们做的比他期望的好。因为是冬天,高炉只有一个,但也炼出了钢。一把钢刀送王后,奖赏和订单一起来的:明年订单一万把,先奖励千只羊。这出手似乎比林离阔绰。 中土历,德礼七年夏,中土进攻嵬人部落。东西两路大军各十万,东路军金将军林慕白遇伏被杀,西路军金将军秦礼长驱攻入嵬人都城百里外,未能与东路军会合,苦战月余,撤退。皇帝林离以贪功不睦治罪秦礼,贬为沂州总兵,负责海防(闲职)。 巴尔特尔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嵬人的战事早已经结束。但是他还是很关心嵬人的事,毕竟皓月最关节时人家帮你们保全了部分力量。所以和副族长色楞格商量后他派出一个百人队伍,赶着十辆马车带上千把钢刀赶往嵬人部落。另外他交代队长两个任务:尽量联系断后的白圭和巴丹,尽量打探嵬人关于“洞府”的一切消息。一个小插曲让巴尔特尔不是很愉快,队伍出发不久即传回消息,东边牧场的呼延部以武器外运为借口拦截了车队。消息快报给王后以后才以留下二百把钢刀的代价放行。巴尔特尔觉得监控无所不在。 但是,皓月的好事情在秋末的时候集中出现:钢的产量不断增加,巴尔特尔预估几年以后保持年产千吨都不是问题;“造人计划”产生规模效应,一大批婴孩儿在秋季出生,这也是皓月羊肥牛壮的季节呀,好兆头;期间王后召见过一次,王后竟允许皓月和天狼通婚,虽然她有稀释皓月的想法但巴尔特尔也有壮大皓月的想法。王后还暗示,年底看看能不能让巴尔特尔以皓月族长的身份参加“工作汇报”。 年底,巴尔特尔领着李卫等四个人八匹马出发了,去参加天狼族长们的工作汇报。 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没有写在纸上的“报告”,一大群族长们坐在王后赐予的座位上,按顺序说说本族的一年发展情况。王后厉害的地方就在于有些族长都说不清楚的族人、牛羊数目她居然适时地给补充。巴尔特尔觉得这个女子难怪被呼斯楞称奇。因为口头汇报嘛,难免有水分,王后也不生气的样子,文绉绉暗带申斥,让有些族长脸都红了。王后的意思翻译成巴尔特尔的话就是“不装逼你能死啊!”和巴尔特尔预料的一样,没有轮到他做汇报。族长们汇报完毕,王后总结评判有褒有贬,巴尔特尔听来默默点头。然后,和巴尔特尔一样坐在末排的呼斯楞站起来向王后请示商议皓月加入天狼成为部族的事项,王后点头。一阵热议,巴尔特尔都不用站在身边的李卫翻译就知道通不过。果然,王后点了巴尔特尔的名字,勉励皓月努力进步后告诉他族长们大多不同意。巴尔特尔跪谢。 汇报后就到晚上了,王后设宴坤宁厅,要各位族长畅饮尽欢,巴尔特尔被以特邀嘉宾的名义请去。君臣闲聊,就显得不那么拘谨了。期间谈到天狼识字的人不多这个问题后,族长们纷纷建议,有说学习中土的,有说根据天狼话语创造文字的,有说根本不用这个的等等,一时竟起纷争。王后笑呵呵坐在上面看。吵了半天,王后说话了,“中土文化博大精深,才有如孤城这样的吮吸营养成为奇才。试问,天神留下的“易经”我们有几人知道。”族长们面面相觑,也有不服的,对王后施礼后大声反驳:“中土文化不足取,历来都是我打他们,他们何时曾敢打我们!?”王后拍着椅子扶手哈哈大笑,“中土历来不崇尚武力,否则中土人万万,来袭,我天狼才几百万人拿什么抵挡?天狼打中土,举全族之壮丁,中土连一个州都没有完全动员,天狼何时胜过?天狼可有越过虎牢之时?”一连串的发问,让那个族长面红耳赤。王后改了厉色为微笑,对巴尔特尔招手,“皓月的巴尔特尔,你知道易经吗?”估计这个问话就是为了缓和现场尴尬的气氛,谁知道巴尔特尔抽神经了,“我知道一点儿?”“哦!”王后正色,众人转头。“你什么时间学习的?谁教的?”“张小凡自学的。”这句话在现场的只有王后听得懂。果然,王后来了兴致,“你能解,或卜?”巴尔特尔有点后悔刚才的冒失回答,只好接话道:“一知半解,能卜不准。”王后沉默了一下,所有人也都跟着沉默。王后问:“你觉得欲兴天狼文化怎么做?”巴尔特尔想了想,既然到这份上了,就说吧,“学习中土,包括文字。”“不行!”族长赫颜宏大声反对,“如此我们恐被中土奴役!”王后白了他一眼,示意巴尔特尔继续说。巴尔特尔朝王后及众人施礼后说:“把自己发展成老虎,何必怕兔子。”“说的好!”王后抚掌大悦,“我将驰报我王,集众商议!”王后请的宴席,没人敢喝多的,不久,宴会结束,王后派人悄悄留下了巴尔特尔。 坤宁厅后院,巴尔特尔危坐在王后对面。喝了几口热茶,王后歪着头看着巴尔特尔问:“张小凡,你那个村子是什么样子的?”“呃,人坐上不同的机器,可以快速移动,可以飞上天。人与人相隔千万里可以闻声见面。”“都有神通吗?”“不是神通,是最普通不过的工具而已,就像牛车一样常见。”“好地方。有多少人?”“笼统估计有七十万万。”王后张大了嘴巴,“都说一种话,使用一种文字?”“嗯,这个目前还没有,但翻译工作也有工具来做,不难。”“哦。不简单。没有战争吧?”“呃,这个,没有。”巴尔特尔说了一句违心的话。“明年就是神庙现身的时间,可惜我不能过去看看。我想请示我王,让你代我去看看。”王后说出了此次谈话的主题。巴尔特尔内心一阵激动,但转而一想恐怕没那么简单,可也不能乱说话,“全凭王后安排。” 27:颐 27:颐 张小凡怀念小时候过年的趣味。盼着,只为了好吃的,为了一套新衣服,为了那拆开来还不舍得多放几颗的鞭炮。以前拿个香头点,后来就改为拿大人的香烟点。多拿几根,然后躲在某个墙根角落里偷偷抽几口,那个辣呀。 巴尔特尔有股做鞭炮的冲动,因为他在皓月以前的矿场看见过硫磺和硝石。黑**的配方他还是记得的。要说这个世界真奇怪,发展的死慢死慢的,是不是以前的姬皇帝寿命太长没有冲劲呢。仔细想想,好像不对,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有天神,而中土的文化都是天神那里来的,是不是天神传授的东西不是全部而是有选择性的。无论中土还是天狼、嵬人都这么重视神庙,说明他不仅仅是一个传说。在嵬人那个“洞府”睡棺材的经历还记忆犹新。**是什么,不是有人说过吗,中国拿**做了礼仪的鞭炮,外国人则做了杀人的武器。东想想西想想,巴尔特尔的脑子有些混乱,他对神庙似乎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个配方绝对不能传出来。 和中土过年的时间一样,天狼又到年节。今年对于皓月人来说是喜庆的一年,是丰收的一年,是值得庆贺的一年。从年前二十九到正月十六,除了轮流值守钢炉和喂养牛羊外,皓月人动员了所有的妇女老人,天天美食不断。他们有些人也学会了天狼人的舞蹈,晚上就开个篝火晚会唱起来跳起来。巴尔特尔大年三十被拉去给族人讲讲话,然后就被轮番敬酒,劣质的马奶酒喝的巴尔特尔吐了又吐。第二天,人们再去找这位族长大人,他居然在雪地上留下几个字消失了:我去访友。没办法,色楞格顶上去了。 巴尔特尔去了南边不远处呼斯楞新分到的牧场。正月初四,巴尔特尔的突然出现让呼斯楞好不高兴。他们有节制地喝了几顿酒,剩下的就是促膝长谈几个彻夜。 他们商量了合办学堂的事情,教授的嘛学习中土林皇帝的礼乐射御书数。鉴于皓月族识字的人多,烦请呼斯楞送族人孩子及需要学习算数的大人到皓月常住,食宿费用嘛,优惠一点儿啦。他们商量了以后的发展方向,目标是让族人都能吃上新鲜的肉,还要有蔬菜,每年能多做几身衣服,住在不需要搬来搬去的温暖房子里等等。最后,在巴尔特尔的“勾引下”他们谈了关于天神及神庙的一些事情。估计也不是什么秘密,呼斯楞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巴尔特尔。 神庙每十年的某一天会准时出现,一定在立冬到冬至之间,(至于怎么出现他不知道,天狼有两万天兵轮流日夜守护神庙那块地方)。伴随神庙出现的,一定会是在约一个月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大批魔兽,大的有老虎那么大,小的也有野狼那么大。奇怪的是他们行进路线固定,一定从天山南穿过戈壁到凉州北,准确无误地进攻虎牢关。如果途中遇到野兽它们还会分出小队消灭野兽,遇人袭击也一样。巴尔特尔问虎牢关每次都能守住吗?呼斯楞回答说千年以前据说失守两次,魔兽纵横中土和天狼地域,杀死了无数的人,但后来因为有了对付魔兽的办法和经验,现在已经有惊无险了。再说,魔兽是所有人的对头,所以近百年来天狼人也会在天山南截杀一批魔兽,以减轻虎牢关的压力。巴尔特尔问魔兽出现和神庙有关吗,是神庙放出来的吗?呼斯楞回答说不是。神庙在北面,而魔兽出现在西北。巴尔特尔问了个无趣的问题:“四海之大,可曾有人出去向更远的地方走走?”呼斯楞看看他,给了他一个有趣的答案,“当然很多人都出去闯荡过。但是,西过天山到昆仑山域则只见山而出不去了,东边南边也一样,到大海驶船出去,几百里后就只能见海而出不去了。”“没有更好的交通工具吗?”“不是。是出——不——去!人会在那里打转,只要是朝外的方向都会回到原地。”巴尔特尔真是被震惊了。 那晚,说了许多话的呼斯楞问了一个问题:“你读过易经,还会卜?”巴尔特尔有点儿尴尬,“不是,是张小凡读过。”呼斯楞一巴掌拍在巴尔特尔的肩上,“骗人吧!你以前就叫狼七。那你以前一定就叫张小凡!王后都没问张小凡是谁。”看看,瞒不过聪明人吧。巴尔特尔点头承认。“好。我不管你的,今天你必须为我卜一卦,否则你对不起兄弟。”“卜什么?”“嗯……就卜这次神庙出现,我王能不能打开神庙。” 拿个大碗,巴尔特尔要呼斯楞解下腰牌随机抛进碗里,他记住正反面后得卦大过,上九动而为姤卦。巴尔特尔认真看看又闭上眼在心里反复琢磨半天后对呼斯楞斩钉截铁地说道:“能打开。一定能!”呼斯楞好高兴,神秘兮兮地自言自语:能打开神庙,我们就是天神的侍者了。再不怕中土啦。 正月十一,巴尔特尔和呼斯楞告别,他心事重重地踏上返程的路。巴尔特尔掐着时间,正好正月十六晚上到家,皓月的年节结束了。 德礼八年,春天来的稍微晚一些,牛羊都瘦了。青草刚冒牙就被牛羊啃光了。巴尔特尔看这样不行,他要色楞格安排族人分成几组,轮流到草地牧牛羊,一定要让草长起来,否则今年就完蛋了。 几天后,王庭来人宣巴尔特尔去见王后。巴尔特尔猜到是什么事情,就反复请托来人说自己有恙去不了,塞了几大块银锭后来人才答应帮巴尔特尔带一封信回去。 初夏,听说天狼各族的族长全部跟着向导去了天狼王那里——神庙出现的地方。这是巴尔特尔没有预料到的。王后那儿没什么信息,连怪罪巴尔特尔的消息也没有。那巴尔特尔就每天各处溜达溜达,然后找个地方不是打坐练炁就是舞一阵刀剑枪什么的。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的挺好。 立冬前几天,王后派天狼第一勇士阿琪勒带着两万骑兵前往天山南准备截杀魔兽。 一个月后脚前脚后的传来两个消息:阿琪勒成功完成任务,折损兵士百二七人;天狼王成功打开(暴力)神庙,神庙没有消失,但我王及各族长被神庙释放的力量全部杀死。巴尔特尔没等好好思考一下是怎么回事呢,王庭来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巴尔特尔马上入王庭见王后。巴尔特尔想了想,召集族人开了个简短的会议,交代色楞格看好家,然后抽调千人随他一同赶往王庭。 把队伍驻扎在王庭边上,巴尔特尔和李卫入城。好像专等巴尔特尔一样,一路导引下巴尔特尔顺畅地来到坤宁厅后院跪见王后。林予看着巴尔特尔,很久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侍者搬来椅子示意巴尔特尔坐下。 王后说话了,“你的信我看了。真是呼斯楞问卜的吗?”“是的。”巴尔特尔现在明白了,王后懂易经。“家乡的熟人,狼七,不瞒你,你应该知道了我王的遭遇。现在的问题是我王的遗体还丢在神庙旁边,不能入土为安是大不敬。”“我听您吩咐!”“别说套话了!”王后声音提高了一些,“如果天狼重新选举天狼王的话将会是无休止的争吵甚至战争,那样中土的哥哥就有机会了。”“王后可代理国政。”“你很让人讨厌,知道吗?”“怎么做?”“去一趟神庙那儿,把我王的遗体运回来,看看神庙怎么了。”“好。”“你带了甲士千人来王庭?”“嗯,是防不测。请王后理解。”“理解个屁,再领呼斯楞的锐甲三千,一同前往。明早启程!”“呼斯楞没死吗?”“没死,因为没去。” 大约半个月后,巴尔特尔和呼斯楞日夜奔驰来到神庙旁边。就在刚刚到的时候,更快的哨探传来消息:天山南发现不知名的“兽人”,数量庞大,嗜血成性! 神庙什么样子?巴尔特尔也就是张小凡愣住了,那是“金字塔”! 呼斯楞没什么表达,现在他对巴尔特尔的想法就是:这是个可能改变世界的男子!哪是粉丝那么简单,简直是崇拜。 金字塔周边的人都被烧焦了,将近两万具尸体哪里还能分辨谁是谁!呼斯楞就让人看见尸体就捡,集中放到山坳处,重点查验有没有我王的尸体,但许多兵士表示不认识王。 巴尔特尔则以复杂的心情心思围着金字塔转了一圈又一圈。没发现什么别致的,更没有发现王打开神庙的位置,只能确认这金字塔不是石头的,而是合金的。没有门,起码现在找不到门。第六圈的时候巴尔特尔就看见金字塔尖上有根天线,他不觉得意外,更觉得这才是正确的天外来客的逻辑嘛。 第二天,尸体收捡的差不多了,巴尔特尔告诉呼斯楞他要爬到金字塔上面去看看。换了软底的皮靴,解下盔甲,巴尔特尔开始攀爬。看着不高,也就千八百米吧,但巴尔特尔爬了好久才到,因为脚下一出一滑的,合金太光滑了。趴在也就一人高的那个所谓天线旁边,巴尔特尔也看不出个端倪。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腰刀烫手,继而就是身上的所有的金属都烫手,靠,电磁炉吗!巴尔特尔赶紧解下所有的金属物件抛下金字塔。但紧跟着来的是他头脑发热,感觉昏昏欲死。在他还能保持清醒那一刻,他直接朝金字塔底下出溜下来。 刚到塔下面,一道剑气呼啸而来直奔巴尔特尔。巴尔特尔一骨碌躲过去,顺手抄起地上的钢刀,高高跃起,劈向随身而至的第二道剑气。砰一声巨响,就像战斗机突破音障那一刻的样子。旁观的呼斯楞都以为巴尔特尔非粉身碎骨不可。差不多,巴尔特尔感觉头脑一沉,一股热血从嘴里喷出来,耳朵里却传来一个清晰的人声——咦!巴尔特尔晕了过去。 黑袍人坐在他对面,他以为自己在遭到审讯,但看看手脚没有束缚呀,可是不能动。他问:“你是谁?”“林陵。”声音苍老,似乎有气无力。“恕晚辈无知。”“林皇林跬的弟弟,字长风。”巴尔特尔一下子精神许多,这林长风在朱老三及王破的口中可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居然在这里!一时间巴尔特尔不知道要说什么。沉默一会儿,林长风把黑袍的连衣帽子抹到脑后,“你是谁?怎么有两个灵魂?”巴尔特尔一哆嗦,但不想如实相告,他更关心的是这个身体里到底哪个“系统”说了算,于是问道:“现在哪个灵魂起作用?”林长风居然笑了,干瘪瘪的几声过后他说了一句让巴尔特尔绝望的话,“死人的灵魂!”“神庙怎么了?”巴尔特尔还是牢记自己的使命的。“无能的天狼人,还称王呢。神庙会自己修复。你还是关心一下中土吧。”说完他就消失了。 巴尔特尔被唤醒后才知道,他们已经回到王庭十天了。那么这个梦要么是一刻钟的时间要么就是梦了一个月。 王后召见了他,问过巴尔特尔身体咋样后,说出了两个让他震惊的消息:中土三十万大军在白起率领下正直驱王庭;赫颜族独立,远走东方,宣布不再受天狼节制。巴尔特尔说出了他的梦,他希望王后给个解释。没想到,王后冷笑一下说道:“不奇怪,他名义上还是天狼的国师呢。我王就是尊他的意见去打开神庙的。看来,都错了。” 还在天狼族内部争吵的时候,传来确切消息:神庙消失于地下。奇怪的是那些“兽人”也消失了。 28:大过 28:大过 王后的魄力就体现在临危不惧。她看大家吵得差不多了,召集了诸族长老,要求大家三天内完成各族长选举,选不出来的她会直接任命。 三天后,也就是德礼八年冬至这天,王后召开了第一次针对中土进攻的大会,所有族长参加,巴尔特尔也参加了。王后免去大家的繁琐礼仪,开口直接问:“中土进攻,白起率三十万军队,这恐怕是要亡我天狼啊。诸位有何打算?”阿琪勒跳起来大喊“打回去!”闵泰则建议以王后的名义议和。很快地,主战的和主和的分成两派开始争论。呼斯楞在底下偷偷问巴尔特尔的意见,巴尔特尔表示要打,哪怕是议和也要先打。不久,王后敲敲御案,众人安静,“白起杀神来攻,中土有给你们议和的打算吗?”众人点头。“不谈议和,只谈怎么打?”天狼人有一点是和中土不一样的,识字的人不多但几乎都会打仗。王后定了基调也引起了大家的亢奋,各种说法嘈嘈疾雨般此起彼伏。“老族长说一说吧。”能被王后称为老族长的,一定是天狼大族图尔巴特部的兀良台,就是他老人家把母狼皮披在林予的身上的。本来去年他把族长位子传给了儿子,没想到儿子今年随王一起死了,所以他又成为了族长。兀良台清清嗓子,老气横秋地说:“我闻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白起远来,我们可以把王庭后撤避其锋芒,半途设伏,一举全功。”“不行!”,阿琪勒反对。王后示意阿琪勒闭嘴。王后开始点名,让各个族长都分别说说想法。最后王后还点了巴尔特尔,“皓月的巴尔特尔,你也说说。哦,等等,我现在向大家宣布,皓月一族正式成为我天狼的部族,和其他部族权利平等。”说完,王后不等众人反应,直接让巴尔特尔表达看法。巴尔特尔站起来,很谨慎地说:“白起来袭,是看准了我天狼这几年冬季不再游牧而是畜牧这一点的。我想,兵来将挡,选得力将军把白起挡在王庭外还是可行的。然后同步进行骚扰、迂回,包抄,兀良台老族长说的设伏我赞成。但此时关键一战,我们不能孤家上阵,应该速联系嵬人部落向南用兵,蜀国向东用兵,以钳制中土。唇亡齿寒,我天狼亡族了,下一个就是他们。”王后点点头,宣布:“晚上接着开会,定夺计划与人选。” 晚会半夜才结束,总算定出了计划和人选。勇士阿琪勒和呼斯楞协助大将军阿当悍正面抵御白起;勇士高云和八音提前迂回到白起后边,伺机包抄,断敌粮道;族长乌云统领王庭守备,构筑防御工事,援助阿当悍;巴尔特尔向东联系嵬人部落,在幽州北另派人联系蜀国。分派已定,除去叛离的赫颜部族,天狼凑齐了三十万大军。 在巴尔特尔要回去皓月的时候,王后留下他密令:找机会收服叛乱的赫颜部,除了几个挑头儿的其余人无罪。巴尔特尔回到皓月整顿人马凑齐三千人,看着留下来的老人孩子和妇女,他知道这些就是押在天狼的人质呀。出发,遇到急着往回赶的呼斯楞,巴尔特尔给他简单讲了讲“苦肉计”和“火烧连营”。 巴尔特尔带着人***疾行,他知道这次是大事件,生死胜败之间也许一个行动就能立判。 一个月后,他们出现在中土凉州北部的草原上。如今和王庭联系不上了,只能凭自己的感觉去采取行动。 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报来,他们遇到了白圭的小队。没多久白圭胡子拉碴地出现在巴尔特尔面前。巴尔特尔抱着他,白圭就像小孩子一样哭了。巴尔特尔问他巴丹呢,白圭抽泣着回答说巴丹一个多月前遇白起大军被围,战死了。“那你怎么还在附近?”“完成任务嘛。”“唉,傻孩子!”巴尔特尔差点哭出来。巴尔特尔让拿来最好的牛肉干犒劳这十三个幽灵勇士,皓月族人的英雄。正吃着呢,哨探来报,皓月去嵬人送货的队伍回来了。巴尔特尔跳起来,太好了,他急需得到关于嵬人的消息。 这个百人队伍只有几匹马、几头牛,人们全都步行着。他们是绕道雁山北来去嵬人部落的。牛车也没了,行囊也瘪了,估计遇不到巴尔特尔他们大家会死很多人。心酸归心酸,带来的嵬人消息很好:嵬王对于皓月和天狼的问候很感动,他们想和天狼订立攻守同盟。巴尔特尔心里一动,也没时间安慰,直接告诉他们选出二十个身体强壮的人,带上足够的食物骑四十匹马,重回嵬人部落,请求嵬王派兵攻打中土的狄州。此为“围魏救赵”。 送走了那二十人,又有探马来报,北边发现赫颜族人的踪迹。巴尔特尔在单薄的帐篷内踱了一圈步,迅速下达了命令:选一个二十人的小队,扮做客商,由幽州进入中土后,立刻急速向雍州,想办法进入蜀国,向蜀国王求救。如果在蜀国不顺利的话要想办法见到姬舞阳。然后,大部队向北开拔,争取时机对付赫颜部。巴尔特尔的打算就是自己的这个三千人,不顶事,用来对付中土攻不得守不住。 尾随赫颜部落十几天,也没发现好的时机。劝降是不可能的,他们敢于叛离就是因为有实力。二十几万人的大部族,能打仗的壮年人就有七八万,这可是不容小觑的力量啊。只是到现在,巴尔特尔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叛离,也没有投降中土的意思啊。 机会来了。暴风雪来临前的温暖让每一个天狼人都知道要抵御风雪的办法就是抱团取暖。赫颜族人在收缩队伍,聚拢牛羊,向一个山谷行进。巴尔特尔和白圭、巴图勒迅速制定了计划,分头行动。傍晚,风雪来了。巴尔特尔领着两千人偷偷从背面摸到了山顶,巴图勒领着五百人潜伏在南面准备施展“疑兵之计”并截杀。白圭领着五百人绕道西面准备直插赫颜族中间大营帐。一切就绪,皓月人吹起了嵬人的白桦皮口哨,三面齐动,喊杀震天! 巴尔特尔一马当先向下俯冲,进入赫颜营地左冲右突,兵士们被带动的精神抖擞神勇无比。不一会儿就见南边风雪中粉尘飞舞,不知多少人在朝这边进攻。一时间喊杀声、羊叫声、妇女孩子的哭嚎声响成一片。巴尔特尔来不及观察周围,只是一个劲地催马杀向中间的大帐。迎面一马慌乱奔来,巴尔特尔后仰躲过对方的刀锋,回手一枪把他挑了。离大帐不远了,但赫颜族的兵士一大群全部围在帐外,看来冲不进去。巴尔特尔急中生智,狠踢马肚子向前冲,抛出手中的钢枪横着打向赫颜兵士,自己则甩蹬跃起跳到帐顶,抽刀破开毡布,如天神下凡一样落在大帐之中。帐内还没明白过来的几个赫颜兵士被巴尔特尔嚓嚓几刀毙命。赫颜的头领赫颜雷盯着满脸鲜血的巴尔特尔,腿发抖,倒在了毡垫子上。巴尔特尔一把提起赫颜雷,就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天狼人是崇拜英雄的,如果你是他们认为的英雄就会真心地服从。战斗暂时停止,但白圭他们都举着冰冷的钢刀怒目瞪视着。巴尔特尔也不用废话,把赫颜的几个头领押进来,就问两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叛离?”“不是叛离,是王后要分拆我们的部落。上次打虎牢关就是我族打头阵,损失惨重,再分开就变成小族,会被欺负的。”巴尔特尔缓和一下语气,“不拆分,能立刻回来天狼吗?”“能,但要王后当着各位族长的面给我们保证……”巴尔特尔觉得他太啰嗦了,破口大骂,然后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讲了半天,中心是告诉他们“如果离开,你们就是没娘的孩子了,随时会被野狼吃掉”。看看气氛还行,巴尔特尔向帐内的赫颜头领们保证:只要他巴尔特尔还活着,就不会让王后拆分赫颜,这次叛离既往不咎,全部无罪。 “中土才是天狼的敌人,现在领着三十万大军的白起才是敌人”,巴尔特尔正色告诉赫颜头领们。随即,他调配人力,把赫颜的七万兵士组织起来跟他走,又让巴图勒领着赫颜剩下的人启程返回天狼王庭。 事后,白圭说:“七哥,干的漂亮!”巴尔特尔摇摇头,“惊险哪。”白圭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巴尔特尔哈哈大笑,“有兵马七万三,你说做什么?兵发幽州,投鞭长河,饮马帝都!” ———————— “你好像一下子就会打仗了,是个天才嘛!”我笑着问张小凡。 小凡也笑了,“也许是环境磨炼的吧。” “如果是我,环境也磨炼不出来。一百二十斤的分量,刀都拿不动。”我有些自嘲。 小凡想了想,说:“高哥,听说拿破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很害怕,但是有了一队兵的时候他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为什么?” “气壮英雄胆!” “呵呵,似乎有道理。” ———————— 巴尔特尔的人马在向幽州挺近。据说林皇帝定在明城的新帝都就要完工了,巴尔特尔看看能不能进去放一把火。于此同时,巴尔特尔不知道的是嵬人的十万大军也在向狄州的重镇滨水进发。而且,不久之后他们创造了一个足以载入史册彪炳千秋的打法:把滨水围了个水泄不通,城外全是嵬人挖掘的地窨子,勾连纵横几十里,直到第二年春季才撤去。苦了滨水的百姓,十室九空饿死二十几万,最后人相食。 一个月后,巴尔特尔兵临幽州明城下。先驻扎下,探探情况。于是巴尔特尔组织了几百人的哨探队伍四处撒人打探消息。第二天就有探马回报说王庭来消息,白起的先锋王铎贪功冒进,中了呼斯楞的埋伏,被四下引燃的冬季牧草堆火烧连营,死伤约五万人。白起大部队到达,双方进入胶着状态。听到这里,巴尔特尔想起偷袭赫颜部的那晚的大风雪,感谢天神给了他们一个好日子。 29:坎 29:坎 吹吹牛是涨士气的,真到了明城下巴尔特尔才知道攻城这点儿人不够,就是再多五倍也不够。城高且厚,一色的青砖,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寒光。巴尔特尔将人马远远地驻扎下,他要弄清楚面前的明城守备情况及周围战地情况及其他各处战斗胜负的情况,所以他派出了几百人的哨探。尝试着朝明城放了几箭,根本够不着。最吓人的是明城上中土守军冷眼看着他们表演,连话都不说。这份冷静让巴尔特尔知道他遇到了狠茬子。 哨探传来消息,但对进攻明城的好消息一个也没有。周围的地势低洼,明城要高出不少,仰攻不现实。林皇帝的运河通了好几年了,明显能感觉到城内弹备粮足,巴尔特尔耗不起,耗下去对于阻遏白起也起不到什么实质作用。更关键的是,巴尔特尔不知道城内指挥的将领是谁,不能针对敌人的首领制定战法。几天观察下来巴尔特尔反倒苦恼起来。 目前还有一个不得施展的地方,就是巴尔特尔虽然是这个队伍的首领,但不是王或者王后任命的,全凭着他的威望或者说威吓维系着呢。叫来几个千人长开会研究研究,天狼人的**病就全部呈现了:不爱动脑。研究了半天,一个说到点子上的天狼人都没有。巴尔特尔挺无奈的。总不能大家原地休息唱歌喝酒吧。他说出了一个后来让大家常挂嘴边的笑话命令:三天时间,每个人(千人长)必须想出一个办法。如果有抄袭别人的办法应付了事的,杀。有好办法被采纳的,巴尔特尔会尽自己最大努力给与奖赏,牛羊、牧场还是女人,都可以给。为什么把女人当做奖赏,巴尔特尔没办法,现在无论是天狼人还是嵬人都认这个。 三天后,再开会的时候不一样了,每个人好像都铆足了劲炫耀一般说出自己的想法及方案。看看,不是脑子不好使,是不爱动脑子,这和很多贪玩儿的小朋友一个毛病。巴尔特尔高兴地夸赞大家几句,然后说他会集思广益的,散会。 夜晚,北风强劲。巴尔特尔裹着毛皮,在营地里闲溜达。这中土的天也是天哪,换了人就有不同的感觉。如果不是中土入侵,天狼人都不敢尝试翻越雁山,如果不是冬天,哪能兵临幽州。幽州北,曾经的皓月不在了。皓月啊,热那亚呀,还有自己那没见过面的儿子。巴尔特尔心生凄凉,举头望明月。咦。月亮咋不一样呢?哪里不一样,好像,好像和张小凡记忆中的月亮不一样。巴尔特尔大步开走,向着白圭的营帐。 “白圭,出来看,月亮好像不一样!”巴尔特尔大喊。白圭跑出来,看看巴尔特尔,然后盯着天空的圆月看。左看看右看看,他嘻嘻笑着说:“七哥,没什么不一样啊?”巴尔特尔就在想要怎么跟他说呢,手指着月亮,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话来。白圭再盯着天空看,很认真的样子。忽然,月亮还真不一样了:她动了。巴尔特尔和白圭同时揉揉眼睛再去观瞧:那不是云在动,真的是月亮在动。缓慢划向北边,接着转折角急速向南划去。划过去好远好远的样子,又开始慢慢恢复到以前的位置。这中间白圭大声喊叫其他人,他怕自己眼睛害病看错了。估计是没错,众人无不惊异非常! 天亮了,巴尔特尔还沉浸在昨夜的月亮“散步”事件中呢。哨探喊了老半天巴尔特尔才听见。让他进来,哨探带回了一个又一个惊人的消息:蜀国姬舞阳带领五万重骑兵及攻城器械,夺取雍州小城定边,正朝禹州帝都进发。皇帝林离力排众议,率禹州人马二十万亲自赶去救援。同时皇帝驳回了白起的撤兵回援的请求,命令白起必须攻占王庭。林离又调凉州虎牢守军五万赶去支援白起。调扬州守军十万驰援狄州。好家伙,一顿操作猛如虎,都有点儿眼花缭乱了。这林家兄妹的暴脾气差不多啊,咬死了就不撒口。巴尔特尔眼珠子飞快地转着,脑子飞快地盘算着。他一下子从毡垫子上跳起来大喊:“林皇亲征,必亡!” 大军开拔,直驱扬州! 留下暗哨,行军没过几日,哨探来报:明城守军出动了,追击而来。巴尔特尔暗喜,叫来白圭吩咐一通,白圭领着一万人马悄悄跑开了。雪地里行军,踪迹没办法遮掩,巴尔特尔只好让人马在山谷边上转了一圈,再让赫颜齐格领着一万人马藏于山谷。而他自己则命令部队略微休整,朝着幽狄禹扬四州共有的边镇衢城急行军。三天后,哨探来报,幽州军队冲出了白圭和赫颜齐格的包围圈直奔衢城来了。巴尔特尔知道时候到了,命令军队改变方向,一分为二,朝着北方给幽州军队张开了一个袋口子。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巴尔特尔他们和幽州军短兵相接。彻夜厮杀,人马的尸体越来越多,直到天亮,双方各自后退几十里地。幽州军在扎营,因为他们的步兵跟上来了。巴尔特尔的本意是全歼幽州军,但没想到幽州军这么抗打,也比哨探报告的人数多出许多。目前的情况就是:我孤军深入,恐不利。联系白圭和赫颜齐格的哨探派出去了,但是没有一个回来的。巴尔特尔必须迅速做出决断,否则扬州军再上来弄个两面夹击就惨了。抓了几个还能喘气的幽州兵问问,谁在幽州坐镇?出乎巴尔特尔的预料,居然是何大河。 看看身边的几个千户,都是赫颜氏,巴尔特尔咋咋嘴,有点儿说不出的味道。这几个千户不知道巴尔特尔看他们是什么意思,就有人问:“巴尔特尔族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巴尔特尔想了想,问到:“我们还有多少人马?”一个千户回答说损伤一万。那就是说巴尔特尔手上能用的剩不到四万了。他很沉着地告诉几位千户,接下来会很艰难,你们怕不怕?众人一致摇头,大声表示天狼人哪有怕的!很好,巴尔特尔知道他们不会有叛变的“族奸”,因为族人在赶往王庭呢。 既然没有了章法,那就别按常理出牌吧。决战是不敢打的,游击战可以打,顺便找机会来个围城打援也不错。巴尔特尔问大家,扬州救援军队会从哪里走?“山海城!”千户赫颜赞回答。巴尔特尔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他说他以前是天狼的孤儿,流浪到嵬人部落,从狄州南下扬州贩运过马匹,所以知道。走吧,遇不到就南下扬州,遇到就打,打不过就往嵬人部落跑。巴尔特尔下完命令后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紧接着又对自己的想法非常地鄙视。 哨探先行,大队随后。十天后在山海城外的开阔平原上,巴尔特尔和扬州援军排开了阵势。扬州援军是不得已才这样的,不救援狄州不行,半路杀出来个巴尔特尔,没办法只能在平原上和敌人的优势骑兵对决。巴尔特尔下达了进攻命令,天狼骑兵缓缓开动。距离扬州军不远时开始跑动,然后开始加速冲锋。站在山头观望,巴尔特尔发现扬州兵并不慌乱,长枪护盾攻守兼顾啊。战斗开始,天狼兵分成三路,左右开始迂回包抄。一阵激烈的对抗后,天狼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巴尔特尔命令改变战法,四万人改做四队,轮流冲锋,在敌阵边缘放箭投石。 一个好战法的关键就是抓住瞬息万变的时机,如果没了时机那就看谁能持之以恒了。这是事后巴尔特尔的总结。谁能相信,这场战斗持续进行了七天。巴尔特尔的车轮战法越来越奏效,敌人开始疲惫。扬州军几乎没有吃饭空闲,相反天狼兵则轮流着在开饭、睡觉、战斗。虽然天狼人的休息时间十分有限,但也好过扬州军。打退了扬州军费力组织的两次冲锋后,巴尔特尔看见他们的后队在向山海城方向慢慢撤退。是追击呢还是放他们入城呢,巴尔特尔选择了后者。 ———————— “冷兵器战争很残忍。这种对决是不是真的像大片里演的那样人山人海的。” “人山人海是有的,你想,几万人对决,加上马匹,随军的物资,规模确实吓人。但绝不是一下子把几万人都放出去,自己都踩死自己了。都是一队一队的投入兵力,预备的在后,救急的在最后。主将就看着前面敌我厮杀,找机会下命令改变战法呀,投入哪只部队呀什么的。” “打累了能休息吗?” “能,在自己这边。在前边就是找死了。” “那你的战法奏效了?” “嗯。但是不人道。” 小凡的回答改变了我以往对冷兵器战争的看法。史书里的战争描写很少,小说里的总觉得不真实。这次长见识。哦,好像不对,如果这真的是小凡做梦,我岂不是了解的是“小凡看法”。 “你说的战斗体验能保证真实吗?” “死人的,你说真实不真实?” “我出去上个厕所,你休息一下。” ———————— 扬州军进城去了,任凭骚扰也没有出来的迹象。巴尔特尔打扫战场,这所谓的胜利是敌我双方两万人的生命换来的。空气中的血腥味充斥四周。落雪了。雪花像米粒一样稀落落撒下来,打在巴尔特尔的脸上,融化了,冰凉的。巴尔特尔这才意识到时间,现在应该是新年后的正月吧。德礼九年。 哨探来报,终于有了白圭和赫颜齐格的消息。白圭从扬州方向往滨水跑,赫颜齐格从禹州方向往滨水跑。没有更详细的信息了,巴尔特尔就纳闷这个白圭怎么就到了扬州那边去了呢。他下令联系白圭和赫颜齐格,我们绕过山海城,在山海城南边的小镇汤沐会合。 十天后,巴尔特尔攻占汤沐,人马正在休整,白圭和赫颜齐格先后来到。开会,各千户长向巴尔特尔汇报情况,巴尔特尔这才知道白圭和赫颜齐格的经历。白圭伏击了幽州军,打不过就往东南跑了。赫颜齐格作为伏击的第二梯队也没能完成和巴尔特尔的包围任务,被打的往北跑了。二人整顿人马,联系不上巴尔特尔,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各自为政了。赫颜齐格回过头向南不停地骚扰幽州军,幽州军不停地追击,赫颜齐格他们成功地把幽州军带偏了轨道,一路打到禹州北镇豫城附近,一直把幽州军骚扰到进驻豫城他们才想起要向东北前进,帮助嵬人。而白圭就更离谱了,他也没遇到扬州援军,就这么一路畅通地打到扬州边上,在一个刮大风的夜晚冲进瓜州渡,一把火烧了整个渡口和城镇。扬州守备军队开出来,他们就向北跑,也是才想起要帮助嵬人打狄州滨水。 全乱了。巴尔特尔重重地跺跺脚。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把几案都拍碎的皇帝陛下林离,南北西东,雪片一样的飞报没有看见一件好事。他的二十万大军,刚刚把姬舞阳赶回蜀国。姬舞阳那也不是失败呀,只是暂时后撤避开的他的**锋芒,如果撤退,姬舞阳一定会像膏药一样粘上来。越、沂两州兵马少,还不敢调动。雍州的兵都调拨给了白起,这个混蛋,号称杀神,怎么这次就杀不动了呢。禹州西南比邻定边的楚城,原本是林离的西南行辕,他曾经在这里征战、经营了将近二十年。他忽然感觉很是伤心,也很累。他想要的太多了,他想要一统天下,他想要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他想要去到神庙那里看看天神,他想要打开那扇透明的门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让人拿酒来。半天,一位优伶捧着一坛酒出现在他的身边,摆好食盘,为他倒满一樽酒。他端起酒樽,仔细看着上面的花纹,慢慢伸手搂住优伶的腰轻声问道:“孤城,我错了吗?” 30:离 30:离 巴尔特尔和嵬人在滨水城外会合了。嵬人不敢小觑了这个仅存四万人的队伍。更何况神巫那区是那么地恭敬巴尔特尔呢。在帅帐(兵士才住地窨子,而且地窨子功能不同分很多种),嵬人的将军崔西接见了巴尔特尔。将军不住地美言夸赞巴尔特尔的攻守同盟策略以及最近的战斗表现。他们也有自己的哨探在收集消息。而且崔西告诉巴尔特尔一个更好的消息:林皇帝已经下令让白起班师,估计是要用白起的军力剿灭嵬人也未可知。林皇帝把楚城的防御交给秦礼,然后他自己回到帝都去了。据传言他病了。 虽然军队缺少食物,但崔西还是给巴尔特尔等诸天狼千户摆了酒宴。每个人一块熏肉,一大碗酸菜,酒一壶。席间诸位尽兴,一扫征战的疲劳,半夜方归。酒后,因为一壶酒也没什么醉意,那区就把巴尔特尔请到自己的营帐,神秘兮兮地问:“天狼王是怎么死的?”“我不清楚。”巴尔特尔回答的是实话。“你知道天神洞府里边有什么嘛?”“什么?”巴尔特尔心想千万别是高科技杀人武器呀!那区拿指头沾唾沫在木几上写下两个字——基因——说道:“这两个字我识得,但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明白了。”巴尔特尔一激灵,站起来大声说:“千万别打开!千万别打开!”“为什么?”面对那区的疑问,巴尔特尔只能吓唬他,“天狼王就是被写这两个字的东西害死的。一起死的还有守卫神庙的两万人!”“哦。”那区若有所思,不敢问话。 是否继续围城,崔西征求巴尔特尔的意见。巴尔特尔没有意见,只是说再坚持几天。这一坚持就是一个月。地窨子开始渗水,窝风的地方都有草芽冒出来,春天了。嵬人的粮食也不多了,崔西用了两天时间集结大军正准备回去,滨水城门打开,中土人出来投降了,因为他们以为嵬人要攻城呢。入城,跟着去的巴尔特尔看见的是死尸遍地,臭气熏天。投降的人有多少?没见到活着的百姓,滨水城的官兵只有千人不到,勉强跪在府门前。天神的惩罚不可抗拒,人啊,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这个空城要他什么用?崔西不解,巴尔特尔就告诉他说:“象征着中土可以被战胜!” 连着两天,哨探来报的都是中土的暴动:扬州反;越州暴民冲击官府私开官仓;雍州丐帮集会,杀官军抢夺粮草;沂州文人士子上书林皇逼其退位;凉州大族白氏组织家丁五千夺占了虎牢关……林皇帝干嘛呢?让巴尔特尔想不到的是哨探不知道林皇帝的消息。 第四天,王后来信了。是私信,不是命令。巴尔特尔拆信一读,仿佛王后的画面出现在眼前。王后表扬了巴尔特尔,要他代为感谢嵬人,年底会有丰厚的礼物敬上。接着王后说了她那边的形势,白起撤退到凉州北,王后御驾亲征,在凉州北会见了白起。白起的投降条件是不降天狼只能降皇室(巴尔特尔突然觉得这是不是王后的老把戏)。春来了,天狼需要生息,然眼下中土烟火四起,怎么办才好,望巴尔特尔给个建议,快马驰信,速盼回复。 晚上,巴尔特尔思虑良久,滨水城的惨状一遍遍冲击着他的脑海。与其纷争不如一统。激动的心——他也能给王后意见了,颤抖的手——也能左右百姓的一丝丝命运了。他拿根木棍沾着墨汁在回信的羊皮上写下七个字:不可沽名学霸王。为什么?因为那一年的那一夜,在大宛城的某个山洞里,他听见公主林予讲了霸王的故事,还说要学虞姬自刎乌江。 王后的命令来的都没有哨探消息快。白起夺取虎牢关,天狼二十万雄兵直插禹州帝都。随后王后的命令到:巴尔特尔领本部人马攻取扬州,嵬人协助赶来的呼斯楞攻取幽州。也不知道王后怎么和蜀国联系的,也不知道谈了什么条件,巴尔特尔进军的时候哨探又来消息,姬舞阳攻取了越州。 没有人能预料将来的事情,巴尔特尔更是。他没想到艰难困苦舍生冒矢的半年,为天狼战斗后,他留在中土那么久而不能回去看看皓月的家人。中土的末代男皇帝林离也没想到,他踌躇满志未能施展一半呢就呼啦啦墙倒众人推。林予也没有想到,准备老死在异域的心能在这个春天重新点燃生命之火。 林离,带着一把火冲上了藏经阁。身后飘来一个身影,鱼枉儿凄凄地笑着。林离转身,“你才是我身边的刀?!”鱼枉儿笑声更大了,“本来刀刃是向外的,现在向内了,你要问问你自己哦。”林离狂笑,“我纵身死,你也不得全尸!”“赌一下。” 林离身后飘来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好像黑白无常。适时地鱼枉儿身后也出现一个虬髯青年。鱼枉儿似乎颤抖了一下,因为她并不是十拿九稳。“无常”出手了,青年人也出手了。电光石火间,白无常的左胳膊断了,青年的刀也断了。分站两边,都喘着气。青年人看也不看鱼枉儿一眼,只是说了一句话:“剑。”鱼枉儿抽出自己的剑掷了过去。再战,很快分胜负。青年手捂着肚子,血顺着手指流下来。而“黑白无常”则身首异处。鱼枉儿惊异而又高兴:成了!林离惊异而又诧异:连藏经阁守护神都死了,败的好不自然! 火光中,他大喊着“孤——城——误——我!” 而被他唤做“孤城”的优伶早已死在他的剑下。 —————————— “这个场景是别人跟你说的?” “当事人说的。” “那青年人是谁?” “王破。” —————————— 道盛和,上部完。 31:咸 31:咸 德礼九年夏六月,王后林予以回娘家的姿态踏进京城帝都那巍峨的皇宫。 五十年过去了,还能清楚地记得每次父皇闭关出来后自己跑过去坐在他膝头的温暖。那时的大哥林震是友爱的,父皇不在的时候就经常领着他到花园玩耍。那时的二哥林离也成长为英俊青年,虽不能经常见到,但每次回来都给妹妹带礼物。母亲死的早,是被追封为皇后的,这中土最有权势的一家人中她才是掌上明珠。如今呢,明珠没有了父兄光芒的照耀,她感觉很孤单。左右望望,身边的人凭什么追随她左右呢?!现在的中土乃至所知的天下都是个烂摊子,怎么收拾? 林予没有去那高高的文华殿,他选择了父亲经常办公的乾清宫。异常的紧迫感压的她喘息困难,当晚,她就迫不及待地召见了鱼枉儿。 曾经的闺蜜如今的君臣,开始虽然有点儿小小的不适应,但他俩很快就进入了各自的角色。林予说:“鱼侯功劳第一!”鱼枉儿微微一笑,“全凭公主运筹,全赖天神赐福。”客气了几句,林予直接问:“现在当如何做?哪些人可用?”鱼枉儿施礼,林予示意她可以起身后就开始踱着步说:“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今天下纷乱当用猛火。想不再起战事必须一次性解决嵬人、天狼和蜀国的关系,否则贻害无穷。”顿了顿,她道:“文治武功,论文治还是中土英才辈出,武功嘛现在的天狼中土人才济济。” 林予点点头,问:“何以治国?林离是以礼治国的,不过十年。”鱼枉儿冷冷地道:“礼为火,他自己烧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听鱼枉儿的话林予觉得有点儿脊背发凉。鱼枉儿施礼,“公主可速开会议,诏中土、天狼诸长老及巴尔特尔等商议!”公主冷笑一下,“巴尔特尔不过是个随机事件。”鱼枉儿一愣,随即小声说道:“公主,问问他也许有参考价值。” 德礼九年夏七月,在扬州西子湖畔独自饮酒赏月的巴尔特尔接到王后密诏,要他速归京城议事。 扬州稻禾飘香。到禹州地界则看到农人们已经收好了麦子。看看农田水利巴尔特尔仿佛回到小凡小时候的农村,很高兴,但看看路过的满目疮痍的村庄则感觉凄凉无比。要说人来世上走一遭是为了什么呢?那个孤城是怎么想这个问题的呢?这一次,一定找个机会进去藏经阁看看。 乾清宫侧殿,林予单独会见了巴尔特尔。照例的林予一番夸奖,然后说现在不宜奖赏,要百姓度过这个难关,年后再说。接着就是正题,林予问,巴尔特尔答。巴尔特尔答的很快,因为一路上他也几乎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天狼怎么办?” “国同两制,把天狼纳入版图。” “嵬人呢?” “睦邻友好,互开贸易,形成经济依赖。” “蜀国?” “搁置争议一百年,友好发展。” “何以治国?” “内圣外王。天下一家。” “国政?” “您的首相制度不错。” “林离的改革失败了,他也死了。废掉他的改革可好?” “他的改革没有错,错在时间不对,急于求成。反对派根基牢固,改革派不成势力。” “保留?” “我以为是的。现在经此巨变,反对派不成势力了,改革派大有作为。” “藏经阁烧了一半,如何处置?” “对天下开放!” 林予沉默很久。喝了一口茶,她说:“孤城在林离不会死。你可做我孤城否?” “否!” “下去吧。鞍马劳顿,早些休息。” 巴尔特尔被林予安排了一个京城副统领的闲职,临时赐了一进院子,然后来了几个仆人带着“家当”开始伺候着这位名义上的三品大员。闲着没事,有事也不敢表露,巴尔特尔不是练练刀剑就是跑去黄寺娘家喝顿酒,完事一抹嘴就走,后面的仆人则跑着去付钱。 一个月后,中土及天狼各地的长老陆续进京,蜀国和嵬人的高级使团也来到了。有意思的是,鱼侯府门庭若市,被中土的长老望族们踏破了门槛,而不起眼的巴尔特尔的小院子居然也被挤爆了,全是嵬人、天狼人来拜访。把个巴尔特尔弄得战战兢兢的。 接着,巴尔特尔代表皓月族长出席了天狼族长会议,然后成为天狼的代表之一参加了“天下和平”会议,最后大家在乾清宫的大殿上朝贺了林予,签下盟契,共同推举林予为中土天狼女皇帝兼任“天下自由联盟”的首任盟主。一大堆让人眼花缭乱的新名词连巴尔特尔都被震撼到了。 照中土惯例,皇帝的第一道诏书是最重要的,何况林予女皇帝的第一道诏书呢,更震撼的和被天下称颂的是诏书十条中的最后两条: 第九条:中土藏经阁对天下所有天神子民开放,天下兴学,互助交流。 第十条:中土林离皇帝的改革全部继续徐徐进行,明年中土天狼迁都明城,改元天启元年。 巴尔特尔心情还是大好的。从此是否可以高枕无忧呢?我要去藏经阁看看,有机会还要看看神庙、嵬人的洞府和那个神秘的林长风。人,怎么可以闲下来呢?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巴尔特尔就感觉哪里不对。人怎么可以闲下来呢?闲下来的百姓会做什么?闲下来的帝王将相们会做什么?天下和平,什么时候曾经有过呢! 巴尔特尔正在无聊思考,后窗一丝风劲,他瞬间扭着身体横移两步,已是朴刀在手。一个黑影破窗而至,骇人的气劲罩着巴尔特尔的头就下来了。巴尔特尔举刀硬抗,刀断为两截。当巴尔特尔看清来人后,一口血从嗓子眼儿直喷出来。咳几声后,巴尔特尔艰难地问道:“死王破,你要杀我!”王破笑了,递上一块女人用的手帕,“狼七!几年了,你还没进步。不要修复伤口,三天后再运行真炁,你要感谢我的。”巴尔特尔(狼七)狐疑地接过手帕,就听王破说:“你才会知道什么是境界。” 32:恒 32:恒 不管咋样,巴尔特尔知道王破才不会杀他呢。他拉着王破,躲开仆人,往北山边上一家小酒馆一扎就是七天。聊聊天,喝喝酒,比划比划刀剑再偶尔聊聊世事人生,好不快活。但是,王破还是喊他狼七。 “你怎么跑藏经阁去了?”狼七问。 “鱼侯安排。” “你怎么帮着鱼侯?” “答应了姬舞阳。” “重色!两边都是色。”狼七斜靠在竹椅子上,叼着根牙签继续问:“藏经阁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据说和神庙的神示有关。” “那天你没顺便看看。” “顺便不了。我也不稀罕。快开放了,你可以自己去看。”不提这茬狼七差点忘了。明天要回去看看什么情况。 王破说他也要走了,他要狼七记住:一年之内必须去蜀国找他或者姬舞阳! 参观藏经阁,天下选出的代表就有三百多人,所有人都充满了敬意。在女皇帝林予祈祷天神仪式结束后,众人悄无声息地鱼贯进入“藏经阁”。门口是小的,但是里面太过恢弘壮观了:好似一座小山被掏空了做成的,一架架的书直摆上去有四五层楼高。一个个木梯规矩地摆在各处,还有绳梯从顶上垂下来。还看什么书啊,这书海的场面就已经让那十几个学究老泪纵横了。 巴尔特尔感觉自己被“旅游的”游客裹挟着走了一遭,看见的都是皮毛。那他想看什么?最好入门的也最吸引巴尔特尔的是孤城,然后是关于神庙的。所以,几天后他请求觐见女皇帝。 林予接见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你来的地方有女皇帝吗?” “有。” “怎么样?” “曾经只有一位,叫武曌。上明下空之曌字。” “有趣。功绩如何?” “挺好。死后遗嘱立无字碑。” 林予笑了,“你来什么事?” 巴尔特尔把林予恭维一番,然后小心地提了想法。林予竟然亲切地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的好奇心可以慢慢来。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这是不同意吗?巴尔特尔决定转弯说说。“我有一事不明,还请皇帝示下。”“讲。”“神族真有千岁的寿命吗?”“你什么意思?不满意神族寿命长吗?”“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是我实在是不知道嘛。和我来的那个村子不一样,所以……”林予笑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是的,寿命很长。我,都七十岁了,你呢,估计二十多?”巴尔特尔擦着额头的汗水连连称奇。林予又补充了一句,“千岁何用,九百年的闭关打坐。”巴尔特尔拿眼睛偷偷瞄一眼林予,被林予看到了。她的脸瞬间冰冷下来,“可以。你可以去看。但是,要派几个人日夜跟在你的身边,记录你的起居,记录你看的书目,你也要把自己的发现写下来。接连一个月没有新发现就别看书了。”巴尔特尔听得心里憋屈,但他还是咬咬牙答应了。 巴尔特尔被任命为藏经阁监理,从二品知问。巴尔特尔也稍作准备,给皓月的色楞格及驻军扬州的白圭写了信,汇报了自身平安状况并告知他们要照顾好自己及皓月族人及拥护天狼拥护女皇帝。信写完也没封口,叫个仆人让他想办法发出去。然后,他就一下子扎进藏经阁,整整四年。 ———————— “你这是要学个本科的节奏。”听张小凡说,我不禁笑出来。 “比大学好。公费包食宿。” “你真有发现了。” “嗯,是的。” “说说吧。等下吃东北饺子。我去买。” 饺子买回来了,酸菜馅和猪肉大葱馅的各一盒,另外给小凡单独要了一份拌三丝。吃饱了,喝点水润润嗓子,小凡看着空空的打包食盒开口了。 “藏经阁所有藏书都分门别类。天神书比较少,就那么几百本,无论什么名字作者统一是“天神”,后来参考前人的笔记知道天神书最早的是天神口授,世代口传,到文字出现才被陆续记录下来,有写在羊皮上的,有写在绢帛上的,有写在麻纸上的。保存的很好,都有副本抄录。”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内容。听你讲好激动的。” “内容,如果你知道这些书的原始名字的话就不激动了。有《道德经》、《易经》、《庄子南华》、《滴天髓》、《皇帝内经》、《素问》、《连山决》。” “你说的是我们知道的名字?” “对。” 我给小凡水杯续点儿水,对他说:“继续。” “剩下是经史子集部分,全是大块头。我也读不起,就挑拣着看。” “是中土人写的?” “不只。也有魔族的人写的,天狼人写的,虽然少但都更多集中在武道修为这方面。” “你大哥教你的修习功法也在?” “NO。” “既然有史之部分,那你不就能借助了解他们的历史情况了吗?” “哪里呀,那才是天神的圣经。全是天神教导人们和谐共处的故事,祈祷的话。我真不明白这是什么历史。” “那经子集写什么?” “各家言。光是后人解释天神书的就有十几万卷。研究什么,我在那翻书都用了两年时间。” “找到孤城了?” “找到了。一年多以后林予来了一次,看看我没什么进展就拿钥匙打开了后面一个柜子,里边十三卷书,全是麻纸写的,还有一份绢帛抄录的副本。她拿走了副本,把原本留给我,告诉我只准看一个月。” “那就是说你这四年就是为了找到孤城。” “找到了。疑问也多了。” 我盯着小凡看,期待他讲出疑问。 “孤城的书是别人收集整理的,有些还是草稿。有八卷书很简单,你就把我刚才说的天神书名字逐一加上校正二字就行了。还有一卷是散文集,有酬和的诗词和赋。对了,那个《帝都赋》也在里边。我全看了,印象最深的就是四句:我自北来希永伫,君不见,高天流云别投影,变化人间谁能顾。” 哦!我想起小凡叨咕过这几句。“剩下的呢?看出什么来?” “我看出来的就是:孤城好像发现了什么,他把思路连接起来后把矛头指向了那个神庙。然后又似乎否定或者是不敢写下自己的发现,不是勾抹就是烧。很多缺角的,但不是林离那把火烧的。实际上林离也没烧到藏经阁的书,是林予的掩盖之词。” —————————— 巴尔特尔开始还写写每个月的报告,后来就慢慢不写了。皇帝林予似乎听了侍者的报告,也没催他。就这样,差不多三年过去了。巴尔特尔神经有点儿不正常了,他就围着藏经阁周围转悠,回来也偶尔打坐修习功法。看书没进展,功法却上了境界。什么样的体验呢,就是,心无旁骛时周围的世界是消失的,而他又无时不在,内心有一种愉悦感。这种愉悦感帮助巴尔特尔灭了心火,让他没有着魔。 第四年的某一天,巴尔特尔正在入定,恍惚中有股气机引导着他去感知孤城藏书的那个“木头箱子”。出定,巴尔特尔果断地跑过去,趁侍者仆人看不见,把箱子从木架子上扣下来。然后,他就看见了箱子底下的一颗紫水晶。手摸上去冰凉凉的,他就暗暗运气释放一些到紫水晶上,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一颗颗立体冰雕一样的文字出现在眼前,一幕幕小动画一样的影像出现在脑后。没等巴尔特尔认真品味呢,脑海突然出现一个模糊人影朝他袍袖一挥大喝道:“咄,蠢人!”什么都没了,巴尔特尔脑子被震了一下,等他低头看那颗紫水晶,早已经碎裂为无数块儿。 巴尔特尔收拾一下,把木箱放回原处,把紫水晶用衣角包起来揣进上衣。他想,该出去看看太阳了。 33:遁 33:遁 小伙子出来了。 看着周边和煦阳光下的怡人景色,巴尔特尔想起林予关于年龄的话,是呀,狼七加巴尔特尔有十四年,自己是不是都三十几岁啦。你说,他们神族是怎么活的呢? 女皇帝早已迁都明城。巴尔特尔刚出来,侍者就过来告诉他皇帝要他立马去明城汇报。怎么可能,我必须吃了黄四娘家的酿鸡才能出发。对不起,黄四娘家搬家了,去了明城。那现在这里叫什么?陪都。好好洗漱一番,巴尔特尔要求坐船。侍者不敢反对,就张罗着牛车、行李和船只去了。 几天后,巴尔特尔让人备好纸笔,带上自己的钢枪刀剑,坐着牛车呀就往南城的淇水渡口噶油噶油走。这个二品大员脾气虽然古怪但好伺候,侍者仆人也乐得慢慢享受旅行。就这样,他们不走直道,坐船顺淇水东南下大江转向东走到扬州姑苏,再船行运河向西北经汤沐到明城,足足走了三个月。到明城都已经快飘雪了。 明城的帝都没有京城的大,因为林予停建了部分项目。此时皇帝正拿着看耍猴一样的眼神看着巴尔特尔。 “皓月族长啊,你这四年把自己的俸禄都吃光了。明天算一算,你还欠朝廷多少啊!” 巴尔特尔对待这儿的钱没什么概念,但也要装作心痛:“陛下,你的勤勉的臣子这下要乞讨了!” “乞讨,你也配吗?向天乞讨是修炼者,向人乞讨是奉献者。你是谁呀?” 巴尔特尔无语,还有这样的说法! “说吧,有什么收获?” “收获,实无所得。只有更多的疑问?” “你不就是去找答案吗?怎么,带着疑问回来问朕!”林予的脸拉长下来。 “臣不敢。疑问越多,其实可归纳的线索也会多一些。我的疑问也许能帮助陛下解疑。” “说来听听。” “臣有疑问十三篇,尽写在此,请陛下过目。” 林予看看巴尔特尔递上来的厚厚一本麻纸,鼻子哼一下,“我有时间看吗?” 巴尔特尔不要脸地笑了一下,“不急,陛下有的是时间。臣还可以出去找找资料,随时补充疑问。” “你想去哪里?” “中土外。” “直接说吧,你怀疑什么?” “呃,好像我们不是天神创造的,是更高智慧的人创造的。” “你认为哪里能揭开秘密?” “神庙。” “揭开秘密做什么?” “回去呀。” “你也许能回去,我们,去哪里?” 谈话不是很愉快。巴尔特尔想问的(林长风和孤城)问不出口;林予想要的回答一句有价值的也没有。 巴尔特尔住在馆驿里,在明城没有家也没有房子。虽然他很是想念皓月族人,但是他不担心,因为一路走来看到的听到的还算是歌舞升平。可是,皇帝一连几天没有召见他,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晚,天降小雪。鱼侯来请。确切地讲现在的鱼枉儿不能再叫鱼侯了,因为去年她被封上柱国,可是巴尔特尔也搞不懂该怎么称呼她。 水貂皮氅被鱼枉儿披出了一个风花雪月的味道。见过礼,鱼枉儿请巴尔特尔对首坐下,亲自取探炉上的酒为他斟了一杯,“巴尔特尔族长,喝点儿热酒暖暖身子吧。”巴尔特尔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不自觉地读出四句诗:“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鱼枉儿听着,放下酒杯似乎调侃的语气道:“你还真是读了孤城的诗呢!”“是呀。读了。但那不是他写的。有很多都不是他写的。”“谁写的?”“很多人。”鱼枉儿略表惊讶,“孤城抄袭!”“不奇怪。这些诗不是这里的,他不抄袭我们可能永远不会见到。”到此,鱼枉儿才收起轻佻的嘴角,默默看着炭火。她说:“孤城生于扬州,游历天下,或许有所奇遇见闻。很想沿着孤城的路线游历一番。”巴尔特尔就等她这句话呢,“奈何鱼侯太忙,可惜。我有时间,不知能否如意?”鱼枉儿一笑,“好啊!”完了,巴尔特尔心想没赚到鱼侯反着了她的道。 三天后,皇帝陛下旨意到:皓月族长巴尔特尔任“民风收集使”,着其南下北上东巡,按期向各地州府汇报民风。任期四年。 巴尔特尔就这样被“赶出了”明城。 天冷吗?哪有天狼的冬天冷,可是巴尔特尔感觉冷彻身骨。坐牛车更冷,巴尔特尔卖了牛车,买了一匹小健驴,骑着挺舒服。就是驴没力气,巴尔特尔把钢枪刀剑行李一放上去,驴就不走了。后来巴尔特尔就扛着钢枪背着行李骑驴走。走不远驴就真走不动了,巴尔特尔感觉自己骗一头驴子似乎不对,无奈地牵着驴走吧。 来到一个小镇叫牛栏前,巴尔特尔的形象明显给别人一个不伦不类的样子:牵个驮着行李的驴算什么座驾?与驴反差比较大的是牵驴人的身材健硕,披着虎皮,手上还拖着一条钢枪。看着众人的目光,巴尔特尔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无名火气。 正好,前面几个官兵正按着一个小孩子拳打脚踢。巴尔特尔直接走过去。几个兵停住手看着他,意思是“关你屁事!”巴尔特尔笑了笑,问前面的兵为什么打一个孩子。当他得到的回答是“狼崽子”偷了镇长大人家的一只鸡时,他按捺不住了。三拳两脚,还没过瘾呢就把几个兵打趴下了。有闹事者就有好事者,围观的人一阵喊好,估计那几个兵欺负别人惯了,撂下几句狠话就跑了。 巴尔特尔前面走,小破孩后面跟着。巴尔特尔掏出个饼子给他,他还是跟着。巴尔特尔蹲下来,问:“咋不回家?”“家在嵬人。”“你怎么来这么远?”“访师修习武功。”“访到了?”“没有。你收下我吧。”“我养你还差不多。你回去吧,好老师可遇而不可求。家里还有人吗?”“妈妈。她病了。”“父母在不远游。何况你妈妈还病着呢。这样,你先跟我走,到直道(羊城至京城至明城的官道)上我找一个行商的带你回去。”巴尔特尔想,通融一下再给那区写封信,带回去一个孩子应该可以。“你叫什么名字?”“赤那子。” 牛栏后,巴尔特尔和赤那子被一大群官兵拦住围上,一同被围的还有一队嵬人牵马的商人。巴尔特尔面对穷嚎乱叫的官兵没有表情地把赤那子扶上驴背,然后左手牵驴右胳膊夹住钢枪慢慢向前走,一边说:“叫你们最大的官出来。挡我者,死!”仗着人多,屯兵呼喝着冲上来。既然他们长短武器都用了,巴尔特尔也就不客气了。钢枪被用作了剑,正是“独孤九剑”的起剑式。钢枪几次吞吐,地上躺倒一片,巴尔特尔都怀疑有人碰瓷。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伍人长跑过来,身边跟着几个屯军,凶神恶煞一般朝巴尔特尔喊叫怒骂。巴尔特尔看看这个曾经和自己平级的“同僚”,也不废话,掏出他那个从二品腰牌狠狠地拍在他脸上。 看看眼前一群筛糠的官兵,拍拍瞪大眼睛一声没吭的赤那子的头,巴尔特尔牵驴往前走。还不忘记顺口说了一句:“这队商人是我的。” 商人紧跟着巴尔特尔走,出牛栏后还特意停下来给巴尔特尔拿来一壶酒。既然这样,就慢慢熟络了。他们是嵬人毛皮商人,准备去越州贩运海货。一路所见也不是很太平,你看,是不是烦请英雄帮忙。正好,巴尔特尔就和他们商量定下:回去时把这个嵬人孩子带回去,就说那区在皓月的老朋友请托的。 34:大壮 34:大壮 巴尔特尔和嵬人商队做告别。他们还要南下羊城,而巴尔特尔却不想继续南行了,他总有一种感觉:一个远方的老朋友在期盼着他,等他回去过年团圆似的。赤那子依依不舍的,搂着巴尔特尔的脸蛋亲了又亲。好不容易送走了嵬人商队,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巴尔特尔怅然若失地看看远处的小城丹霞,又右转看看那西边的储城方向,下了一个决定:去蜀国,找王破。 过淇水渡,乌云寒江。巴尔特尔在等船时听见彼岸有女声吟唱。起初声音缥缈再加上方言口音没听清楚,等得船来的近了些才稍微听清楚,又加上脑子里猜测的字他终于听清了吟唱的内容: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女调悠长但略显凄凉。巴尔特尔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吟唱的姑娘。船靠岸了,一个戴斗笠披蓑衣的姑娘从船尾探出头来:“大人,可是去对岸?”巴尔特尔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微笑了一下,点点头。 “姑娘唱的好!” “是诗好。”姑娘咯咯笑起来。 “谁写的?” “不知道。” “唱出来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不知道。”姑娘歪着头看着巴尔特尔。 “好听,再唱一遍吧。”姑娘落落大方,又重唱了一遍。船也就到了岸边了。 巴尔特尔递过去三枚铜钱,姑娘只拣了一枚揣进怀里,又咯咯地笑起来。 一大清早,巴尔特尔就把丹霞的小长官从茅屋里薅出来,递给他几张写着“民风收集”的纸,然后告诉他自己叫巴尔特尔,可以向越州牧或者皇帝汇报这件事了。在小长官还有点蒙的时候,巴尔特尔骑上他和嵬人交换来的马匹,快速向西跑出丹霞了。小长官展开纸看看,是几首没写名字的诗: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路过储城,经过上百里的狭长山口,巴尔特尔进入蜀国边城宁远。蜀国的空气好清新啊。和中土没隔着多远,仿佛这里不太冷。巴尔特尔脱下虎皮,打马小步慢跑,他要在这里稍作停留,首先感受一下蜀国的风土民情。 不同于中土,宁远没有驿站只有馆舍。洗澡可以,自己打水自己烧自己洗。吃饭分生食和熟食,生食就是稻米、萝卜、腌菜及现宰杀的鸡鸭鹅,可以自己做,也可以花钱请馆舍的厨子做。熟食就是各种饼子,就着稀饭和咸菜吃。 巴尔特尔洗了澡,还顺便洗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是沾水除灰尘而已)。喊来侍者要了稻米和一只鸡。把鸡剁碎了混在稻米里上锅蒸起来,顺便把湿衣服放灶口边上烤。不一会儿,米饭的香气混合着肉香飘了出来,引得同舍的几个客人伸脑袋往厨房观望。唉,要的就是这个范儿。 感觉差不多了,巴尔特尔揭开锅盖拿来陶碗盛出满满一大碗。拉过来一条凳子,坐下来吹吹热气,吃了一大口。嚼着嚼着感觉根本不对味,噗一口把饭吐了。几个客人大笑起来。巴尔特尔也不生气,端着碗看着他们。其中一位笑眯眯地坐过来道:“大人,你第一次来蜀国吧?”巴尔特尔点点头,知道他要卖关子,但自己也是要聊聊天长点儿见识,就放下碗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果然,来人很满意地开始白话:“大人,我们来蜀国行商或者公干的人,到了这儿第一件事就是请馆舍的厨子做一顿美食。”“哦!”巴尔特尔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惊讶。“你做饭做鸡肉的油盐酱醋和作料自己有吗?没有吧。他们有。还有特殊的作料能根据你的口味习惯做出不同的味道。堪称一绝!”巴尔特尔显然被他说动心了。大声喊着侍者,要重新来鸡鸭鹅各一只,再请个厨子,“我请大家吃一顿!” 豪爽归豪爽,问了侍者需要多少钱时巴尔特尔悲哀地发现自己的钱不够了。他挠挠头,从里屋拿出虎皮问侍者可以不可以够不够?侍者没经历过呀,就拿着跑出去给老板看。不一会儿老板陪着笑脸来了,连连说上等虎皮,足够吃三天呢,只要大人喜欢,这三天的酒水免费管够。 晚上,巴尔特尔和刚认识的五个同舍客人吃美食喝美酒。蜀国人的厨艺真好。蜀国人的酒也够劲,好像蒸馏过,不用烫。喝多了,山南海北地聊,巴尔特尔被几个“酒友”恭维迷糊了就随口说出几句诗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其中有人附和:“好!孤城的大作!”巴尔特尔听见感觉更醉了。 第三天早上,巴尔特尔还有点儿头疼。也不想喝酒了,就要了饼子和稀饭分给大家吃。坐在半掩的窗户旁,看见一大队足有千人的轻骑兵整齐地开过去,巴尔特尔问是什么队伍?有人回答是蜀国享誉天下的流川军。“为什么叫流川军?”“啊,这个你都不知道呀?在蜀国还是蜀州的时候姬皇帝的妹妹姬流川组建的。”“女人?”“女人怎么了?现在流川军的统帅是女人,中土的皇帝不也是女人。”巴尔特尔哈哈大笑,天狼的骑兵像是乌合之众,林离的羽林军他没见过,嵬人的军队像是组团的猎户,这流川军给他的印象最好。 快过年了,巴尔特尔赶到了蜀国的“国都”都江。蜀国人不把帝都称作“帝都”,因为要尊敬先人姬皇帝,所以他们起了个新名字叫“坤都府”。以府称名,很是低调。 坤都府巴尔特尔不想去,就想着去姬舞阳的府邸问问王破的消息。问清道路走了很久,巴尔特尔才来到“流川”府。敢情府邸不太大,门檐下挂着“流川”二字的木匾不走近了都看不见。 巴尔特尔礼貌地下马上前施礼,然后递上自己的中土腰牌。卫兵问是何公干?巴尔特尔只说找一位故人,如果姬将军能接见一下更好。卫兵出于对中土的礼貌,告诉巴尔特尔:非公干不能见将军。即使公干也要先去都江府官邸。另外,将军最近都不在府上,至于在哪里不知道。你说的故人我们没见过,也不知道。巴尔特尔无奈,点点头牵马往回走。卫兵问:“敢问大人尊名?”巴尔特尔停下脚步想,在蜀国王破说自己的名字一定是狼七,就淡淡地说:狼七。 找了个馆舍,看见里边挂着彩布红灯,狼七知道又要在皓月之外过一个年了。没钱,他贱卖了那匹陪他入蜀的黑马。躺在潮湿的馆舍木床上,他感觉很失落,倒不是因为没钱,是想找人聊聊天却没人陪那种。他要来一壶酒,也懒得要饼子稀饭,就躺那儿空着腹喝了。感觉人热乎一些了,头也有些发晕,就睡着了。 同舍的几个外地商人在这儿过年好不热闹,好酒好肉喝了一晚上。第二天他们起来发现狼七没有动,到晚上发现狼七裹紧了衣服蜷作一团瑟瑟发抖。几个好心人上前查看发现狼七身体冰凉额头烫的要死。这是病了,赶紧帮忙吧。找来侍者说明情况,侍者指引了去药店的路。他们几个人跑过去“砸开”药店门找大夫开了两副汤药。回来熬一下,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扶起昏沉的狼七把药灌了下去,又给他盖了些干茅草。第二天,狼七还是没醒过来。几个人有点儿不敢碰了,叫来侍者摸摸狼七,翻翻他的衣物找到了一个中土二品官的腰牌。这下侍者不敢耽搁了,又是找大夫又是跑到官府去报告。官府的效率因为过年比较慢,狼七在大夫药物加银针的帮助下终于坚持到官府派人来接。在都江官府后宅的客舍,狼七苦熬了半个月,终于清醒了。但是身体虚弱,没有力气。这一天,一个着官服的自称是都平章的人来看他,问他叫什么名字,来此有何公干?狼七用眼神谢谢他,告诉他:自己是中土天狼的“民风收集使”,来此无公干,叫巴尔特尔。来人听完,看看狼七的面貌,突然一拍大腿,“天哪,大人怎滴不早说!您就是皓月,皓月族长巴尔特尔?!”狼七点点头。 三天后,狼七被接进流川府。七天后,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的狼七见到了从宁远赶回来的女将军姬舞阳。 狼七拜见将军,姬舞阳还以大礼。看着姬舞阳,怎么形容呢,如果她穿上甲胄你一定看不出他是个女将军,现在她着素袍却更像一个磊落的“女汉子”!粗门大嗓,女汉子问:“你来我府为什么不说你叫巴尔特尔呢!”这语气都像是责怪了。狼七歉意一笑,“我想王破一定说我的名字是狼七,所以……”“所以什么呀!在蜀国知道你还叫狼七的不超过五个人。知道你叫巴尔特尔的多了去了。打林离的时候你打的好,我蜀国佩服!”“多谢夸奖。能见到故人王破吗?”“能,我已经派人找他去了。你来这里有一个人必须要见到,你早来就好了。王破不是告诉你啦!”“王破没说谁要见我呀?”“唉!也不怪他,那时候也是不让他说出谁要见你的。”狼七顿了顿,拱拱手问:“现在能说嘛?”姬舞阳居然叹了一口气,“我姐姐。” 35:晋 35:晋 和姬舞阳谈话后没几天,狼七等来了王破。狼七见到王破差点没哭出来,那脆弱的心呐就像陶罐子一样。王破问他喝酒吗?狼七头一次拒绝王破,他说要吃黄四娘家的酿酒炖鸡。王破笑了,告诉狼七没有酿酒炖鸡,今晚上吃凤凰。 晚上在流川府宽敞的内院,狼七看到的是临时搭建的一个竹席棚子,三张大几案上早就摆好了酒壶、大碗和各式的腌菜,旁边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支在铁架子上,下面是燃烧旺盛的木柴。姬舞阳早早地站在院门口等候,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短装,银簪束发像个青年小伙子。狼七也没怎么客气,随着姬舞阳接引坐到左边几案后。不一会儿,王破来了,手里拎着几只退了毛的鸡,交给厨子后对姬舞阳施礼就坐到右边几案后。 姬舞阳朝狼七一拱手,道:“族长大人,你们喝酒可有什么忌讳习俗?”狼七赶忙站起回礼,“大人称谓不敢当。没有忌讳习俗,将军莫怪就好。”姬舞阳看向王破,王破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好!”姬舞阳一拍桌子,吓了狼七一跳。就见她站起身大声说道:“以后都喊你狼七,你也别喊我将军,喊我姬舞阳就行。今夜无醉勿归!”说完,她竟自己拿起一壶酒咚咚咚干了。还没吃菜呢——狼七想妈妈不是叮嘱要先吃菜后喝酒吗——被姬舞阳感染了,狼七站起来拿起一壶酒也干了。王破也慢悠悠站起来,拿起一壶酒,看着酒壶很正经地说了一句“今夜后王破戒酒”,也干了。气氛很快活跃起来,姬舞阳和王破脚踩着竹椅子正准备划拳行酒令,鸡肉端上来了。闻着真香,看着真馋。狼七拿起小刀,割下一个大腿就往嘴里塞。很有嚼劲,不像鸡肉,他鼓囊着嘴问王破,姬舞阳哈哈笑着抢答了:“不是凤凰!是孔雀!”听着,这像一个七十岁的“老女人”说的话吗?后面聊天问起神族的年龄,姬舞阳告诉狼七,她,七十岁了!那夜,三人同醉。 两天后,姬舞阳、王破和狼七三人来到坤都府。从德胜门进入,走了一段比较弯曲的花园小路,来到一所宅院,没错,是皇宫“坤都府”中的一所宅院。又从宅院侧门进入转到后院,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姬舞阳就领着他俩轻声地进入厅堂。厅堂四周围着一圈儿竹帘,竹帘很薄,隐约能看见里边有人影走动。姬舞阳示意他俩等一下,自己挑帘进去。不一会儿两个宫女从里面退出去,在外面把门轻轻地关上了。姬舞阳挑个帘缝露出脑袋,招手让狼七和王破进去。王破在前,狼七在后,轻轻走过去。狼七疑惑地看到一位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肩头瘦削的女人半躺在卧榻上,下身盖着厚厚的毛毡子。难道这是进入了别人的闺房?姬舞阳姐姐吗?这可不好。姬舞阳看出狼七的疑惑,用手比划着让他俩坐下,轻声说了一句:“我姐姐,姬向雨。”然后她走到卧榻前,右手握着姐姐的手,左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抚摸两下。姬向雨手抖了一下,大口喘了几口气,然后吃力地点点头。姬舞阳轻轻走到王破边上在狼七的对面坐下。 “她是我双胞胎姐姐,姬向雨。生来瘦弱,不喜欢人前露面。喜欢收集词曲,所以读到孤城的《帝都赋》后心生仰慕。非孤城的书都不读了。后来,我把孤城抢到坤都府,谁知几年后姐姐执意要放孤城去游历。也没曾想到,孤城竟客死他乡。姐姐忧郁成疾,偶尔就痴呆呆的。” “我能帮上什么?” “姐姐听说你这个人后曾说你就是孤城转世。这个说法只有那个孤城说过,谁能信呢!我就收集你的信息,然后告诉姐姐,让她高兴起来。后来她就很想见你。” “对不起,我来晚了。”狼七听到这儿,真心地感觉愧疚。 “看你没来,我就想把你像孤城那样抢来,可是姐姐听说你进入了藏经阁,就坚决不同意。他期待着你有什么好的发现。” “那,怎么病的这么厉害?” “被人下毒了。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慢慢地不能行动了,不能说话了,后来写字都不能了。” “谁下的毒知道吗?” “我弟弟,姬舞常。”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狼七轻轻叹息。 “生在帝王家,谁有手足情。他嫉妒我姐姐,怕他的太子位子保不住。我杀了他。父皇知道后也很无奈。” “姐姐的才华有何嫉妒?诗词歌赋,又不爱露面!”狼七发表了自己的个人观点后,王破抬头看了看他。 姬舞阳苦笑一下继续轻声说道:“你和很多的世人一样,包括那林离、林予,皆知我是蜀国的将军,却不知在我冲锋陷阵的背后全赖姐姐的运筹帷幄;皆知我父皇政通人和,却不知很多政令谋划全出自姐姐之手;皆知我蜀国偏安西南物产丰饶民风淳朴,却不知姐姐遁甲天机早窥神庙渴望天下一统……” 狼七听的脑袋嗡嗡的响,再听下去恐怕脑仁都炸了。他站起来刚想走两步,又怕声音大惊动了姬向雨,只好坐下,侧转头好好端详着这个女人的面孔。 狼七问:“如今我们怎办才好?” 姬舞阳居然朝狼七一拱手,“期待你有办法。” 狼七苦笑了一下,没有话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姬向雨慢慢摇着头似乎想表达什么。姬舞阳快步走上前去安抚姐姐。好一会儿,她招手领着王破狼七出来。宫女又进去了。姬舞阳对狼七说:“姐姐都给你准备好了。我们这里的天神书和孤城的笔记。”狼七一阵激动。 当晚,一队卫兵“包围了”狼七所住的房间小院。姬舞阳领着卫兵进来,身后的人抬着两个大木箱子。“狼七,你多久能看完?”姬舞阳问。“我也不知道呀!”姬舞阳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尽快吧!我也希望你有新的发现。” ———————— 我非常感兴趣地问小凡:“你看到了什么?看了多久?有新发现吗?” 小凡呵呵一笑,说道:“有发现。你等一下,让我捋一下思路。”然后,他挠挠刺挠的大腿——那里因为刚装上假肢有些发痒——慢慢说道:“天神的传说,真正的口耳相传然后笔录的历史。虽然唱和祈祷的无关词句超多,但传说里能理出来一条天神的的线索。关键是孤城的几本文集笔记帮了大忙。第二个发现就是孤城偶尔的涉及到他自己的文字能透露出来一点:他和我一样,也是穿越的。我看了四十九天,是王破帮我记的日子。” 我听着感觉很有意思。我怕张小凡在这里卖关子不肯说,就主动说:“要不这一段你先不说?” “有啥不能说的!我在那里就是看到了嘛。” “继续!” “天神在很早很早以前降临世界,他们创造了光、水、和空气,然后创造了人。” “你要说的是圣经创世纪?” “不是。是他们的天神传说历史。你不是让我说嘛。以后再说也行。” “不好意思打断哦。抱歉抱歉。请狼七大人快快道来!”我笑着打趣。 “人神共同生活了很久,好多神娶了人的女人为妻子,生下半神。后来人的私欲膨胀,和神产生了分歧,神离开了人。人的恶行招来了恶魔,恶魔创造了魔族和魔兽,向人展开了灭绝攻击。人中善良的就祈祷天神再次降临拯救他们。后来天神果然降临,同恶魔展开战斗。战斗波及到整个天下每个角落。后来天神牺牲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才最后战胜恶魔。天神要回去了,他向所有人说,你们要友爱,要祈祷才能回到以前那样的人神共同的乐园。天神回去前惩罚了那个偷天神种子的半神,把他变成牛马,为人耕田骑乘。” 小凡停下,活动活动腿又接着说:“天神最初降临的地方沉入了海底,再次降临的地方就是昆仑。在昆仑往东还残留着天神的庙宇。” “这是孤城研究后串起来的天神传说吗?他自己是什么观点或者说什么研究成果?” “不是,这个传说历史给我两三年时间,我也能串起来。最牛逼的是他的猜测观点:这是高级文明的一次不成功的殖民行为,而且貌似地球文明是殖民者或者说地球文明与他同源。因为“天神”这个词是复数,孤城警告,不要打开神庙!” —————————— 狼七短暂的“闭关”后走出小院。首先他需要的是放松身心而不是连续的思考,所以他跟着两个卫兵去找王破。王破正在耍剑——这是蜀国方言——他看狼七来了也不停,只是把动作放慢并且一边说道:“看看我的独孤九剑新境界!”狼七就瞧着,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半天不吭声,王破也就收了剑,拿出一块女人的手帕擦头上的汗水。狼七第二次看见这块手帕,就觉得大男人学女人又别扭又好笑。他不禁嘲讽道:“绮罗香帕待君归,你等谁呢?”“等你呀。”“你都什么境界了,耍剑还出汗?”“你知道青城山是蜀山剑派的中心吗?”“知道。”“青城山吴老道说看山不是山是迷糊了,看山还是山才明白一点儿。”“你为出汗找借口!”“也罢,狼七,蠢兽一匹!” 两个人闲聊,刚吃过晚饭卫兵进来说将军请。王破狼七简单收拾一下就赶往流川府。 狼七在思路不是很清晰的情况下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告诉了姬舞阳。姬舞阳问接下来怎么办,狼七表示他想去一趟青城山。临走之前,狼七忽然想起王破耍剑后说的话,就问姬舞阳姐姐可曾修习武功心法,姬舞阳说当然,而且是姬家独有的皇族武功心法。狼七想了想说道:“让他忘记心法,也许会好一些。”出门的时候狼七又为自己的冒失言语自责:自己都不懂,还敢瞎说! 36:明夷 36:明夷 王破前面走着,狼七低头后面跟着。他还在自责呢,一个修长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狼七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感觉这个人的侧脸和背影很熟悉,但想不起来是谁。他也不去想了,估计这四十九天里憋的眼花出现错觉了。 王破领路,二人骑马西行,去往青城山。 一定会路过都江堰,传说并且经姬舞阳证实这个是孤城的杰作。狼七在江边下马,爬上山头观看,又下到江边,伸手拽拽浅水中的竹笼,这和一二年小凡游成都看见的都江堰何其相似啊。如果说有区别就是小凡看的时候游人众多,今天这里除了他和王破外就只有守护都江堰的兵士。还有,今天狼七能登高远望,都江可以比作一条龙的话,都江堰就是锁龙的铁链。奇哉,堪舆地理;妙哉,宛若天成。 望见青城山了。在小凡的记忆里吴道子是神仙画家,在这里狼七把他想象成了小凡小时候见过的“仙人”,早已心驰神往。 弃马爬山,蒙蒙的细雨增加了攀爬的难度。狼七带头,抽出朴刀施展功法,手抓脚蹬虽然动作不雅但他们很顺利地来到山顶的青城观。略作喘息,狼七王破互相看看然后笑着走向青城观的大门。门口一书童早已等候,施礼后说师傅在大殿正等候二位呢。狼七心想,不愧是“仙人”,未卜先知,厉害呀! 怀着恭敬心,他俩步入大殿。一灰须白发老者正在大殿正中的蒲团上闭目打坐,素衣木履,极其普通。王破狼七一起走上前施大礼口称“学生拜见吴仙人!”如此三次,老者都没动一下。狼七正要问王破,老者闭目开言:“这里无仙人。”老头,还挺幽默呢。狼七王破再次施礼,老者睁开眼看着他们俩问:“你们,怎么这么快上来的?”王破脸色一紧,答道:“少用了点儿功法,爬上来的。”老者怒目:“哎呀,在我的地盘儿还敢施展狗屁功法。滚下去!重新爬!”老者又闭上眼睛慢悠悠说道:“不愿意,可以滚得远一点。”刚才火冒三丈现在瞬间心平气和的。狼七有点儿蒙,看王破则是汗流两鬓。 两人退出来,也不敢埋怨,悄悄下山。 在山下休息一会儿,看看日已西沉,不敢耽搁赶紧出发。这次任凭气喘如牛,两个人都不敢有一点儿运气施为。 再到山顶已经是傍晚了。两个人调整呼吸,慢步恭敬地走进大殿。老者还在打坐,二人施礼,就听老者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瓜娃子,我说的是滚下去,不是爬下去也不是走下去。”嗯,什么鬼?连王破都吃惊了。老者起身、甩袖、收蒲团,朝后院走了。 两个人滚到山脚的时候都半夜了。衣服也破了,手脸也花了。关键现在天气夜间冷啊。二人生起一堆篝火,烤着饼子吃。王破问:“你生气不?”“不生气。孙行者拜师还被打了三棍子呢。”王破想了想说:“这老道第一次见我没这样啊,挺和蔼的?”“你什么意思?我连累了你呗?”“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这次好好想想,吴老道说了什么,还有什么动作,别再搞错了!”狼七点点头。 再爬上山,天亮了。进到大殿只看见打扫的书童。烦请通报,书童学着老者的口吻说道:“一大早的来打扰,还让不让人睡觉!”狼七王破瞬间是“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老道声……” 在山下,他们两个商量:干脆各走各的路——王破要爬,狼七选择再一次施展功法纵掠上山。天亮了。狼七先到山顶,边等王破边观察周边及道观的情形:青城山外还有许多高大广阔的道观建筑,那都是蜀山派的。据说学人弟子成千上万的就有四五座,独独这家没有学生只有书童。要么是不成气候,要么就是不合世流。看老道的脾气像是高人,是神仙也不一定,看老道的行为嘛却似怪人一个。世人做事总有目的性的,我狼七是要解开神庙的秘密,王破图的是什么呢? 王破到了。两个人再次走入大殿,唯一的一个人——小书童捧着一叠衣服过来说道:“师傅吩咐二位别院休息换洗,用过茶饭在书房见。”狼七接过衣服道声谢,小书童就走了。狼七问:“书房是芝兰之室吗?”王破说:“不知道。第一次见吴仙人是在山下的一棵松树旁。” 吴道子朝狼七王破招手,“来来来,坐下坐下嘛。打个坐我看看。”狼七王破躬身走过去,三人成品字形跏趺坐在蒲团上。吴道子看看王破点点头:“不错不错,骨骼清奇,心智纯净,修为上乘。”又朝狼七看看点点头:“不错不错,五谷杂粮凑成体,多学不专。”狼七听着就生气,说自己分明不是什么好话还不错不错,什么逻辑!正想着呢,就觉得肚子里气在滚动,不好,要放屁。狼七强忍着,不自觉地扭扭身体。吴道子又说:“我有道法三千,你俩想学哪般?”狼七听着就想笑,这情景是不是老道看过西游记。吴道子看向狼七:“生气了?那就放嘛!憋坏你个瓜娃子。”狼七实在忍不住了,嘴里哈哈笑出来,屁股底下噗噗响起来。自觉太失态了,狼七马上忍住笑坐正了,不料还是忍不住屁,下面又来一个细长声调。吴道子哈哈大笑着从蒲团上倒下去。笑了一阵子,吴道子才爬起来重新坐好。一直不做声的王破突然在蒲团上俯身向吴道子行大礼:“多谢老师开示!”吴道子连忙摆手,“哦——,使不得使不得,不敢当老师啊!”狼七也恢复冷静,看着王破和吴道子。 三人都正身坐好,吴道子先开口:“我们,今天下三分(他指的是在坐的三人),将何为?” 狼七答:“弱联抗强。”吴道子摇头。 王破答:“一统。”吴道子摇头。 他又问:“修习者首重修身还是修心?” 狼七答:“并举。”吴道子摇头。 王破答:“正心然后修身。”吴道子摇头。然后这一问题他自己给出了答案:“首重修心。身常有而心不常在哟。” 他又问:“来来去去空一场,我们求的是什么?” 狼七答:“回家。”吴道子摇头,“家是假的。” 王破答:“求道。”吴道子摇头,“道就摆在那里,还求什么!” 三个人沉默了。 各自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知道书童什么时候点上了一根蜡烛,火苗静静地没有吞吐也没有摇晃。狼七好像明白点儿什么,但又琢磨不到。 吴道子起身,笑眯眯地说:“我要送客咯。” 狼七哪能错过机会,赶紧站起来施礼道:“学生有问题请教仙人,就一个,恳请仙人赐教!”吴道子表情很无奈,但还是点点头。狼七赶紧把藏在衣襟里的紫水晶碎片拿出来,呈递给吴道子。吴道子看看,然后闭上眼睛把右手掌做抚摸状慢慢滑过水晶的上方。睁开眼,他对狼七正色道:“缘来则是,缘尽则非。是是非非无穷尽矣。”说完他居然调侃狼七一句:“你不是看过孤城校正的道德经吗?” 王破也有一个问题,还没问呢,吴道子就笑眯眯地等着他说。王破问:“破境后还有几重?”吴道子一甩手,“不知道!”走了。 二人下山,两个人交谈着交换着这次青城山之行的看法与收获。狼七没什么感觉,王破则不以为然,他说有感觉,就是现在说不出来。 是的,对于狼七来说这次拜访只是他靠近神庙的一小步而已,但是对于王破来说则大不一样——他的辉煌巅峰才刚刚开始——是的,剑神的心就是从这次开始觉醒的,而后来狼七把那把倚天剑转赠给王破只是助他锦上添花而已。 王破问他接下来去哪里?狼七看看北方,想想北方的春天也快来了,就回答说要继续北上。王破问:“能说的具体一些吗?”狼七以问为答:“你知道我那次在嵬人部落躺棺材里睡三年的事吧?”王破点点头。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狼七说:“姬舞阳给你的。说如果你北上的话就把这封信交给你。阅后即焚!”狼七笑了笑。两个好友,就在宁远小城南北分开。 37:家人 37:家人 雍州,西边是一片高原,再往西就是大江的发源地;向东边渐渐垂落成平原,与禹州接壤。这是除天狼外天下最大的一个州,但是人烟西少东稠。 雍州东南小城定边,靠近禹州的储城却没有储城富庶,靠近蜀国的宁远却没有宁远的位置重要。如果不是大江从城南流过,一座浮舟桥沟通南北,定边都不适合人长期居住。水不缺,但地下不能打井,要到江边去打水;地不能种,全是褐色的砂石,如果不是有人实验运来泥土搞井田栽培的话别说粮食,就连蔬菜都吃不上。以前的屯军都只能招募到流民或者亡命徒,现在这里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叫做“井屯军”,而且必须带家属家眷,没有家属的要找合适的几个人临时凑成一个家,名曰“工家”。以家为单位谁更便利呢?官家。井田上工,修缮浮桥,储备运货,平日练兵等等这些官家只找家长就行。定边的军官流水一样的换来换去,可是“铁衙门”和屯军几乎不怎么变化。定边的军需、军备及攻防紧张情况只取决于唯一的方面:河对岸不太远的蜀国。也不是年年打,有时太平个四五年,有时紧张个半年,几十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定边的屯军不多,好歹有条天险大江在那里,急了就把浮桥一撤,绝对的易守难攻。可总兵的官阶高呀,京城有门路的世家王族或者朝廷大员们只要为将都愿意往定边跑,没什么风险,半年两载的一回京城,保准升官提阶。 可浮桥放那到底做什么用啊?商旅人行,牛车马队,来往物资都要从桥上过。好简单,在桥上设一卡,收费就行了。收费要人多货多才有搞头啊?是的,蜀国和中土需要贸易,大量的贸易。平时就像是来往客商的海关,最远的交易商队都能直达天山王庭。而战时,就是走私的绝佳通道。这里汇聚着四方货物,这里又能把海量的货物运往四方。狼七刚到这里时的第一感觉就是——“物流中心”。人、钱、货在这里都有交易,还有暗地里的交易更是凶猛:情报!这里是情报集中营,也是间谍的练兵场。有的“工家”凑在一起过活了十多年,可能彼此还不知道谁是哪方面的间谍呢,甚者三四面(中土、蜀国、天狼、嵬人)通吃。 狼七,从宁远向定边出发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别人盯上了。他和王破、姬舞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能别人不知道,但他去过哪里别人一清二楚——等你出了蜀国关隘,就连你什么时间吃饭睡觉他们都能知道——只要不是担灭族的罪,钱使到位就能找到干这行的人。那个和狼七在流川府门口擦肩而过的人,就是个中高手。 狼七和赵葳的“巧遇”其实是刻意的安排。 在定边府衙门旁不远处,狼七被一群乞丐围住。十几个乞丐当中有一个邋遢老人一直喊他七爷,这让狼七不能不动容。他不能忘记朱老三,也不能忘记朱老三向他的乞丐弟子介绍自己“行七”的场面。在狼七眼里,朱老三就代表了丐帮。狼七停下来,在众乞丐眼巴巴的注视下在行李里边一阵掏摸,几个银锭子分出去了,又把手伸进衣袋里一阵掏摸,抓出一封信、几块碎银子几个铜钱。信是重要滴,他把信揣回去,狠狠心把碎银子和铜钱都给出去了。几个年轻的乞丐抢到了就跑,几个老乞丐在后边骂、拉、拦,一阵混乱后剩三个老乞丐眼泪汪汪地看着狼七。狼七想怎么着我也比他们容易讨饭,就把行李里边的褡裢打开,把里边的干饼子、水壶、火折子什么的一股脑倒出来,任凭拿去。看着老乞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狼七心想:三哥,我也谢谢你在京城给我驾车的恩情呐。 装好行囊,到府衙门口一问,衙门下班了,任何一个值班的“领导”也没有,明天来吧。狼七顺便问了馆驿方向,就牵着马走过去。 到了馆驿,点了客舍,说要先交钱,狼七问为什么?侍者高傲地回答,官家的馆驿,但现在被私家承包了,是我中土天狼皇帝提倡的。好嘛,林予的“承包制度”扩散的真快。现在身上哪有钱呢,本想着明天找借口到衙门借点俸禄的。狼七也是有些生气,把马押这里行吗?“行。一天,只有一天。” 狼七带着火气扛着行李一脚踢开客舍的门,把里面一位睡觉的汉子惊醒了。汉子看他拖着钢枪扛着行李的样子感觉很滑稽,就笑了。狼七放下行李拿眼睛盯着他。汉子目光坚定毫不畏惧,还说了一句张小凡家乡常见的话:“你瞅啥?”本来接下来的情节应该是“瞅你咋地”,然后开干。但狼七听着这句话咋这么亲切这么热乎呢。他笑了,“吓到你了,莫怪。都怪那侍者,惹我生气,馆驿居然要先交钱,没道理呀。”说着狼七开始整理木床,铺上行李。那汉子也笑了,问:“大哥从南边来的还是北边来的?第一次来吗?”说着,他还笑呵呵过来帮助狼七铺床。挺好的一个汉子嘛,狼七也就顺气很多,说自己南边来的,第一次来。然后两个人坐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闲聊。 狼七说他看到丐帮的乞丐,汉子告诉他乞丐不一定是丐帮的。就顺着这个话茬,两个人聊得热烈起来。再聊到朱老三的时候他俩都善意的哈哈大笑,表示有缘分。原来汉子是丐帮的十二执法长老之一,名叫杨逍。狼七也自报名字“狼七”,汉子就更开心地说朱三哥提起过,然后开始亲切地叫狼七为七哥。狼七关切地问了朱老三的近况,杨逍告诉他:朱老三死了,旧疾刀伤之毒复发。在死之前任命他这个唯一的徒弟杨逍为执法长老。后来丐帮分裂,净衣派全国各地去搞各种“承包”去了,污衣派在中土没有发展空间就陆续转移向天狼、嵬人部落发展。本来独立执法的执法长老如今没有事做,也就做鸟雀散了。狼七听他讲,感觉心里酸酸的。狼七提议,馆驿厅喝酒去。杨逍同意。 酒菜上来,狼七和杨逍先连干了三碗。咂咂嘴,狼七说酒味道怪怪的,杨逍说定边哪有好酒。 喝了一会儿,进来一个乞丐,侍者就驱赶他,没想到乞丐径直走向杨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杨逍赶忙站起来对狼七抱拳:“对不住,七哥,我有丐帮急事,需要马上走。”狼七哪有留人的道理,就点头同意,并问问需要帮忙不。杨逍一边说着不用一边往外走,到门口还说:“七哥等我,两三天就回来。” 杨逍走了,狼七自己喝着剩下的半壶酒。外面来了一帮人,锦衣高帽,看着像有钱人。也不喧哗,点了一桌酒菜静静地吃。狼七把酒喝完,就想起身离开。侍者过来说饭钱二两三钱。狼七说太贵了,我那匹马才五两银子,侍者不说话。狼七看看算了吧,算到房费里边吧。侍者说不行。狼七问为什么?侍者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饭厅和馆舍各有私家承包!”靠,狼七怒了。这时隔壁的那桌有钱人中的一位说话了:“小哥不要呱噪,那位客人的饭钱我们给。”狼七和侍者都看过去。侍者带着笑脸跑过去,说感谢大人,还帮忙给添了茶水。狼七也走过去,看清说话人的面孔: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富态慈祥样。狼七一拱手:“谢谢朋友。不用你替我付钱。”中年人疑惑地看着狼七。那位侍者对狼七说话了:“这位客人,有人替你付钱,你走就行了。我们不难为你,何必呢!”狼七做张小凡时就最讨厌这种小人嘴脸。一巴掌抡过去,侍者啊一声飞出去,趴那儿起不来了。呼啦,从外面、后堂冲出来十几个人,拿着棍棒菜刀,吵嚷着把狼七围住。喝酒误事也惹事,狼七后悔也来不及了。中年人傍边一位身材健硕的中年人腾一下站起来,摘下帽子朝狼七大声问:“姑爷!你可是巴尔特尔姑爷?”狼七一下子懵住了。“我,赵葳呀!”狼七一下子想起来了。 赵葳帮忙解了围,赔了不少钱。他又拉狼七坐下喝酒,还把他的新东家(那个富态的中年人)木材商人武士钊介绍给狼七。这下,狼七名字又改回了巴尔特尔。 众人散去,巴尔特尔领着赵葳回到客舍。正好杨逍不在,巴尔特尔就问起了以前皓月铁器商铺的事情。赵葳告诉他,以前为了得到消息,自己就经常来到定边住几天。那一次他得到的消息是皇帝要对皓月下手,就赶紧骑着快马往最近的储城赶。但是没来的及,皓月在中土的商铺一夜之间全被抄没了,店员伙计都被抓了。他就赶紧化妆跑路回到定边,写了一封密信托人带往皓月后,他又从定边跑去了宁远、都江,在都江隐姓埋名生活三年多。这期间他知道了皓月被中土消灭了,也就不想回去了。偶然结识了商人武士钊,就给他做了帐房总管。赵葳还悄悄告诉巴尔特尔,其实武士钊的真正生意是刀剑枪一类的武器。 聊完了。赵葳临走给巴尔特尔留下十两银子,并说明天再多送一些来。 赵葳走后,巴尔特尔掏出姬舞阳的信,在灯下慢慢读。没太多内容,只是写着:狼七出游,急事需要帮忙可以找下面这几个人:定边赵葳,京城杨逍,凉州王菊,望京那区。如果需要钱也找他们,每个人那里姬舞阳都存有银子一万两,狼七随便使用。狼七躺在床上想,姬舞阳的心思还是挺细致的,这信息网挺厉害呀,连那区都有联系。 困意一下子涌上来,他睡过去了。 38:睽 38:睽 狼七醒来。还没睁眼呢,就觉得全身疼痛。睁眼一看,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根大木桩上。不是做梦吧。不是,他想运气用力把绳索挣开,奇怪的是自己一丝真炁都没有。阴暗的房间,前面是一排树立的木栅栏,狼七知道自己这是在牢房里。四处无人,他想问什么也不可能了。狼七回忆并琢磨着怎么回事?他猜想自己可能被下药了。但什么时候发生的想不起来。杨逍呢,好像走了。赵葳呢,好像也走了。 他朝外面大喊:“来人!这是哪里?” 狼七手脚被带着链子押到公堂上。衙役一棍子下去把狼七打跪在地上。上面坐着个猴子一样的长官,官帽歪戴着。一拍几案,“跪者何人?”“巴尔特尔。”“为何杀人?”狼七一愣,“我没杀人?”长官咧嘴一笑,“打!”也没什么仪式,也没什么警告,棍子劈头盖脸打下来。狼七用胳膊护住脑袋,站起来想躲闪,结果腿弯处又被打了一棍子,他又跪下了。打完了,长官问:“说不说?”狼七勉强抬头,用疼痛的胳膊擦一下嘴角的血说道:“我是中土从二品官员。”长官一愣,双手扶正一下官帽,站起身来又坐下。用手指着狼七说:“拿腰牌来。”旁边的衙役施礼后对长官说:“回大人,我们搜过身,没有腰牌。”长官又对狼七说:“你可有官府任命文书?”又是那个衙役答话:“回大人,我们搜过身,也没有。”长官生气了,“大胆哪!杀人,还敢冒充命官!押下去,明天午时斩首。”过来几个衙役,把狼七拖拽回牢房。 夜晚,哗楞一声牢门打开,一个犯人被扔进来,浑身是血趴地上一动不动。几个衙役随后进来,拖着狼七就往外走。不是说明天中午斩首吗?狼七刚想喊就被一块烂布堵住了嘴。夜色很黑,在弯曲的巷子里狼七被拖行了很久,然后在一个路口停住,好像几个人站在那里等。狼七此时身心衰竭,昏了过去。 再醒来,狼七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体还是疼,试着运气一下,真炁恢复了。门外有人跑动的声音,不一会儿赵葳喘着气跑进来,“姑爷,您可醒了!吓坏我了。” 狼七运行真炁,身体恢复的很快。赵葳告诉他:第二天赵葳找不到他时打听到狼七被官府抓走了。于是赵葳花钱买通衙役,用一个将死的乞丐把他换出来了。狼七养了两天,赵葳再来看望,他就问赵葳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赵葳让狼七回忆一下,然后赵葳帮着狼七分析:准是在馆驿厅喝下的毒酒,并且诬告他杀人。狼七说那找到那个伙计问一下不就行了?赵葳笑着说那个伙计一定死了。我救你花的钱不知道几个人分呢,没准那长官都有一份。马、行李、钢枪、还有那封信都没有了。狼七真后悔自己的糊涂大意,进牢房是小事,姬舞阳那封信怎么忘记烧掉了呢。狼七问救自己花了多少钱?起初赵葳说不用姑爷操心,再三追问才说两万两,是朝武士钊借的。狼七太吃惊了:两万两!知道吗,中土一个中等人家一年的花费也才二三十两。狼七说:“姬舞阳在你那里有一万两银子,你先还给武士钊,剩下的我再想办法还。”这次轮到赵葳吃惊了。 三天后,武士钊请狼七吃饭喝酒,说是压压惊。狼七感谢武士钊花钱搭救的恩情,并表示剩下的一万两银子会尽快想办法还的。武士钊说小事不要放在心上,像巴尔特尔这样的皓月英雄他都是高攀呢。席间,武士钊谈起家中一位前辈进入水帘洞修炼已经快十年了,估计是坐化飞升了,看看巴尔特尔能不能代为进去查看查看。如果他老人家还在就代为问安,如果坐化了就把他的遗物遗骨带回来。原来在定边大江上游不远处有一条支流叫犇水,犇水从山中流出形成一个瀑布,在瀑布里边有一个天然的山洞。以前在枯水期还有人用绳索垂下爬进去采集燕窝,自从先人进入此山洞后便谁也进不去了。狼七问为什么?赵葳答:“修习到一定境界的高人可以在自己的修炼场所外布置一道看不见的结界。结界就是……”狼七听得很认真,真长见识了。“好!我去看看。”狼七一口答应。 第二天,赵葳备好十几匹高头大马,然后众人簇拥着武士钊和狼七向犇水瀑布进发。 离的很远呢就能听见瀑布的吼声,如牛长嗥。狼七估计这瀑布水一定高高在上然后冲入深渊。到了那一看,果然如李白写的《望庐山瀑布》一样一样的。 众人商议后,开始行动。首先几个健壮的小伙子和狼七一起带着绳索爬上悬崖顶,再用绳索把狼七垂放下去。在那个瀑布后面的山洞口停住,然后看看狼七是否能进去。爬了好久,他们才到悬崖顶端。上面的风光真美,在犇水形成瀑布前的悬崖上原来是一汪碧绿的平静的小湖泊。周围矮矮葱葱的长满了灌木,自由的鸟儿在湖面上飞来飞去。 略作休息后,其他人把钢钎打进岩石绑住绳索,狼七把绳索一端系在自己腰上,顺着瀑布水流慢慢滑下去。没过多远,狼七便被淹没在瀑布里边。不能喘气,狼七就憋着,憋不住了就换个身体姿势让瀑布把自己冲到外面换一口气。就这样不停地换气,终于在瀑布接近中间的位置狼七看见了山洞。再换一口气,狼七手抓绳索用力一荡,真的,他被山洞口一个看不见的弹簧垫子弹了回去。换口气再荡过去,狼七真炁外放,朝着洞口拍出一掌。一片星星点点的立体星云图显现出来。狼七看那几十颗星星感觉很熟悉。他再到外面换气,就用脑子努力搜索。忽然,他一下子想起来大哥教给他的“心法点阵图”,一股异常激动而又温暖的感觉冲上心头。他镇定了一下,再次荡进去,真炁外放,然后右手按顺序迅速点向那些“星星”。星云图消失了。再换口气,狼七顺利荡进山洞,一刀插进山洞石壁,稳住身体。 解开绳索,狼七把它系在刀柄上。按理说山洞在水帘后面,应该潮湿才对,可这里干干爽爽的,看着就舒适。太阳转到西边去了,山洞里边很黑。狼七拿出油纸包裹的火折子,吹着了点上一根小火炬,看着四周,慢慢向里边走。 山洞本就不大,二十几步就走到头了。靠石壁的地上,一套毛皮衣服里裹着一具骷髅。这是真的坐化了。狼七小心地走过去,蹲下来端详着骷髅头,也看不出此人生前的模样。他摇摇头,口里说了一句“前辈,原谅晚辈”就准备收拾尸骨出去。一挪脚,看见地上有字。火炬拿近了看狼七愣住了。字是用手指放出内力在石头上写的——狼七来了。可尽数拿去。蓝石绝不可给武家——狼七傻傻地看看字,又看看皮毛衣服,又看看骷髅头,突然,他一拍自己的脑袋,“这不是大哥吗!”他想起了大哥穿的那身衣服,刚才是因为火炬下衣服的颜色有所改变才没有立刻想起来。挨着“大哥”的遗体骷髅,狼七坐下来哭了,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过了好久,狼七眼泪也哭干了,就把随身带的一个大口袋打开,把衣服遗骨装进去。在衣服下面,他找到一本书,《武墓》,居然是写在桦树皮上的。翻开看看,原来是兵法。还有一颗手指甲大的椭圆形蓝宝石,他看看后塞进自己的衣襟。瀑布的水因为没有了结界,已经溅进来了,估计不久这里会被水泡上。狼七解开绳索,用力抖了三下,然后系上腰。不一会儿,上面的人开始拉动绳索,狼七回到了悬崖上面。 口袋交给了武士钊。他打开湿漉漉的口袋看看里边的东西,特别是打开油纸包的《武墓》书时,不住地感谢狼七。口中不住地叨叨:先人的遗物,终于回来啦。他抬头看看狼七,问:“英雄,你的眼睛怎么肿了?”狼七答:“水帘里看东西,能不肿吗!”哦,武士钊连说谢谢。他又似自言自语地问:“都在这里了?”狼七知道这话是敲打自己,就斩钉截铁地说:“全在。我连一根头发都没落下!”武士钊连说好好好。回去吧,众人欢愉上马。 夜里在一个村庄借宿,赵葳搞来一些酒,大家喝起来。狼七不喝,问为什么,狼七推脱说现在肚子还不舒服呢。 第二天走了差不多一天,他们才回到定边。刚过浮桥,一个人骑马飞快的跑来拦住狼七他们。来人下马,气喘吁吁地说:“武大人,不,不好啦!官府长官发现啦。刚搜查了全城,现在要贴告示,向全国发海捕文书呢!”武士钊很生气,大声骂:“混账!说话糊涂!要抓谁?”来人用手一指狼七。众人明白了。狼七苦笑一下,冲武士钊和赵葳一抱拳:“大恩不言谢!有缘再见!”说完他打马擦着定边城向北跑去。 狼七把武士钊的马拐跑了。 39:蹇 39:蹇 狼七多了个心眼,他没跑出多远,就在定边北边一个杨树林里停下来。没有行李,没有银钱,没有钢枪,怎么流浪?他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官府抓他。 夜晚,凉风习习。狼七也没找到吃的,连个兔子也没有,人马都饿。这匹马估计是饿极了,啃了几口树皮,然后也不吃了。狼七想自己不会走上水浒英雄的落草道路吧。把马拴树上,他自己跑到远远的一棵高一点儿的杨树叉上瞭望远方。不一会儿有点儿困了,他就闭眼进入假寐状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狼七缓缓睁开眼睛仔细观瞧:定边城那边驰来两匹马,马上的两个人正弓腰催马。不久,两匹马来到杨树林边上,他们发现了狼七那匹马,就勒住缰绳,左顾右看。狼七心里咦了一声。原来来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杨逍。他们下马,围着拴马的杨树转了一圈儿,那个女子还蹲下来在地上仔细闻了闻。女子站起来,朝狼七藏身的杨树方向指了指。杨逍把马缰绳交给女子,慢慢朝狼七这边走过来。越来越近了,杨逍还小声喊:“七哥,我是杨逍。你在哪儿?”狼七感觉遇到了追踪高手,藏不住了,就从树上跳下来。杨逍看见,就跑着过来。到跟前一把拉住狼七的手,急促地说道:“七哥,你被别人耍了!” 狼七冷眼看他一下,心想:你怎么知道我跑路的方向?“有吃的吗?”狼七问。“有。”杨逍回答,“在小满那。”他俩走到女子身边,杨逍介绍:“七哥,这是龙小满,十二执法长老之一。这次我就是去救她。小满,这就是七哥。”小满一抱拳,“见过七哥。”一口地道的川味。女子很直爽,狼七很高兴,赶紧还礼。杨逍要小满拿出食物,小满摇摇头。“没得吃,只有酒。为了寻气味我把吃的丢掉咯。”杨逍一跺脚,又好气又好笑。狼七笑笑,“无妨,酒更好。” 三人走进树林深处坐下,狼七慢慢喝着酒,杨逍慢慢讲着经过。那晚他走后,在外面集结丐帮弟子时顺便问了一下谁围着狼七讨钱讨吃的了,众弟子说没有。一个弟子说他看见了,但那些乞丐不是丐帮的人。杨逍就觉得不对头,看来狼七是一个不太懂江湖的白板,于是他叫来几个弟子,吩咐他们日夜注意狼七的行踪,一刻也不能看丢了。结果,弟子发现午夜后狼七被人塞袋子里背出去,弟子一路跟踪直到他们进入定边府执行使(类似行政司法的长官)家的后院。后来又见他们背着袋子转去了牢房营。第二天衙门的差役到馆驿勘验了一具尸体。第二天晚上发现狼七被放出来,三个人把他接走了,其中一个是和狼七在馆驿厅喝过酒的。再然后就是狼七知道的经过了。今天杨逍回来,弟子把事情一报告,杨逍觉得必须追上七哥,否则七哥蒙在鼓里,不定还会遭到什么坏事呢。 狼七听着,也在思考着。他问:“定边官府发出告示抓我了?”杨逍摇头,“没看见。”狼七又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中了圈套,被别人下了毒……”旁边的龙小满突然打断狼七的话插了一句:“不是毒,是蛊。”特别的川味,狼七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小满凑近狼七,看着他的脸说:“是蛊,毒虫蛊。”狼七一下子明白了,姑娘说的是虫皿的“蛊”。小满接着说道:“现在还在你的身上,没有解呢。”狼七心里一震,死不可怕,这种死法太歹毒了。他问小满:“你能解吗?”小满摇头。杨逍跟着解释道:“这种蛊很难解,估计施蛊的人或者养蛊的人都不会解。”狼七笑着问:“不会解,这蛊用来干嘛,能要挟别人吗?”狼七当时的问话说明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定式里边。小满直爽地说:“好多毒药都是没有解药的。做毒药容易,做解药难噢。”狼七歪头看着她,小满居然不屑的别过头去。狼七哈哈大笑,“我回去一趟!”杨逍赶紧拦着,“七哥,才出虎穴,怎可回头。你知道有多少人跟踪过你吗?”“多少?”“据弟子汇报,我分析起码有鱼侯的人,皇帝的人,还有一些江湖散人。”“那我更应该回去看看。你们在此等我,天不亮我就能回来。”小满笑呵呵朝狼七一点头,“有种!” 狼七骑上马要走,杨逍却执意要跟着。没办法,三人一起朝定边跑去。 定边有城防无城墙,他们三个很顺利地进入了内城来到馆驿附近。狼七让杨逍来到他身边:“你把执行使家的方向指给我看,然后你去城北。一个时辰后你放一把大火,还到那个杨树林等我。”“等多久?你要不回来我该怎么办?”狼七拍拍他的肩膀,“我一定会回去!把你的长刀给我。” 看着杨逍和小满二人远去,狼七下马悄悄潜入馆驿。此时大厅已经关闭,溜达一圈没发现什么,他就出来潜入草料库,把一袋子上好的草料扛出来。草料放到马背上,狼七骑上马朝执行使家的方向慢慢走,还不时观察周围的动静。像在皓月那次一样,他运气把自己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这次的感觉比以前更加灵敏了,他居然能听见老远处有老鼠窜跳看见老远处有猫儿蹲守。马闻见草料的香味,不时的回头想吃一口。狼七拍拍马的前肩膀,对马说:“伙计,跑起来,等会儿就给你吃哦。”马似乎通人性一样,果然加快了脚步。 离着很远呢,狼七听见执行使家里热闹的很,估计正在喝酒。于是他下马,找了个四下没有人家的歪脖树,栓好马,把草料袋子拿下来打开袋子口放在马头前。掂掂杨逍这柄长刀的分量,有些轻,但还可以用。然后他慢悠悠朝前走去。 跃上墙头,狼七顶风站着。就像看电影一样静静看着,院门口的一条大狗趴那儿啃着骨头,屋子正厅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狼七闭上眼睛定定神,再慢慢睁开眼睛,运气集中到额头中心上来。看见了,屋子里十四个人。五名侍者丫鬟,九名衣冠楚楚的大人物。有武士钊,有赵葳,有瘦猴一样的执行使大人,还有没见过的其他大人,他们正推杯换盏,不亦乐乎。屋子里边的墙角地上,正立着一把银色的钢枪。目光穿过正厅,后院有熟睡的佣人三个,孩子两个,一个贵妇人,一条拴住的狗,三只老鼠,十一匹马,一头牛。 正好,那五名侍者丫鬟鱼贯地从正厅后门走出去了后院。狼七从墙头上拿起一块石头(这里的院墙都是石头垒的),嘴里小声说出一个字“杀!”身形一掠直扑窗户,同时石块出手,院门口的狗**迸裂。一掌破开窗户,长刀翻飞,转瞬间八个人在狼七诡异的步伐下都做了刀下鬼。屋子里安静极了,除了刚才“砰”的一声仿佛木桶蹾在地上外,别人再没有听见其他的声音了。赵葳筛糠一样缩在墙角,当他看清来人后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嗫嚅着:“姑爷,饶……饶命……”狼七走近了他,笑一下,小声问:“能解蛊吗?”连着问了两遍,赵葳才摇摇头。继而他兴奋地说:“能解,姑爷饶我……”狼七站起来,把长刀伸到武士钊衣服上擦拭血迹。他本意是想问问赵葳蛊的来历及为什么害他,可没等狼七装逼范开始表演呢,赵葳窜起来朝狼七抛过来一样东西,然后转身就跑。狼七本能地一歪头,刀上用气,朝赵葳的背影撩过去。头一次,这是狼七头一次成功地通过武器把内气外放,刀气就如一把真的刀一样把赵葳从屁股到脑袋一分为二。狼七看看手中长刀,连刀上的血迹都被内气吹掉了。他满意地笑了。搜一下他们的衣服,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狼七把摸到的几十两银子和几两金子揣进怀里。然后,他扛上自己的钢枪,飘出院子。 马把那一袋子料都吃了,看见狼七走回来还朝狼七打了个响鼻。狼七拍拍马的脑袋,小声说:“我以后叫你小凡吧,你是第二个叫小凡的马了。小凡,和我去干点儿大事吧。”此时,北边火起,隐约听见人群的呼号声。狼七跨上马,慢慢朝北边走去。 他在等,等定边的总兵从什么地方出来,最好他能来到火灾的现场。 ———————— 我听到这,不解地问:“当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想通过一件轰动的事改变一下定边的政治生态、经济生活及勾心斗角的现状。” ———————— 如他所愿,接近火灾现场的时候他看见有几个百人长围着一个大人物点头哈腰。那是个和狼七年龄仿佛的年轻人,看他虽然没有穿官服或者盔甲,但素衣还是华丽的,身材也很健硕,是个军官的样子。要知道在中土当兵为将除官服盔甲外,其他的衣服都要自己置办的。 狼七骑马慢慢走近他。大家忙着救火也没人注意,就这样狼七在离他十几步远的时候才被一个百人长拦住:“你干嘛哪!不救火来这儿干什么?!”百人长很生气,站在狼七的马前把鞭子举了起来。狼七大声问:“我是来问问,那位年轻人是总兵大人吗?”百人长怒目,“关你屁事!总兵大人在此,还不速速退去!”说着一鞭子朝马头打来。马小凡(请让我这样亲切的称呼这匹马)被鞭影一惊,人立而起,躲过鞭子。这匹马的反应有多快!狼七更快,“是就好!”好字没说完呢,钢枪一抖直没入百人长脖子,顺手一挑,把个二百多斤的尸体抛向总兵。总兵啊一声,也不含糊,一闪身躲开了。他又顺手抽出一位伍人长的腰刀,手指狼七,“拿下他!”不用拿下,狼七已经催马跳过来了。手中钢枪飞舞,正是独孤九剑的破阵式,两个百人长被砸飞出去,三个士兵被怕碎了脑袋或者肩膀。到近前,狼七俯身,一枪直取总兵。总兵把刀一横,借着枪来力量顺势滑向一边,然后跳起来隔着一个士兵向狼七劈了一刀。狼七扭身把枪把一抬准备拦刀,结果噗一股刀气迫入身体,右肩一阵剧痛。内气外放,狼七遇到了狠茬子。狼七顾不得多想,抛枪抽刀跃下马连劈三刀,催动真炁,把内气提到极致外放出去。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竟然逼迫的总兵连连后退。三刀过后,狼七的进攻达到顶点,需要换口气。趁这个档,总兵跃身过来,刀影重重连绵不绝杀向狼七。狼七把长刀舞动起来,似乎风雨不透,但全是守势。总兵进攻一共施展了四十九刀,这是个说出来都恐怖的刀法,还要一口气完成,狼七觉得自己突破极限的封挡都可以载入史册了。四十九刀过后,总兵没有接着进攻,但是狼七杀红了眼,提一口内气,使出了王破教给他“屠龙刀法”中最霸道的一招:亢龙有悔。一共九刀,每一刀前后的刀气叠加,如排山倒海般摧枯拉朽。如果遇到高人,在九刀施展的中途硬碰硬破去一刀,那么反噬受伤的就是狼七自己。很遗憾,总兵大人没有这个能力或者说他低估了屠龙刀法以及施展者此时的毅力,他被轰的体无完肤。到死他都没明白,怎么突然就天降这样一个杀神。这位总兵,无意中创造了一个记录:他是定边唯一一个死在任上的总兵。 狼七抄起钢枪,轻松地冲出包围,跑出了定边城,跑到了杨树林。看到狼七跑回来,龙小满拍着自己的胸口直说:“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 喘了一会儿气,狼七接过杨逍递过来的酒囊,猛灌了几大口。接着杨逍又递上来一大块干肉,狼七赶忙把嘴里的酒咽下去,看着杨逍。杨逍一笑,“顺手偷的。”狼七一把抓过来,大口撕扯大口咀嚼,不一会儿,那块肉就进了肚子。 连夜出发,他们仨继续向北。 第二天,人困马乏,他们就找了一个北山坡的沙坑,躺下休息。在狼七旁边,杨逍打着哈欠问:“七哥,执行使那些人杀了吗?”“都杀了。”“那你回来的那么晚,遇到什么麻烦了?”“没有,顺道把三个百人长和总兵杀了。”“啥玩意!”杨逍一下子坐起来,困意全无,“那总兵可是武状元赵连城啊!”估计狼七没有听见他这句话,因为呼噜声已起,他睡着了。 此时的他们还不会知道,十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就是因为狼七丢失了姬舞阳的信,凉州王菊被人锤杀。 40:解 40:解 继续向北。 海捕通告以前是别人的阴谋,现在不是了,在狼七的努力下它成为了现实。狼七不能因为自己就拉着杨逍、龙小满满世界流浪,所以几天后狼七召开三人会议,商量大家的去留及方向问题。 开会第一句话,狼七没有全部交底地问杨逍:“老弟,姬舞阳给我一封密信,说有事可以找人帮忙,有赵葳,有你。什么情况?你和姬舞阳有交情吗?”杨逍看着狼七笑了,“七哥,姬舞阳的信上提到绝对不止两个人,对吧?”狼七点点头。杨逍继续说:“没有交情,只是交易。”狼七好像明白点儿,叹口气,“交易,不靠谱!”赵葳小声反驳,“交易有时比交情靠谱。”狼七投来疑惑的目光。杨逍就干咳一声,继续解释:“交情是人的感情。感情分很多种。终生不变的好交情一辈子遇到三五个都是幸运的。过命的交情就更少了。大部分交情都是一时的感情交集,求同存异,当环境改变时或者交情变淡时自然会有所改变。交易则不一样,各取所需,两不相欠不说还能增进信任。但人性的劣根性是利益最大化,比如战争,以少胜多的常被歌功颂德,以多胜少的就被鄙视。交易比交情好就是因为交易成本比交情成本低。”靠,一番言语弄得狼七哑口无言。老半天,狼七才冒出一句自我解嘲的话:“你很像我的大学老师呀。”杨逍进一步道:“七哥,不是大学,是太学。皇帝办的叫太学!”狼七有一股想踢他一脚的冲动。杨逍接着问:“七哥,信呢?”狼七无奈地说:“在客舍丢了。”杨逍惊讶道:“完了,我也要亡命天涯了!” “不能跟我一起亡命天涯。你们还有大好的前途。”狼七稳稳心神还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龙小满说话了,“七哥,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诚信第一。”每次小满开口狼七就想笑,不知道为此遭了小满多少白眼。这次也不例外。狼七问:“什么交易?”小满好像故意生气一样努努嘴:“我帮你解蛊,你帮我杀一个人!”“好。你说,谁?”“林予。”“交易取消。”接着狼七说:“我们各奔东西。我去亡命天涯,你们还有大好年华!”说完,他也不等杨逍、小满同意,起身上马就往北跑。杨逍骑马赶紧追上来,拦住狼七的马头,说:“七哥!别生气嘛。小满早就和我说了,想解蛊你去嵬人部落试试。还有,你想找我们的时候就在有丐帮人出没的地方画上这个符号,丐帮弟子自然会通知我。”说着杨逍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好的麻纸交给狼七。狼七笑了,“这是交情还是交易?”杨逍打马跑开了,一边跑他一边说:“你最好冒充丐帮弟子,才容易出关!” 狼七向北走。路上他想:帝王一定交易大于交情,交易多于交情。 王菊,凉州士子的翘楚。一般在文学、文化方面西北边的凉州、雍州、幽州都要比东南边的扬州、沂州逊色不少。而恰恰在林离皇帝开始的第一次科举时,凉州出现一位惊人的奇葩。王菊,居然一路三试“过关斩将”和扬州苏道宇一同到大殿跪拜皇帝,要皇帝当场出题给他们当场考试以决谁是状元。 林离高兴地表示,前有孤城《帝都赋》,今有新人来旧朝。当场出命题作文《帝王赋》。王菊和苏道宇一样半时辰内交了试卷。王菊论述居多,讲出了帝都帝王和百姓的舟与水的关系,颇有文理。而苏道宇的赋满篇赞颂帝王德行施为将感化天神激励百姓,更化用“易经”之“帝出乎震齐乎巽”来说明上有德焉下有治焉,更合乎林离的想法。苏道宇被钦点状元,王菊也被赞赏嘉许。林离亲受新官职“谏议郎”给王菊,王菊以父亲新亡回家守丧为由肯辞。皇帝初不允,最后在老臣建议下为王菊赐名“皇帝学子天下人师”,要其多为中土培养人才放他归乡。 这样的人和姬舞阳能有什么交易? 姬舞阳给了他孤城的诗词赋的笔记抄本。看来不是不能交易,有时只是交易的事物不对。王菊表示只能买不能要,姬舞阳要价一万两,王菊没有,怎么办?打一张欠条。 在狼七的信丢失后,王菊被人锤杀了。应该说他的死有四个帮凶:姬舞阳、狼七、密信和欠条。 为什么要说这一段?因为若干年后狼七听说这个故事时还自责不已并表示歉意。要说姬舞阳心思细密吗?还远远不够。 在北市口,狼七画下了丐帮的符号,然后他就在附近转悠着等。因为他出不去,北市口看似松散实际查的严。商人有行商证明,官人有腰牌印鉴,百姓有通行证,狼七啥都没有。 没多久,一个丐帮弟子悄悄接近他,朝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狼七跟他转到一个僻静处。弟子问:“你有什么事还是找什么人?”狼七简短说:“我想安全出城。”弟子伸手,狼七问干什么。“拿钱来?”“多少?”“十二两。”狼七奉上银子。 第二天早上,老地方,来两个人,一个人拿剃刀给狼七简单休整了一下胡须头发,又拿一个烂臭水果把味道抹在狼七的衣襟上。然后那个弟子塞给狼七一块画着符号的绸子,告诉他下午内部人当值,盘查时报姓名丐帮执法长老杨逍就行。狼七问冒充别人好不好。弟子白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下午,狼七冒险一试,顺利通过。骑着马儿唱着歌,狼七朝雁山北跑起来。初夏的草原,熟悉的味道,心旷神怡! 一个月多后,狼七坐在那区家的客厅上喝着酒。 狼七不隐瞒,直接告诉那区他是从蜀国姬舞阳那里来的。那区似有会意,说他和姬舞阳也算是有交情。狼七说自己中了别人下的蛊,那区说你来对了,没有我不能解的蛊。这么容易吗?狼七有些不相信。 两天后,那区领着狼七觐见了嵬王。嵬王表达了对巴尔特尔的思念之情并赞许巴尔特尔的所作所为。同时希望巴尔特尔能在天神洞府探索上有所作为。巴尔特尔表示一定尽力。 得到嵬王的允诺,那区邀请巴尔特尔在十月份一起进入“洞府”。 七月十五,月亮很圆。在祈神殿前的场地上,嵬人巫神围成一圈儿,那区在中间穿着神袍跳舞。巴尔特尔全身被洒满了桃叶泡的水,在那区旁边坐着一声不敢吭。不一会儿那区请来了嵬人守护神。 守护神一改常态地说起了今年春耕夏耘的琐事,还是边上敲鼓的二神提醒才把话语转向巴尔特尔:“我们(注意,守护神的自称是我们不是我)是为了嵬人来的,嵬人不好我们功德缺失。但是孩子你,我们不是咋乐意来。”二神说:“帮帮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吧。”守护神阴惨惨地笑起来,“你问问,他俩谁无家可归?是可怜的狼孩子还是天神国土的孩子?”二神愣了,因为他不知道守护神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不能不接话呀,不接话守护神生气会不辞而别的。于是他糊里糊涂地说:“都是一样的可怜孩子,帮帮吧,他中了蛊。”这句话成功地引起了守护神的注意,他“咦”了一声。就看见那区翻着白眼把脸转向了巴尔特尔,好像在认真地看着他。敢情刚才守护神根本没把巴尔特尔放在眼里。坐着的巴尔特尔感觉很憋屈。好久,守护神说话了:“极品!老身还能有幸看见极品?”二神赶忙说:“请大神明白告诉,弟子糊涂啊。”守护神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告诉你,你懂个屁。”神仙骂人一样糙。二神有点儿冒汗了,他看向巴尔特尔。见巴尔特尔没什么表情,就接话道:“还是请大神明示!”说着他还跪下磕头。守护神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始慢慢说:“噬魂蛊,不是毒虫那么简单。施蛊者死了,蛊得不到命令,等它长到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自行其是。要么离开身体要么吃了你的魂魄。哈哈哈,离开身体,可能吗?只有吃了你它才会离开。哈哈哈。你们的运气真好!”守护神不说话了。刚问出个端倪,二神不敢马虎,磕头又问:“大神,什么是魂魄?”守护神似乎挺高兴,“问得好,问的妙。这才是凡人应该问的问题,这才是神仙应该修的问题。哈哈哈。灵魂为二实为一。生而有灵魂随之。魂既为灵舍,体即为魂庐。魂离灵在人不死,然因其无舍不能行其权耳。灵散魂在体亦无所用矣。”二神听的一头雾水。反而巴尔特尔内心澎湃不已,这和大哥说过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二神问:“大神,所以……”巴尔特尔忍不住,截了二神的话:“所以,施蛊者活着就是噬魂蛊,施蛊者死了可能就变成噬灵蛊。”守护神一阵手舞足蹈:“沃卡卡,你还很有灵性啊!哈哈哈。”守护神不笑了,他单独对巴尔特尔说:“看在你这么灵气的份上,我把解蛊的方法托梦给那区。你问他好了。走了。”以往这时二神要唱念礼送的歌辞,今天他却一反常态磕头问:“大神,事情紧急,就现在说吧。”守护神把头转向他,一字一顿到:“不——急,我——喝——酒——去!哈哈哈。”守护神走了。那区恢复过来,满头大汗,精神萎靡。他问巴尔特尔,“守护神说了吗?”巴尔特尔赶紧扶住他,不住地说:“说了说了。谢谢你谢谢守护神!” 41:损 41:损 接下来的日子,巴尔特尔的蛊毒没有发作也没有任何的不适,但是那区也没有告诉他任何的解蛊办法。有一天巴尔特尔暗示那区,问他睡觉做梦没有。那区开心地笑着说他睡觉几乎从来不做梦,即便做梦也想来就忘记。坏了,是不是守护神忘记托梦了还是那区把梦忘记了。巴尔特尔也不好意思追问。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天。倒是那区突然问巴尔特尔:“巴尔特尔族长,你的解蛊的事没见你行动啊?你自己已经解蛊了吗?”巴尔特尔一阵苦笑,正好就把守护神的话告诉了他。那区一拍脑门,“你咋不早说,别是我把梦忘记了。今晚早点睡,祈求守护神来托梦吧!” 一连好几天,守护神也没有给那区托梦。又恰好的嵬王派那区去了北疆,巴尔特尔也就不着急了。守护神不是说“三岁”吗,还有时间。所以巴尔特尔就把心思转移到神庙及天神洞府上来。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边,把自己掌握的有关信息全部罗列出来,慢慢地寻找线索。精神困顿了,就活动活动筋骨,把屠龙刀法和独孤九剑练上几遍。等身体疲劳了就打打坐养养神。 那天,他在夜晚打坐后就把大哥的遗物“蓝石”拿出来研究。无论张小凡还是狼七、巴尔特尔,对宝石都没有任何过多的接触,更别提研究了。翻来覆去地看了老半天,冰凉的宝石都被他折腾热乎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想起来吴仙人看他紫水晶的动作,就照着感觉对蓝石模仿了一下,也没什么头绪。 第二天出去散步,看见好多人到山上采来菊花,红黄绿紫,粉白金青。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知道菊花有这么多种颜色。有认识巴尔特尔的人就问“皓月族长,拿一些吧,放在家里香着哪!”巴尔特尔感谢地摇摇头,他对家这个词很敏感,那人如果不说家没准他真就买一些了。不过此时他产生两个疑问:秋天买菊花是什么习俗?那么多种颜色放在一起好看还是单独一种颜色好看?这两个问题他没好意思问,怕别人笑话他吃饱了撑的。 继续走,他就顺着卖花人的指引走上西边的山岭。这里才好看。菊花开在杂草丛中,这边是成片的金黄色、紫红色,那边是星星点点的粉红色或者白色。如果说乱花迷人眼,那就是走马观花,只要你驻足慢赏,花才是醉人的。此一想,就好像巴尔特尔有个灵窍突然被打开了:人看花还是花看人?人观花怒放还是花瞅人开心?那天,守护神为什么要托梦而不是直接告诉?为什么那个二神要磕头请守护神告诉?为什么守护神说他要喝酒去? 巴尔特尔飞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打坐沉思。思路虽然还是混乱,但是有几样问题巴尔特尔似乎能肯定答案:比如,守护神说的喝酒去,是不想外人知道办法或者那个二神根本就是外人,还有人醉了也许魂魄或者灵魂才容易离开,才好托梦。比如,姬舞阳和他姐姐姬向雨都是神族,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个“棺材”对神族修复身体或者说基因有用呢。他又拿出蓝石,盘腿坐下,慢慢进入冥想状态,他用心去看自己掌心里的这颗蓝石。慢慢地,他感觉自己化身为一股青烟,被蓝石慢慢吸过去。挺好玩儿。在快接近蓝石的时候,巴尔特尔想离开它。可念头刚动,蓝石似乎一下子变成贪婪的巨兽要一口撕碎巴尔特尔,一股大力把巴尔特尔扯向蓝石。巴尔特尔越用力,拉扯的力量也变得越大。惊魂的巴尔特尔提真炁一掌拍向蓝石。拉扯力一下子消失了,但脑海里似乎又传来那声熟悉的“咦”。 惊魂未定的巴尔特尔飞快地休书一封,告诉那区的信使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封信交给蜀国姬舞阳将军。为防止泄密,巴尔特尔只在信上写了八个字:菊花泡酒,梅前雨落。什么意思?但愿姬舞阳明白:嵬人这里可能治姐姐的病,十月前姬向雨一定要到。 转眼十月了。巴尔特尔和那区及一帮相关人等全部来了。嵬王也在附近,等洞府开门时嵬王也要进去看看,所以这里戒备森严。 现在没有照相录像技术,所以要求进入的人必须尽可能记住更多细节。早几年,巴尔特尔告诉他们密码后,每年都有一批画师进入,分别“速写”洞府的各个部分。为此,嵬王还专门成立了一个“速写”画院,专门培养人才应对每年一次的洞府开门。巴尔特尔问过那区,拿一块巨石抵住门不行吗?那区说不行。关门时无论什么在门口——包括人——瞬间弹出外面,门能无阻挡地关闭。 洞府开门了。 巴尔特尔排第二位进入。那区颤抖着手输入密码,门在轻柔的女声中滑开。巴尔特尔进入这曾经熟悉又陌生的第一层。右侧那一排棺材还在,盖子依然是半滑开的状态。和那区商量好了,这次巴尔特尔主要是登上升降机去看那些写着“基因”的东西去。进来好多画师,每一层几个人画哪部分都是事先演练好的。巴尔特尔还是走向了“棺材”,他要研究研究。只是此时姬向雨还没有来,不知道她能不能来。 不一会儿,嵬王来了。众人如捧月一样拥着嵬王参观各处。走到巴尔特尔身边,嵬王示意巴尔特尔继续,不要被他打扰。这个举动让小凡想起以前某个领导参观工厂的情形。哦,巴尔特尔一下子想起来,自己不能把洞府拘泥于它是飞行器的想象,也许,它是一个“工厂呢”?果然思路决定出路啊,小凡在“棺材”盖上面摸出来一个立体投影控制器(不摸它不出现)。控制器显示的是一串串英文字符,还有按键字符。巴尔特尔没动,他只是在想,这都星际航行了,是不是有些东西应该更高级点儿才是,比如什么精神控制器啦,这些似乎太原始了吧。然后他又想,如果是“殖民”的话,是不是所有参与工作的人都要掌握最高科技,比如“奴隶”?想到这,巴尔特尔在字符按键上打出instruction,没反应。他又试着打出shuomingshu,也没反应。估计猜的不对。最后他想试试shiyong,叮一声,投影器显示图像:一个人伸胳膊到棺材顶部,一根探针伸出来在胳膊上刺了一下,人随后躺进棺材,再显示棺材盖打开后人出来。末了,显示四个词:原始基因修复器、采样、修复、复检结束。图像消失了。这一切除了巴尔特尔还有旁边两个画师看见了,他俩看的目瞪口呆,忘记画了。巴尔特尔朝他俩严肃地说道:“画下来!”为了画师能记住,巴尔特尔想再演示一遍。于是他把自己胳膊伸到棺材前部,果然一个探针伸出来叮了他一下,还没有蚊子叮的疼呢。嘟一声,图像出现,显示两个字:拒绝! 巴尔特尔带着疑问走上升降梯来到第二层:一排排的管子连着各种样式的管子,多达几千个。可苦了这里的画师了,想把这些东西完全画出来,那要几年都不一定。巴尔特尔看出来了,如果洞府是个工厂的话,这里就是来去料的仓库或者是自动生产车间。 第三层,是分门别类的储藏罐。那区弄错了,或者他故意给了巴尔特尔一个错误的信息。那些巨大的罐子前都有一个牌子,虽然各有不同的文字但以英文字符居多,并且每个牌子上都写着两个字:液氮。而其中一个封闭的小舱门上写的“基因”二字后面还有一个英文词testing,这是基因测试装置。 晚饭众人就在洞府里边吃的。巴尔特尔觉得这次虽然大有发现,但似乎没什么用。他还有一个疑问,上一次他醒来能从里边打开出去,别人不也能这样做吗?那区说不能,就是因为你那样出来的我们试着做,死了好几个人呢?“为什么?”“只有洞府外边门自己打开,里边才能打开。” 第二天下午,乔装改扮的姬舞阳领着十几个人把姬向雨送来了。 42:益 42:益 姬舞阳来了,虽然嵬王不知道需要治病的人是谁,但一点儿也不敢轻慢。秘密接见姬舞阳后嵬王立刻差人叫来那区和巴尔特尔。 四个人见面,嵬王开门见山:“姬舞阳将军为了自己妹妹的病亲自赶来!虽然我不知道怎么治谁能治,但还是请那区和巴尔特尔族长鼎力相助。帮助姬将军就是帮助孤家!”姬舞阳站起来谢礼,随后道:“听闻嵬人打开了洞府,便想来一试。我父王(这里他称呼自己父亲为王,拉低到和嵬王平等)晚年得**,几年前得怪病一直未愈。嵬王和那区大人应该知道,我父王的儿子(这样说弟弟,也是另类了)几年前也是得怪病死的。今来的唐突,实是姬舞阳考虑不周,还望见谅。恳请诸位帮助我父王留住这最爱的幺女。”说完他还向那区和巴尔特尔行了谢礼。 好!巴尔特尔就知道,和嵬王说这件事还是姬舞阳出面最合适。话说的很明白,嵬王也没有单独留下那区或是巴尔特尔交代什么秘密指示,所以立刻行动吧。其实,巴尔特尔明白,一切赌博式的医治是那根探针决定是与否的。这和自己以前的经历不同。 在众人去为姬向雨准备进入洞府的工具的档,巴尔特尔小声问姬舞阳:“这是赌博,你再考虑一下?”姬舞阳说:“我都考虑五年了。赌博总比活死人强!”那就干吧。 巴尔特尔和那区在前引导,姬向雨身着薄纱,被众人用车小心地推进洞府。到了棺材旁,巴尔特尔转回头看看姬舞阳,姬舞阳朝他点了点头。巴尔特尔小心地捧着姬向雨的手腕轻轻移动到棺材顶部。一跟几乎透明的探针出现了,机械没有任何犹豫“叮”了姬舞阳的手臂一下。巴尔特尔心里一阵紧张,生怕听见嘟一声。没动静?嘟嘟,巴尔特尔分明听见两声。接着有女声从四面传来:重新鉴定!探针一下子伸过来刺进姬向雨的手臂皮肤下面,好一会儿才看见透明的探针吸取了满满一针的血。巴尔特尔捧举着的手不自觉地发抖。突然,嘟嘟嘟嘟声连续响起,四壁红光闪烁,传来加大音量的女声急促的话语:基因重置开始!基因重置开始!基因重置开始!除了姬舞阳,那区及巴尔特尔外其他人吓得趴在原地不敢动弹。紧接着棺材盖飘起来约一人高,投下水纹一样的光幕把姬向雨罩起来。巴尔特尔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弹开好远。巴尔特尔趴在地上就看见姬向雨身上的薄纱破碎为粉尘飘向四周,而姬向雨的身体则被棺材盖吸着放进了棺材里,接着看见棺材盖迅速盖上。嘟嘟嘟声音变大,更大音量的女声四面传来:其他生命清理开始!其他生命清理开始!清理倒计时:十,九,八……巴尔特尔啊一声从地上跃起,一边大喊“快跑!”一边对地上的众人手提脚踹催促他们离开洞府。有吓的不会动弹的两个人被巴尔特尔一只手一个抓小鸡一样拎起,随巴尔特尔跳出洞府大门。最后一跳,巴尔特尔回头看见棺材上面显示的投影字符:complete for 200000……大门瞬间关闭。大地开始震动,巨大的轰鸣就仿佛底下闷雷翻滚。巴尔特尔朝大家喊“离开!远点儿——!” “洞府”晃动,身上厚厚的砂石开始纷纷脱落,就像动物抖去身上的泥浆。大地开裂,洞府泛着银光的躯体开始拔节一样从地里徐徐升起。一股炙热的气流随着洞府尾部巨大的火焰扩散开来,众人立即有窒息的感觉。明显能看到洞府周围的东西都被烧焦了。忽然,火焰停止,如此反差巨大的安静让人们忘记了刚才的骇人场面。一小会儿,“嗡”一声,洞府冲天而去,半个呼吸间,看不见踪影了。 众人恢复。姬舞阳一下子抓住巴尔特尔的衣领子,脸憋得通红。他的手劲很大,勒的巴尔特尔喘不过气来。看着巴尔特尔双手乱舞,姬舞阳自知失态,她松开了手,然后像个小女生一样坐在地上哭了。巴尔特尔挨着她也坐下来,喘了两口气,他把右手搭在姬舞阳的肩膀上,姬舞阳顺势依靠在他的胸膛上,“狼七……呜呜呜……姐姐没了……”巴尔特尔拍拍她,“会回来的。”“要多久?”是呀,要多久?如果那个数字后面是“小时”的话是十年,总不至于是二十万年吧? 洞府“跑了”,解释一下吧。嵬王召集了所有进入过洞府的人开会。谁的解释或者说谁的猜测也没有巴尔特尔说的有分量。今天要么是一次总结会议,要么就是巴尔特尔的批判会议。 巴尔特尔用自己认为大家能听懂的话解释了自己认为的基因理论。然后说姬舞阳的妹妹因为是神族后裔,又因为她病了,所以洞府带着她去另一地方修复基因去了。看看,我也在棺材里边躺过,但因为我不是神族后裔,所以什么也没有发生。嵬王拉长了大脸,只问了三个问题:第一,洞府去了哪里?巴尔特尔说不知道。第二,什么时候回来?巴尔特尔说不知道,但可以猜测是十年。第三,你在带姬将军妹妹进去治疗前是否知道会这样?巴尔特尔肯定地摇摇说不知道。嵬王谁的面子也没有给,下座位直接回去后堂了。 姬舞阳要回去了,禀告嵬王说要带走巴尔特尔。嵬王回话说不能亲送了让外事大臣代为恭送姬将军,巴尔特尔因为还有事情要协助那区处理,暂时不能离开嵬人部落。姬舞阳见不到巴尔特尔,临走时就叫人传话给巴尔特尔:皓月族长大人,你想去哪里都行,没人敢拦住你。这句话是**裸的威胁。姬舞阳恢复了她的“铁娘子”本性。 那区也不来,一个多月了巴尔特尔就被软禁在这个小院子里。连屋子里边栽种的菊花也早就凋谢了。窗外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如果巴尔特尔想走,这几个嵬人兵士拦不住,但如果自己给皓月族人带来麻烦就不好了。另外,除了类似的软禁,暂时还没有其他出格的“惩罚”。巴尔特尔也乐于安静地宅着。他要来一壶酒,正准备喝点儿睡觉,外面的守卫兵士进来:“皓月族长大人,嵬王让你立刻去望京觐见!” 巴尔特尔到了望京后,被通知明天早上帝都承天殿觐见。当晚,那区差人送来一封信,只写了一句话:鱼侯来了。 早朝后,巴尔特尔被宫人领着进入承天殿。因为天气冷,大殿里摆放了十几盆火炭,难怪巴尔特尔老远的闻见烟火味。朝嵬王行过大礼后,嵬王赐座。嵬王第一句话说:“巴尔特尔,你看看左边,谁来了?”巴尔特尔转头,果然,刚才那个黑袍背影是鱼枉儿。巴尔特尔朝鱼枉儿施礼,鱼枉儿笑盈盈站起来说:“皓月族长大人不必客气。你这离家一去就是两年,别说我了,就是皇帝陛下也对你甚是思念呢。今儿个儿,我就是来接你回去的。”说完他朝嵬王一施礼,然后坐下。嵬王善意笑笑,说道:“上柱国是不是不要走得太急,我嵬人虎肉佳酿你还没有品尝呢?”鱼枉儿浅浅一笑,又施礼道:“哪敢叨扰,实在是俗务繁忙,又急于回复皇帝陛下呢。”嵬王哈哈一笑,“好吧。传旨!”巴尔特尔一愣,就看传旨官手捧嵬王旨走到巴尔特尔面前,“天狼皓月族长巴尔特尔接嵬王旨!”靠,什么鬼?巴尔特尔跪下来,就听传旨官高声朗读:“盛天安德嵬王旨,即日起,任命天狼皓月族长巴尔特尔为我天神子民嵬人部落神巫,与那区神巫共同参议嵬人侍神事务。此!”巴尔特尔有点儿蒙,传旨官把嵬王旨卷起来双手递到巴尔特尔面前。巴尔特尔抬头偷偷看看嵬王,又看看鱼枉儿,鱼枉儿正在朝他挤眉弄眼示意接旨。“谢嵬王。巴尔特尔定不辱任命!” 外事大臣和那区等一干队伍直送鱼枉儿和巴尔特尔出京城十里才回去。巴尔特尔骑在马上拿起嵬王旨朝马车里的鱼枉儿晃了两下,鱼枉儿趴车窗上咯咯笑着大声说:“你不知道吧,蜀国封你做蜀——国——顾——问——相国!已经通报中土天狼啦!” 43:夬 43:夬 能劳师动众让鱼枉儿亲自来接,巴尔特尔是何等的尊荣啊!但表面臭美,暗地里巴尔特尔心里不是滋味。这份尊荣来自于哪方面呢?是自己皓月族长的身份,是对中土战斗的功劳,是研究神庙的成绩还是蜀国封自己相国的虚荣呢?恐怕都不是。巴尔特尔想起杨逍说过的交易大过交情的话。无奈摇摇头,又苦涩地笑了。 “你笑什么呢?”不知道鱼枉儿什么时候打开了车窗透气。此时他们正在狄州向西行朝向明城。巴尔特尔看那就要沉入山脊的红日,想起凉州过往的经历,回答鱼枉儿道:“我笑大漠孤烟难掩长河落日。”“穷拽啥呀!”鱼枉儿拉上车帘。 鱼枉儿说的对呀,人穷志短天穷不雨。山穷处水尽头,眼见起高楼。风吹燕往几度秋?空空落落是与否,欲语泪先流。 狄州边城,鱼枉儿命令停车。巴尔特尔来了顽皮劲儿,打马跑到鱼枉儿车前,笑嘻嘻地说:“上柱国大人,边城有浪子,无事不驻留!”可能本来鱼枉儿也就是停下歇歇,下车活动活动腿脚什么的,巴尔特尔一句话让她改变主意,对车队百人长下命令:“拿我的令牌,到边城清肃闲杂人等。让边城守备在长河渡陶然亭备宴置酒!告诉他,中土天狼正二品巡察使巴尔特尔来巡!”这是明目张胆的索贿,还是打着两个人的旗号,关键是我啥时候成了二品巡察使?巴尔特尔一阵笑,有酒喝就好。他打马围着鱼枉儿的马车跑了一圈儿,高喊鱼侯万岁!车厢里的鱼枉儿“幸福”地看着他,哈哈笑着说:“我最多只能活千岁。” 什么?他也是神族! 继续走了一个时辰,车队到达陶然亭。陶然亭背靠山丘面对长河。山是银装素裹,河是麟龙蜿蜒。此时长河渡舟车在岸,陶然亭人马喧嚣。能想到吗,一片长亭外支起两口大锅热气蒸腾,长亭下几十条几案错落有致。都准备好了,边城守备却不在。守备辅(类似私聘的师爷)行跪叩大礼,但是鱼枉儿却极其不悦:“起来吧。守备大人死了怎么不报我皇?”守备辅战兢兢回复:“上柱国大人,不,不是的,是守备大人正在审案,不,不能立刻放下不管。还有,巡察使崔浩大人,哦,早来的,守备大人正在接待。审案,接,接待,所以……”看看,吹牛逼说巡察使,现在巡察使撞车了吧!巴尔特尔看鱼枉儿是深谙为官之道,就见鱼枉儿立刻笑盈盈起身虚扶守备辅起来:“你叫什么名字?”“草民贱名程世立。”鱼枉儿道:“程世立不势利,我喜欢。你还跪着干嘛,快起来。这都是你安排的吧?挺好挺好!这些大概需要多少钱?”程世立虽然站起来了,但赶紧施礼,“不敢谈钱。”鱼枉儿的笑能杀人,“那,这钱是你出,守备出,还是朝廷出?”程世立快哭了,他又跪下了。鱼枉儿哈哈笑着道:“我说了,起来。你的膝盖怎么这么软!钱我出。一百两够不够?”程世立不住地点头:“够了,呜呜……”他居然哭了。 宴席开始。巴尔特尔先举杯敬上柱国说:“大人,俗语无官一身轻,今天咱可否开怀?”这是什么女人,就见她笑呵呵回答:“可以呀!”一饮而尽后她哈哈笑着说道:“记住,狼七,人无法脱掉名和利。你说可否开怀,你行,女人不行。哈哈哈!” 守备来了。官服上沾满了泥雪,都冻住了。来到鱼枉儿几案前跪下道歉。鱼枉儿没醉,但是似醉一样的说道:“何来迟?为什么穿官服?今天我鱼枉儿请客,是私人宴席。要么你回去,要么你换素装来喝酒!”国之上柱,虽然醉话,谁敢不听。守备就脱了官服手抖着上来敬酒。用东北人话说,鱼枉儿太能整事儿了,轮到守备敬酒给巴尔特尔,鱼枉儿在旁边说:“这才是正二品巡察使大人,你怎么素衣敬酒?”守备吓的赶紧放下酒杯又去穿上官服。 鱼枉儿先醉的,坐马车回去边城馆驿。临走,她还舌头打硬地对巴尔特尔说:“狼七,你,你问问,他为什么,来晚了——?” 大家醒来已经是中午。简单地吃了馆驿的菜粥,又喝了一壶醒酒茶,巴尔特尔觉得该出发了,就去鱼枉儿客舍外高声请示。好久,里边的上柱国才答话,“你问了吗,守备怎么来晚了?”巴尔特尔心想:你个小女人,咋还没完没了呢!他回复:“守备说了,审案嘛!”估计巴尔特尔的语气刺激了鱼枉儿,他高声道:“告诉守备,未时升堂,你替他审案,我旁听!”“我……”巴尔特尔心里开始骂娘。 升堂。巴尔特尔坐在中间,守备大人坐左边,鱼枉儿坐右边,守备辅侍立几案前。巴尔特尔就问守备昨天审的什么案子?守备说昨天是重审案子三宗,是崔浩大人陪审的,还没有定案。鱼枉儿说审案子是证据不足吗,还不定案?守备回复是自己的定案崔浩大人说依中土律不合。巴尔特尔让人拿来中土律。哈哈,整整十八卷,摞起来有一人高。巴尔特尔的头都大了。鱼枉儿看着巴尔特尔嘴角露出嘲笑。巴尔特尔干脆让人把律书摞放在自己身边,右手按着律书,高声喊:“带第一案卷宗和当事人!” 第一卷宗名字:东门生杀辱母者。三月前,东门生杀人黑音。前东门生母亡,土葬。黑音闻其葬有金银,掘墓未得,遂曝尸骨于荒野。东门生欲杀之。等十年后,黑音母死,东北门生杀黑音。巴尔特尔问守备怎么判的,守备说罚银二百或者牢狱二年。问为何?答:黑音科举秀才,罪不至死。东门生私刑于黑音,但念其孝,减轻处罚耳。巴尔特尔再问崔浩何意?答:东门生无视科举之政,一味愚孝,当重罚。巴尔特尔看看鱼枉儿,鱼枉儿竟别过头去不看他。巴尔特尔判:无罪,立即释放。 第二卷名字:卫长女杀镇长。年前,卫长女父亲酒后与人争执生男孩好还是生女孩好,被镇长乱棍打死。后,林家酒宴,卫长女执砖击杀镇长。守备判卫长女做奴仆三年以恕其罪,崔浩以为当斩。巴尔特尔判:无罪,立即释放,赐忠烈女牌坊。 第三卷名字:临安失盗。半年前,临安镇张文报自家强盗入室,劫掠无数逃去。至今追捕疑似者九人,未定案。守备欲疑罪从无释放羁押的九人,崔浩以疑罪从有,欲严刑拷打。巴尔特尔让带上张文。一个时辰后张文到,巴尔特尔问话,张文闪烁其词。旁边一直不说话的鱼枉儿突然说:“巡查使大人何不传唤张母问讯?”张文听到,磕头认罪,原来是他把家财赌输,恐老父责罚,其母与他主意谎报失盗。巴尔特尔问似此如何判?守备答杖三十。巴尔特尔判:杖三十,罚九十两银子赔付羁押的九人每人十两。 判完了,巴尔特尔礼问上柱国可否?鱼枉儿冷着脸说道:“一个都没杀?你太心慈手软了!传巡察使崔浩大人!” 崔浩来,对鱼枉儿施礼时贼眉鼠眼的偷看巴尔特尔。鱼枉儿面无表情,“崔大人陪审失据呀!”崔浩吓的赶紧解释。他的解释巴尔特尔一句都没听进耳朵。鱼枉儿听崔浩解释完后转头问守备:“他索了你多少钱?”简直晴天霹雳!守备跪下,不说一句话,身体直哆嗦。鱼枉儿轻轻道:“不说实话,你死!”守备嘴打着哆嗦,“三,三千两。”鱼枉儿笑了笑,“我中土律,为官索贿一千两即斩立决!”崔浩跪下直呼冤枉。鱼枉儿竟是朝自己的百人长努努嘴,“崔浩审案不公,索贿三千,斩立决!”哭嚎的崔浩被拖下去了。鱼枉儿对巴尔特尔说道:“此事烦请巡察使大人禀明我皇。”人是你杀的,要我去解释!巴尔特尔只觉得这个女人心太歹毒了。 接着往回走。 估计再有两天就到明城了。这天天气很好,巴尔特尔一改往日的沉闷,打马跑前跑后的。还不时地呼号,发出狼啸的声音。跑累了,他想起淇水那个小姑娘的歌声,就模仿着唱起来。不知何时,鱼枉儿打开车窗帘,看着巴尔特尔笑。忽然,他朝巴尔特尔喊:“喂——那个小伙子,你愿意嫁给我吗——?”巴尔特尔一愣,随即哈哈笑着说:“男人不嫁——!”鱼枉儿又喊:“那我嫁给你吧——!”巴尔特尔听见,打马一溜烟儿地跑远了。鱼枉儿咯咯笑着关闭车窗帘。 44:姤 44:姤 到明城的第二天,皇帝旨意赐给巴尔特尔一进小院落,仆人四个(这个不能退,是皇帝的眼线),补发一年多的俸禄两千多两银子,另赏赐暖房丫鬟两个。巴尔特尔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仆人告诉他是暖被窝的。 ———————— “那里是什么被子?”我问小凡。因为前些天他说姬向雨盖的还是毛毡子,难道没有被子吗? “其实应该叫盖子。没有棉花,也就没有棉盖子。有钱人盖毛皮,毛毡或者丝绸里边铺上一种茸草,每年换一次,没钱的人家就盖绳子编起来的茅草。天狼和嵬人多盖毛皮,毛毡子。” “暖和吗?” “还行。不能拿咱们的东西去比较呀!” “也是。” ———————— 巴尔特尔把银子交给仆人保管,让他们来了一次大采购。然后晚上吃火锅。他把仆人及丫鬟都叫过来一起坐,谁敢哪?巴尔特尔流氓了一回,一脚把个椅子踢得稀碎,告诉他们,进入我家就要守我家的规矩,否则我不是赶你们走,而是杀了你们!众人哆嗦着坐下。开始吃了,巴尔特尔有一句没一句的问问姓名啊,家里有几口人呐,年收入是多少啊等等的家常,慢慢地仆人们不那么拘谨了。两个丫鬟是被家里卖出来的,等于没有家了,其他人则都是有家有口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巴尔特尔就想,看现在情况我一年俸禄两千多,他们给多少合适呢?他问仆人,仆人答不需要大人给工钱,帝都内务府统一发放他们的工钱。那是多少呢?每人每年二十两。又问丫鬟工钱多少?两个丫鬟站起来低头答道不要工钱,主人给饭吃给衣穿就行。巴尔特尔看着不到二十岁的两个小女孩,鼓鼓的胸脯好像正在发育,就说让你家人来赎你们回去,赎金不要了。居然把两个丫鬟吓的跪下了,一个说契约没到期不能赎,一个说家在越州早找不到家人了。巴尔特尔问契约什么时间到期,丫鬟小声说一直到死。啪一下,巴尔特尔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屋外去透透气。不一会儿,仆人和丫鬟们全都出来跪在巴尔特尔身后。巴尔特尔等了一会儿,转身回屋继续吃。他朝外面喊,让他们都进来。巴尔特尔对六个人说:咱家规矩就三条:第一,以后见我不用跪,犯错了也不用跪,施礼就行。第二,从今天开始,你们每个人在我这里每年领二十四两银子,每月二两按时发放。第三,咱家的事不能说的不要跟外人说,跟说谁都不行。特别是第三条,你们谁犯了我一定杀了谁。众人又要跪下,巴尔特尔一瞪眼,全都哭了。 在巴尔特尔黑色笑话的感召下,后来这顿火锅大家吃的非常开心。醉酒的巴尔特尔回到房间发现有个丫鬟躺在自己床上,他很生气:“滚回自己房里去,躺我床上干什么!” 连着几天,皇帝和鱼枉儿也没来什么消息,巴尔特尔就开始自己的宅计划:打坐练炁,舞刀弄剑,看看野史笔记,改善伙食。他想皓月了。就让仆人去想办法把自己写的一封信送去天狼皓月。信里写道巴尔特尔非常想念皓月族人,但自己很忙没时间回去,希望大家团结,相互照顾。如果白圭有空就来明城聊聊天。还有自己的族长任期要到了,皓月赶紧选出新的族长和副族长,要记住族长不能连任。牛羊是生存的根本,要多多繁殖,但是也不能肆意破坏草场,注意合理放牧。钢铁冶炼不要光顾着产量,还要注意质量,要大胆尝试往钢铁里边加入其它金属,炼出好的合金我会大大地奖赏。诸此等等。 时间很快,腊月二十三了,人们都在准备过年。巴尔特尔家也不例外,仆人丫鬟各个高兴。赶上这么个主子,仆人回家一说都让四邻羡慕的要死。巴尔特尔还让大家每人做一身新衣,包括自己。仆人建议,主人的新衣他们手拙,不敢缝制,还是请专业的裁缝好。于是第二天下午,裁缝来给巴尔特尔量好了尺寸。 腊月二十五,帝都来人宣巴尔特尔觐见。 朝会后林予单独接见了他。问了近况,问了在嵬人部落发生的洞府“逃跑”的事,问了巴尔特尔是否思念皓月等等。然后皇帝问他需要什么官职,巴尔特尔表示不需要,自己懒散惯了,回去皓月最好。皇帝笑了,“放你回去!你还能干正事吗?”随后,皇帝给了巴尔特尔“一棒子”,“赵连城何罪,你杀了他?” 巴尔特尔赶紧跪下:“定边快成了中土的毒瘤,赵连城负有一定责任。”“那你去管理好了?”“呃……”“说笑的,看你为难的样子。”最后,皇帝居然小声地神秘地说道:“你多大了还是单身?”“臣有妻儿。”“在哪儿?”“暂时下落不明。”“恐怕不是暂时吧。你是普通人,最多百十岁,不着急?”“臣……”“有人来向孤家请托向你求婚了。呵呵呵……”林予捂嘴笑了。“臣暂时不想成婚。”皇帝根本不顺着他的话说,“你说求婚好呢,还是赐婚好呢?”巴尔特尔头上冒汗。“回去吧,等着明天接孤家旨意。” 巴尔特尔逃也似的离开帝都。到家把房门一关,连晚饭都没吃。 第二天,皇帝圣旨到。任命巴尔特尔为四品谏议郎,封大江亭侯。巴尔特尔嘴里嘟囔:这是升了还是降了呢?有个晓得世故的仆人小心地告诉巴尔特尔:为官政绩不高,所以做四品谏议郎,封侯呢,是因为战功卓著。“哦——”只要不是赐婚就好。 正月初一,所有在明城官员都去帝都朝贺,巴尔特尔也穿上别扭的官服去了。散朝后,鱼枉儿在侧殿叫住了巴尔特尔。她朝巴尔特尔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说:“我和皇帝说了。”“什么?”“你嫁给我呀!”“我,不想……”鱼枉儿一把揪住巴尔特尔的耳朵,“不想什么呀,嗯?以后我年轻貌美,你就变成一个糟老头子,我还没说嫌弃你呢。长能耐啦!”说完她放开巴尔特尔的耳朵,用手摸摸巴尔特尔的脸,“刮刮胡子。哦,放心,我会给你养老送终后再娶的。”说完她大笑着朝内殿走了。巴尔特尔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地侮辱,极大地侮辱!还不敢发脾气。 这个年巴尔特尔过得提心吊胆。有好几次他想逃跑,但是没敢。那天喝醉了,看见丫鬟又躺在他的床上——“我不会把第一次给你的”——借着酒劲他把丫鬟睡了。其实巴尔特尔做的不对,他的第一次早给了热那亚。 45:萃 45:萃 天启六年。春耕大典后,白圭来了。 巴尔特尔抓着白圭的肩膀左看右看,这小子变黑了,胡子也比以前茂密了。“你几岁了?”“七哥,我三十三岁啦。你呢?”巴尔特尔哈哈一笑:“哈哈,不知道!三十三岁,还单身吗?”“嗯。”巴尔特尔一巴掌拍在白圭肩膀上,“咋想的!你最多也就活个八九十岁,还不找老婆,小心没人养老送终!”“没事,七哥。你不也单着吗!我给你养老送终,然后我再自杀。”“滚!从现在开始,记住,记住啊,我三十三岁,立春节的生日。” 白圭带来了皓月的消息:人们好着呢,小孩子数量都超过大人了。牛羊好着呢,现在发展到十万多头了。牧场好着呢,有几块牧场专门用来种草,以便冬天牛羊过冬吃。办学好着呢,小孩们都上学了,再淘气的也要读上个两年,不听话妈妈就狠狠地打他们屁股,说不读书巴尔特尔族长回来知道了会把你变成下崽的牛羊呢。色楞格干的不错,老人孩子都拥护。现在和皓月走的最近的就是呼斯楞一族和赫颜部。你的大家制度也不错,生产效率提高很多,就是每年选举家长比较麻烦一些。巴尔特尔问:“什么大家制度?”“嗯?你忘了,是你让每十个小家组一个大家的。以前人少很好办,现在人多,生儿女娶妻嫁女牛羊转来转去的很麻烦。”哦,巴尔特尔想起来了,“我不是说这制度就执行一年吗!”“说过吗?”“我以族长身份下最后一个命令:废除大家制度。”“恐怕不行了?”“啊?”“刚选出的新族长是色楞格,你是副族长。色楞格没有取消大家制度的打算,他还把大家扩展为战斗编制,以后没有伍人长了。”“靠——” “七哥,你咋不结婚呢。”“我不是结过婚吗!”白圭叹口气,“唉,热那亚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七哥,你再结婚,我就结婚!”“好的,一言为定。” 巴尔特尔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他又想起了杨逍的“交易大于交情”的话。 白圭住了十天,然后依依不舍地走了。临走前,巴尔特尔要他训练一万骑兵,每个骑兵配钢枪、长刀、短剑、弓箭、轻质皮甲、马两匹,名为“虎贲军”。白圭兴奋,表示不辱使命!自此,将来天下扬名的三大骑兵全部诞生:白起的羽林军,姬舞阳的流川军,白圭的虎贲军。 婚期定在上巳节。传说天神儿子的生日。那天人们要结伴去水边沐浴,此后祭祀、郊游、宴饮。 婚期越近,巴尔特尔越是忐忑不安。以前张小凡结婚就是,前两天想逃跑。妈妈把他抓回来,找大夫打了一个吊针。大夫说这是心理问题,叫什么婚姻恐惧症。打完针就好了。张小凡问大夫打的什么药,大夫说是生理盐水加维生素C。这里哪有维生素C呀,巴尔特尔就叫仆人想办法弄胡萝卜,真别说,别讲弄到,几乎走遍大街小巷仆人问的人连胡萝卜是什么都不知道。没办法,巴尔特尔就喝酒,喝醉了就睡觉。 还有两天,巴尔特尔似乎酒都喝不下去了。猛灌了几大口,他就躺在床上“烙饼”。半夜,帝都来人,宣巴尔特尔觐见。还有一辆小马车,巴尔特尔疑惑地上了车。 巴尔特尔迷糊又清醒,知道马车是从帝都后门玄武门进入的。在坤宁宫,巴尔特尔跪见皇帝林予。林予喝酒了。红红的脸,乜斜着凤眼斜卧在榻上。也没叫巴尔特尔平身起来,就笑盈盈地说了第一句话:“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是姐姐,你做我弟弟,可好?哈哈。”巴尔特尔自己站起来,听这句,酒醒了一半。坏了,女皇帝喝多了认自己做弟弟,行也不对不行也不对。他说:“陛下,您的亿万子民都是您的亲人哪!”“混账话!”林予笑着骂人,“我现在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弄死我呢,都是亲人,亲人,亲人才不靠谱呢。”巴尔特尔施礼告罪,“我非神族,才疏学浅生性愚钝,当不得您的弟弟。”林予身子向前探,醉眼看看巴尔特尔,“狼七,你不做我弟弟也行,就做我的夫君吧。哈哈哈,天下江山给你一半,如何?”巴尔特尔赶紧跪下,“臣不敢!”“不敢要江山还是不敢要美人?”“都不敢。”巴尔特尔说话声音颤抖。林予躺回到卧榻上,自言自语:“那你为什么和鱼枉儿结婚?”此时,巴尔特尔很想装作昏倒,人事不省才好。 “来人!拿酒来!”宫女拿来酒。“你们,都滚出去!”林予看看巴尔特尔,“仆人说,你天天喝酒,好像不开心。”巴尔特尔心想:该死的仆人!“你把酒喝了!一醉解千愁。”林予不拿酒,巴尔特尔还想喝酒呢。于是,毫不客气,他拿起那坛酒,咕咚咚灌了下去。酒里有**,巴尔特尔腿一软,倒下了。 那一夜,谁知道呢? 婚礼隆重而又繁琐,没有导婚司仪的指引巴尔特尔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鱼枉儿说是娶巴尔特尔,但仪式主办地还是在巴尔特尔的小院落举行。鱼枉儿用足了心思,把个婚礼彩带写上鱼枉儿和巴尔特尔的名字,虚有的官职什么的都没有写。此番心意巴尔特尔还是很感动的。百官除官服来贺。最后到的是皇帝的圣旨:一番赞美恭祝词语后赐巴尔特尔“御弟”名份,然后是赏赐礼物一大堆。宣完旨意后,传旨官对巴尔特尔说:“皇帝说了,给你名份是怕上柱国欺负你。这样,以后有了委屈可以回家找姐姐诉苦了。”说完他还笑了。 从辰时开始,迎亲、祭祀天神,拜堂到宴席敬酒,直到申时末才结束。巴尔特尔疲惫而又醉酒。鱼枉儿也趁大家不注意,脱了皮靴子揉自己的脚。一百多仆人打扫“战场”,巴尔特尔和鱼枉儿乘彩车回去上柱国府(鱼侯府)准备入洞房。 两个人都很累,但新婚的疲惫挡不住洞房的刺激。鱼枉儿好像久未吃腥的小猫咪,把巴尔特尔折腾了一次又一次。中间还叫了一份醒酒汤,巴尔特尔迷糊的不肯喝,鱼枉儿喝了,精神一些后把巴尔特尔又…… 第二天,巴尔特尔先醒过来,对上柱国府不熟悉的他去个厕所回来还走丢了。问了个仆人领路,在房间门口他看到众人围着新婚的床山呼海叫。 鱼枉儿,死了。 46:升 46:升 巴尔特尔被反绑着双手蹲在椅子上。 这里是俗称天牢的神刑司,级别没有刑部高,但是专审二品以上的大臣及皇亲贵胄,所以是牢狱中的“贵族”。既然如此,在皇帝没有给出最终的裁决的时候不会像普通的刑事衙门那样乱打乱罚,因为谁知道明天哪个牛逼人物无罪出去了依然牛逼,给他难看的人谁能有好果子吃吗! 今天是个例外。表面的“御弟”尊荣毁在了对面的审判长官身上——崔浩。他没死。因为鱼枉儿口中的斩立决对上这样的二品大员是要皇帝批准的。估计那时是鱼枉儿要给巴尔特尔一个好感。春心懵懂犯了错误。 崔浩也不说话。自己端个茶壶在那喝的滋滋响。巴尔特尔也不理他,蹲着对别人来说很痛苦,他不怕,此时魂游天外。 谁的心思更重呢?巴尔特尔小巫见大巫了。崔浩对衙役说:“取百枚钢针来。再把御医老李头叫来!”钢针和老李头来了。崔浩问老李头:“不能死人,钢针扎哪些穴位比较好?”估计老李头这个不受别人待见的御医是个变态,他兴奋地罗列了比如哭、疯、痒、瘫痪、痴呆等等数十种针法。最关键的是崔浩很欣赏地竖起大拇指,然后说:“慢慢地都尝试一遍!” 遭罪喽。巴尔特尔、狼七也就是张小凡,从来没试过如此的生不如死的感觉。他恨哪:为什么神经不但不麻木还这么敏感。一天一夜的折腾,巴尔特尔最后昏死过去。崔浩怕他死,叫人拿凉水浇醒了,又让人把竹筒插进巴尔特尔喉咙,灌下滚热的米粥后才打着哈欠宣布退堂。衙役都累了。 天快亮的时候,巴尔特尔强忍着疼痛尝试运行真炁,但提不起来一丝一毫。丹田气海里他感觉到有一条虫在蠕动。巴尔特尔的身体变化惊动了它,它十分不安分地窜来窜去,倒把巴尔特尔弄得痛上加痛。巴尔特尔有一种想剖开自己肚子的冲动。 第二天,崔浩的把戏继续。巴尔特尔坚持的时间缩短了。崔浩感觉很没意思,就早早收场了。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巴尔特尔尝试了所有人间人类所能想到的各种酷刑。奇怪的是从始至终崔浩也没问他犯了什么罪也没给他定下什么罪。巴尔特尔不成人样子了。屎尿污身,到后来虎狼一样的衙役都不忍心下手了。 这一天,牢房进来四个衙役,带来一大桶热水,把巴尔特尔塞进桶里来了个沐浴。怕他死在里边,两个衙役一直用手抓住巴尔特尔的头发保证他的脑袋一直露出水面。给他换了内衣,外衣照旧给他套上。巴尔特尔猜到了:有个大人物要来看他了。大人物不能被自己臭走了,也不能换上干净衣服显示出待遇好。 晚上,丹田的虫子蠕动一阵子后就不动了。出奇了,巴尔特尔没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他睡着了,居然还做了一个梦。就像小凡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一只狐狸跑过来,看样子他想吃对面的一只鸡。但是小鸡的旁边有一条大狗,狐狸绕来绕去不敢行动。后来,不知何时狐狸爪子上多出一根骨头,它把骨头抛向远方。那条狗腾空跃起,飞快地跑着追那根骨头去了。狐狸得意地走向那只小鸡。 巴尔特尔醒来,回忆着这个清晰的梦。想起嵬人守护神的话,他不自觉地喃喃自语:“死吧,死吧狼七。把身体还给他原来的主人,也许你还能回去家乡呢。”说着,他费力地抠出缝在衣服下摆里的那块蓝石,张嘴把它吞进肚子里。然后他尽量坐直身体,调整呼吸慢慢进入入定状态。把自己“变成”一缕青烟,接近蓝石,任由蓝石把青烟吸进去,直至全部。 第二天中午,皇帝林予来了。崔浩行跪接礼,并简短汇报了巴尔特尔的情况。巴尔特尔被衙役抬出来,没有任何意识。不一会儿,御医老李头也来了。他给巴尔特尔把了脉,又用银针扎了几处穴位后,禀告皇帝:巴尔特尔“死了”,活死人。林予叹口气,对崔浩说:“锤杀了吧。”忽然,她发现巴尔特尔的衣角有撕开的缝线,就走过去慢慢撕,从里边扯出一块上等的绸布,是一块边上绣着凤凰的裙子边角。她一下子想起那夜晚那悬崖的山洞。攥紧那块绸布,林予转身就走,大声命令崔浩:“把他交给姬舞阳!” ————————— “怎么回事?”听到这里我不得不问张小凡。 “我死的尊荣啊,高哥。我只听说过历史上苻坚为了鸠摩罗什发动了对焉耆、龟兹的灭国战争。呵呵,鱼枉儿的婚事谁不知道,她死了更是瞒不住。一个多月都不见我出来,蜀国朝中土要相国,嵬人朝中土要神巫,没有得到实质的答复后,嵬人陈兵十万欲攻打狄州,姬舞阳更是直接攻占储城,京城里还出现了神秘的杀手。” “杀手是谁?” “王破呗。白圭还领着一万皓月虎贲军向中土移动。林予调动军队迎战,白起居然称病不出,天狼呼斯楞部和赫颜部也不听调遣。” “哦,林予不得已而为之。那她也够狠的。” 张小凡笑了。 47:困 47:困 巴尔特尔死了。 狼七死了。 张小凡死了。 就在皓月千年铁矿坑的上面,小凡看见的是深不见底,他像个风筝漂浮着,“风筝”下似乎有根线,从无尽的深渊中伸出来,牢牢的系住他。 他想:没有风,风筝怎么能飞呢?大风呼地从下面刮起来。风筝的线绷得紧紧的,他感觉那线就系在自己的脚踝上,勒进肉里,疼的要死。他伸手从怀里抽出匕首“屠龙刀”,一下子割断风筝线。风一下子弱了,然后张小凡就变成飘飘的树叶,打着旋儿朝那无尽的深渊飘落。 眼前是一片稀稀落落的森林,南边仿佛就是天狼的草原牧场。张小凡骑着马小凡(拐来的马)孤独地走在森林的边缘。他感觉自己迷失了正途,好想回去以前的村庄。身后传来风过树叶的沙沙声。马小凡人立而起,张小凡也抓紧了手中的钢枪。人马互相壮了胆,他们一起回转身看到树林里跳出来一只斑斓老虎,一只狮子,一只龇牙咧嘴的狼。三匹野兽无声息的发动了进攻,朝张小凡扑过来。张小凡一勒马的缰绳,马小凡高高跳起来,在空中来了个自由转体一百八十度,张小凡顺势把钢枪插进了老虎的心脏。人马落地,马小凡拼命地向南方跑起来。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片黑压压的狼。 张小凡这片树叶继续向下飘落。皓月路口的铁牌匾上站着成群的乌鸦,一块腐肉从一只乌鸦的口中掉落,乌鸦群飞起过去争食,顿时黑羽漫天。张小凡很是愤怒,朝身边的迪丽胡丽哲别大喊:射死它们!哲别打马上前,举起弓箭。瞬时,箭雨迎天,乌鸦纷纷坠落。最后一个幸存的乌鸦怪叫着逃离了。在山间那所狼七的小房子门口,热那亚穿着绿色的裙子坐在一张石凳上,正在磨一把小匕首。张小凡下马,幸福地看着她,她也抬起头朝小凡微笑。走上前几步,张小凡从房门看进去,老族长迪丽胡丽野狐的尸体钉在墙上,一把钢刀从右眼插进去。张小凡看的不忍心,别过头去,可是他恰好看见热那亚正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小凡大喊一声抱起了热那亚。 张小凡这片树叶继续向下飘落着。在悬崖顶上,风光无限。张小凡和林予赤身裸体的从草地上坐起来,相拥着看向远处的飞鸟。那些鸟正把一个一个婴孩儿从树林里边衔出来放进小湖泊里。孩子们被长着大尾鳍的鱼儿擦洗身子。然后,一个个胖墩墩的婴孩儿带着笑声随着湖水滑落,跌去那瀑布下的深潭。张小凡低下头,在林予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林予娇嗔地说道:把你的心给我吧! 张小凡这片树叶继续向下飘落到淇水渡口。白起站在渡口的码头上,对小凡说:“你为何寻找的如此痛苦?”张小凡回答:“我打不开那扇大门。”白起问:“你失去了对天神的信仰吗?前途如此灰暗。”白起朝小凡招招手,然后走了。白起身后出现两道关闭的巨大铁门。张小凡走到铁门前,掏出“屠龙刀”插进铁门的缝隙。渐渐用力,铁门吱呀呀被他打开。林离变成了一个巨人用左手抓住鱼枉儿的头发,正在那儿狰狞怪叫,鱼枉儿悬空的身体下面是翻滚着火焰的岩浆。鱼枉儿看见小凡,手脚挣扎,朝张小凡喊:“狼七救我!——”张小凡举着屠龙刀冲过去,一边喊道:“放开那个女孩儿——” 张小凡这片树叶飘落到一块巨石前轻轻落下。在巨石的一个小洞口前,他变成一把“倚天剑”钻了进去。咚,咚,咚,似有巨人的脚步接近,原来是大哥。“狼七,你不该来这里!”说着,他抓住剑柄,把小凡变成的剑身慢慢抽出剑鞘。原来倚天剑不是重剑,而是一把漂亮的身材修长的利刃,外面的剑鞘和他在一起才是重剑,只不过那剑鞘也是精钢打造的罢了。大哥“嘿”一用力,把张小凡化身的倚天剑掷向空中。张小凡就像着火的流星,滑过天际。 路过广寒宫,张小凡看到傻傻的王破正拿着刀砍桂花树呢。 在缥缈的云端,一群着仙衣的老者正在喝酒。其中一位伸手轻轻捉住了飞来的张小凡。老者看看手中的玩具大小的“倚天剑”,低声骂道:“蠢物!无才何能倚天!”正是张小凡脑海里曾经出现的那个声音。老者骂着,随手一丢,张小凡又变成树叶翻滚起来。旁边一位弹琴的仙女,正是姬向雨。她见小凡翻滚到自己的面前,连头也没有抬一下,拿指头朝树叶一弹,张小凡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正在穿越隧道的子弹,砰一声,打进一个人的身体里。 张小凡一下子醒过来,感觉屁股湿湿的。他大喊着:“靠,尿床啦!”竟然是小孩子的稚嫩声音。一位年轻的女子跑过来,双手伸进小凡的咯吱窝处把他举起来,高兴地喊:“三谦说话啦!三谦说话啦!” —————————— 听了一段小凡梦境一样的旅程述说,我问:“你又穿越变成别人啦!” “是呀。但还是在那个世界。“我”那时五岁。据说穿越后是那个孩子说的第一句话。他妈妈高兴极了。” “嗯哼,你这狼七,巴尔特尔,张小凡,又是五岁孩子的,够乱的。” “不乱。我成为那个孩子以后,只有张小凡的记忆,而狼七呀巴尔特尔什么的全部消失。” “那你现在述说的是别人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我回来后一下子知道的。就像看了又一部电影。” 我忍不住哈哈笑了,“好吧。咱们再看一部电影。穿越、玄奇、武打、爱情、古装……哈哈哈” 48:井 48:井 三谦能说话了,是多么大的事情啊!他爸爸为了庆祝特意花了五十文钱买来一壶老酒半只鸡。把鸡腿给只长了四颗牙的三谦啃,鸡翅给了老婆,剩下的才拿来下酒。看着满手油的三谦,他爸爸叶志文拿手指勾勾三谦的小下巴,“儿子,再说一句,让爸爸听听。儿子,儿子,再说一句……” 张小凡中午醒过来的,一下午他都在为自己成为小孩子纠结懊恼不已。后来挠挠脑袋撞撞头,也不死呀,他就自我安慰:人生重新来过也好。这次要努力学习,长大报效祖国。可是,等他静下心来看看这个家,偷偷地哭了:破房子,烂瓦一定在房顶;四壁是稻草加泥巴糊上的。仅有的一口大木箱子,妈妈打开时他还看见那是空的。伤心哪,假如这是投胎的话咋不投个富贵人家?是我德行不好吗?整个下午,他都不开心。 也许是小孩子的缘故,所谓的爸爸回来又去买了鸡,他咕咕叫的肚子告诉他:该吃还是要吃的!叶志文在喝酒,三谦一闻就知道那是劣质的黄酒,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倒是这个鸡腿,颇有香菇炖鸡的味道,很好吃。吃完了,也饱了,面对叶志文不时地挑逗三谦来了兴致,说话算什么本事呀,你看我的——“爸爸!”砰,叶志文从破床沿子上跌到土地上。然后他摸着屁股朝外面厨房烧水煮菜叶的老婆喊:“翠花!翠花!你听听,咱儿子叫我爸爸啦!”翠花跑进来,又那样地把三谦举起来,“儿子,你再叫妈妈!”瞅着翠花的样子,三谦心里挺酸的,他不禁小声叫了一句:“翠花,妈妈。”三口之家,两个大人乐得不要不要的,三谦被抱来抱去折磨的不要不要的。都累了,三谦说出了一句让爸爸妈妈当场瞠目结舌的话:“我要看书,儿歌、诗词、声律启蒙一类的不要。我要大人物写的经史子集。” “呃……” 叶志文家里哪有什么书呢,祖上八代都是习武之人,虽不是功夫大家,但会写自己名字后一生都浸淫在自己的叶家拳上。说来也有意思,虎背熊腰的叶志文,祖传的叶家拳居然是祖祖祖祖祖祖祖奶奶发明的。所以,每当有人笑话他打的是娘们拳时,他都义愤填膺,但,他真打不过那些人。后来,叶志文发明了一个好办法,就是别人再笑话他时自己就心里暗暗地想:我是你祖宗嘞! 扬州姑苏城外玉皇庙镇桥头村的叶志文,三十岁混了个镇上的保甲(治安员)。两年后的一个夏天勇救落水妇女林翠花,后来就在爱的感召下和林翠花成亲了。虽说成亲那天岳父家一个人也没来,但二十两纹银加一口大箱子的嫁妆让叶志文陡然小富。鼓秋两年,叶志文三十五岁了,终于当个爹了。小叶志文,哦不,叶三谦出生啦。因为习俗,他出门听听邻居说什么,有人说三千,好耶,回去给儿子起名字三千。后来戈壁的王老五说忒俗气了,后来在他的建议下改名叫叶三谦。叶三谦的出生让这位邋遢老爹觉得人生十分有意义。好事成双,那年他因为陪镇长大人赌了一次钱后替输钱的镇长挨了打,就升任了保长。哈哈,运气来了大江水都挡不住。只是一年后有一个事闹心:三谦啊,只会天天尿床,不会说话。 说话了,还这么不俗气。让叶志文四年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找隔壁的王老五借书,王老五拿当自己孩子一样重视,把家里的书底搬空了,小叶三谦甩掉大部分书后留下三本书:《易经》、《滴天髓》《儿歌三百首》。 “这,是不是怪物?”“你才是怪物,你全家都是怪物!”那天叶志文还书去骂了王老五两句,然后高兴地回家了。 手抄的《易经》似乎有错误之处。先不说小凡记忆的历经三古的作者伏羲、文王、孔子全部变成了“天神”,就是画卦也只有先天八卦图而缺少后天八卦图。小凡想估计是抄的问题。等以后看见好的本子再说。于是他拿个没燃烧透的木棍,用黑炭那头在书上补画了一个后天八卦。就这一件小事,两年后引发了桥头村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关于《易经》的大辩论。论辩双方:叶三谦加翠花加叶志文(他们俩主要是助战打气)对王老五加私塾陈介老先生。论辩结果:没有结果。论辩引发的结果:叶三谦免费在陈介的私塾上学。 因为三谦画了一个图,因为这个图两年后被王老五看见了,他琢磨不明白就以三谦糟蹋书籍为由喊来三谦一家人要其解释清楚。开始时翠花和叶志文一阵道歉,后来看到小三谦说什么八卦图还有先天后天的分别,王老五一脸懵逼的样子,就听任小三谦和王老五逞口舌了。王老五一拍几案,“我还治不了你啦,请陈介老先生来!”陈老来了,手捻胡须听王老五介绍情况,又看看那个图,又看看三谦,他不相信一个孩子能有关于“天神书”的发明解释。就问:“小家伙,你在哪里抄来的。”三谦挠挠脑袋,不好说,只能说从自己脑子里抄来的。“那你说说先天和后天的区别(八卦图)。”其实三谦说不明白的,只好把自己想法全说出来,也不管对不对。“先天是宇宙时空模型,模拟的是世界的样子。乾在上为天,坤在下为地。后天是宇宙运行模型,乾坤就不单单指天地了,还是方位、是属性。”陈介听着,又拿起图看看。他一拍脑门,“小子,你抄了奇门里的遁甲图。戴九履一,二四为肩……”“不是。”三谦喊得很大声,“那些数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一到九的数字连起来,它就是太极图。”陈介看着图琢磨琢磨,问:“既如此,你尝试卜一卦!”“我,我卜的不准。”三谦泄气了。叶志文和翠花此时来劲儿了,他俩和围观的人纷纷给三谦打气。陈介和蔼地笑笑,“不准不怕,你卜三卦,只要准一个,以后我教授《易经》就加上你的后天八卦图。”“好吧。”卜什么呢?王老五说:“给你一个容易的,你卜明天会不会下雨?”随着王老五的话,人们看看天,此时西来微风阵阵,云色渐黑。王老五取来铜钱三枚,陶碗一只。三谦用小手虚捧着铜钱,慢慢摇着,口中叨叨地念念有词。哗楞,他把铜钱丢进陶碗。如是者六次后他就去翻看《易经》。陈介一把按住书,问:“你只摇了六次?”三谦抬头看看他,“啊。测字还一次不摇呢。”陈介脸有些难看,但他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掌。此卜得小畜卦,没有动爻。书上写着:密云下雨,自我西郊。三谦指着“下”字说:“此当为不字。明天不会下雨。”再卜,围观者中一个老汉喊:“孩子,老夫家牛丢了两天了,给我卜一卦吧。”众人纷纷称是。三谦如复,得需之巽。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巽卦: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三谦断此卦说:“明天正是月末,牛会回来。”第三卦,陈介来了兴致,“三谦,我岳父,就是我夫人的父亲半年前离家贩运粮食,本当上月归还,可他至今未归。前几天我为此卜,得地天泰卦,你怎么解?”三谦眨眨眼睛,口无遮拦,“乾为父,您的岳父已死。”陈介拂袖而去。王老五用手指着三谦说:“你,你你,这孩子,口无遮拦!”随后他朝众人说:“大家散去吧,散去吧。小孩子的话,不要信啊。”三谦说错了话,别人可能感觉不妥,叶志文和翠花可不这样看。他们为三谦的表现高兴不已,晚上还给三谦煮了一颗鸡蛋呢。 第二天没有下雨。第三天那个老伯伯来了,进门就喊牛回来啦,高兴的不行。手里拿着一条小鱼干,说是感谢小先生。 五天后,王老五来了,告诉叶志文一家一个好消息:陈介老先生让三谦去他私塾上学,不收学费。哦,这才是真正的大好消息。翠花笑的合不拢嘴。三谦偷偷琢磨人家岳父的事,可也没敢问出口。 就这样,天赐十四年秋,三谦上学了。 49:革 49:革 快乐的童年。叶三谦在桥头村小有名气,书不但读的好,还很是懂礼节。风言风语的传,叶志文能生出这样的孩子简直是奇迹,会不会是隔壁的……叶志文那天喝多了,晚上把王老五家的门踹开,张牙舞爪地问王老五,王老五起誓发愿地表示此事绝对冤枉。叶志文醉酒的脑袋想了想,三谦五岁才说话,本就是不可思议,怎能把一个奇迹想的这么俗气呢。 叶志文偷偷溜到陈介的私塾,等了一下午捞到机会问了陈介一个问题:三谦咋说话这么晚呢?陈介思索好半天,说:确切的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但在搜狐野史中有记录云人坐胎时灵魂进入,也有出生时灵魂才来的,估计三谦是出生五年后灵魂才来的。这个回答让叶志文很满意。他回去告诉翠花咱儿子灵魂来的晚,是天神指派的弟子下凡呢。翠花很高兴,后来跟街坊四邻说三谦是天神儿子下凡呢。再后来街坊四邻又说…… 小凡在没有文化的朋友圈儿里,借着三谦的身体快乐地成长,直到他十三岁。 天赐二十年,皇帝下诏,立长子林震为太子,封扬州王,封地扬州姑苏。 整个姑苏是太子的。但是太子的花园太小了,周围全是喧闹的贫民,这怎么能行。在太子的默认下,太子府大管家花不缺开始了“圈地运动”。一般的民众给钱搬迁,有钉子户全部乱棍打跑了。等到再一次把花园范围扩大到桥头村的时候,家里破房三间地无一垄的叶志文成了钉子户。五两银子让他搬迁他实在是不肯的,和来人要五十两。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能要回翠花的二十两银子的嫁妆就行。花不缺哪有心思管这些破烂事,一个字“打”,几十个家丁拿着棍棒把叶志文和翠花打死了。 陈介和学生说这是最后一堂课,放学后私塾也就不在了。三谦怀着沉痛的心情听完老师的讲课,蹦跳着回到家,看见的是:房倒屋塌,碎土乱草下是爸爸妈妈的尸体。小凡愤怒极了,抱着死了大不了再重生的信念,拿块儿石头就和旁边的太子家丁干起来了。能赢吗?一顿乱棍老拳,三谦被打的东躲西藏。邻居中有人喊:“三谦快跑!”于是叶三谦奔着河边向着水稻田狂奔。背后飞来几块石头,砸他脑袋上,他也只觉得震动而没有疼痛。 姑苏城往东百里,有小城名东升。城中富户叶如是晚年有子叶柳,弱冠结婚,娶妻本地官宦之女陈桃,生子叶之谦。一年后叶柳染疾花柳病死。十三年春,痴呆呆的叶之谦离家玩耍,大江泛舟竟捞月落水。家人反复打捞不见尸首。老太爷大病,陈桃也被折磨的茶饭不思瘦了许多。老太爷身体刚刚转好,就吩咐家人,“找!”就是把扬州翻个遍也要活见人死见尸。 这一天,四个家丁正在桥头村附近晃悠,没头苍蝇一样东一下西一下。这是没目的的撞运气。看见一只水鸭子在稻田里扑棱翅膀,几个人一商量,干脆,逮一只晚上吃烤鸭吧。他们就四面包围,慢慢向水鸭子靠近。注意力全在鸭子身上,谁能想到一个家丁被半浮在水田里的尸体绊了一跤。起来骂娘,踹一脚尸体,翻过来看是个小孩。咦,怎么这么像少爷。呼来其他人,大家一致认为就是少爷。摸摸心口,还有温热。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拖到田埂上。控控水,“少爷”还喘上气来了。家丁趴在他耳边问:“少爷,少爷,你是谁?”这糊涂问话。少爷不语,慢慢用手在田埂沙地上写着字:三谦。手上的水把字弄成了连笔,看着就是“之谦”。一阵欢呼,家丁们抱起少爷就奔了客栈,租来牛车,小心地把少爷运回家。 天哪!这是最好不过的大消息了。老太爷扔了拐杖跑过来,陈桃丢下茶碗跑过来。仆人、老妈子一大堆把客厅挤满了。陈桃比较细心,“我儿左边咯吱窝有颗痣。”众人小心地把三谦的破衣服脱下来,唉,腋窝真有一颗痣。陈桃放生大哭。老太爷对家丁喊着:“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三谦醒过来,慢慢问仆人这是哪里我是怎么了一大堆。当他确认自己现在是之谦后默默地把自己三谦的身份藏在心底,“爸爸妈妈,你们的仇我以后再报!”陈桃来了,抱着之谦不撒手,老太爷来了,眼睛里满是泪花。问问这儿问问那儿,老太爷确信,孩子被折磨失忆了。但是,感谢天神哪,之谦好像不那么傻,比以前明白多了! 最让家人高兴的就是一个月后,以前看见书本就睡觉的之谦现在爱书如命,躲在书房里一下子就是两三天,连吃饭都是仆人送过去的。老太爷想试试之谦是真读书还是假读书,就在一次晚饭的桌上亲切地问之谦现在看什么书啊?之谦站起来,施礼回答。还没说话呢,老太爷看到懂礼貌的之谦竟是哭了。之谦说:“无他,天神书多有错谬,我在逐一更正。”轰隆隆,老太爷脑袋里雷声大作。他想好了之谦哪种说法都要夸夸孙子,谁知道之谦语出惊人,老太爷傻了。 以老太爷的名望加上他爱孙心切地吹牛,叶之谦小朋友分明成了神童。 转眼,九月初九重阳节到了,也是叶之谦的生日。不敢说孩子生日,老太爷招来亲朋好友,以赏菊的名义摆了三十桌宴席。席间,请出小少爷,为了显摆,众人命题以九月初九为主旨,写篇小文章吧。你看,之谦的第一个要求就惊动了众人:给我倒一碗温酒。温酒来,之谦一饮而尽。仆人研墨铺纸,老太爷朝仆人挤挤眼睛,意思是研墨慢一点儿。之谦步行七步,挽袖子提笔甩出小凡若干年前的大作,字虽然像蜘蛛爬的,但十三岁孩子的气势还是很足的:菊,不争莲之洁,不夺梅之敖。百花杀尽我花发,满城尽带黄金甲……上仙不与人同步,不俗少年独安然……有菊孤城非遗作,无酒空谈也枉然。那掌声,从淅沥沥到欢声雷动。自此,叶孤城的大名传出东升,传到姑苏。太子儿子九岁,正是淘气的时候。太子闻此,大呼:非此子不配我儿读伴也! 老太爷哪管什么太子,不舍得孙子离开。他把之谦藏到他姑姑家。太子的客卿来请三次,最后小之谦说:我愿意去!那里书更多。条件只有一个:每月放假五天,我要回来看望孤爷寡母。“准了。”太子叹口气,“多孝顺的孩子啊!” 50:鼎 50:鼎 太子的儿子叫林洵林子瞻,淘气又胆小。每次上课之谦都要先给他行礼,然后两个人再给老师行礼。之谦最讨厌没完没了的规矩礼节了,正事还没做呢,这个行礼那个行礼耗去了一大堆时间。后来他长大时就在一片文章中不无讽刺地说虚情假意的礼节就是人层的分割线,上下层的人就是靠着礼节画出鸿沟,鸿沟不除天地不交,永远是否非泰。 林洵是看不上之谦的。之谦长得瘦小,戴个皂巾都看不见眼睛了。所以同室学习二十几天他跟之谦除了“哎,谁谁谁,那小子”等就没正经说过一句话。倒是新来的老师太史父顾希伦这个老头发现了之谦的不寻常处。他偷偷告诉之谦:“你先不用读书,这几个月的功课你两天就能学会,先好好练练写字吧。”于是之谦找来各种先人名帖,开始苦练。这还能行,同样上课你竟然和小皇孙不一样?于是那天课间休息,林洵把砚台和墨汁一起扣到了之谦的头上。老太史父发现了,一边给之谦擦脸一边说着林洵的不是,最后说要把此事告诉太子。林洵害怕了,哭起来。之谦给老师跪下,说此事不能告诉太子,原因有二:一是恐怕老师担上治学不严的名声,俗话说教不严师之惰。二是皇孙年幼,恐怕是未来的皇帝呢,以此告状的方式惩戒他恐怕不利于未来皇帝的德行培养,之谦所受小也。老太史父大加赞赏。若干年后,太史父的孙子修史,把这一个小插曲写进了《孤城列传》。 回家探亲一次。之谦回来后手上多了一样竹子做的笔:一头削尖了,中间还劈出一条缝。林洵就见之谦拿它沾着墨水写字。别说,还挺漂亮的。林洵头一次,央求之谦给他一支。装了一会儿,之谦给了他一支,林洵高兴地练习起来。两个伙伴似乎走近了。之谦时刻注意着林洵的举动,终于有一天他发现林洵写的字如果添加一笔的话,那句话就变成“爷爷老了,咋还不传位”的意思。林洵出去了,之谦悄悄把那张纸收藏了。 月十五,例行的太子来看看儿子的学习情况。在太史父的介绍下太子不住地点头。末了还对之谦笑笑问想家不。之谦说想,男儿不思家,无以报父母。太子高兴地拍拍之谦脑袋,对太史父说:“恐怕我为咱中土培养了一个上柱国!”太史父点头附和。太子翻看儿子的练习纸,在第三张他就看见了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语。太子脸瞬间变色,把纸卷上气冲冲走了。 之谦第二天就知道了,林洵被太子一顿好打。让他儿子说也说不清楚,就知道哭,还要找妈妈,太子更气,顺便把太子妃也扇了一巴掌。只是可怜了老太史父,卷铺盖告老还乡了。之谦为此回家后默默地朝姑苏方向给老太史父跪下磕了三个头。 放了一个月假,第二个老师来了,是东林书院的院长林长生。人看着和蔼,但实际特别严厉,估计得到了太子的尚方宝剑,林洵犯错打手板,之谦陪着挨打。虽然之谦有些冤枉,但林洵明显老实多了。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之谦长到了十八岁,林洵也将将地十五岁了。之谦长出了小胡子,林洵也处在变声期。似乎是长大一些的原因,林洵和之谦真的成为了“好朋友”。 是年秋天,太子要林洵和之谦打点行装,因为皇帝想孙子了。 同行者,百人。在之谦的建议下林洵没有锦衣华服摆出皇孙阵仗,而是出姑苏后轻车简行。最后,三个人先进入京城:林洵,叶之谦,临时的扈从武夷简。最有意思的就是武夷简了,他背了一把据说是祖传的重剑,把个魁梧的身姿弄得像个动画片里的人。 三人结伴游京城,花大把的钱享受了京城繁华的快乐,也去过穷街陋巷体验了下层民众的疾苦。不同的景象共同刺激了三个人,言语间林洵要发奋改变穷人的生活,武夷简则表示要离凡尘成仙人。 半个月过去了,太子也来到京城,他们三人就前往太子京城留府(京城私宅)报道。 林洵去帝都拜见了皇帝,这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二次见皇帝爷爷。三天后皇帝在藏经阁附近的别院召见了叶之谦和武夷简。多么荣幸,武夷简舞了一套剑法,和皇帝就武学的问答甚得皇帝欢心;叶之谦则被要求一个时辰内做出命题作文《京都赋》。之谦完成,皇帝览阅后拍案称绝。在之谦的请求下皇帝允许他们(林洵、叶之谦、武夷简)进入藏经阁三日。 林洵走马观花,暗示之谦以后自己有的是时间来藏经阁。武夷简则询问之谦自己应该看什么书,之谦凭借小凡的感觉告诉他别看子史集,后来武夷简挑了一本《庄子南华》。轮到之谦自己,他本想看看藏经阁的书目了解个大概就行,没想到偶然翻看一本《搜狐野史》后迷恋不已。他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从哪里来? 又是三天后,太子赠金百两(百两银子)以酬谢叶之谦的五年伴读。之谦固辞皇帝“修职郎、著作郎、通职郎”的连续三道任命,留下一首《道别》后和武夷简开始南方游历。 “泗水喆山空余岸,天际大江是无涯。厚令皇恩三迁日,马踏飞燕京城花。” ———————— “你成为叶之谦后是什么感觉?” “抄水平发挥,如有神助!” ———————— 过淇水渡,正赶上天降大雪。鹅毛般的雪花轻轻飘下,不一会儿就覆盖了远山近水。叶之谦和武夷简披着蓑衣,先把马匹运过对岸去,又把船撑回来取了行李。看此情景,之谦随口念出柳宗元的诗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武夷简咂咂嘴说道:“小先生,你该把这些词句记下来,供世人品鉴。”之谦觉得不好意思,他笑着说:“这些不是我做的。冒名拿来,辱没先人。”武夷简显然的于文学方面是个粗人,“世人不知呀。好东西就是要记录下来嘛,小先生不署名字就行啦!”之谦想想也对啊。从此,在孤城的遗作中多出一本《孤城诗抄》。那里的第一首诗就是“江雪”。 一路南下,在丹霞小城,二人欣赏了山上的奇特地貌。伴着夕阳晚霞,武夷简练了一阵子剑,之谦写了一封家书。 丹霞太小了,连一家像样的馆驿客舍都没有。二人敲开郊外一户农家的腐朽院门,表示借宿。年老的主人很热情地给他们烧了水后端出一陶盆的菜粥,说农家贫寒,聊以充饥。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放亮,老主人领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孙子就出去劳作了。洗漱后之谦和武夷简上路向南,正路过老人家的耕地。之谦看到老人扶木犁,两个儿子把绳子套在肩膀上正在学那老黄牛。小孙子在后面拿着锄头把泥土里翻出来的稻根捡起来放进竹筐里。四个人,破衣烂衫,除了小孙子外都没有穿鞋。武夷简问:“老丈,春未至犁地尚早?”老人喘息几口,看看儿子孙子后回答:“等春来,将晚矣。”之谦问:“犁地牛多少钱?”老人傻笑一下伸出三个指头:“三百文。”武夷简下马,从怀里取出一块足有二两多的银子塞进老主人手中。老人哭了,命令他的儿孙跪下磕头。 要走的时候,老人提出一个请求:把孙子送给你们做仆人吧!之谦和武夷简商量了一下,最后以五两银子的代价买下这个小孩子做书童。老主人从自己本就破烂的衣衫上扯下一角,郑重地交到之谦手上,“此为终身契!”小书童哭着和每一个家人拥抱后才恋恋不舍地跟在之谦的马屁股后面。后面传来老主人的喊话:“孩子,好好侍奉主人,这一辈子都别回来!” 后来,之谦给他取名叶童,教他读书认字。叶童也不负期望,成为了之谦的好助手。他也就是林离临死前亲手杀死的“优伶”。 继续向南,春天的脚步也跟上来了。 天赐二十六年,十九岁的叶之谦和长他两岁的武夷简来到羊城,越州的中心。 羊河从市中心流过,南入大海。此时正是春水泛滥、百花盛开。看着河上船来舟往,之谦说出了一个“伟大”的构想:挖一条人工运河,南连羊河,串起西江、淇水、淮河直到北面的长河。这样能解决南涝北旱局面,南北货运也会省时省力。虽然说者此时恐无心之谈,但若干年后这一伟大构想被林离照着《孤城文集》粗暴地实现了。 羊城北有山鹅凰嶂,半山腰处有几座竹木建筑,名为伴月居。有居士三人在一起耕读修习:云吉子、云中子、云空子,皆做道士打扮。 在武夷简强烈的要求下,之谦和叶童陪他来到伴月居。没等说几句话弄明白什么事呢,武夷简就拿着重剑和手执竹竿的云空子打在一处。院子里都嫌不够施展,两个人打着打着就挪到山林里去了。云吉子和云空子搬出竹椅子,邀请之谦屋外观战。三个人在叶童的伺候下喝着茶,看着山林里人影翻腾。 整个下午,之谦都是观众。夜晚来临,武夷简和云空子哈哈笑着结伴而回。 几个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燃起篝火,喝着自家酿的荔枝酒,他们侃侃而谈。 第三天,云吉子教给之谦一套简单的吐纳之法,有强健内脏之功效。云中子哈哈笑着要之谦拿东西来换。之谦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就想了想说:“我记忆中有一篇《阴符经》,我不懂,但是你们修习之人可能有用。”于是之谦凭借张小凡的记忆默写下后来修习人奉为经典的《阴符经》。不敢冒充,写上作者:黄帝。 谈到有关《易经》的时候,云吉子打坐试着看看之谦的未来。许久后,他只说了两句话:“北不出川,南不离湾。”孤城魂去后,人们想起这两句话猜测到:川说的可能是凉州三川,湾可能就是越州南边的月亮湾。 叨扰十几日,武夷简和之谦才尽兴而回。刚到馆驿,叶童接到之谦的家书:祖父病逝,速归!于是三个人连夜赶路,急欲回到东升。至此,叶之谦的第一次游历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51:震 51:震 虽然这个叶之谦是冒充的,但是林老爷子对这个孙子太好了,五年来的养育恩情是要回报的。 之谦到家时看到了爷爷的仪容。林家最高的长辈,家族最有权威的人物,寿七十,无疾而终。他现在正躺在塞满冰块(富人家冬天取冰藏于地窖,夏天时拿出消暑解渴。)的棺材里。之谦看着爷爷,想起自己惨死的父亲叶志文母亲覃翠花,还有小凡的母亲,眼泪一大把一大把地往下掉。母亲陈桃搂着之谦一起哭。 两日后下葬到祖坟,之谦拿出昨晚写就的《吊祖父》,一阵悲声朗读听哭了环围众人。 ……呜呼!逝者如斯,天地有常。堂前燕子声呢呢,座上太公不闻语。切切乎如昨,凄凄然目前。呜呼!吾愿天公缺我五百载,换得祖父得安全…… 七天后,之谦欲在祖坟旁结庐守孝,母亲陈桃坚决不同意。烂事一大堆呢。 果然,叶姓族人都陆续找上门来了,就一个意思:分家产。这是要欺负孤儿寡母了。武夷简拿着重剑拍烂了一张几案,暂时吓退了他们。但是他们就像野狼盯上了猎物,哪肯善罢甘休呢?母亲就和之谦商量:之谦估计是不善于经营产业的,要不把其他的财产卖掉多置良田,这样咱母子不至于挨饿呀。之谦找武夷简商量,他也给不出什么建议。反复考虑了两天,之谦跟母亲说他打算把田地分给佃户,其他的产业分给族人。陈桃虽然心有不舍地哭了,但还是同意了儿子的建议。 正好,东林书院林院长来信,邀请之谦去讲学。之谦便拟定三个月后带上母亲一同前往东林古镇。为了快速处理产业,之谦召集了所有佃户,当着他们的面把租种契约烧了,又和他们每一家人重新签定了田地免费转让契约。然后,为了“省事”他召集族人,宣布把祖父的其他产业全部交给最牛哄哄的叶文炳处理,由他负责分配。 这个“省事”的举措很快就产生了效果,叶家族人***架都弄出人命了也没把财产分好。 两个月后,不期而至的一场大洪水卷走了大江两岸的一切。洪水退去瘟疫降临。之谦和武夷简动员了全家人上阵,搭个棚子施粥舍药。坚持了一个月,瘟疫走了,之谦家里的粮仓也空了。正好,遣散仆人,之谦和母亲、叶童及三个丫鬟一个老妈子在武夷简的护送下慢慢赶往扬州东边的东林镇。 东林古镇,最为有名的就是稻米和东林书院。东林水稻是要进贡给帝都神族享用的,本地人都无缘吃到。可东林书院则不一样了,自打成立就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学子人才。如今的院长是文坛领袖级的人物林长生,他为人低调,不博虚名。 叶之谦的到来让林长生走出院门十里地迎接。但是,晚饭后林院长给之谦泼了一盆凉水:“小先生几十篇文章词赋都是极品之作。但老夫研读后觉得这不是你一人所为,是抄袭的。虽如此,但你腹中经纶是许多人穷其一生都可能无法达到的高度。所以,老夫以为,你当先学后教,边学边教,把你的基础打牢固方为正是。”之谦听闻,骇然下拜,哪敢非议。 在东林镇寻了一处小院落,之谦安顿好母亲及家人。武夷简也说要出去游历,他和之谦约定四年后东林见就走了。 自此,之谦安下心来就学于林长生,偶尔给其他学生讲讲算数,动植物分类什么的。日子过的安逸又充实。一直到他二十三岁。期间,之谦仔细回忆并整理了张小凡记忆中的代数,几何,还把圆周率写到七位,下面注明:祖冲之,割圆术。 52:艮 52:艮 天赐三十年,叶之谦走出东林书院。 叶之谦有了变化,其实应该说张小凡有了变化。他相当于又多活了十八年。前前后后经历的也不算少了,人也变得沉稳多了。两年前母亲陈桃病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死于心脏病。父亲的死加自己的“起死回生”再加爷爷的去世以及散尽万贯家财给了她不小的打击。虽然之谦经常回家陪她说话聊天,但她的不开心显而易见。私下里他曾经劝过母亲再嫁,可是她把头摇的就像拨浪鼓。一个年轻的妈妈,一位刚刚四十岁的母亲,死亡于自己设定的牢笼里。他没有把母亲埋进叶家祖坟,而是在东林镇东南边的小山上找到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亲手撒下了母亲的骨灰。买来九亩水田,让那三个不能回家的丫鬟收点薄租以求温饱,然后让她们到书院里帮忙给学子们做做饭,也好有个照应。 都安排好了,等了两个月,武夷简真的回来了。共叙离别思念之情,他们来了一场大醉。然后,买来一辆马车、三匹马,三个人简单规划了一下路线就出发了。 向南,夷州。 传说南屏山有仙人居,武夷简想去看看。好,第一站就是南屏山。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夷州那畔行,夜深点孤灯。 风一更,雨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之谦改了几个字,便在那车里望着外面一遍遍吟诵着。武夷简听着听着突然说道:“小先生,莫不是太凄凉些?”“待怎样?”武夷简哈哈笑了,抖抖蓑衣上的雨水说道:“山程程水程程,身向仙途努力行。风更更雨更更,搂着婆娘梦不成。”哈哈哈,连赶车的叶童都笑了。之谦看着眼前这个开怀的汉子,感觉熟悉又陌生。他眨眨小眼睛问:“武兄,我尚不知你是哪里人氏,师从何人,出来游历的目的哦?”武夷简朗声答道:“不知不知是不知。相逢何必尽相识!” 南屏山没有仙人。几乎寻了个遍也只是在山顶处看到一座极其破落的空道观。下山遇到樵夫,武夷简上前询问。樵夫说自己打小就没见过这个道观有人;但也听老人们讲过,好像是道观里的修习人被南屏山南边的另一个道观的人给打跑了。武夷简似乎天生恨欺负人的行为,听见樵夫说法就嚷着说是别人的不对,要去问个究竟。之谦笑着问他:“真是神仙还能让人给打跑了!”武夷简想想也是。 他们继续向南。路遇的风景和看到的乡土人情已经慢慢不同于扬州了。水气越来越多,天气也热。 绕过梅城,他们进入一座名叫清溪的小镇。看着就好,简直是世外桃源。三个人卸下仆仆的风尘,竟是在小镇的一个莲花池旁呆坐了一下午才想起去找寻馆驿客舍。还好,镇上唯一的一家馆驿还有两间客舍空着,随便住。何以如此小镇竟有大城的设施?询问才知道,原来此镇盛产茶叶,出镇向东几十里远就是夷州最大的盐、铁、茶叶、布匹的交易中心——风城港。 此时的风城港正有一位人物手搭凉棚向西观望。她和二十几个同伴扮做客商,车上装着货物分成两拨,先后从蜀国向北出发,顺次走过雍州、凉州、幽州、狄州、扬州、禹州、夷州,历时两年,正打算带上清溪镇的好茶叶穿越州从定边回去。前边探路的小伙伴说清溪镇很漂亮,茶叶也比风城港的好,所以她正在考虑要不要连夜出发赶往清溪。晚霞很美很诱人。商队卸货装货也需要时间,趁此时还没有卸货,她最终决定连夜赶往清溪。到了那儿,洗个热水澡,泡一壶好茶。 半夜,这唯一的馆驿一下子进来十几个人,侍者发愁了。怎么办?有几个人说睡到车上去(其实是去清溪镇的路口放哨),但是看行装有两位女眷,这可怎么安排呢。之谦睡不着,借着赏月的名义拿壶米酒出去纳凉了;武夷简睡不着,跑到后山茶园里练习剑法去了。剩个小叶童在房间里睡的死死的,最关键的是他睡掉地上也没有醒,骨碌碌地滚到了木床底下。 侍者说没有房间了,但是来人不信,就四下走走看看,正好看见敞开门的两间客舍,没有人。众人嚷嚷着埋怨侍者,还一边往里边搬行李。侍者探脑袋瞧瞧也没瞧见人,也就稀里糊涂地没有阻拦。 后半夜,醉醺醺的之谦回来,看见客舍灯还点着,就一把推开门进去了。他看见女人正在洗澡,便一下子退出来。晃晃脑袋,确认还能睁开眼睛啊,他又推开了房门。正在这时,一身臭汗的武夷简也回来了。他打开房门看见自己的客舍横七竖八的睡着十几个大汉,“嗷”一声如打雷一样喊了一嗓子。也就在此时,相隔十几步远的之谦的客舍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全乱了,武夷简拖着重剑和十几个汉子怒目相对。脸上挨了一巴掌的之谦满头汗水站在门外。不一会儿,穿好衣服的两名女子走出房间。在他们后面还偷偷钻出一个半大小子,正是叶童。 为首的女子平复了一下气息,对之谦轻轻一礼,道:“想这位公子不是轻薄之徒,是不是吃醉了酒走错房间了?”之谦就看见她眼角扬了扬,那十几个拿着长刀短剑的大汉慢慢围上来。多年以后叶之谦才领教了“眼角上扬”能催动几万人上阵厮杀的实力。此刻,嘿嘿一笑的是武夷简。就见他手腕一抖,重剑洒出重重的光影,竟是把十几个汉子全部笼罩其中。瞬间,胜负已分。看样子如果不是武夷简手上留情,那倒在地上的十几个汉子非死即伤。那名女子的眉毛动了动,朝身边的侍女说道:“去把馆驿侍者找来。” 不打不相识。误会解除了,相互询问还可以同路做个伴儿,挺好的。这名女子是这队商人的头儿,也不拘谨,停车休息时也能和之谦、武夷简多说几句话。之谦就特别爱听她的话语声,婉转又不娇气,练达还不失文理。后来听说她们一路过来走了那么多地方,之谦兴致更浓了。逮着机会就问这个州那个州的。有几次弄错了词语还把女子的脸问红了。 “公子尊名?” “叶之谦。” “哪里人士?” “扬州姑苏,长在东升。” “可是皇帝祖地姑苏?” “是。但我可不是皇族哦。” 女子笑了。 “姑娘芳名?” “嗯,山程程。” 隔不远的武夷简听到女子姓名竟是噗嗤笑了。之谦转头看他一眼,就见武夷简摇头晃脑地说出两句诗:“山一程,水一程,身向夷州那畔行,夜深点孤灯……”之谦的脸红了。 “谁做的诗?”山程程问。 武夷简一指叶之谦。叶之谦慌忙否认。 一个月后,他们到达羊城。山程程和他的商队要去采购货物,武夷简表示要去鹅凰嶂拜访故人。于是他们约定五天后在这家海日客栈会面。 等叶之谦、武夷简和小叶童爬上鹅凰嶂的半山腰后,看见伴月居已经变成鸟雀巢了。三位云氏高人踪影全无。看这样子,武夷简更显得失落。他围着腐朽的竹木茅草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之谦不知道怎样拿话安慰他,就喊他过来坐下。武夷简坐在巨石上一声不吭,末了还盘腿打起坐来。山上的夜还是有些凉的,之谦就和叶童去捡了几抱枯枝,升起火来。没带酒,也没带干粮,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半夜,之谦正有些迷糊的时候,就听见武夷简喊了一句“着了,就是这样!”吓了一跳。然后之谦看到的就更加吓人了:武夷简身体及背上的重剑一起,泛着淡淡红晕,“渗入”巨石之中,转眼不见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之谦赶紧叫醒叶童,问他武夷简呢?叶童也是四顾茫然。 之谦在山上守了一整天,也没见武夷简再出来或者出现。他急匆匆下山,赶回客栈。 山程程她们已经回来了,似乎也没采购什么货物。之谦慌忙地把事情讲给山程程听,不料她却让之谦先吃饭。之谦吃饭,山程程就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这要是换成武夷简转圈儿,之谦早就把鞋子丢过去了。 终于,山程程停下脚步,看着之谦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风停雨住,长空如洗。” “什么意思?” “你去问他。” “他不在。” “他在。只是我们找不到罢了。” “哪里能找到?” 山程程努努嘴,说道:“藏经阁。” 众人赶着车马向西北行进。在接近储城的官道上,一队百人骑兵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百人长还算客气,问谁是叶之谦?之谦答话后百人长下马轻轻施了一礼,“叶公子,皇子有请!” 众人见是请叶之谦的,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了。倒是山程程一下子拉开马车的窗帘,抛出一块叠好的黄绫手帕,“公子有时间可以来找我!”那声音像极了约会的思春少女。叶之谦捡起手帕,在百人长艳羡的眼神下骑上马随骑兵走向储城。 路上,他悄悄打开手帕,看见边上秀了一朵小小的并蹄莲。 53:渐 53:渐 二皇子出储城离宫来迎。他牵着叶之谦的手,就像久未见面甚是想念的老友一样,把之谦请进书房。叶之谦偷偷打量:林离真是个标准的帅小伙。面容俊朗、身材匀称,举手投足间谈笑风生。他不必有太子的谨慎持重,也不需要妹妹那样的恃宠撒娇,自然流露的性情估计更接近真我。 叶之谦还注意到林离书房南面窗户旁挂着金色盔甲、流苏宝剑;北面巨大的几案后墙上排满了整架的书,有的书页中还夹着续读书签,看来不全是显摆给别人看的。之谦行过礼后又谦虚一阵,才小心地坐下喝茶;心里琢磨,我一个小人物,请我干什么?他缺少年轻朋友吗…… 林离把叶之谦介绍给周围众人(估计这里边有不少将校、学子、参议文人之类的),之谦拱手礼转了一圈儿发现都是年轻人后,感觉心里轻松许多。客气一番,喝了几口茶,林离说为之谦准备了晚宴。接着吩咐仆人去为之谦准备“香汤沐浴”。 一个极度舒服的热水澡,洗去了之谦一个月来所有的疲惫。心思渐渐明朗的张小凡就想:到贵宝地,相互慕名的两个生意人见面了;其中一个人表示略尽地主之谊请你洗了澡,等会儿还有晚宴,至于歌舞就不知道了。这样的话另一个人将何以回报呢?还是地主另有所求? 显然地,林离用了心:所有来参加晚宴的人都着素衣,几案的摆放也没有尊卑地围成一个大圈。 欢迎词过后,林离竟是先给之谦敬酒,吓的之谦赶紧哆嗦着站起来。林离不拒几案离远,走过来按着之谦的肩头请他坐下,道:“叶兄莫拘礼,今天是姑苏林离他乡会友,素衣开怀;叶兄岂能文可奇崛,人却清俗。”一句又捧又打的恭维话让叶之谦接受了敬酒,但也让他默默定下了应对林离的基调。 三樽后,之谦似乎不胜酒醉意略显。他回敬酒给林离,胡诌道:“不久前之谦过夷州,南屏山闻樵子山歌曰:素衣皇子着白袍,天地神仙相会著。千军万马都弃剑,做了管箫做碗瓢。当时不解,今见皇子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立悟!之谦敬皇子!”林离开心地干了一樽。众人虽然吃吃喝喝,但敬酒的矛头都指向了叶之谦,这个敬完那个敬。不一会儿之谦就有欲俯案酣睡之状。林离赶紧叫停众人,他双手举樽,做高声语:“大家还记否,‘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还记否,‘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还记否‘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今天叶兄不作昔日语(以前那样的文章),酒关能过乎!哈哈哈……”林离大笑。叶之谦心里也在笑。作呗,反正都是抄。他坐直身子,晃着脑袋说了一句:“拿纸笔来——”林离也跟着喊了一句:“歌舞!” 丽音环绕,霓裳飞旋。张小凡看着眼前的众人就好像“第一次去迪厅”似的有傻呆呆的,有摇头晃脑的,有闭目养神的。再看看林离,他正把锐利的目光投向这边来。好吧,他选了一支狼毫开始写: …… 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敝日;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撰余辔兮高驰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水扬波; 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 …… 写了满满一丈长的白绫。止息,弃笔。仆人赶紧吹吹墨迹,用木盘托举着呈给林离。林离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叶之谦,还用再看吗?他叫一个貌似学子的人:“雅怀!过来,唱念!” 一开始,雅怀唱念的很慢,因为他要识别叶之谦那另类的字体,慢慢地找到感觉后唱念的也越来越精彩。念完,众人不语。林离看向雅怀,雅怀摇摇头表示念完了。林离带头起立,鼓掌。霎时间,掌声雷动。林离大声问:“叶兄!此文当得起何名字?”“东皇太一”。说完,叶之谦就趴在几案上睡着了。 叶之谦第二天中午才起来,摸着软软的盖子(被子),他猜不出内絮何物。他摇摇头,皇族就是不一样啊!仆人管家来了,吩咐人伺候之谦洗漱、用饭。饭后,喝点儿醒酒茶。叶之谦问管家:“皇子何在?我要辞行。”管家赶紧赔笑,“二皇子公干去了。吩咐在下无论如何不能让您走,必须等他回来!”之谦一愣,“那,如此枯燥,可有有趣的书文借来读读?”“当然有。二皇子特别交代他书房的藏书叶先生随便取阅,还要茶水伺候呢。”之谦一笑,“这,怎么好呢?”管家赶紧补充说:“好,当然好。二皇子说唯有叶先生当得起!您知道吗,二皇子的藏书从未给别人看过,您是第一个享此尊荣的人哪!”之谦真的想去看看,就一并称谢道:“多谢二皇子了!也谢谢管家您。” 叶之谦进到书房,看到林离的盔甲和流苏剑不在了,估计他真的公干去了。刚走一圈儿就见仆人端来茶具,放在客方几案上开始泡茶,之谦知道他名为泡茶实为看守。 翻看了几本书,提不起兴趣。他就往林离放有书签的书本上看。瞅瞅仆人也不看他一眼,就抽出几本翻看起来。多翻了几本后,叶之谦有一种感觉:现在的书房是专门为他设计摆放的。 看见一本书,名字叫《手抄武墓》,三十多页后就没有下文了。里边一张书签貌似林离写的字:可惜,只得半卷!叶之谦坐下来慢慢研读。一个下午过去了,之谦居然没有看懂。《手抄武墓》,应该不是作者原迹。开篇说:“墓者。藏也。草木之形枯神离。藏精于土。武者。止搏也。气乱神迷。搏发后止。离沉于金。武墓之道。激荡阴阳,还魂守魄……” 第二天,早饭后叶之谦又跟着仆人来到书房。翻看了几本今人诗作,感觉不是做的不好,而是类似“价值观”不同那种感觉。在其中一本叫做《汜水集》的书签上,他看到一行字:“村夫。嘱你九牛而竟不知何为。”这是林离骂作者吗?可是没看到作者名字呀? 叶之谦几乎是一天选一本来读。起初还想着林离什么时候回来呢,总也不见消息干脆不想了,只想着读读书,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自己”的一些东西。可是一个月下来,他似乎从这个书房读出了一个“帝王”野心的味道。他哥哥林震是太子,再想到“父母”叶志文和翠花惨死的样子,他渐渐下定决心:慢慢来! 两个月后,林离回来了。他单独约见了叶之谦,表达歉意。又说特意向父皇请了假,要陪叶之谦在储城过年。林离不说,之谦都差点忘记了:又是一年春节至,只能遥祭父母了。 林离回来后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变着法地请叶之谦喝酒。无论怎么说,之谦诗文是不作了,他们就改诗文交流为感情交流了。那一天两个人酒后在书房喝醒酒茶,林离讲了一个姑苏老家隔壁村的故事,说家中老人去世,按照传统把家交给大儿子掌管,结果不思进取的大儿子没几年就把家弄得破败了。他还嫉妒弟弟的能力赶走了他。像这样的家庭,他问叶之谦:“老人做的对不对?大儿子做的对不对?”叶之谦心里暗想:来了!他醉醺醺地说:“三个人都不对!”林离追问为什么,叶之谦就借着酒劲给他讲了三个自己改编过的故事:杨广的自我包装、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雍正的九王夺嫡。 天赐三十一年,刚刚年后的储城下了一场冬雨。林离和叶之谦郊游回来,在书房炭火盆边烤着火。林离搓搓手,突然问了一句:“叶兄可为我谋?”叶之谦点点头,“可以尽力。我们做个交易?”“什么交易?”“我想进去藏经阁看书。”林离有些不理解,“叶兄,你想看什么书?”叶之谦回答:“藏经阁所有书,我都感兴趣。”林离沉默了一会儿,说:“叶兄书痴也。好,成交。” —————————— 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我不知道,但是三千年的历史,人们为了利益早该演化出多少勾心斗角的谋划呀、计策呀。你张小凡三个故事就能说动林离吗? 我问:“他们连这点儿谋略都没有吗?不是有三千年的历史吗?” 小凡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有这样的疑问,起先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事实就是他们的历史没有关于权谋的记载。你说咱全人类几乎每天都在战争吧?但是,他们的历史除了那有限的几次大战争外就是每十年一次魔兽进攻,再就是天狼对中土的劫掠和时间不长的中土和蜀国的战斗。这样一算,那里简直是没有战争的天堂。” 我扳手指头数了数,“哦,这样算差不多是的。” “还有,高哥,他们几千年没什么大的进步与两样东西有关。” “哪两样?” “皇帝寿命长久,活着时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是在闭关打坐。还有一样是科技问题。” “科技问题就是人们没有探索的欲望呗!”我听他说,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似乎天神都给规定好了,就慢慢活着呗。” 张小凡拿起一个熟鸡蛋,放在自己那只好腿上慢慢滚动。这是他出院回家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喝着啤酒,他吃煮笨鸡蛋。 “不是的。高哥。是科技限制!” 54:归妹 54:归妹 没人知道林离和他父皇说了什么,叶之谦顺利进入藏经阁。刨除身边几个看守的人外,叶之谦都感觉太荣幸了。一头扎进书海,想畅游还是需要本事的。他发现藏经阁也有书目分类,但不是熟悉的,所以他自己在本子上画下自己的分类日志。不敢动藏经阁的书籍位置,他的画图分类就做了三个月。出来藏经阁外溜达居然没人看着,他觉得这份自由已经足够。天神书,就像自己预判的一样,没什么新意。野史子集才是他关注的重点。看着看着,他的疑问愈多则心中震撼愈多。别人不知道的是他出去藏经阁溜达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因为他要消化。 自己的一言一行除了叶童记录外,估计那几个仆人也在记录。 有一天,叶之谦要仆人拿来吸铁石,仆人找不到。于是他转弯请来了林离,在他也居然找不到的时候,之谦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个另类的世界! 天赐三十四年,之谦过了二十七岁生日后,出来藏经阁。 刚闭关出来的皇帝林跬在侧殿接见了他。问了近三年的作为后,皇帝表示:你走可以,什么都不能带出去,包括书童。然后皇帝问:“‘素衣皇子着白袍,天地神仙相会著。千军万马都弃剑,做了管箫做碗瓢。’是什么意思?”叶之谦差点晕倒。不知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撞运气说道:“帝起于东方,收归天下太平!”皇帝问:“谁?”太严重了,之谦战兢兢回答:“像您这样的不贲饰者!”皇帝居然和蔼的笑了一下,“你是个另类,恐命不长久!”是的,后人知道叶之谦没有活过皇帝林跬。 叶之谦南行,不光是游历,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等他。 好像和当年一样,林离把他接进书房。没什么客套,因为是交易嘛,林离问:“哥哥有错,但不大,如之奈何?”之谦回答:“错不在心,终可改也。在心,即小终为患!”林离又问:“兄欲何往?”之谦想想回答:“蜀州。”林离阴笑道:“兄,急矣。写吧,你记得的。不记得的就写你的想法吧。凑够十三卷!”之谦脸色突变,但瞬间明白了什么是拳头硬! 开始,叶之谦还写一些自己看到的东西。后来他就想既如此,你不成皇帝则休,若成,何不写写你耳边“聒噪之音”?!后来,孤城文集中文治武功卷成了林离执事圭臬。 天赐三十七年,在叶之谦的消极怠工下林离终于放他出去了。之谦看看有些泛黄的“并蹄莲”手帕,觉得“虽然女已经嫁人了但思念还在”,就独自乘马车向蜀国行进。 十三天后,他在一条小路上被一伙蒙面人劫持了。蒙着头昏天黑地走了十几天,他在蜀国宁远被揭开蒙布看见天日。一路上叶之谦胡思乱想。你说是绑架吧,他想不出自己的价值;还有,除了蒙着头外,自己的待遇甚好,“绑匪”还经常给自己酒喝。叶之谦觉得“绑匪”比较客气,就暗示地问问谁这么喜欢自己?没人回答他。到了宁远,“绑匪”居然主动哈哈笑着告诉他:“蜀国姬舞阳将军喜欢你!” 从宁远到蜀国都江,一路上叶之谦都在想是不是那个女孩?是不是? 不是! 姬舞阳接见了他。告诉他:为了你我五万重骑兵和林离厮杀三个月有余。我改变了以前的战争常规,林离几乎疯了。他派谈判代表来,质问为什么?我告诉他,我要叶孤城(叶之谦)——活的好好的人!之谦想问“我怎么就成了你们的抢夺对象?”,姬舞阳没给他机会,直接一句话:“请带去吧!” 叶之谦做梦都没想到,他面前的女人是山程程。 程程幽怨地说:“我不抢你来,你是真的忘了我?”之谦说实话:“好几年了,恐你已经嫁人!”程程笑了,把头抵近之谦说道:“手帕看不懂吗?”之谦嗫嚅道:“懂一些,但……”“但什么!”程程似乎怒了,“你不愿意可以走!我送你平安离开!”之谦震惊之余结巴道:“愿意。但是,你怎……”程程一把抱住他,“像母老虎吗?其实我是小猫咪……”人世间,还有什么比抢亲更让人悲愤交加又惊喜不断的呢! 就像童话故事通常的结尾:他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是的,叶之谦和山程程幸福地生活了。都江岸旁青城山脚下,他们结庐(之谦起名字叫清风明月,山程程说不好听,应该叫月明风清。)而居。曾经有一段时间叶之谦一度怀疑山程程是“狐狸精”,咋就不愁吃穿呢?后来山程程告诉他:我是姬舞阳的姐姐姬向雨! 看着都江水每年肆意泛滥,叶之谦搜索记忆,和当地的百姓官员一起研究实验后修建了都江堰。官府也从此安排水利人员常年值守。 转眼来到天赐三十八年秋。虽然幸福无比但还是常常闷闷不乐的叶之谦在一次酒后向姬向雨讲述了关于自己那个叫做地球的小村子的故事。姬向雨听完后第二天,和之谦商量要回去都江坤都府。因为,那里也有一些姬姓皇族的天神书。叶之谦欣然同意。 结合参考又对比藏经阁的天神书及野史子集,叶之谦越来越感觉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他不禁把目光投向遥远的北方雪国,那里有一座“天神庙”。 叶之谦耗费了极大的体力和毅力,凭记忆几乎默写了藏经阁里边的天神书,并把思考的脉络书写刻画下来。当除了亲往“天神庙”外再不能发现任何的线索后,叶之谦拖着疲惫病态的身体告诉姬向雨:“我要去游历,看看天神庙。”姬向雨当然同意,但是她硬性的条件就是:之谦必须在半年内什么都不做,把身体养好了再去! 天赐四十二年中秋,姬舞阳带着一个人前来拜见“姐夫”。当叶之谦看清来人是武夷简后,激动地哭了,“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下地狱了吗?” 当然没有下地狱。武夷简是来找叶之谦解惑的,因为他在云氏兄弟三人羽化登仙后留下的结界山洞里找到半本书。似乎可以看得懂,但是没有开头,不知所以。叶之谦翻看着武夷简递过来的半本书问:“你研究了多久?”武夷简笑了笑,“半天。”之谦有点儿责备地说:“半天,这几年你干啥了?”武夷简回答:“结界半天。我要研究一天,怕你都去天神那儿报到了!”叶之谦愣住了。 叶之谦告诉武夷简:“正好,我记得半本书,和你的合起来就对了。”武夷简高兴坏了。用了一天时间,之谦默写下来。武夷简一字一顿地读着,拍大腿说:“就是他!就是他!这书叫什么名字?”之谦看他高兴,自己也很高兴,“去掉‘手抄’二字后,应该叫《武墓》。这是什么书?”“修炼成仙的书。”“我也能看懂吧?”“现在不能。你都没有修炼过。夏虫不可语冰!”“靠——” 叶之谦和武夷简说自己想去看看天神庙,武夷简说他也去,顺便给之谦当保镖。 有了武夷简这样人物的“保镖承诺”,姬向雨放心地为叶之谦整理行装,送他们上路。 天赐四十三年春,叶之谦和武夷简两个人两匹马,从宁远出发,北上天狼。 二人在定边小做停留时,有一个人跑到馆驿给叶之谦送上一封密信。之谦展读,虽不见落款,但他知道是林离写的。之谦考虑了两天,在思念姑苏那个穷破叶家的执念下,他决定遵守和林离的交易约定:给他写了一封回信。半年后,太子林震被废,贬去看守林家祖陵,后来不知所踪。当然,这些事情叶之谦就不知道了。 是年冬天,叶之谦在天山脚下的天狼王庭,给老年的天狼王献上三部“天神书”,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及判断。天狼王同意明年春天由天狼大王子引路,他们一起去往神庙,并等待神庙出现。 到达神庙所在的山谷,这里还是冰天雪地。叶之谦好想拿出个指南针看看反应,可惜没有。围着山谷转了好几圈儿也没什么特殊发现,他们就安营扎寨,和常年驻扎在这里的神庙护卫一起过上“冰雪生活”。 没什么事,之谦就看看书,偶尔打打坐。在这里缺少蔬菜,太多的肉食让之谦害了消化不良。后来他就大碗大碗地喝浓茶,虽然消化好一些了,但是人却失眠了。武夷简倒无所谓,吃的下,睡的香,不是打坐就是舞剑。两个人都闲的时候就互相探讨乱七八糟的问题。 一天,武夷简请教之谦《武墓》书中的一个问题,叶之谦表示不懂,帮不上忙。武夷简就对之谦说:“小先生,你何不修习一门功法?虽说你根骨不是很好,但慢慢修**是有一些益处的。”叶之谦想想也就同意了。武夷简就用了三天时间教给之谦一套“望星空”,并给他画下了修习图纸。叶之谦就按法修习。修着练着,叶之谦把图纸倒过来看看:假如,把视角定在图纸外面的某一个角度再把图纸上的“穴位”当成立体的看,那不是大熊星座吗?那不是北斗七星吗?叶之谦把这个发现愉快地告诉了武夷简。武夷简研究半天后,也高兴地跑回自己帐篷打坐去了。 那天夜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叶之谦的帐篷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巨响。武夷简飞快地跑出帐篷,他看见叶之谦的帐篷被红光笼罩着,远处的深谷回声往复。武夷简略做停顿后跑向帐篷。砰一声,武夷简被一股大力弹得倒飞出去。一个翻身转体,武夷简站在雪地上,伸右手暗运气,那柄重剑从他的帐篷飞出来。武夷简跳起来抓住重剑,顺势朝叶之谦帐篷隔空劈下去。呼啸的剑气犹如滚滚的奔雷突入红光之中。一阵金属碎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武夷简眉头一皱,挥起重剑,喊了一声“破!”然后听见一个微弱的人声“咦!”,红光炸裂,一个血色光斑后面跟着一条模糊的人影,一起朝山谷飞去。武夷简未做任何停顿,紧跟着脚踏白雪,离弦箭一样追过去。 大王子派人四下查找,未见二人任何踪迹。连续查找一个月,也未见二人任何踪迹。直到天赐四十六年冬,神庙从山谷中徐徐升起,在大地的震颤抖动中,武夷简抱着叶之谦从山谷深处慢慢走出来。还是以前的衣服,但看起来武夷简疲惫极了。他走到大王子面前,轻轻放下叶之谦。大王子赶紧上前询问,武夷简摇摇头,说:“小先生,死了。是为了救我死的。” ———————— “这一段你还有记忆吗?” “当时没有。这一段儿的影像是狼七后来听别人说的时候回放出来的。” “哦。好神奇。” ———————— 在山谷深处,武夷简一把抓住了叶之谦的脚脖子,但是没能止住下坠之势。他们一起跌进一所大殿之中。外面冰天雪地,大殿内温暖如春。看着富丽堂皇的殿堂,武夷简知道这里不是结界。叶之谦躺在远处光滑的地面上,武夷简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在他左侧一把悬浮的椅子上,闭目跏趺坐着一位老者,须发皆白;虽栩栩如生,但武夷简的神识告诉他,那位老者死了。 他想走过去扶起叶之谦,心念刚起,就听耳畔传来一声:“别动!”。接着武夷简就真的动不了了,身体被一股大力徐徐重压而下,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运气抗拒着,汗水从额头滚下。他问:“你是谁?”半天,重压略微减轻,那个声音徐徐说道:“好身骨呦!没想到凡人也有奇才。”武夷简没空听他唠叨,再问:“你是谁?”那声音又是徐徐地说:“我是谁不重要。让我看看,你这个有趣的小家伙是谁吧。”随着语声结束,武夷简感觉有一条蛇一样凉丝丝的东西从他头顶盘绕至脚踝。武夷简能抗拒重压,对这个东西却没有任何办法。不一会儿,在他的心坎处“那条蛇”倏一下消失了。就听声音说:“小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没了怪异感觉,重压也消失了。武夷简听到声音总感觉他就是前面死去的那个老者说的话。一下子,他想起了几十年前的一个传说,“你是林长风?”“呵呵。猜对了。”“什么交易?”“把这个人给我,我放你出去。”“你要他做甚?”“复活。”“你想占据他的身体?”“是的。”武夷简呸了一声,“无耻!”老者哈哈大笑:“小友,骂早了。我无耻,他占据别人的身体就不无耻吗?!”武夷简“呃”了一下,没有言语,因为他想到了叶之谦的与众不同。“说说吧,也许我会同意。” “我自小喜欢修习。那一年,姬皇要我林家选一位王子进入藏经阁学习。谁都知道那其实就是人质,我因为听说藏经阁有从不示人的武功秘典,就主动请缨。后来,我就成了潜伏的密探。天赐元年,我趁姬皇病重找到机会进入藏经阁钢铁密室,翻出了姬皇赖以存身的武器‘天神斧’。出来时遇到藏经阁守护使,便和他们打斗。我靠天神斧斩杀了他们,但天神斧也毁坏变成了碎片。天赐六年,天狼来袭,他们的王是个修炼的高手,超级高手。我和弟子七个人对他展开围剿。我的弟子都死在他的手上,他也受伤了,就往这里跑。我就追。那天神庙出现,我跟着他一起跌进这里来。他不见了。而我则被一个自称为神的家伙扣住了三缕魂识,不能离开,身体死了。” “那家伙在哪里?”武夷简问。 林长风阴笑着说:“没有实体。也许他现在就在你的身边呢。哈哈哈。” “那为什么选择他?”武夷简指的是叶之谦。 “因为,他的灵魂强大,能吞噬魂魄。隐有神的能力。” “你想用他的灵魂杀死或者摆脱那个家伙。” “対。小友啊,你知道孤独是什么?” “不知道。”武夷简此时正在飞速思考。 “我做了百二十年的质子(人质),如今又在这神庙中做了四十年的死人……” “我不同意交易!”武夷简已经运气准备搏命了。 “哈哈,现在由不得你了!”随林长风话音落下,大殿内冷风从地起。 武夷简明白了,大喝一声:“滑头!你拖延时间为了恢复!” “正是!” 风把叶之谦的身体都吹的飘起来。 武夷简把牙一咬,重剑横亘胸前,真炁提升至极致,头发都竖了起来。 “武夷简快躲开!” 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叶之谦看到狰狞的武夷简,他的灵魂正以一个人形的的样子被从身体里揪出来。他大喊一句,然后拼命朝武夷简跳过去,想把武夷简的“灵魂”拉回来。砰一声,风立刻减弱下来。叶之谦倒在地上。一颗小小的蓝色石头悬在空中,大殿里刚才的风就像一缕青烟被蓝石吸了进去。在那缕青烟中,武夷简看到了叶之谦的面貌。一声,蓝石掉在地上。武夷简捡起蓝石看看,又举起重剑看看:这不是重剑上镶嵌的那颗吗! 出来的武夷简没有跟大王子解释什么?他只是问:“我们消失多久了?”大王子回答道:“现在是天赐四十六年。” 地上的叶之谦身体正在慢慢破碎,不一会儿就随风飘散了。也许叶之谦刚刚死的,也许他已经死了两三年了,谁知道呢。 后来,武夷简在神庙附近游荡了一年,也没遇见林长风或者那个自称神的家伙。他在草原上抓了一匹野马,慢慢赶回蜀国。中途他遇到一个叫狼七的小孩儿。到蜀国,跟姬向雨汇报了叶之谦的情况后,就北上在定边附近找了个“水帘洞”,结结界修炼去了。 55:丰 55:丰 狼七醒了,应该说是张小凡活过来了。好一个漫长而又清晰的“梦”啊。他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而是躺在那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回味着梦境里姬向雨的音容笑貌。 渐渐恢复了一些手脚的知觉,此刻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崔浩那滋滋喝茶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尝试运气,真炁还在。气行三周后,他慢慢睁开眼睛。有一圈儿光亮从头顶四周射进来。难道我在天神洞府的棺材里边吗?心念处,他下意识抬了抬手,碰到了坚硬冰凉的石壁。外面铃声响起,震的他耳膜生疼。又听见许多人的跑动声音,越来越近。 头上的“棺材盖”被慢慢挪开,就听见几个人在轻轻地叫他:“姑爷,姑爷!狼七,你醒了吗?”光亮让狼七眼睛刺痛起来,他拿手捂住了双眼。他听见许多人高兴地欢呼起来:“姑爷醒啦!狼七活啦!”还有人“嘘嘘”地示意大家安静。 第一天,狼七被人从“石棺材”里抬出来放进冷水里浸泡了一个时辰。第二天,来了个女人,拿一种白色药粉把狼七全身擦了个遍。偶尔听见她讲话的声调,狼七想起了龙小满,不自然地他感觉自己脸上一阵发热。第三天,来个年老的大夫,给狼七灌下一种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汤汁,然后小心翼翼地揭开蒙住狼七的眼罩。第四天,狼七虽然看人还是模糊的,但他依稀能辨认出房间里有几个人。他虚弱地说:“谢谢你们。”听见狼七讲话,房间里有几个人居然哭了出来。第五天,狼七说饿。一大碗煮的稀烂的稀饭被喂进狼七的嘴巴。过一会儿,狼七想上厕所大号,一个大木通就抬进房间。放了几个大臭屁,狼七排出了黑色的污秽。人们把他扶回床上,他手指着木桶吃力地说:“找,蓝石。”一个时辰后,一只温暖的人手把一块光滑的小石头放在他的手上。狼七颤抖着,用手紧紧攥住蓝石,眼睛湿润了。 一个月后,狼七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吃饭再也不用别人喂了。果然,那天那个女人是龙小满。她隔两天就来一次,每次看见小满狼七脸都要红一下。这天,小满面带笑容告诉狼七他身上的蛊没有了。然后她问:“再过几天我们一起出发,七哥你想去哪里?”狼七连想都没有想,直接说皓月。众人沉默。狼七不知所以,询问的眼睛看遍了每一个人的面孔,大家都低下了头。狼七也沉默了一会儿,他晃悠悠站起来,朝小满走近两步,说道:“小满,狼七经历的很多。出生入死几回了,有什么不敢说。说吧,说的全面一点儿。”小满看着他坚毅的眼神,点点头。 “现在,这里是凉州,何大河将军的老家祖陵,这一片房子是看守祖陵的住所。那个石棺材,是何将军祖上传下来的修习功法地。”龙小满特有的抑扬顿挫的语调挺好听的。狼七微笑看着她继续说。“这个棺材呢,有保存尸体千年不坏的功用。所以,姬舞阳将军把你托付给了何大河。这个事情除了我,再没人知道。”狼七问:“你怎么认识姬舞阳呢?”龙小满恢复常态,白了狼七一眼,“我曾经是姬舞阳将军的丫鬟,后来去中土加入丐帮做……”估计她想说卧底,不好说出口,但狼七明白地点点头。“皓月不在喽。因为大批地魔兽改变了路线,跑到皓月牧场,把人和牲畜都咬死喽。魔兽咋这样呢,因为神庙坏喽。神庙咋坏呢,是林予让好多人用炭火把神庙烧的炸开喽。”狼七还是很震惊,“那,皓月一个人都没有了?”“有。就剩白圭他们一万多人的虎贲军。他们当时在……”狼七心里阵痛,龙小满接下来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过了一会儿,龙小满发现狼七头上冒汗,赶紧问:“七哥,没的事吧?”狼七揉揉肚子,“没事。白圭他们现在哪里?”“在嵬人那里。”“那我们去嵬人部落。”龙小满赶紧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嵬人正在和中土打仗,都占领了整个狄州。”“白圭在那干什么?”“帮着嵬人打仗。”“给别人做打手吗?还是雇佣军?”龙小满拍拍自己的胸口,喘了一大口气,才说:“好像都不是。据说嵬人的新神巫自称是你的儿子,打中土要一统天下。”狼七一愣,“我的儿子?”小满赶紧补充:“哦,是迪丽胡丽巴尔特尔的儿子。”脑子有点乱,狼七坐下喝了一口水。“那,你刚才问我想去哪儿干嘛?”龙小满似乎很委屈,“我,我以为你会说去蜀国。是姬舞阳救了你嘛。”“她怎么救的我?”…… 想一次性把这缺失的几年问个明白是不可能的。傍晚掌灯了,狼七问:“哪个地方是三不管的?”“什么是三不管?”狼七眯着眼睛回答:“中土、天狼、蜀国、嵬人都不管的地方。”“四不管,那就定边喽。”狼七一想,龙小满说的对。他问:“小满,我想在定边见几个人,你能把信发出去吗?”“能!丐帮无所不能。”龙小满肯定地回答。 天启十年,初秋。正是庄稼要成熟人心得安稳的时节。但狼七路上所见农人多有菜色。他问小满:“粮食看着丰收啊,怎么百姓气色不佳?”小满嘴里不知骂了一句什么,说道:“粮食个头,以前是两成的税,现在粮食归中土皇帝。都上交了再分配给百姓。种田的粮食不归自己,啥子道理嘛!”狼七心想:完犊子了,林予这样伤民的搞法与魔兽何异! 定边,狼七是熟悉的。加上过往的商旅,这个不足十万人的小城鱼龙混杂。其实定边不是真的“三不管”真空地带,而是每一个当权者都故意不管而默认存在的特别存在。当年把林离逼死的那一场战争,姬舞阳之所以攻占定边,其实就是要禁锢定边的实际功能。估计林离也知道这一点,但他是个高起点的输不起的二皇子,竟然选择了自杀。今天的定边,从没有出现过如此之多的乞丐。懂些世故的人更知道,这里边还有衣着光鲜的丐帮“净衣派”。 早在凉州三川出发前,狼七就把一份名单交给了龙小满。有:白圭、姬舞阳、那区、呼斯楞、色楞格、何大河。小满划去了那区的名字,告诉狼七那区死了。 在定边城西,有一家全城最大的馆驿叫“定西客栈”,是丐帮在西南的分舵,当然,也是净衣派买地置业的产物。再秘密的聚会别人也会看出端倪,狼七不无担心地提醒龙小满。小满说不怕,敢来的比咱们安排的还细致呢。对呀,这里可是间谍的天堂。 西南阴雨,秋水漫涨。 到客栈的第七天后狼七他们来到大江边,分乘三叶扁舟登上江心的一艘画舫。画舫周围已经停满各式小船不下百艘,狼七估计那不仅是乘船可能还有护卫。在画舫的顶层,灯火辉煌。狼七的出现让周围的众人起立鼓掌。狼七感动,他一下子想起张小凡在山东那次讲公开课的感觉。 分宾主落座,狼七执意地把主位推给了姬舞阳。这时,狼七定睛瞧瞧他“请”来这些人及随从:白圭眼含热泪,呼斯楞则一直盯着狼七,色楞格面色潮红,何大河一如既往地耷拉着眼皮,姬舞阳面无表情,还有……不请自到的三个人:白起,杨逍,阿当悍。狼七站起身,朝三人弯腰施礼,“我狼七,巴尔特尔,现在眼神浑浊,刚才竟是没有看清三位,恳请原谅!”三人同起身,抱拳回礼。 众人看着狼七,意思是你是发起人,主题你该说出来吧。狼七清清喉咙,重新站起来正色环礼,说道:“承各位大人爱护,我又活了过来。死过的人想说心里话,这世界无论哪个大人物犯的错,都不应该让普通百姓遭受惩罚。我们今天就讨论一个话题:止戈。”众人不语,唯独杨逍站了起来,拱手问狼七:“七哥,止哪一戈?”狼七稍微一愣,不是嵬人和中土吗?杨逍继续说道:“嵬人和中土战正酣,我们都知道,白圭将军更是知道详情。但我们可能还不知道的是,神庙没了,如今的人分三种:逃跑的,内战的,还有帮助魔兽的。”“怎会有帮助魔兽之理?”狼七甚是迷惑,连白圭、龙小满、何大河等表情也是疑惑。杨逍继续说:“魔兽是主力,现已经出现在天狼各处。另悉,还有魔魂,已经迷惑了中土许多修习高人,正协助魔兽及真正的魔族人准备杀进中土。也许,像我们这样的会议,那些中迷毒的高人也正在参议。”靠,这话说的狼七楞怔怔的。然后狼七看见大家瞅自己的眼神就仿佛他是个被迷惑的高人一样。狼七咳嗽一下,郑重宣布:讨论两点。止嵬人和中土的刀兵;干掉魔兽及魔魂。 从未言语的姬舞阳居然说话了:“孤城言,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魔兽及魔魂为何物我们尚不明了。”她这句话隐含的意思太多了。狼七突然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他突然想到龙小满嘴里说的自己儿子,他一定是有什么非常手段或者非常现象才能让嵬人听命的。人呐,迷而信之。于是,他看着白圭,慢慢说道:“孤城言有对也有错。”看着众人皱眉,他接着说:“我就是孤城。”姬舞阳一下子站起来,啪一拍桌子:“胡言乱语!”狼七把头转向她,笑着说:“我就是知道孤城。知道姬向雨的并蒂莲手帕,知道将军你五万骑兵抢人,知道都江堰的修筑,知道《武墓》的全文,知道武夷简的千里护送,知道林长风死在神庙里……”姬舞阳一屁股坐下,叹口气,问:“你怎知的?”狼七答:“这三年,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56:旅 56:旅 白圭、色楞格、呼斯楞、何大河和狼七带着几十人的队伍出发,他们绕道凉州。 想想这是第几次去嵬人部落了,张小凡想想自己老家就是东北的,不禁唏嘘。似乎这三年后的狼七失去了闯劲,更多一些对时光和世事变迁的感叹。白圭看出狼七的状态,凑到跟前说:“七哥,别为皓月的遭遇悲伤。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魔兽和那个什么魔魂。干掉天杀的魔,把天下统一了过太平日子。我就是死也愿意陪你打个大江山出来!”狼七看看他,觉得再不能把白圭当小孩子了。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问:“嵬人的新神巫为什么执意要打中土?”白圭眨眨眼睛,“那是你儿子!”“他长得像我吗?他叫什么名字?”白圭倒是认真想了想才回答:“长得吗,不太像你,很像热那亚。他叫赤那子。”狼七勒住马,他想起了那年在牛栏镇的小孩儿,“赤那子说成中土话是什么意思?”“狼娃。”狼七一拍脑袋,眼冒金星,竟是从马上栽倒下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狼七扶起来,还有人用力掐他的人中,呼喊他的名字。狼七悠悠醒来嚎啕大哭,“白圭,你知道他是我的儿子?”白圭哭笑不得,“七哥,我一直说他是你的儿子呀!”“热那亚呢?”“没见过。我问过他,他不回答。他现在的身份是神巫,我也不能追着问哪!”“混账的孩子,看我不打他!”看狼七的夸张表情和言语,众人偷笑。 在凉州三川,何大河拱手告别,他回去老家了。在凉州北,呼斯楞拱手告别,他回去天山脚下的冬季牧场了。剩下狼七他们,继续东行。北风愈冽,大雪愈深。他们顶风冒雪地跋涉。 最冷的整个冬天,他们都在赶路。春阳刚刚转暖,他们来到嵬人都城望京。 白圭要色楞格去找找关系,争取早日见到嵬王。狼七说不必了,明天直接去宫门报名字就行。白圭说他不去,因为他是从狄州偷着跑出来的。 第二天,狼七和色楞格直接到宫门口,让守卫传报,守卫拒绝。没办法,狼七他们又转道去了都城卫。都城卫是个矮胖的小老头,他见了狼七亲切地招呼道:“神巫大人许久不见哪!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狼七说要见嵬王,都城卫面色为难,“嵬王已经半年不见任何人了。部落大事全权交给新神巫赤那子大人了。”“赤那子在哪里?”“这不春天来了吗?他去狄州督战去了。要不,您去狄州找他?”狼七苦笑一下,这个儿子现在咋这么牛逼呢?从都城卫衙门回来后,狼七要白圭连夜赶去狄州,“请”赤那子回来望京见老爹! 傍晚,都城卫亲自来馆驿请狼七去一处别院安歇。 等了将近一个月,狄州信使回来报告:白圭因战事紧张,留在狄州前线。请巴尔特尔大人移步狄州,赤那子大人在那里恭候。狼七拍案大怒:老子千里迢迢顶风冒雪来到望京,你居然让老子再去狄州,你好大的架子!色楞格想了想安慰狼七:“族长,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是呀。狼七琢磨了好一会儿,告诉色楞格:你做好准备,我今晚夜探王宫,如果明天中午前我还没有回来或者没有消息,你立即乔装去找白圭,要他把虎贲军带离战场。“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狼七此世间做事,也没有什么套路,因为他觉得这世界的存在就根本没有套路。 准备好了,趁夜色出发,狼七才发现月明如水,这不是十五也是十六。唉!他无奈地笑了笑。去王宫,走不远他即改变主意直接奔向都城卫的宅邸。 没有守卫,狼七顺利地摸到都城卫的房间。此时都城卫竟然自斟自饮,就着咸菜下酒呢。狼七推门进去,朝都城卫说道:“缺少一盘毛豆,否则酒味更浓。”都城卫要么喝多了,要么有所准备,看见狼七也不吃惊,“你现在才来?”狼七略停顿脚步,他提运内气,发现周围并无埋伏,笑了笑问:“何出此言?”都城卫翻着白眼脸红脖子粗地说:“你想进王宫?我带你进去!”狼七瞬间出手,一把钢刀架在都城卫的脖子上。都城卫居然晃晃脑袋,阴惨惨地笑着说:“杀我还是杀他?”说完,都城卫脑袋一耷拉,出溜到椅子下面。狼七听出来了,刚才说话的是嵬人守护神。 出门,狼七看见一道光亮在屋脊上跳跃着直奔王宫。他也施展轻功诀,尾随而去。 王宫一处不知名的侧殿,嵬王骨瘦如柴,侧卧在床。看着就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似的。狼七慢慢走上前,几个宫人拿着木凳、掸子拦住他。狼七没心思解释,略施气压,宫人纷纷躺倒。一个宫女晃悠悠站起来,拿手还捋了一下鬓角抹抹嘴,像极了一只狐仙,“再不来,他就死了。”狼七问:“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宫女谄媚一笑,“观天之道执天之行。”狼七几乎无语,“这是怎么回事?”“天神本藏于嵬王身,一日醒来夺赤那子魂魄。”“为何非要打中土?”“林皇帝炸了天神的家。”“神庙吗?”“似乎是。”“天神如此牛逼为何不直接要了林予的命?”“哼哼哼,恐非不为也,实不能也。”“那我去找他!”“人多势众!”狼七听得有点儿糊涂,问:“什么意思?”“天神能杀几人,更何况他没有实体!”狼七居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实体吗?”“老娘杀了你!——” 守护神上嵬王身,召集重臣吩咐:全听神巫巴尔特尔令!巴尔特尔命令:半月内集结所有部落兵士,进发狄州! 狄州目前态势是这样的:白圭勇猛,但面对的是新的敌军统帅白起。几个月前还同桌喝酒呢,现在咋下去手。白起同感。 前军将士二十万,后军来了三十万,是敌还是友? 赤那子差人来问,狼七居然小人一样把差人扣下。差人再来问,狼七依然把差人扣下。如是三次,赤那子来见。狼七命令:“准!” 十八岁一个大小伙子,谁说长得不像狼七的?张小凡是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如今见到赤那子,再想起牛栏镇的偶遇,狼七走神了。 赤那子面带怒色,进来也不说话。狼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直接问:“你是我儿子?”赤那子抬头转转泛白的眼球,回答:“是。”“你妈妈呢?”赤那子冷笑一下:“你关心她吗?”靠!如果接话下去就是典型的家庭内部亲情爱情的矛盾集合体,还是没有对错的那种。狼七低头想了想,说:“你近前一步,让我看看。”赤那子歪着头,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往前挪了两步。啪一声,哎呦一声,狼七的钢刀压在赤那子的肩头上,赤那子跪在地上。狼七道:“我接管所有。你回去把你妈妈找来。如果她不能来我回去看她。”赤那子大喊:“卫士!卫士!”卫士挑帐篷帘进来,是白圭、鄂春、和金不二。狼七命令:“绑了,押下去。金不二,你亲自带人看守!” 狼七骑着马,巡查了滨水兵士的营地,将近两个时辰。 回来后,他召开军事会议。看着疲惫的大小将军们,狼七心酸不已。稳稳心神,他还是高声宣布:“进军中土,胜利方有真正的太平!” 在阵地前沿,有史以来第一次敌我双发的主帅相隔几步大声对话。狼七问:“林予如今在那里?”白起答:“据说京城帝都。”狼七笑笑,“逃跑的娘们!我想结束战争,永久太平!”白起问:“你会不打了吗?”狼七说:“你说对了,打,天狼、嵬人、中土、蜀国融为一家。”白起嗤之以鼻,“你做家长?!”狼七哈哈大笑,“我做家长十年,然后家长大家选,谁都只能做十年!”白起勒了一下马,那马烈性地人立而起,他说:“听着不错!打魔兽,我愿做马前卒。打中土,你自己干吧。我回去明城,誓死守卫先皇帝之新帝都。除非,你能拿下蜀国。”白起哈哈笑着打马回去了。 蜀国,确实难。 狼七在卫士看守的帐篷里第二次见赤那子。赤那子被绑着,也不说话,坐在地上好像气鼓鼓的。狼七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就好像那区身上被守护神附体那样。 狼七心念一动,他从怀里摸索出那块儿蓝石,举在灯下看着。突然,赤那子扑腾着欲上前来夺,还一边大喊:“你个小人,没有我,你也出不来!” 狼七挥手,衣袖卷起的狂风把赤那子从帐篷门扇出去,直到跌到对面的帐篷上。 57:巽 57:巽 这一章最短,也是谨遵张小凡“大人的旨意”。 ———————— 当天下午,狼七接到报告:天下大乱。天狼四分,中土七州各自为政。江湖修习高手纷纷露面,像扬州的桃夭,越州的汝涂,蜀国的姚文,天狼的匪我,凉州的宜家三兄弟。他们或者趁火打劫,或者拥立当地的匪首为王。 魔兽在天山西麓被发现,大批的成建制的军。狼七问规模多大?属下战兢兢报告:“看方阵规模,估计八十万。” 狼七想:估计以前我们是鸡蛋里被保护的蛋黄,现在蛋壳破了,外敌来了! 58:兑 58:兑 狼七感觉自己猜对了。他用眼神示意卫士拉住赤那子,然后捏着蓝石举到赤那子眼前,“说吧,天神大人!”“知我为神,还敢如此无礼?”狼七笑了,“我也是神!”赤那子眼睛眨巴眨巴,没有反对。 狼七打破沉默,问:“你是人。但怎么会像魔法一样进入别人体内?”“你神觉有几级?”这tmd好像问你英语过了几级!狼七笑了,“不知神觉为何物?我来的地方已经有电话、电视、卫星通信……”赤那子哈哈大笑,“你和我差着几万年呢。”什么?“你们利用能量达到几级?”“煤炭、石油、核能发电等等。”赤那子一脸不屑,“我们已经利用恒星能源。”“太阳能?”“呸!我的船从恒星经过,攫取能源,恒星会暗淡无光。”狼七惊叹:“大鳄呀!” “这是什么?”狼七举着蓝石问。“不知道!”狼七变色道:“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赤那子哈哈一笑,“你杀不死我!”狼七还真的好像没有办法了,总不能杀了自己儿子解气吧。他心念动处,想起大哥的星云图阵,那是阵法、针法,好像也是某种法门。狼七居然无师自通地抬手间在赤那子周围布下天罗地网——结界。他说:“你别想出去了!” ———————— “你怎么就会布结界了?”我问。 张小凡很耐心,解释一大堆,然后说的才是重点,“结界就是另外一个时空。我会了是因为武夷简也没有老师教呀,我就琢磨。我的所有功法能力能做出来,但是坚持不到一个时辰就散了。” “散了就是没有了。” “是。但是周围的事物会因此起变化。比如一杯水,会瞬间沸腾。” “有意思。” ———————— 赤那子起先没表情,接着他朝结界边缘吐气,然后才脸色大变。他说:“我们做个交易?”狼七听此很不爽,“不要交易!”赤那子愣在那里。狼七又说:“交情比交易更重要!” 赤那子哭了。瘫坐在地上,娓娓道来。以下是赤那子的话,精简狼七的问话及回话: “我们开拓星际殖民。我隶属于麒麟九九特遣队,做副队长。一次航行事故,我们不得不星际流浪。遇到这个ZR794行星是我们的幸运,更幸运的是这个行星有我们需要的金属钯。行星有原住民,未开化。我们降落,把自己的基因一部分移植到原住民身上,开始采矿。但是,采矿太慢了,我们又用病毒散播的方式改良基因,结果出现纰漏,自己人也感染了。后来,实验室的佟修丽坚持复刻基因,于是有了你们所谓的神族、魔族,其实都一样,是自己人。那些病毒改良基因的幸存者发展成了现在的人族。” “好像游戏一样。”狼七有些感慨。 “后来,大约七百年后吧,WALLZAR的飞船也来到这个星球,他们和我们一样遇到了同样的事故。他们来此,嫌采矿太慢,就改良原住民成为智人。” “有智慧的人?” “不是。是懂得服从命令的傻子……我们的矛盾上升为战争。我们一度处于劣势,后来佟修丽调度母舰引发海啸,把他们的智人消灭大部分。这激怒了WALLZAR,他们使用暗物质飞弹,摧毁了我们的基地。在预警的三分钟内,我启用了高维存储器,佟修丽废弃飞船启用了防护罩。” “防护罩内的人没事?” “没事。” “我感觉有什么限制?” “质子护盾!” 狼七举起蓝石,看着赤那子。 赤那子说:“这就是高维存储器。” “我体内的蛊怎么没有了?” 赤那子微微笑,“我就是蛊,蛊就是我。” “所有的蛊都是你?” “不。你的蛊是我。” “那你怎么找上我儿子?!”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高维的灵。此其一。二,我在高维的灵分化出好多的灵出去寻找载体,这样才能强化我的灵。姬皇,林长风,嵬王,乞丐,王公,走卒,很多。” “你的灵出去后你怎么控制?” “无法控制。如隔阴之谜,分灵会忘记自己,直到死的那一刻才会回到我这里来。” “那岂不是说有走丢的?” “不会,总要记得回家的路嘛。只有一个生出自己的意识,走丢了。” “谁?” “武夷简。” 如今听赤那子的话,狼七竟失去了对以前神庙探索的兴趣。他叫人来搬把椅子给赤那子坐。他问:“你知道我是谁?” “实际不知。” “你说你好像救了我?” “也是救自己。我把你身上的另一个灵吞噬了。而你,我居然吃不掉。” “如此强大!你咋不直接吃了林予?” 赤那子沉默许久,才道:“你们的神族和魔族的原型是佟修丽。” 轮到狼七沉默。 狼七问:“魔兽和魔魂是什么东西?” 赤那子哈哈一笑:“不是东西。魔兽是基因突变产物,母体五年生,然后五年长。不出去吃人会吃了母体。魔魂就是WALLZAR人,在另一个存储器里。” “怎么办?” “消灭母体,毁去存储器。” “为什么神庙一出现,魔兽就来?” “质子护盾十年能量耗尽。所以我们设定它每十年发射一次。” “神庙能量能坚持这么久?” “不。只能沉入地下攫取地能。” “护盾没了?” “林予的错!”赤那子近乎咆哮。 “我可以尽力。但我怎么相信你不是WALLZAR的人?” 赤那子死一样的沉默。许久许久,他才说道:“我可以灰飞烟灭,包括存储器里的所有怪物。只要你答应,不放弃‘神的选民’。” 狼七对此没头没尾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怎么回家?” “你的家不就在这里吗?” “好吧。我不会放弃!” “小心佟修丽!”说话间,狼七手里攥着的蓝石化为齑粉。随之的是千万生灵的鬼哭狼嚎的声音。 狼七颓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静。 赤那子缓缓抬起头,看着狼七大喊:“叔叔!” 狼七站起来,亲手解开他的绳索。摸摸他的头,把他拥入怀中。 “我是你爸爸,巴尔特尔。你去把你妈妈找回来。”赤那子放生大哭,“妈妈死啦!她只留下这个。”说着,赤那子从怀里掏出小匕首——屠龙刀。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们藏在山洞里,然后往东走,来到嵬人这里。” 狼七想起了在皓月凿山洞藏粮食的事情 59:涣 59:涣 林予逃去京城帝都,龟缩里边不出来。她似乎已经无力掌控中土和天狼,更没有计划改变如今的乱局。 白起护卫明城,祭起“杀”字诀,胆敢惑众者杀,趁乱行盗者杀,里通外域者杀。何大河坚守凉州,把家族百姓动员起来,加固城防,收缩军队集中在重要关隘。他俩虽各自为政,但也是顶梁柱,在北方守卫着中土的大门。 扬州林则旭称王,领着大批的拥护者抢占民田,在扬州北边挖土筑堤拦住运河。后来发现行不通又掘开堤坝,导致一夜之间姑苏以东成为千里泽国,百姓死伤无数。沂州匪盗王通纠结大批海寇,攻占州府衙门,把粮仓搬空,运去自己的海上巢穴“龟山岛”。越州百姓纷纷逃进深山,把大好的村庄城镇遗弃,致使野猪土狼肆意横行。雍州总兵胡勒带着三万士兵拉起反叛的大旗,一路南下,抢占定边。匪徒数月间滚雪球一样扩充到十余万人。他们围住储城,意欲进城劫掠。姬舞阳派自己大将吴欣从宁远出击截住胡勒退路,而自己则兵发储城。在储城外长陂镇两面夹击把匪人一阵绞杀,追至大江边上。匪人坠江者无数。 天狼内部没有发生战乱,但是各部族全部选择放弃王庭,有的撤向北方森林,有的东迁至兴安山脚下。 如今,嵬人部落失去了嵬王,年轻的神巫赤那子认了父亲后不再发号施令。几十万大军停在狄州不知何去何从。嵬人本土的民众也是人心惶惶。 天下呀,现在就是这个样子。这边乱糟糟,那边还不知道有多少吃人的“魔兽”正等着张开大口呢。 也有好消息:中土众多的道观、书院成为一些难民的庇护所。道士们和一些仁慈的富户施粥救济。可是,民间的个别力量又能坚持多久呢! 白圭、色楞格和嵬人的将军金凯都坐不住了。他们一起来找狼七,央求狼七快快想办法。 狼七摇摇头,“我没有资格施行号令!”白圭急了,“七哥,我们拥护你做嵬王!”狼七依然摇头,“天时不对。”谈话没有结果。 嵬人众将领人心浮动。 两天后,狼七召见了诸将军、千人长等。他宣布,白圭可领五万军队驻守狄州,其余的军队回去嵬人部落休整,以防魔兽进攻保卫家园。另外,他给嵬人长老院写了一封信,建议他们尽快选出新的嵬王,否则迟能生变。 嵬人军队如同打了败仗,垂头丧气地开始撤退。 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约十万魔兽大军正在穿过戈壁,估计一个月就能抵达中土。来了,终于来了。这是真正的风暴呢还是暴风的前锋?谁知道呢。我们的敌人,我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狼七叫来白圭,告诉他一级战备,虎贲军时刻准备出击。然后写一份信,千里传书白起、何大河,说自己不日将抵达凉州,和中土军民一起抗击魔兽。再写数封信发付各地,传告天下,号召大家共抗外敌。 第二天,狼七留下金凯守卫狄州,和白圭一起率领虎贲军出发。为了商议事情,狼七和十人小队走在前头。急着赶路,他们渐渐把虎贲军甩在后面。 在明城,狼七停留半日,和白起商量了攻守策略后他们继续向凉州进发。 到凉州,如今的北市口舟车收束,人去房空。 狼七他们正在长河边小路疾走,大堤上的密林中突然飞出箭矢。有七个骑兵应声坠马。狼七最先稳住马匹,他看到从树林中走出百余骑。马上人着褐衣皂袍,头顶着树枝叶编成的花环,黑巾蒙面。这是伪装了专门等候呀。 百余骑士绕个大圈,把狼七及剩下的三人围在当中。骑士后面,三个素颜老者出现,道袍木屐,须发无风自飘。他们在狼七前五十步左右负手站定。为首者背着宝剑,眼望着天,“竖子成名,天神不公啊。你去哪里呀?”一口地道的蜀州方言。狼七猜想他们可能是“宜家三兄弟”。随即嘲讽道:“拦路者是人还是狗?”“大胆!”老者身后的“更老者”厉声呵斥。原来她是个老太太。老者看看狼七,说道:“天下人久患皇族欺压,今天神重生,欲解万民于水火,子何不明是非!来来来,下马来,现在改过天神赦你无罪!”狼七怒目而视,“天神在哪里?”老者很不耐烦,“天神不日将至。他的先遣军已经在路上了,到时末日审判,有罪的该去……”老者还在那叨逼逼说呢,狼七出离了愤怒。他几乎无声息地从马上跃起,钢刀带着无声的一丈长的光芒从天劈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老太太。大喝一声推开老者,来不及抽出宝剑就连同剑鞘一起奋力砸向天空。超出所有人预料,包括狼七自己。看似简单的一招力劈华山,其实是王破教他的苍龙归海。沙土地上一条崩开的缝隙伸出老远,连百步外的两名蒙面骑士都碎尸散落,隐隐地有股烧焦的味道。那老太太,仿佛蒸发一样,不存在了。老者惊骇之余,抽出宝剑和另一位老者一起朝狼七奔过来。狼七瞬间从惊愕转变为沉着,把钢刀当剑用,一招“破剑式”连绵不绝地缓缓施展开来。两位老者感觉上当了,进入了狼七的光芒剑海竟是抽身不得。老者抽空吹了一声口哨,百十只箭矢破空飞来。如果没有自保的手段,老者这是同归于尽的做法。危机,就是危险加机遇。狼七一招“破阵势”不退反进,把两个老者裹挟进来。老者似乎犹豫了一下,正好,狼七瞬间变剑法为刀法,一招“飞龙在天”震飞了两名老者,而自己则肩头中了一箭。刚才聒噪的老者已经身首异处,另一位也只不过跪在地上坚持了三秒即倒地死亡。狼七转身急奔两步跃上战马,朝自己这儿楞怔怔的剩下的三名骑兵大喊:“包围他们!”虽然他们的反应没有狼七快,但是举起弯刀后就如下山的猛虎一样冲向敌人。 就规模来说这算不上战斗典范,但就敌我攻防来说真是以少胜多的经典。四个人,追的百十人四下奔逃,他们居然还斩首了十六人。 狼七感觉不妙。他和剩下的三人商量,必须尽快赶到虎牢关。于是他们连夜疾行,吃饭都是在马背上啃的干粮。 他们绕过熊罴关,没敢走官路。 第二天中午,实在是人困马乏,他们就在一处小山凹处休息。三个骑士嘴上说着能挺住,但是坐下来没一会儿就眼皮打架,沉沉睡去。狼七闭目,半入定状态休息。突然,他感觉不详,起身想看看的时候几道劲风袭来。狼七来不及预警,自己躲闪开,可怜了那三个骑兵,都做了睡梦鬼。狼七惊骇不已,就看见山凹后转出四个高矮胖瘦的人影。他们慢慢走近狼七这位“孤家寡人”,边走边报名号:扬州桃夭;越州汝涂;蜀国姚文;天狼匪我。三男一女。狼七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受人待见,两天,见到了七位修习高手,而且是以前只能闻名而不能见人的高手中的高手。 都说人凭一口气,但狼七现在很泄气。和高手过招的经验都十分匮乏,更别说胜算了。狼七不是拖延时间,而是真的疑惑,就问:“你们怎么独爱我一人呢?”桃夭肥臀一扭,“谁稀罕你!”汝涂嘿嘿一笑:“你是绊脚石,还是茅坑里的那块,又臭又硬。”姚文接着说:“跟他费,费什么话,没看三兄弟死的什么样吗!”匪我举起了手中的钢枪:“干!”五个人,五句话,真干脆呀,他们战在一处。渐渐地,狼七感觉越来越吃力了。出刀,匪我的钢枪必到,使剑招,汝涂的钢鞭软的比他的剑还要缠绵。外加上时不时地桃夭媚眼飞出,狼七都感觉心旌摇荡。 下了必死的决心,狼七把内气提升到最高,任意两刀挥出,他打算看准机会先毙掉一个再说。谁知道,他们比狼七想象的厉害的多,竟然也是使出全力。敢情刚才他们有意试探狼七的实力。桃夭衣袂飘摇,升起身体在半空中,几丝亮闪闪的丝线银针般刺向狼七。狼七刚使出举火烧天,匪我的钢枪姚文的宝剑汝涂的铁拐带着啸声同时打向狼七。狼七拼死一跃,冲出包围,后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枪。是匪我变招后挥枪砸的。 我命休矣!狼七的身体扑向几十步开外,着地后翻了几个跟头。一大口鲜血喷出口,他感觉自己的脊椎骨断了。他爬不起来,就用手撑着上半身,转过头看着嬉嬉笑的四个人。 忽然,一声长啸打破片刻的安静。人未到,四股呼啸的刀气分击四人。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硬接刀气,全部闪避开去。风吹起了狼七的衣角,一个人影似乎从天而降,稳稳地站在狼七的眼前。TMD,狼七小声地大喊:“死王破!” 王破蹲下身摸摸狼七的气脉,小声嘟囔一句:“死不了!”然后他朝那四人大步走过去,边走边自报名号:“凉州王破。” 王破是谁?他们不知道。但感觉是个狠茬子。四个人对视一眼,确认要出手无情。五个人战在一处。狼七眼睛都看花了,虽看不懂具体招式,但见那四人脚步凌乱左躲右闪,狼七暗暗高兴:王破比我强! 大约一刻钟后,随着王破一声大吼“破!”,五个人被一股爆炸般的力道弹开了。王破站着,一小股血水顺着右手指缝流下来。那四个人除了桃夭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外,都躺在地上不动了。等了两息,王破朝桃夭走过去,左手抓住桃夭的头发,右手慢慢举起钢刀。桃夭哭着大喊:“别杀!我是桃夭!”嗯?这句话有什么不一样吗?王破慢慢松开手放下刀,他问桃夭:“他们走了?”哭着的桃夭点点头。 王破抓起狼七,把他放在马背上趴着。他又抓回两匹马,把其中一匹留给桃夭,然后骑上马,牵着狼七的马向虎牢关方向走。刚走几步,狼七喊:“我要那条钢枪!” 路上,狼七先问了两句话:“你咋知道我来凉州?你咋放了桃夭?”王破笑了笑回答说:“你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人你来凉州,我能不知道吗!桃夭没用了,控制他的魔灵走了。”狼七想想,又问了一句:“再有修习高手被魔灵控制咋办?”王破叹口气,“再有?最狠的在蜀国。吴道子被控制了。”狼七相信王破说的,因为他从不打妄语。吴道子多厉害,狼七不知道,但看王破的样子想来很厉害。关键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咋能被控制呢?狼七问:“如吴仙人,咋被控制了?”王破好一会儿才回答:“估计他是自愿的。”“这个……王破!小破孩儿,到凉州后你去哪里?”王破对狼七不以为怪,“蜀国!”狼七认真地慢慢说道:“虎牢关西南走两天,有一山谷,长满苜蓿。一堆乱石,最大那块……覆盖着小石头,有一把重剑,是欧冶子铸造的倚天剑。你拿去吧!”王破勒马停住,“倚天剑?!”“大哥送我的,我转送给你。”狼七之所以没有说出大哥的“能拔出剑”的条件是因为,现在,他们俩都能拔出来。 60:节 60:节 何大河老了,他不是身体不行了,而是实在太操心了。估计中土的皇帝又要换人了,再换他就成为四朝元老了。以前嫌官儿小,现在怕官儿大;以前恨钱少,现在担心粮食不够。 斥候来报,再有三天,魔兽将抵达。现在连斥候的话都不能相信了,有一都能说十。何大河还真希望斥候撒谎虚报,那样消灭一万魔兽后就万事大吉了。可如果真是十万,甚至二十万,那凭着魔兽嗜血的本性,就是踩着自己的尸体都能爬上垛口来。 狼七的信多多少少给了他一些鼓舞。这个孩子挺能折腾的,那么多的遭遇居然没有打败他,看来他是一员福将。 哨探来报:皓月族长狼七来了。何大河一口茶喷出来,“赶紧迎接!”以前的狼七连小弟都算不上,现在居然在何大河心中分量如此之重。何大河想想心里不免酸溜溜的。 虽然不用客套,但是狼七还是给何大河行了大礼。分宾主落座后,茶水一杯接一杯地续,何大河和狼七聊个没完。天刚亮,两人小憩一下,何大河又找来所有千人长,大家共事共议。虽有不同的声音,但是最后大家就几点达成一致意见:想办法找出魔兽的弱点,争取一劳永逸;全体族人的事,单打独斗不行,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前边打仗,后边的补给必须充足,所以有必要发动各部族联合起来,实行战时供给集中分配制度。尤其第三点,大家认为非狼七不能为也。因为……狼七知道,此时给你戴的高帽子,实际是压上千斤重担。推不掉,他也就接下了。 等着吧,还害怕;都准备好了,还怕它不来。 真没来!据斥候回报,魔兽大部队路过虎牢、熊罴、北市口都没进攻,朝东边去了。狼七的第一个反应是:遭了,白圭在后面。有城防还好,在大草原上,白圭他们还不就是待宰的羔羊嘛!他站起来朝何大河张牙舞爪地大喊,何大河也拿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等他说什么,结果狼七又坐下了。 何大河问:“你想说什么?白圭危险吗?我们可以去救他们。”狼七沉着脸,说道:“是的,是的,我们可以去救他们。还可以和白起来一个两面夹击。白起都不用通知,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只是我想到一个问题。”何大河说:“快点说,没多少时间了?”狼七不好意思地笑一下,“神庙的防护罩没有了,外面的世界打开了。我们不了解这些魔兽,魔兽了解我们吗?”何大河略一沉思,“你的意思是这些傻傻的魔兽后面有智慧的人在操控?听闻魔灵控制了一些修习高手,天神也出现了……”狼七肯定地点点头,“天神死了。他在临死前要我们不要放弃‘神的选民’。有一些修习高手确实被控制了,有三个被我杀了,三个被王破杀了,还有一个,魔灵抛弃了她。”何大河把从来“没睁开过的眼睛”睁得的大大的,“你杀的?王破杀的?咋办?”狼七一甩手,“我真不知道。给我两万轻骑,我去救白圭!”“不!”何大河斩钉截铁地说:“你去帝都找林予!” 何大河分兵三路,一路轻骑向西,以作哨探用;一路步兵,集中守护虎牢关;一路重骑兵,向东尾随魔兽进发。狼七,则率领百人队伍向京城帝都进发。 —————————— “这时候为什么找林予?”我问小凡。 “简单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和何大河、白起商量好的。具体说就是以她的名义召集人马,组织队伍,保障后勤,完成一劳永逸的任务。” “嗯。都很有智慧。” —————————— 狼七坐在林予的对面,林予身体虚弱,半躺在榻上。 林予问:“我还能做什么?” 狼七现在心情很复杂,但他还是很快地调整情绪,整整衣衫说道:“我刚才整理了一下衣衫。假如你现在就命令我去死,我也要整理一下衣衫。” 林予苦笑了一下,“还有什么意义。” 狼七觉得和聪明人谈还是直接说的好一些,“你除了做皇帝,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林予把身子抬高一下,看着狼七说道:“我现在就禅位给你!” 狼七冷冷地说:“不要。皇帝的座位可能比魔兽更可怕。” 林予躺下,眼睛望着上面,“好吧。我暂时替别人保管这个座位。” 狼七觉得该谈具体的事情了,就说道:“你可以发挥你的能力,动员一切能动员的人,支援抗击魔兽的队伍。比如带着妇女救治伤员,捐出自己的金银首饰呀,组织文艺小队到前方慰问啦……” 林予咯咯咯笑起来,钗头乱颤,还挺好看的。只是她的眼神狼七感觉怪怪的。 两天后,中土天狼皇帝连下两道圣旨:“罪己诏”,署名林予;“抗击魔兽及根除魔兽大患全体动员令”,署名林予、巴尔特尔。后面狼七还自作主张替别人署上了名字,有:何大河、白起、嵬王(还不知道是谁呢)、姬隐(蜀国王)、姬舞阳、赫颜雷、阿当悍、崔西、金凯、杨逍、苏道宇(林离点的文状元)、王破、白圭、色楞格……林予看看后面一长串的名字,又看看狼七,说道:“你可以成立帮派了!” 林予精神很多。不停召见左一个大臣右一个大臣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不停地发出。 狼七告辞,他要去蜀国。还未成行,差役找到他汇报两件事:第一,何将军同白起、白圭二将军合力消灭了魔兽。但天山又有大部队魔兽出现,他们正在虎牢关整顿队伍。第二,是嵬人长老院会议通知:嵬人部落长老院长老会议共同推举迪丽胡丽巴尔特尔为嵬王,加冕仪式以后进行,请新嵬王接到信息即刻上任行驶嵬王权力。嵬王印绶权杖暂时冻结保存在望京,嵬王命令以新嵬王签字为准,望所有嵬人谨遵。如有未尽事宜请新嵬王便宜行事,恕不另行通知。狼七闻此,哭笑不得:这个信是小学生写的吗?权力交接如此儿戏吗? 儿戏的还在后边。 蜀国王和姬舞阳将军在大殿接见了狼七。如果不仔细看,你都认为国王就是“弥勒佛”转世,胖的呀,全是肉。国王说:“相国呀,还没有为蜀国出一谋!今来,有何相告?”狼七几乎无语,他想想后说:“为天下谋。”接着狼七和盘托出和林予的计划。姬舞阳冷笑一下,“林予还有脸做皇帝吗!”狼七心想:女人的心思就是怪。他说:“我感谢姬将军救命之恩,但天神最后嘱托‘不放弃天神的选民’让我忘记林予的仇恨。”姬舞阳恨恨说道:“你提她头来见,我们便同意一起抗击魔兽!”蜀国王看看气氛不对,连忙说道:“唉,儿呀,岂可意气用事!”姬舞阳朝父亲点点头,接着说:“那就,你打赢我再说!”“怎么打?”“你自缚手脚,我拿长矛。”“公平吗?”“不公平吗?”“好!” 第一次狼七震开了绳索,姬舞阳说重来。第二次狼七蹦跳着用屁股把姬舞阳撞倒了,姬舞阳说重来。第三次,狼七不动了,任凭姬舞阳的长矛雨点般落下。一刻钟后,姬舞阳抛下长矛,哭着跑出房间。虽然疼的龇牙咧嘴,但狼七想:人有时候就是贱皮子,不打两下还真不知天高地厚。小凡想起了小时候因为他偷鸡蛋妈妈打他那件事。 王破来了。他器宇轩昂迈着矫健的左腿趿拉着右腿来了。 姬舞阳心疼地要人给他搬来卧榻,王破也不坐。他喝了几口茶,讲出一件事。 吴道子死了。我和他打了一个晚上。他敬佩我,没有拿武器,我敬佩他,使用了倚天剑——噗!姬舞阳把口中茶水喷了出来——他在临死前说很后悔。当他明白魔灵的目的时,已经成为奴隶不能自拔了。 狼七插了一句话:“那魔灵的目的是把人都弄成奴隶吗?他们不是创造了智人吗?” 王破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好像那些魔灵各有想法,不一致。” 狼七挠挠头,姬舞阳问:“那,这是不是他们的弱点?” 王破居然笑了一下,“你和狼七商量吧。这不是我的强项。” 狼七看看姬舞阳,姬舞阳也朝他点点头。狼七走上来拍拍王破的肩膀,说道:“把伤养好。我们北上和白起、何大河商量一下,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61:中孚 61:中孚 啥叫名气,白起就是。林予昭告天下,百姓税赋减免,再有胡闹的,派白起绞杀。白起当然没去,但他派他的部属打着旗号来了个杀一儆百。据说啊,几乎一夜之间造反的、起事的、占领衙门的全部销声匿迹。部属接着干,也不知道是谁的意思,把扬州翻了个底朝天。皇族富户无一幸免。长老们坐着马车跑到京城告御状,林予冷冷地说:“还有钱坐马车呢?!把马车留下,你们走着回去!” 白圭打魔兽有了经验,领五万大军西行堵住了魔兽东进的路线。 远征军动员大会在明城召开。林予从京城赶来参加。谈了三天,没有统一意见;白圭那边打了三天,损失惨重。 狼七好想看看魔兽长的什么样子?就命令一个百人长去前方运回几具魔兽尸体回来。另外,他突然想到孤城笔记的一个信息,就让人去找吸铁石。 吸铁石来了,好大一块。狼七把钢枪(捡汝涂的)放上去,吸住了。狼七非常高兴。他试试牛角梳子梳头发,发出静电了。 第五天,林予让人通报狼七,想晚上来看他。狼七同意。 林予来了,她示意左右退下后问狼七:“完事后我禅位给你,何如?”狼七认真想了想说:“我们做个交易吧。你还做皇帝,但是国家相国说了算。相国大家选举,任期十年,不得连任。”林予幽幽道:“第一任相国恐怕是你。”狼七站起来大声说:“谁都行!但谁也不能贪恋相国位子。” 第二天,会议顺利进行并决定:姬舞阳十万大军出天山向南,白起五十万大军出天山向西,狼七三十万大军出天山向北。发现魔兽或者智人老巢,务必清除。随军的有各种工匠、大夫、文员、厨师及牛羊。各路军时刻保持联络。后勤保障由林予主持,色楞格操作,争取动员千万人参与。 狼七特别召见了嵬人金凯和天狼的赫颜雷。嘱咐:金凯五万大军绝对不可以撤出狄州,如果林予有异心不用请示直接出兵京城;赫颜雷五万大军驻扎在明城北,如果林予有异心不用请示直接出兵明城。 狼七又找来能工巧匠,反复试验后终于做出了五百个指南针,分发给各个大小将领。 魔兽尸体也带回来了,虽然不是很完整但也能看出来是三具。兵士们更多关注魔兽的獠牙有多长利爪有多尖锐,而狼七更想从生物学角度解剖研究。第一具尸体解剖的过程不顺利,魔兽的骨骼太坚韧,刀割不如斧砍来的痛快。砍开了,也砸碎了,狼七确认它是外骨骼,肢体由液体压力控制。再继续解剖,狼七没有找到诸如肠胃等得消化道,那它们的大口獠牙是做什么用的?总要有个大脑控制身体吧?仔细找找,在那具类似蜥蜴的尸体鳞片下,狼七看到无数个凸点遍布全身,这是神经网络呀!头内部是蜂巢一样的结构,心脏(液压泵)在胸腔被肋骨保护着,有一条脊椎骨,却是连接肢体的大小软管。越来越明晰:这是机器。我们现在在和机器战斗,那机器背后的东西是什么呢?魔灵?他们不是没有实体吗?天神口中的母体是生产车间呢还是控制中枢?狼七觉得头都有点儿大了。 天启十一年秋,感谢天公作美,到处都显示这是一个丰收年。远征军也全部准备完毕。白圭做了先锋官,提前十天带着五万人朝天山进发。随后三路大军分南(姬舞阳)、中、北(狼七)三路开拔。超大规模的后勤部队紧随中路的白起出发。一个月后,色楞格和阿当悍的十万天狼军汇入狼七部队,而大批的用于食用的牛羊则汇入后勤队伍。就这样,中土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军事行动,在所谓的“神族、魔族、人族”的合作下就此展开。 狼七骑在马上,看着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队伍,生出一种苍凉感。“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他很想让大家唱几句壮志凌云的歌词,可是狼七搜肠刮肚张小凡辗脑转筋还是没想出来。可能怪小凡的音乐天赋太差吧。不过前途漫漫不知终点在何处,狼七真觉得“西出阳关无故人”。“烈士之爱国也如家”,可是狼七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把中土世界当成家的。那个孤城不在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他,还是自己是自己的朋友。相遇的,都有交集——你内心的感伤啊,还不是不明就里的执着吗? 起风了。狼七想:让暴风雪来的更猛烈些吧! —————————— “高哥,你打过红警(游戏,红色警戒)吗?” “打过。” “开始地图是黑的,派个小兵或者坦克去探索一下。假如突然和敌人遇上了,你会咋办?” “跑呗。一开始又没有天启坦克。” “我和他们商量的打法是接力探索,遇见敌人就把他们引入我方包围圈,围歼!” “姬舞阳和白起也这样打?” “当然不是。我们保持联系,但怎么打自己说了算。” “战争可不是游戏。” 张小凡晃晃脑袋,捏捏咯咯响的指关节,说道:“也是游戏。只不过你要更大胆!” “你们的准备工作很充足。那你认为在那个中土世界影响战争的因素有哪些?” “我知道,这要说起来好大一篇论文。我那里很简单,我连他们的具体军阶都没完全清楚,你信不?我当时认为决定战争的因素只有两点:意志,和运气。” 我笑了,“儿戏!” —————————— 出天山,第一场遭遇战被姬舞阳遇上了。她的斥候厉害,没多久就给姬舞阳汇报了魔兽数量五万一千,行进方向东南山谷,魔兽队伍后方有众兽护卫的一只大象兽。姬舞阳迅速制定作战计划:后卫重骑兵死守山谷东边;左路骑兵直取魔兽后方大象兽;右路骑兵绕过去后面偷袭大象兽。在姬舞阳的指挥下,骑兵队伍纵横百里,干的非常漂亮。大象兽被绊倒击碎后魔兽纷纷失去统一行动性,被姬舞阳的骑兵赶进山谷,彻底绞杀。因为此时三路大军距离还不是很远,姬舞阳赶紧把大象兽这个情报传递给白起和狼七。狼七高兴,看来自己的估计没有错:那大象兽是这些小魔兽的指挥中枢,没准是无线传播信息呢! 没几天,白起也遭遇了几万只魔兽。他轻松地赢了,也把消息传报了出来。狼七手下众将听闻,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们咋没遇到魔兽呢。 向西,是戈壁。戈壁的尽头还是戈壁。 队伍行进速度慢下来了,如果不是天降大雪,人马饮水都困难。和白起、姬舞阳也失去联系了。按着指南针的指示狼七在纸上做着标记,估计他们已经南北相隔千里了。不久,他们追上了白圭。白圭因为是轻骑,给养快消耗光了,不得不缓行。 又一场大雪来临,饶是天狼和嵬人见惯了冰雪也有些刚不住了。冻伤的兵士越来越多。大家都说安个营寨,避避风雪吧。狼七同意。几十万人,半天时间安营,还没完全弄好呢,更大的风雪暴来了。这一扎营,就是三天。兵士们一得到休息就更加感觉累了。 “为了打怪兽,我们来了。现在怪兽不见了,我们的敌人变成了大自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天狼七正在帐篷里喃喃自语,斥候跌跌撞撞闯进来报:“魔兽攻进来啦!”“多少?”“不知道!”“从哪边进来的?”斥候哭着说:“四面八方!” 62:小过 62:小过 什么是临危不乱?一种是沉着冷静努力应对,还有一种是吓傻了。狼七是被自己吓傻了,他死不怕,害怕的是这安营扎寨的几十万人的死。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眼冒金星,昏昏欲睡。身边的一个小兵士拔刀大喊:“拼啦!”这一声喊把狼七拉了回来。事已至此,这大风雪天难道魔兽还有几十万不成。他抄起钢枪,朝传令官喊道:“把命令传下去!各自为战,谁也不能做孬种!” 其实做没做孬种事后也不知道。没做孬种的也许死了,做了孬种的也许活下来了。 人喊马嘶!兵士们和不时跳出的魔兽拼死搏斗。雪花飞舞,人血飞溅。战斗持续了一个晚上。 兵士死伤两万。狼七欲哭无泪。 阿当悍把可能是最后的一只魔兽砸塌了肋骨,看看天,已经放晴了。如果不看脚下的大地,挺风和日丽的呀,空气中也没有血腥味。 狼七看着远处西南方向的山脊,问身边的人:“那是什么山?”“不知道。”“猜一下?”“可能是传说的昆仑虚吧” 整理队伍,照顾伤员。如果不认真对待,这些受伤的兵士一定会死在这戈壁上。远远地,似有雷声隆隆。狼七奇怪,冬天打雷,不应该呀! 回到大帐后,他召集几位纵队长开会。大家都来了,狼七手指点着他们,想骂骂白圭没有做好防卫,想骂骂阿当悍有勇无谋,想骂骂呼斯楞……可是他骂不出。气急败坏的狼七把个马扎踢碎了。大家低着头,不说话。狼七搓搓手,内心的张小凡告诉他:你的臭脾气来自于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安静了一会儿,在大帐内大家又听到了雷声阵阵。狼七心里一动,吩咐人:“把我画的那个地图拿来!”狼七看着地图,回想并估算着几个点的距离。天山北是神庙,直线向东是“洞府”,传来雷声的山脊如果真是昆仑虚的话,他们仨在一条直线上。根据天神书的线索,他们三个的关系应该是昆仑虚大于神庙大于“洞府”。那冬天山上打雷是怎么回事?是磁场的出现影响了空气吗?磁场是地心产生的,这传说雷有天上的,地上的,也有地下的。嗯,应该去看看。他叫过白圭,本来想安排他过去看看,但转念一想还是自己去的好。于是,他让白圭挑选了千人,随他出发。又安排呼斯楞整理营帐,并告诉他,十天,如果自己没回来就带着队伍向东绕过这山脊再向西,和白起会合。他不在,几位纵队长的领导顺序是:呼斯楞,阿当悍,八音,赫颜齐格。呼斯楞问:“赫颜齐格之后呢?”狼七骂了他一句:“你个蠢牛,到那时还有活着的人吗?” 看着不远,其实行走起来很难。山上已经不是雪了,是冰。狼七感觉喘息困难,他问大家是否同感,众人说是。狼七估计这是高原反应。还好,这些“狼崽子(天狼人习惯对兵士的昵称)”有天山放牧的生活,否则早倒下了。 走的近了,雷声也更大了。狼七都能看到闪电在冰原上弹跳飞行。此山脊下,必有蹊跷! 继续前进已经是不可能了,几乎所有的兵士都趴下动不了了。狼七喘了几口气,交代白圭领着兵士下去,在半腰处等他。白圭不同意,被狼七一脚踢在屁股上。 狼七要继续爬,就把钢枪等重物丢给白圭,随身只带着“屠龙刀”。 用了半天时间,中间休息四次,真炁消耗了大半,狼七终于接近了闪电区域。趴那儿先看看,他感慨:如果是王破或者能结结界的大哥在就好了。什么是幸运?幸运就是坏运气来了有些事别人帮你扛了。 狼七慢慢向前爬行,他掏出准备好的自己的指南针,发现指针一动不动。又掏出刚从白圭那要来的指南针看看,指针乱转。这种现象要么是此地是磁极,要么是磁场超强,要么是磁场紊乱。参考神庙的经历,狼七猜是强磁场。 就在狼七摆弄指南针的时候,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伴随着轰轰的雷声三个球形闪电正在慢慢向他靠拢。等他发觉异样立即转身时,三个闪电球全部扑打在他的胸口上。这感觉,比奥特曼变身来的还要酸爽。身体着火啦,一瞬间狼七被烧得一丝不挂。他啊的一声借着真炁外放抗拒闪电,人窜起来有十几丈高。向上是窜出去的,下来就成了自由落体了。噗,他掉进了一个张开的大口之中。 等狼七醒过来,发现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偶或一丝缕的光亮,那是上面的不知道多远的闪电。他摸摸自己疼痛的身体,知道衣服都烧没了。如果,当时不是提升真炁状态,他这只烤鹅都成炭了。挪一下屁股,他感觉硌的疼,肯定是屠龙刀柄,小心,别把命根子切掉了。缓了好一会儿,他爬起来,低头一看:“屠龙刀”的刀身隐隐地发出橘红色的微光,那微光里的星星点点被一根根“线路”连接着。他慢慢伸手去拿,发现刀身从刀柄里滑了出来。“雷,劈坏了?!” 再运真炁也没有了,估计要恢复一天才行。他尝试着让眼睛慢慢适应,然后慢慢站起来。如果估计没错的话,这里也和“洞府”一样是个飞行器。走两步,脚下很光滑。他下意识地把没有刀柄的“屠龙刀”揣进上衣兜里。哎呦,屠龙刀掉在地上,正扎在脚上。烧伤刚有再添刀伤。他蹲下来捂住脚,确认一下伤口情况。出点儿血,没事的。他嘲笑自己,捡起了屠龙刀。奇迹,奇迹,奇迹就在此刻发生:从狼七所站的位置开始柔和的暖光慢慢伸向前方。前方很远,看着就像一个环形的光亮的弯曲的隧道。人可能就是这样,如此美好的感觉让狼七忘记了疼痛,他用左手抚摸着“隧道”壁,慢慢走向光亮的远方。 一环环的就像多层停车场的环路一样,狼七感觉自己正在爬上去。 环路尽头,是一排投影出来的控制器。“屠龙刀”在手上不停地震动,狼七慢慢尝试伸出手,松开手指。“屠龙刀”自己飞向了中央一个类似话筒的机器,倏一下,钻进话筒里不见了。就听见机械的紧张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毁灭程序重新启动,确认请点按28465,取消请点按1。狼七蒙了,什么鬼?就见眼前的投影上不停地闪过一个个方舱画面。那里边,全是魔兽。 狼七摇摇脑袋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他望着魔兽画面,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自语道:“也不知道能等我多久(他的意思是确认等待时间)。”女声响起:“标准恒星时间,一小时。”天哪!可以语音控制。狼七的肾上腺激素急速提升,“看看日志!”“日志已全部损毁!”“我们要毁灭的是什么?”“自己。”狼七擦擦汗,“我看到的画面里的东西是什么?”女声居然停顿了一下,“程序错误的盔甲。”“盔甲要这么多吗?”“程序错误。”狼七不知道女声是在回答还是陈述。他简单思考了一下问:“我们是谁?”女声回答:“WALLZAR救援母舰。”这样对话太累了。狼七估计他问神庙、洞府什么的一定得不到答案。无奈的他大喊一句:“有能好好说话的人吗?”女声居然轻柔地问:“请问,您是要启动生化机器人WALY吗?”什么东西?狼七想,生化机器人就是智慧机器人,一定比这个木头人强。他回答:“启动。”一阵嗡嗡声,从投影后面走出一只老母鸡一样大小胖瘦的“鸟”。女声提醒:“基因认定开始,请坐好。”狼七看看鸟,觉得挺搞笑的,就坐直了身体。小鸟走近前抬脑袋看看狼七,突然跳起来啄了一下狼七的小鸟。狼七哎呦一声,就听女声清脆地说:“基因认定完毕”。狼七刚想骂娘,就听女声接着说:“自毁进入倒计时十分钟。”狼七一激灵,大喊:“靠,我还没确认呢”。女声回答:“确认超时,自动进入最优计划进行!”狼七站起身就跑。砰,撞到墙壁上了。他也蒙了,就跳起来想朝下层跑。突然,一只小母鸡振翅飞到他面前,朝投影后面飞去,一下子不见了。狼七稍一犹豫,跟着跑过去。 白圭和他的千人伙伴们感觉到地动山摇,接着听见轰隆隆的巨响,耳膜都快破了。再接着,看见一人一鸟从崩飞的冰雪尘雾里冲出来,朝他们狂奔而来。近了,白圭看清那是狼七。就听狼七大喊:“跑!——跑!——跑!——” 此事过后,这一千人坚持说当时他们看见的是一人二鸟。 部队继续西行。一个月了,连个魔兽的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狼七确信那个自毁的是魔兽“制造基地”。“她”为什么说程序错误呢?“她”为什么说是救援母舰呢?“她”能主动毁灭说明放出魔兽不是故意的?那个天神在撒谎吗?天神说“小心佟修丽”是什么意思?除了魔兽不是还有兽人吗,怎么没见到?还有“智人”呢? 狼七想不明白。 没事他就逗逗小母鸡。敢情这小母鸡真是生化机器,居然跑狼七嘴里抢肉吃。也不像电影里看到的机器人那样说话呀,海量存储呀,战斗精英呀。狼七骂它:“哪天把你炖了!”小母鸡听闻气炸了,扑闪翅膀就要和狼七干架。“你看看,你不是能听懂我说话吗!” 狼七派出千人小队南下,要把这里的消息传达给白起和姬舞阳。 63:既济 63:既济 终于走出了戈壁进入草原、森林、田园,看见了人,也走到了春暖花开。这次远征虽然没有结束,但前方似乎很美好。 开始以为这些田园里的肤色略黑的人是敌人,但接触了才知道他们很淳朴。开始时,和每一个人对话双方都听不懂,狼七挺着急。那只“小母鸡”竟然对狼七说话了。它歪着脑袋看看狼七,又看看对面这个胖墩墩的“黑男子”,说:“我能翻译。”狼七乐坏了,一把抓起,哦不是,一把抱起小母鸡,“太好了!我就说你一定很聪明吧!”小母鸡的眼神似乎表明它对狼七的不屑,“我需要学习三天。”狼七把它往地上一丢,“不行,现在就翻译。能翻译多少就翻译多少。学习的事你可以慢慢来!”小母鸡咯咯叫了两声表示抗议,然后朝狼七喊:“我要先吃一块牛肉!” 在翻译官小母鸡的带领下,狼七走访了一个又一个村庄。后来,他干脆让部队在一片大森林边上驻扎,他领着几个将领和百十个兵士搞起了“串门”活动。 这里的人也对他们充满了好奇,还经常奉上甜食美酒,对狼七他们持枪带剑的没有一点儿恐惧。如此可见,他们这里没有战争。 小母鸡学习的很快,不久就能准确地翻译他们说的一些特殊名词了。小母鸡在村庄里特别受到孩子们的欢迎。孩子们知道它喜欢吃牛肉,就经常带牛肉给他吃,然后哄着小母鸡讲故事。这时候小母鸡最神气了,讲到**部分还常常飞到树杈上模仿凤凰啦、公主啊、美人鱼什么的。 狼七最经常问的几个问题是:你们从哪里来呀?你们和别的村庄打仗吗?你们向谁交税呀?起先人们都听不懂,后来了解多了,狼七就尝试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问。狼七问了许多村庄的大人、老人、小孩子后,得到的答案基本相同。这些答案顺序是:神创造了我们。不打仗。每年向部落仓交五分之一的粮食,如果哪年收成不好,粮仓就发粮食救济。存多了就酿成酒再分给大家。哇!——梦幻式的理想国。狼七偶尔问一个人:“你们修习功法吗?”“我们修习心法。”狼七还偷偷做了几个小测验,他发觉按张小凡的理解评判他们智商在八十到一百之间,但按狼七的理解评判他们的是:智慧超高! 狼七问:“你们不想住更好的房子吃更好的美酒吗?”几个老人家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唉,那是天神才有的。我们回到他的身边自然就有了。在这里要那些做什么?没有什么永远是你的,除了美德。” 狼七向往这样的生活,他想把皓月人迁来住。但是,中土那些人贪欲爆发,这块处女地还能正常存在吗?!狼七问:“你们所有人大概有多少?土地有多广大?”老人家吹了一个大牛,“东到雪山西到大海,北到无极南到天涯,广大千万里,人口万万千。”狼七挠挠脑袋,心想:你就吹吧!姬舞阳和白起估计也遇到了你们的人,恐怕,你们的灾难来了! 狼七命令部队:立刻南下;多派斥候,联系姬舞阳和白起。 没到一个月,有回来的斥候汇报:姬舞阳将军和白起将军已经会合。请狼七将军去往金字塔和他们会合。什么?金字塔!“什么样的?”说是和神庙一样,是石头做的,好多呢。狼七心想:活了三辈子,还没去过埃及呢。看看金字塔吧! 一路上,他没心思观赏风景,一直在思考怎么劝阻那二位将军不把这里的情况说出去。 巍峨壮观的金字塔,虽有无数的岁月斑驳痕迹,但气势不减。整整六十四座,在这片大沙漠上成圆形排列,没有起点没有终点。狼七他们绕着走一圈,用了半天时间。 姬舞阳问:“哪座是起点?”狼七想想后说:“到西北角上选一座就行!”一向不怎么说话的白起居然不同意,“天道循环,哪有始终。”姬舞阳看看狼七,“白将军说的在理。” 晚上开个篝火会议,边吃边谈。大家互相汇报了自己的情况经过。姬舞阳的西征最精彩,遇到五波魔兽,总数不下十几万。她总是能出其不意地打散魔兽队伍然后以微小的代价大获全胜。白起打的最扎实,进攻防守、迂回包围都循章按法。他遇到的魔兽也最多,总数不下二十几万。反观狼七,打的就窝囊了。就遇到一波魔兽,还被偷袭了,损失惨重。不过启动魔兽基地的毁灭也算神来之笔,可谓真的一劳永逸了。白圭,还没大没小地在三大领导面前讲了“一人二鸟”的故事,引得众人狂笑。最后,论功劳,似乎狼七属第一吧!狼七摆手,“不要功劳。百姓安居就好。有功谁赏啊?”姬舞阳笑了,“你的皇帝林予赏呗!”说到林予,狼七慢慢把话题引入到关于这里的金字塔和淳朴的原住民身上。 渐渐地,大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姬舞阳说:“狼七的想法合乎仁德之道,但是这个是瞒不住的。”白起也说:“是呀,以前有护盾在,两不相干,现在不可能了。”姬舞阳喝了一大口酒,朝狼七骂道:“狼七!事情从头到现在似乎都跟你有关系。你是天神派来捣蛋的吗!?”狼七直呼冤枉,“我哪里知道这些呀。现在我那个村儿的妻子女儿还以为我死了呢!”白起提议回去再说吧,“西征结束,但中土事情可没有结束!” 西征军回去的速度很快,还没到秋天呢,他们已经到达天山西麓。 这一天,狼七的嵬人斥候来报:不知道因为什么,金凯和赫颜雷的军队急速进攻,遭到林予御林军的抵抗。他们全军覆没,金凯和赫颜雷也被林予杀死了!狼七大吃一惊!听见汇报的姬舞阳问:“金凯和赫颜雷是你安排的?”狼七说是。姬舞阳冷冷地说道:“你害死了十万人!” 64:未济 64:未济 白起居然怒了,“直娘贼!林予可杀!” 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杀谁的问题,是“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让金凯和赫颜雷的军队进攻?又是谁能阻挡他们?林予怎么杀死他们的?一连串的问题,处理不好中土又将陷入内乱。天灾犹可怨,人祸最无奈。三个人知道,军队里不知有多少林予的暗哨呢,完全清理掉是不可能的。一阵商量后三人决定共同进军虎牢关,驻扎在那里。然后探探虚实,了解情况,大不了来个逼宫。 军队加快行进步伐。过天山,狼七分出呼斯楞部要他回天山王庭,稳住天狼阵脚并了解情况随时汇报。在虎牢关外狼七又让白圭领五万人急速赶回嵬人部落,任务和呼斯楞一样。 军队在虎牢关外被迫停住了。原来的中土金将军秦礼带领军队占据虎牢,并命令西征军解除武装后才能入城,或者只准狼七、白起、姬舞阳三位入城。狼七疑惑:何大河呢?为何不直接宣布解除三人的西征将军的职务?他们没有听从命令,在虎牢关外临时驻扎下来。 晚上开会。没什么可讨论的。白起和姬舞阳秘密派出自己得力的斥候、哨探及暗哨,他们期待得到具体的消息。 十几天了,兵士人心浮动,就在家门口疲惫的汉子却不让回家,什么道理!姬舞阳请来白起和狼七,开门见山,“我要进攻虎牢!再等下去军队哗变,估计就是林予想要的结果。不打虎牢,我们怎么回家!”白起不语。狼七想想后说:“恐怕攻打虎牢才是林予想要的结果。”白起附和道:“然也。林予必有恃无恐,杀招在后面。”狼七问姬舞阳:“能联系上王破吗?”姬舞阳摇头,“哨探都进不去虎牢。”接着她叹口气说:“狼七,要不你先回去嵬人部落吧。你现在毕竟是嵬人的王,要对他们负责。”狼七和白起一起看着姬舞阳,就听她接着说:“此时,蜀国危矣!天狼估计也靠不住了。我们这些年忙忙碌碌出生入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大帐内,姬舞阳也没有掩饰自己眼睛里的泪水。白起唏嘘,狼七心酸。 想到一件事,狼七打破沉默,“神庙是被林予打开的,打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那个天神要我们小心佟修丽是什么意思?”白起斜眼瞅着狼七,说道:“你的想象最为天马行空,你说说看。”狼七没有理会白起略带讽刺的态度,“这次西征,我们看到的景象和天神告诉我们的不尽相同。这说明,有人或者有神在撒谎!”姬舞阳抬头问:“如之奈何?”狼七和白起几乎同时回答:“试探!”姬舞阳愣了。 第二天,姬舞阳整顿人马,慢慢进发到虎牢关下。叫人喊话:“我们是蜀国人,必须借道虎牢回家,请放行!”狼七的队伍分成两部分,嵬人军队收拾停当,在狼七带领下向东进发,朝向兴安山。另一部分天狼军在阿当悍的带领下向西进发,看样子是回去天狼王庭了。白起的中土军最多,也最后启程朝着雁山进发,看样子是准备翻越雁山回去明城。只是外人看不出来的是,中土军有五万人着嵬人衣甲混在狼七的队伍里。天狼军开始走的很快,但折向北进入草原深处后竟是放起牧来。 姬舞阳的要求被拒绝。蜀国军队经过两天的准备后,开始了有序的攻城战斗。虎牢虎牢,牢虎之地,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加上何大河的修缮,现在更加难以攻破了。 半个月过去了,姬舞阳使用了他们能用到能想到的各种办法,还是不能前进一步。虎牢关下尸体无数,姬舞阳损失了超过三万人。将军一怒尸成堆,那要是天神发怒呢?唉,望着虎牢关,姬舞阳面无表情但心里流血。 姬舞阳放缓了攻城节奏,她有些耗不起了。慢慢挨到满一个月,军队后面出现了两只大部队:白起的中土军和阿当悍的天狼军。天狼军放牧近一个月,养的人马精神。刚到虎牢关外,阿当悍就把军队的一半交给姬舞阳指挥,立即投入到攻城的战斗中。虎牢关上旗幡摇摆人声鼎沸,虎牢关的守军终于感到了害怕。白起的军队则不慌不忙地扎下营寨,半夜时军队有序地开过来换下姬舞阳的疲惫兵士。攻城,没有因为黑夜而半刻停止。 天亮了,在白起的军队后方,几万人喊着号子隆隆推出几百架攻城投石机。原来,白起行进到森林边上时迅速组织兵士伐木取材,命令几千工匠加班加点儿地赶制攻城器械。虎牢关上的守军傻眼了。这是虎牢关有史以来的第二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攻守战斗。只不过这次攻击方换成了蜀国人加天狼人,还有自己的中土人。 在雁山南的明城北长河边上,中土守军看到了大批的嵬人骑兵。轻重混杂,没有进攻明城,而是沿着长河朝西快速行进。中土守军明白了,他们是去打虎牢关,赶紧追击。追击的军队行进几百里后放慢了速度,因为嵬人军队正在陆续抛弃重甲、粮食、腊肉等等军用物资。中土军受到干扰,而嵬人军队却轻装快进,甩开了他们的追击。追击的中土军银将军曾灿望着远去的嵬人军队,摆摆手说道:“回去吧,我们尽力了。” 虎牢关腹背受敌,惊动了京城帝都的女皇帝林予。 当狼七和破关进入虎牢的白起、姬舞阳胜利会师的那个中午,林予披头散发从帝都的御花园升空而起。在她眼中,天际线越来越远,当她能看见凉州虎牢关的时候,她停在高高的半空中,慢慢举起手中的闪烁着血色光芒的一个立方体。狼七、白起、姬舞阳他们听见隆隆的雷声,接着头顶的云彩里边射出一段刺眼的白色光芒。约十个喘息的时间,他们望见京城方向升起一个巨大火球,那放射的光芒超过了中午的太阳。狼七觉得那像是核武器爆炸。据说核放射能死人的,于是他朝姬舞阳和白起喊:“快,命令所有士兵原地趴下!” 兵士们潮水浪涌般地趴到地上。没多久他们感觉到了大地在身底下起伏震颤。轰隆隆,虎牢关和许多房屋建筑倒塌,尘土四散。狼七不怕死,他提真炁跃上最高的大旗杆顶端,摇晃着站在那里看到帝都方向巨大的蘑菇云升起。 一个时辰后,虎牢关恢复平静,但是起风了。头顶的乌云浓墨如山,迅速朝帝都方向压过去。姬舞阳问狼七发生了什么?狼七没跟她解释,只是回答了一句:“等会儿会下大暴雨!命令兵士找地方躲避,别让脏雨沾到身上!” 他说的可能对,但是接近百万的军队加供给部队,怎么可能全部找到地方避雨呢。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后天空放晴。大地上股股洪流汇入长河,而此时的长河就如咆哮的巨龙,抖落着让人胆寒的威力。狼七看着远方,慢慢说道:“下游,洪水会杀死很多人。”姬舞阳目光暗淡,似乎跟狼七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是我们做错了吗。”白起说:“我们,谁都没有错!” 云退去,有人看见了天空的不一样,并报告上来。半空中,一根带竹节的“竹竿”正静悄悄地降落,越来越近,慢慢放大。所有人,眼盯着“竹竿”,直到它停在头顶上空,变成一座巨大的“龙”。他的体积,似乎超过了长河。“竹节”关连处,还不时地闪烁着星光。虎牢关,暗的就像黄昏。 有一条光芒“垂下”,同时,白起、姬舞阳和狼七的耳中响起姬向雨的声音:“你们三位请站到传送光里来。我要见你们。”姬舞阳兴奋至极。狼七和白起则表情惊讶。 在一个表面光滑四周全是柔和光线的“大厅里”,他们看见了侧卧在巨大长榻上的姬向雨,她微抬起着上半身。人首,蛇身。 姬向雨柔声对狼七说:“姬向雨的记忆里显示是你把她抱进基因修复器的。你救了她,也救了我。我们谢谢你。” 狼七脑子快速思考一阵后,他问:“帝都发生了什么?” 姬向雨笑了,“那个能量魔盒里有折叠的时空,可以毁天灭地。掌握在一个低阶的林予手上极度危险。所以,我在她摧毁你们之前摧毁了她和帝都。” 狼七关切地问:“核弹吗?会连累其他无辜人一起死的。” 姬向雨继续微笑:“谁是无辜的人?呵呵,那是反物质。没事的。” 狼七和姬向雨的对话姬舞阳和白起听不懂。姬向雨看看狼七,插话叫了一声:“姐姐!” 姬向雨转向姬舞阳,“我不是你姐姐。” 姬舞阳欲哭无泪,问:“那,怎么称呼您?” 姬向雨看着姬舞阳,露出慈爱的表情说:“我的名字很长,我是个女娃,你们叫我女娃吧。”然后她不再微笑,正色沉稳地说道:“叫你们来是告诉你们,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能造多少舟船就造多少,挑选良善之人上船,船上备好食物。” 白起恭敬地问:“女娃神仙,这是为什么?” 姬向雨说:“我会发一场大洪水,清洗一下这罪恶的土地。” 狼七吓了一跳,赶紧说:“西边那些淳朴的人岂不是跟着遭殃?” 姬向雨看看他,竟从长榻上坐起来(也可以说是站起来),“那是幻象!去吧,准备吧!而你,狼七,你不属于这里,应该回去。明天中午,我会打开传送门。”说着一挥手,狼七他们仨被一束光送到了地面上。举头望,巨大的“竹竿”静静升起,消失不见。 三个人一阵沉默后,狼七朝兵士喊:“拿酒来!” 晚上,众大小将官在残破的瓦砾碎石上围住篝火,喝酒唱歌。醉酒的狼七朝白起和姬舞阳命令式的说道:“赶紧造船,要大,很大很大的,直接在平顶山(他指的是虎牢关后面长河边上的那座山)上造船。我回去了!不要想我。活下来后,好好生活,不要战争……” 第二天中午,“竹竿”准时出现,一束光也垂到地面上来。狼七慢慢走向光束,身后传来千万人的悲声。狼七也不敢回头。 站在光束里,狼七慢慢上升。这时“小母鸡”扑着翅膀飞快跑过来,边跑边喊:“等等我!等等我!——”到跟前,它用力跳起来,一下子叼住了狼七的裤脚。狼七朝下看着他,笑了笑,也不想甩掉它。这真是“一人得道,小鸡升天。” 突然,传来姬向雨的怒声:“胡闹,你怎么可以!”一道弯刀一样的光芒朝“小母鸡”射来。“小母鸡”见状急急地扑闪翅膀躲闪,那道光竟是打在狼七的腿上。 …… ———————— 我听的正起劲,张小凡却停下不讲了。眼睛看着窗外,此时窗外正春雨淅沥沥。我问:“你回来了?” 小凡把头转向我,“是呀,一下子就回来了。” “哦。接着说吧。” 小凡笑了笑,“没有了,说什么。再说就是你和我这些天的聊天了。” 我确认一下他的眼神,“没有下文了!” “还有。我还要活着,还要挣钱养家呀。” “靠!好吧,你这个,我整理一下。你把这个故事取个名字吧。” 小凡拿起茶壶,朝我的杯子里续了点儿茶水,然后说:“倒上,喝。” “什么?” ———————— 我从小凡的出租房里走出来,不好打车,叫滴滴也显示周围的车很多但没空。正是深圳下班的时候,大街上行人匆匆。小凡说下个月他就回去江西的岳母家里了。过年怕老人家担心没敢回去也没敢告诉家里。现在回去,看看能不能养点儿土鸡,卖点儿鸡蛋啥的。我记着他最后跟我说:“高哥,你那好大米记得给我发点儿,看看我能不能在县城卖,整点儿零花钱!” 我低头看看手机日历,时间是2019年3月21日,春分。 道盛和,全剧终。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