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御明》 第一章:大梦一场 “竖子,还不醒来?” 北京! 皇宫! 夜深人静,人人在梦乡中! 在一张华贵至极的大床上,一个年轻人正陷入熟睡中,表情狰狞而痛苦。 “竖子,还不醒来?”一个相貌非凡、五官奇特的中年人,宽广巍峨的大殿,明黄色的帝王袍,更衬托其人高大伟岸! “啊,鬼啊!!” “小兔崽子,知道怕了?看看我是谁?” “太祖爷!”来人可不就是高挂于太庙最正中的那副画像中的人嘛! 各位看官,话说这太祖爷何人?正是明朝开国太祖朱元璋是也!明太祖朱元璋,其人轶事不必我多言,传奇至极,崛起于布衣,驱除鞑虏,复我汉家山河,正所谓,正是因为明朝是最后一个汉家王朝,故此明朝灭亡才会如此的令人怀念和惋惜不舍。 世人盛赞太祖,康熙帝立碑“治隆唐宋”赞誉朱元璋。还说:“明太祖天授智勇,崛起布衣,纬武经文,统一方夏,凡其制度,准今酌古,咸极周详,非独后代莫能越其范围,即汉唐宋诸君诚有所未及也。”、“洪武乃英武伟烈之主,非寻常帝王可比”。 毛主席赞其:“自古能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朱元璋耳。” “竖子,你还知道是我,你可知罪?”太祖怒道。 “太祖爷,我知罪,国朝在我手中日益糜烂,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身为帝王,我是崇祯啊,我兢兢业业治理这个庞大帝国,不曾有一丝懈怠,怎就造成如此局面,陕西民众叛乱,建奴竟长驱直入打到北京城来了?皆是我之罪也!”年轻人跪在当场,泪流满面。 此情此景,看着年轻人双鬓已经略微斑白的发丝,令人唏嘘不止,中年汉子虽是一代杀伐果断的帝王,对于这个后辈却也有铁汉柔情,他望着这个未至中年却已经双鬓显白的年轻人,不由得暗暗叹气,眼睛里虽有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但更多的却是对这个自己后代子孙的怜悯,“由检,莫怕,我不是鬼魂,我早已死去多年,本因魂归天地,此番托梦于你,正是不忍见你走向亡国末路,你本身是极好的,是我朱家的好子孙,你本该是个极好的守成之君,亡国之祸不应由你来承担的,我的好孩子,你可知道,你如此勤政,竟会是我朱家、是这大明最后一任帝王,大明将在你手中灭亡啊,若你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大明朝亡也就亡了,朝代更迭,自有定数。” “啊,太祖爷爷,这不是真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年轻人听到这番言语,顿时失魂落魄,如丧考妣,整个人瞬间苍老,如被抽干了精气神,瘫倒在地,他喃喃自语:“我在位已经四年,阉党覆灭,朝臣归心,竟会有如此下场吗?” “真是气煞我也,竖子,你还不醒来?”朱元璋听着这席话,不禁勃然大怒,抬起已经一脚就要揣过去:“阉党可灭,锦衣卫、东厂这两把刀不能丢,没了他们,你就是躲在深宫的瞎子、聋子,天天听着朝臣歌功颂德,自然天下太平,锦衣卫是你手中最锋利的刀,锦衣卫在你手中,朝臣们才会怕你,才不敢骗你,他们都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没有一把刀时刻悬在他们头上,他们就没有敬畏之心,就不会怕你,就会骗你,你还不明白?” 崇祯帝朱由检愣在当场:“大臣们都说锦衣卫是害人机构,令人人心惶惶,朕也觉得锦衣卫残暴不仁.......” “你给我闭嘴,我是你太祖爷爷,我岂会害你,孩子啊,你得擦亮眼睛,你得看得清人心啊,人心不是表面的文章,是真正的大学问,你要谨记,锦衣卫不能丢,东厂也不能丢,他们很重要,大臣们的话不要信,如今已经是崇祯四年,离你自缢梅山还有十三年,你一定要改变,不然大明,必将亡于你手。” “太祖爷爷,真的有这么一天吗?我会自缢梅山,这就是我的结局吗?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太祖爷,快教我,快教我如何做?后代不肖子孙朱由检,望太祖爷指条明路!”崇祯帝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就这么看着他无比崇敬的太祖爷,神情悲悯,哀莫大于心死。 “痴儿啊痴儿,我先问你,生于当今乱世,是你的悲哀,也是你的机遇,大明糜烂至此,不下猛药不能拯救,你可愿扛起这一切,守住我给你留下的大明朝。” “身为朱家男儿,这是我的命,我不会逃避,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顶天立地,我愿意担起这个责任,哪怕粉身碎骨,请太祖爷指教!”听到太祖爷一番话语,年轻人没有丝毫犹豫,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过一死而已,何足惧哉! “好,这才是我朱家男儿。”太祖听到这番话,本来悲愤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这孩子纵有万般不好,但总归是朱家的种,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由得欣慰的笑了:“好孩子,不枉我今番托梦给你,你给我好好听着:” “一:要识人,要学会看人,识人,辨人,有些人大忠似奸,有些人大奸似忠,你要学会分辨,不要光看表面功夫,锦衣卫、东厂就是你手中的两把刀,他们既可以监视你的臣子,又能互相牵制,你不要被表面所蒙蔽,要看到你臣子们的真面目,同时,要果断,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可朝令夕改,不可临阵换将,不可频繁更换大臣,所以,就需要你有一双慧眼,能辨忠奸。” “二:要心狠,一定要心狠,自古帝王,都要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对贪污舞弊的大臣,杀,对心怀不轨的臣子,杀,对兼并土地的读书人,杀,对偷税走私卖国的商人,杀,对临阵脱逃的将领,杀,对作奸犯科的士兵,杀,你已经对你自己够狠了,可是你太文弱,对臣子太善良,所以你慢慢就威信全无,你要引以为戒,一定要狠。” “三,要掌大权,钱粮和军队,你一定要掌握在手里,有了这两样,文臣们在朝堂上反了天,你也不怕,你要有一支绝对忠诚你的军队,要能打,要勇猛,要听话,没有钱粮,你什么都干不了,没有军队,你也什么都干不了,有了军队和钱粮,你就有底气,就什么都不怕,所以你要练兵,要亲自选拔能征善战的将领,要礼贤下士,要体恤士兵,要爱护百姓,痴儿,你可懂?” 崇祯帝跪在太祖面前,脸上呈现出似懂非懂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太祖见此,心下一叹,“痴儿啊痴儿,看来只能你自己日后慢慢体会了,我此番托梦,已经是跟鬼神借来的几分钟,来之不易,如今时限已到,只能言尽于此,你自己珍重。” , “太祖爷,我听你的,我都记着呢,我一定听你的。”年轻人听到太祖爷要归去,立刻又显得是那么弱小而无助,这个年轻人的肩头,扛着的积弊两百多年的已经烂入骨髓的大明朝,他只有20岁啊! “检儿,国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这就是你的命,记住,记住我的话,大明朝是生是死,就看你的了,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怜悯,太祖爷的身影缓缓消逝。 “不,太祖爷,你别走,你别走!”空荡荡的大殿,回应年轻的崇祯帝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太祖爷,我一定不会辜负你,我会守住这个大明朝!” 第二章:太祖托梦 “啊!” “啊!” “啊!” 养心殿内,崇祯帝从宽大华丽的龙床上惊醒,脸上泪痕犹在! “皇爷醒了,皇爷醒了,太好了,皇爷醒了,娘娘,皇爷醒了!”一个中年模样、面白无须的男子顿时喜极而泣,在殿内大喊道,他正是崇祯帝贴身太监王承恩! “陛下,你醒了可太好了,你吓死臣妾了,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活了!”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绝美宫装女子印入崇祯的眼帘,只见它一双凤眼,两撇卧蚕,樱桃小嘴,肤如白玉,身上素净,正是这大明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周氏! 可此时崇祯帝似乎梦魇了一般,双目涣散,只是一直小声嘀咕,! “太祖,太祖,是后辈子孙朱由检不孝,是我不孝啊!” “太祖,我错了,我错了!” 陪坐在床边的周皇后见此情景,顿时吓得面无人色,“陛下,你是怎么了?你已经沉睡了一天一夜了,来人呐,还不快叫御医!” 平时待人温和,贤良淑德的皇后娘娘,难得见了火气,对着身边的宦官说道:“别愣在这了,还不传御医!” “不用了,你们都退下吧,婉言,我没事,你也退下,让我一个人待会!”听到女子的厉声喝问,年轻人才回过一丝神来,见到自己平日里一直都是温婉和气的妻子如此惊慌的模样,不由得温言说道。 “陛下,还是叫御医来看看!”周后脸上担忧的神色一直没有减退,看得出来,这位周皇后是是真的关心着崇祯帝! “婉言,我没事,相反,我很好,我得太祖托梦,传授治国之道,现在想一个人仔细想想,你们先退下,放心,大伴在这呢,没事的!” “竟有此事?可是太祖显灵?那臣妾先退下了!”周后本就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闻言便告退了,只是在告退前,还是嘱咐王承恩道:“王伴伴,还请好好照顾陛下。” 王承恩受宠若惊:“娘娘哪里的话,侍候好皇爷是奴婢的分内事,请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尽心竭力侍候好皇爷。” 周皇后,周婉言,崇祯帝朱由检的皇后,史记其:“初为信王妃,晓书画,亦谙药性,在潜邸,与上甚和庄,既册立,协谋去魏逆,称贤功”,其贤良淑德,为天下典范! 崇祯帝晃了晃脑袋,不知是否是睡得太久,头痛难忍,昏昏沉沉! “大伴,我真睡了一天一夜吗?” 王承恩是崇祯帝潜邸之时就跟在身边的贴身太监,是真正的心腹亲信,如今崇祯帝贵为一国之君,他也就跟着水涨船高,此时在司礼监做事,是崇祯帝身边最亲近的内监! “皇爷,可不是嘛,你已经沉睡了一天一夜了,昨夜皇爷您批阅奏折到深夜,在桌上沉沉睡去,奴婢们把您扶到床上去休息,到今早上还未醒,奴婢们起初还以为您要多睡会,就没喊您,没成想您一直没醒,奴婢们喊不醒皇爷,就自作主张去请了皇后娘娘来,结果您还是沉睡着,这可把我们吓坏了,请了御医来看过,说您身体并无异样,就是在沉睡之中,皇后娘娘和奴婢们放心不下,就一直守在床前!” “你们都费心了,外面大臣们知道此事吗?” “回皇爷,今天您没上早朝,瞒不住,外面大臣们知道此事后也非常着急,内阁几位大人一直要来看望,皇后娘娘做主, 没让他们进来,只是在外面候着。” “婉言真是朕的贤内助,做得好!” “大伴,也别让大臣们等急了,去跟外面的那些大臣们说,说朕醒了,好着呢,让他们回去吧!” “那皇爷您休息,奴婢先去传话!” 随着厚重的一声关门声响,整个养心殿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太祖爷托梦于我,是我真的做错了吗?我真的会是一个昏君吗?这一切都像是梦幻一般!我该何去何从?”崇祯帝不由得长久的陷入了沉思,“一切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幻,当守身持正,太祖在天之灵,传授我救国之法,我当铭记于心!绝不当被欺骗蒙蔽之昏君!” “可是从哪里做起呢,真是该死,经过太祖一番指点,顿时觉得自己身边无一人可用,一头乱麻,事事烦心,真是岂有此理!” “如今刚刚登基不过四载,崇祯三年的光景,据太祖所言,我还有十三年的时间,当细细思量才对。” “锦衣卫,东厂!我必须先把他们扶起来,不然我久在深宫,怕是被那些大臣们欺瞒的死死的,魏阉倒了,我得再扶持一个出来帮我才行,谁呢?谁有这个能力呢?” 正当崇祯帝苦思冥想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皇爷,奴婢以及传过话了,内阁几位大人请示,明日陛下是否上朝?” “大伴,进来吧!”崇祯帝重新恢复帝王的神情,虽头昏脑涨到仍眼神锐利:“稍后你去传个话,就说朕身体不适,这几日就不上朝了。” 王承恩一路小跑着走过来,不得不说,能当皇帝的贴身太监,他自然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一路小跑竟听不到脚步声,令人叹为观止! 此时的王承恩,不过三十来岁,正是一个太监的黄金年龄,事实上,崇祯帝此时也不过二十,作为内书堂出来的文化太监,其一身文化涵养在宫外那都是出类拔萃的! 明朝宣宗年间首设内书堂这一机构,专门教导太监读书,明名副其实的宫廷宦官“国子监”!明朝中后期各帝贴身大太监无一不是从中脱颖而出的优秀太监! “大伴,你跟了朕多久了?” “回陛下的话,自您被先帝授封信王起,奴婢就跟在您身边了,至今已经九年了!”不知为何,王承恩这个宫内有数的大太监今日格外紧张,仿佛面前这个年轻人不是自己在熟悉不过的那个殚精竭虑的崇祯帝了,有了一种不一样的神采! “你忠于朕吗?”崇祯帝此时格外严肃,语言不带一丝情感! “陛下,奴婢乃是陛下家奴,我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陛下明鉴,我对陛下忠心耿耿!”王承恩似乎被崇祯帝的这句话吓坏了,立刻跪在地下,五体投地,已经惊骇莫名! “朕开玩笑而已,大伴,快起来快起来!” “谢陛下!”王承恩都不敢擦拭额头的汗水,崇祯帝的这次试探,让他后怕不止,尽管他是天子家奴,对崇祯帝忠心耿耿,但是当真正经历这种事情时,还是心惊胆战! “大伴,如今已是几月份了?” “回陛下的话,如今已是八月份了!” “好,那朕交代你一件事,你务必办好!” “陛下的事就是奴婢的事!请陛下吩咐!” “朕昏睡一天一夜,是太祖托梦于我,要我立誓守住大明朝,我要你把这件事传出宫去,传的越广越好,传的越神越好,如今国家不宁,朕也要给天下人一点信心!” “啊?”王承恩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喜讯:“太祖有灵,祖宗保佑,陛下洪福齐天,必能中兴大明,再造盛世!” 崇祯帝听到这个熟悉的马屁,愈发觉得太祖说得对,自己整日里听得都是这样的奉承之语,如何能了解天下黎民之苦,怪不得太祖说自己被蒙蔽甚深! “快去办吧!对了,把东厂曹化淳和锦衣卫骆养性找过来!” “奴婢这就去办,奴婢告退!” 在王承恩即将走出这座养心殿时,听到一句陛下的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言语:“大伴,让我看到你的忠心!” 他身形一顿,俄而脚步坚定,走出殿门! “陛下,就请您看看,我对您的忠心!” 养心殿内,崇祯帝喃喃自语:“识人,心狠,掌权,太祖,我记着呢,我会努力做的,我会守住这个大明朝!” 东厂,即东缉事厂,明代的特权监察机构、特务机关和秘密警察机关。永乐十八年设立东缉事厂,一直都是由皇帝身边亲信宦官担任首领。在京师东华门旁办公,东厂和锦衣卫,一直是止小儿嘀哭的不在。 明中叶后期锦衣卫与东厂并列,活动加强,常合称为“厂卫”。 但东厂权力在锦衣卫之上,只对皇帝负责,不经司法机关批准,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是真正的皇家暴力机构! 锦衣卫,即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明朝著名的特务机构,前身为明太祖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为了监视、侦查、镇压官吏的不法行为,“专主察听在京大小衙门官吏不公不法及风闻之事,无不奏闻。”作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锦衣卫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 崇祯帝在位将近四年,东厂和锦衣卫一直处于近乎闲置的状态,无事可做!两个暴力机构上下自然怨声载道,毕竟魏阉时期的东厂辉煌尚在眼前,如今东厂与锦衣卫辉煌不在,竟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方,御史言官们日日上书要求废除东厂和锦衣卫,两个机构更是异常低调,生怕被裁撤! 如今的东厂厂督曹化淳也是崇祯帝潜邸时的老人了,是权倾内庭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还总提督京营戎政,是真正的内庭第一人! 此时曹化淳正在宫内对着一群子子孙孙的小太监训话,听得干儿子王承恩说皇爷召唤,赶忙前去御前听用!临走前还不忘干儿子:“承恩,皇爷这次召我,是有什么事吗?” “干爹,儿子真不知道,皇爷只是让我召您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觐见,我还得去传召骆指挥使!” “你快去吧,有什么消息报知我!” “好的,干爹!”王承恩虽然嘴上答的很勤快,但心里确是另一番思量:“皇爷刚刚才敲打我,让我忠心,这是忌讳啊,我选择了皇爷,就必须瞒着干爹你,干爹啊,对不起了,咱们都是天子的家奴,只能忠于天子!” “老奴曹化淳,叩见陛下!” “起来吧!”崇祯帝坐在一张镶有金边的名贵楠木椅子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似乎要透过大殿门口,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陛下,您可还有什么不适,我去给您叫御医!” “曹伴伴,东厂还堪用吗?” “回陛下的话,老奴提督东厂已有三年,东厂就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剑,随时能为陛下所用!” “好,那你替朕办件事!你去彻查朝中所有大臣,锦衣卫也查查,他们家中资产,是否结党,是否贪腐,他们的能力,品行,缺点和优点,事无巨细,都给朕查一遍,记住,这件事你知我知,私底下进行,决不能走漏一句风声,尽快进行,能做好吗?” “陛下有命,老奴一定办好!” “我听王大伴说东厂内部也乌烟瘴气的,东厂也整顿一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就不要在东厂做事了!”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办!” “这件事做好了,朕记在心里,自有封赏,做不好的话......朕听闻,伴伴你和朝中东林党大臣相交甚深,经常一起吟诗作对,饮酒作画,畅谈天下大事啊!” “陛下怜见,老奴一定把这件事办好,请陛下放心,老奴之错,请陛下降罪!”曹化淳听的此语,立即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他和东林党交好之事隐藏甚深,他一直以为陛下不知道,没想到圣心独裁,终究瞒不过陛下,如今一味请罪已经于事无补,只有把陛下交待的事办好才有活路! 只是,陛下登基快四年,一直和东林党大臣很是亲近,自己也是因此而与东林党走近,今天为何突然如此敲打于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件事做好了,我自然既往不咎,只是你是朕的曹伴伴,可不是他们东林党的莫逆知己!” “谢陛下!老奴一定做好!” “退下吧!” “老奴告退!” 走出养心殿的曹化淳场出了一口气,看着沿着石阶一路小跑过来的王承恩,他狭长的眼眸不禁细细的眯起:“我的干儿子,是你在陛下面前告密的吗?如今我倒是真有点看不透你了,你的心里,到底是何居心!” “干爹,告诉你一个消息,陛下昏睡一天一夜,是太祖托梦,告诉其治国方略,如今陛下醒来,性情大变,我等奴才,今后更要低调做人!”气喘吁吁的王承恩不等缓口气,就嘴巴不停的说出了一个令人石破天惊的消息! “竟有此事?”曹化淳这才明白,原来如此!“那自己要不要去告诉东林党这个消息呢?”曹化淳在心里暗暗思量;“还是算了,我是陛下家奴,今后要跟东林党疏远些才好,果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可不是嘛,干爹,刚开始我也不信,但这是皇爷亲口所说,做不得假!” “承恩,多谢你今番告知!” 王承恩站在宽大的养心殿门口,望着愈行愈远的曹化淳,两个宫廷间权柄最大的太监似乎也愈行愈远了,再亲密的关系也经不起试探,更何况是皇帝陛下的试探和敲打,“干爹,你以为这个消息是白听的吗?”。 “大伴,进来,骆养性到了吗?” “回皇爷的话,骆大人在宫外候着呢!” “不急,让他等着!大伴,你是朕最亲近的人,若是连你都不能相信,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人可以再相信了,曹化淳跟东林党关系莫逆,走得近,这不见得是好事,堂堂司礼监秉笔太监,结交外臣,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陛下?我知道你是曹化淳的干儿子......” “皇爷,”不等崇祯帝说完,王承恩立刻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奴婢跟了皇爷九年了,这条命都是陛下的,陛下对我如此信任,奴婢承蒙天恩浩荡,自此愿与曹化淳割袍断义,一心一意侍奉皇爷!” “你这阉货,好了好了,别老是哭哭啼啼的,从今儿起,司礼监你就掌了吧,让曹化淳一心一意治理好东厂,你掌司礼监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宫内给我清理一遍,分寸自己把握,我可不想连自己洗澡身边都藏着两个通风报信的狗奴才,以后这宫内的任何消息,没我的允许,都不能传出去,好好做,做不好,我就让你去给太祖爷守灵!” “奴婢谢陛下恩典!” “退下吧,把骆养性叫进来,”在王承恩即将离开时,崇祯帝好似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我得太祖托梦这事,尽快传出去,你也告诉曹化淳一声,然后派人盯着他,看看他接下来会干什么?” “奴婢遵旨!”听到这番言语,王承恩更是恭敬异常,不敢多说一句,快步走出了大殿。 随着吱呀一声,整个养心殿重新归于平静,崇祯帝坐在书桌旁,手指轻叩,不停地思量,锦衣卫、东厂、王承恩,让他们互相制衡又听命于我,接下来就是这天下的重臣了。 我很好奇啊, 这天下,还有几个, 是忠于我大明朝的! 第三章:谁人不识骆公子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一直自诩为天子鹰犬,可以说,明朝近300年国祚,锦衣卫都是历任皇帝最信任的爪牙,杀大臣如屠猪狗,更何况平头百姓,更是谈之色变,止小儿嘀哭! 然上任指挥使田尔耕开了锦衣卫的先河,而且开的还是恶河,锦衣卫和东厂本是死对头,虽然同为天子办事,但天子底下争功邀宠,争斗碰撞在所难免,自然关系和睦不到哪去。两方人员就算不是不死不休,也绝不是握手言和的关系。但上任指挥使田尔耕为上位,主动攀附阉党,竟拜魏逆为干爹,甘为爪牙,锦衣卫在魏忠贤当权期间,人人心怀不满,堂堂锦衣卫,竟给人伏低做小,任东厂拿捏,犹如牲畜! 现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字太和,乃是前前任指挥使骆思恭之子,世袭父位,现以指挥同知官身代掌锦衣卫事,因上任不久,功劳不高,故官小位卑,但职权可不小,掌管整个锦衣卫。 骆养性虽年岁不大,三十出头,但新官上任,自是想摩拳擦掌,好好做番大事,最起码,要把那个代掌的代字给去掉,才能名正言顺,震慑人心。 更何况,出了上任指挥使田尔耕攀附阉党这么个丑事,整个锦衣卫上下士气低落,乌烟瘴气,人人自危,生怕皇帝不满意就给锦衣卫裁撤了,当今天子亲近东林党大臣人尽皆知,而那些东林党人什么货色?别人不清楚,他骆养性可是一清二楚,无他,一群道貌岸然、满嘴仁义的小人而已,田尔耕伏诛自是罪有应得,但东林党人当权,绝不是什么歌功颂德的好事情! 如今朝堂上,首辅周延儒乃是东林一党推出的领袖,代表着东林党的利益,所幸陛下圣明,未让东林党一家独大,次辅温体仁,是和东林党仇深似海的,温次辅处事圆滑,本就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八面玲珑之辈,本就是无党无派才被崇祯帝召进内阁辅政,东林党为排除异己,竟诬告其是阉党余孽,怎能不令他大动肝火,逼得他与东林党决裂! 当然了,这都是题外话,如此掉脑袋的事情,轻易别涉及其中,骆养性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他而言,此番面圣,如何表现,才是重中之重,毕竟,皇帝陛下上一次召见,得追溯到半年前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锦衣卫若失去了圣眷,离灭亡可就不远了! “臣,锦衣卫代指挥使骆养性,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同于前几任帝王喜居乾清宫,崇祯帝更多的是喜欢在养心殿处理政务,平常召见臣子也大多在养心殿,故此宫内众位大太监琢磨出这点后,派往养心殿的内侍各个都是有关系背景且心眼活泛,极会变通之人。 今日本就昏昏沉沉,在接见了曹化淳后,崇祯帝愈发显得疲乏,但心中谋划还只是万里长征刚起步,自然不敢松懈,他打起精神,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望向这个面白短须的中年人:“骆爱卿,起来吧!” “谢陛下!”似乎是知道今天面圣非同凡响,骆养性愈发显得恭敬,身形微躬!小心翼翼! “别站着了,来人,赐座!” “臣谢陛下隆恩!”骆养性不由得有些激动,上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陛下赐座,由不得他不激动,但他深知,今日得此隆宠,必是有大事交给自己去办,就愈发的谨言慎行了。 “朕记得,你是袭父职进的锦衣卫,令尊骆思恭骆爱卿忠谨皇事,持身端正,是个难得的好臣子,你该好好向他学习啊!” “回陛下的话,臣一直以父亲为榜样,不敢有一丝懈怠,父亲一直教我要忠君报国,为皇上驱驰,臣一日不敢忘,如今添为代掌锦衣卫事,只要陛下有命,臣必粉身碎骨,以报君恩。” “你家父子两代人,俱是忠君之人,这点朕是深信不疑的,但我听闻你从小锦衣玉食,生的又是个读书人的模样,锦衣卫多是些莽汉,蝇营狗苟的事又多得很,这些腌臜事啊......” “请陛下放心,臣能掌好锦衣卫,必能使锦衣卫上下一心!”再迟钝的人,怕是也听出了崇祯帝这话外之音,更何况是身居高位的骆养性,皇帝这是怕自己镇不住整个锦衣卫啊,苍天在上,若是给陛下如此印象,自己这指挥使怕是当到头了! 崇祯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霸气,他似笑非笑:“爱卿,朕不是说你,朕是听闻东厂督公在锦衣卫说话竟然比你还管用,朕很忧心啊,阉党都覆灭了,魏逆及其党羽皆已伏诛,怎么锦衣卫还是如此软骨头啊,你们是朕的锦衣卫,还是他东厂的奴才?嗯?” 骆养性听到崇祯帝这番言语,顿时是吓得魂飞魄散:“陛下明鉴,臣自接掌锦衣卫以来,大力清楚阉党余孽,整治锦衣卫内部,只是时日尚短,收效甚微,请陛下责罚!” “收效甚微?既然办事不利,那指挥使的位子,就给人腾出来吧!” “臣罪该万死,臣办事不利,臣甘愿受罚,只是希望陛下开恩,再给臣一个机会,让臣将功折罪,再为陛下尽忠!”骆养性此时已是肝胆欲裂,刚刚还赐座,此时就要问罪,果然帝王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哦,戴罪立功?说不得朕得给你一个机会了,朕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朕要看到一支崭新的锦衣卫,一支只效忠朕的锦衣卫,再让朕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就上个请辞折子吧,朕要的是太祖年间的天子亲军,锦衣校尉,不是一帮饭桶!朕的锦衣卫,竟然给别人当奴才!” “臣,谢主隆恩!”骆养性此时后辈都已经湿透,这句话说得异常洪亮。 “还有,派人把朝中四品以上的大臣都查一遍,查的仔细点,事无巨细,我全都要知道,再选些得力的,东厂也查一查,你知道我想要你查什么,这件事严格保密,特别是东厂,让你的人都给我机灵点,要是泄露了消息,你就在诏狱里过这辈子吧!好了,去办吧!” “臣遵旨!”听到诏狱二字,骆养性真是惊骇的无以复加,诏狱本就是他掌着的,里面的腌臜事他比谁都清楚,锦衣卫诏狱,由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刑法极其残酷,可以说,进了诏狱的人,先丢掉半条命,再论其他! “退下吧!” 骆养性刚要退下,忽然想起一事,面露犹豫,最终他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陛下,臣有一事禀报。” “有什么事,说吧。” “自去年十二月锁拿辽东督臣袁崇焕大人入京,关押在诏狱中,至今已有大半年光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三司会审,判“磔”(即凌迟、车裂)刑,十日后行刑,袁崇焕一直在狱中请求面圣,臣请陛下圣裁!” 看到这,各位看官就要问了,为何这骆养性要单提袁崇焕这事呢?要知道三司会审最后报到御前,可是崇祯帝拍的板,定的“磔”(即凌迟、车裂)刑,骆养性这不是**裸的打皇帝陛下的脸吗?此时提出袁崇焕请求面圣,摆明了是要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之后是生是死,就看袁崇焕自己了。这可是跟皇帝陛下对着干的事情,他骆养性怎么如此胆大妄为呢? 实不相瞒,这骆养性在狱中跟这袁崇焕相处久了,两人经常见面,只是一个身在狱中,一个是身在狱外,但这并不妨碍两人相处日久,愈发惺惺相惜,相见恨晚,越来越有知己之感。 袁崇焕此人,本事是有的,忠心也是有的,就是太过胆大妄为,擅杀毛文龙,擅自议和,虽然美其名曰是缓兵之计,但你一个督臣,此等大事连皇帝陛下都不禀报一声就擅自行事,是不是太不把皇帝陛下放在眼里了?毕竟御赐的尚方宝剑也不是这么用的? 毕竟,毛文龙何错之有?堂堂东江大帅,竟被你矫诏而杀,你袁崇焕当真以为皇帝陛下是泥菩萨不成? 千错万错,袁崇焕此人有杀头之罪,但他也确实是个有功劳有能力的,宁远大捷,宁锦大捷,炮轰奴酋努尔哈赤,致使其病死,一手带出关宁宁铁骑,手下大将祖大寿、满桂、赵率教、杨麒、孔有德、尚可喜等人,皆是英勇敢死之辈。 袁崇焕其人,是有忠心的,锦衣卫出京锁拿,于十数万精锐边军中堂而皇之将其押走,边军众人大多是悍勇之士,哪有见自家大帅被押走而无动于衷的道理,当时便有骚动,军心大乱,军士皆悲愤莫名,骚动不已,没曾想,是当事人袁崇焕制止了这一切,安抚住军心,便安然套上镣铐,坦然赴京,只留下一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本诗出自谭嗣同,完全杜撰尔) 骆养性本就青年气盛,这些年眼看边关奴酋做大,也是忧心忡忡,颇有报国之意,眼见袁崇焕此番遭遇,又将被凌迟处死,心中不免戚戚然,功臣骁将含冤蒙尘,有心搭救一把,只是自己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本就是天子家奴,如何能做背离之事!便一直沉寂下来! 今日面圣,本也不抱希望,但听得圣君言语间,与往常大不一样,颇有圣君之风,应是察觉出朝臣欺上瞒下,结党营私,自己被欺骗,有心整顿朝纲,心中沉寂的心思便再一次活泛了起来,心思百转间也顾不得其他,只是一条道走到黑,要为狱中知己抛头颅、洒热血了! “果然是京师之地,谁人不识骆公子啊!”不等骆养性多想,崇祯帝便玩味的笑了起来;“骆爱卿,你自己的事还没做好,怎的还为别人求情来了?” 果然是圣天子在位,祸福难依,崇祯帝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你骆养性自己的事情还一滩烂泥,竟然还想着替别人开脱。 “陛下明鉴,只是袁崇焕袁大人在狱中苦苦哀求要面圣,臣念其曾守土有功,故才容秉!”骆养性如此说道! 好家伙,袁崇焕给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不仅为其求情,还隐晦的提醒崇祯帝袁崇焕昔日的功劳,你这是明摆要“舍得一身剐”啊! 一念生、一念死,就看崇祯帝怎么选了!这骆养性倒是条汉子。 “你倒是有情有义,怎么?朕反倒成了恶人了?”这要是换以前,这骆养性此刻已经被推入午门, 只是崇祯帝得太祖托梦,想通了很多关窍,也就不会鲁莽行事,不过之前三法司报上来的时候,崇祯帝此刻也觉得疑点颇多,刑部尚书刘光斗、大理寺卿袁弘勋,督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前两者均是东林党骨干成员,自己未深入了解便草率行事,确实不妥,此番借坡下驴,倒是可以重审! “行了,骆爱卿,你退下吧,朕自有分寸!”尽管心里有了主意,但崇祯帝自然不会当面表露出来,他挥了挥手,示意骆养性退下! “臣,告退!” “交代的事,一定要给朕办好!” “请陛下放心,臣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走出宫门的骆养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刚刚君臣奏对,骆养性可谓豁出了性命; “元素兄,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尽人事,听天命!” 第四章:京城风起为谁雄 北京城内,自成祖迁都至此,已经历时两百多年,两百年的发展,再加上一朝首都的天然优势,龙盘虎踞,天子居所,自有他独特的魅力所在!如今的北京城已是一个有着数百万人口的超大型城池,在当时那个年代,整个世界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巨城、重城! 明朝北京城布局奇特,蔚为壮观,有内外城之分,内皇城,外子民,皇城内又包含着紫禁城,以护城河为依托,城一分为二,布局对称,儒家“居中不偏”、“不正不威”正是此理。在城防的总体设计上,北京城池也吸取了北宋《武经总要》和南宋时期已经发展健全的城池建造经验,以砖石城墙为基础,辅有箭楼、角楼、瓮城、敌台、闸楼、城壕等,互为依托, 明朝故事虽是成祖迁都北京所建造,但本朝帝王崇祯帝朱由检崇尚节俭,在位四年未曾修过宫殿,故此放眼看去,未必有昔年的金碧辉煌,但也别有一番恢弘大气! 京城百姓身处天子脚下,一直都沐浴圣恩,安居乐业,崇祯帝对子民极好,从不肯苛待,京城百姓就更是天子脚下,无人胆敢闹事!只是国朝积弊太久,内无余财,外有灾祸,边关不宁,四海不靖,身处京城的百姓,更是珍惜这难得的太平光景! 崇祯三年八月,天气格外炎热,似乎在预示着大旱将至,不过今日的京城百姓,可没有这个闲工夫去理会天气的变化,因为一个更惊人的消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甚至于传到京城周边地区,向整个大明朝传播,无数人为之瞠目结舌。 有人欢喜,大喊“苍天显灵,先祖庇佑,圣君将扫荡乾坤,中兴大明。” 有人怨恨:“牛鬼蛇神之谈,如何可信,当今天子亲东林,党争剧烈,国祚危在旦夕,一个托梦而已,如何能改变倾覆之祸!” 有人平淡以观后续:“姑且看今后之事!” 什么大事呢? 前两日,当今天子崇祯帝昏睡一天一夜,醒来后手指上天,口呼太祖立誓,要中兴大明! 而后才知:乃是太祖托梦,梦中传授治国之道,要当今天子学王霸之道,厚积薄发,奋起而兴国! 此消息传出,朝野震惊! 京城首辅街,本是一条僻静小路,因居住过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而得名,只是张居正死后张家被满门抄斩,首辅街自此被视为不吉而无人问津,张家首辅曾居住的那座占地十几亩的大院子自此荒废! 各位看官要问了,十几亩而已,如何大了?殊不知此是皇城脚下,毗邻内城的黄金宝地,能有一个占地十几亩的大宅子,亲王府也不过如此, 可见张首辅当年权势滔天! 本朝首辅周延儒,曾言:“不问鬼神问苍天”,悄无声息间,便住进张家大宅,丝毫不畏所谓“张家不吉”之言! 新晋为首辅不过月余,权势未显,只是即为首辅,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官员上赶着烧这新香,要蹭一蹭新首辅的东风,由此,荒废良久的首辅街有恢复了昔年门庭若市的盛况景象,只是真真假假,还需当事人自辨。 当朝首辅周延儒如今不过38岁,正是春风得意,大展宏图之际,正值壮年,精力充沛,又是刚晋为首辅不过月余,周首辅自然是踌躇满志,要有番作为! 周府管家周庭玉自小跟着首辅大人长大,乃是幼年伴读书童,此时正端着一碗羹汤,侍候首辅达人用膳,正值晚间,身穿一身家居常服的首辅大人并无想象中的志得意满,相反,眉宇间层层叠叠,有化不开的忧虑!眼前可口的饭食也没有了胃口! 这也难怪他,国朝党争愈发激烈,他身为首辅,却是东林党推出来的代言人,更有个复社领袖的张溥做门生,使得他不得不为东林党在朝中的利益摇旗呐喊! 只是之前东林党众臣急功近利,委实不顾朝臣体面,恶意弹劾次辅温体仁,以为得皇上宠信就可以独霸朝堂,彻底把温体仁推倒了对立面,如今首辅次辅在内阁互相掣肘,就差大打出手,温体仁浸淫内阁四五年,而他周延儒周玉绳晋为首辅不过月余,堂堂首辅,竟让次辅处处打压,无力还手,更是让他心力交瘁! “老爷,先把这碗羹汤喝了吧,身体要紧!”周庭玉作为大管家,自然要尽到自己的本分! “庭玉,我这首辅当的这么窝囊,哪里还吃的下饭,就怕过几个月,我就要收拾东西,给他温大炮腾出位子了!” 次辅温体仁能力一般,但工于心计,善于揣摩圣意,经常在朝堂上大肆弹劾政见不和的朝臣,嗓门又洪亮,故得了个温大炮的外号,他本人反以为荣,处处以御前大炮自居,丝毫不要朝臣体面! “老爷,这回不一样了,您听说了吗?外面都传疯了,圣上得太祖托梦,昏睡一天一夜,梦中传授治国之道,相信圣君在位,他温体仁乃是奸逆,猖狂不了多久!” “梦中之事,如何能辨真假,我只是恨朝中无人相助,党内皆是些尸位素餐之辈,鼠目寸光,东林党刚复起,就急着排除异己,争权夺利,指望他们帮助,只会越帮越忙!” “朝堂上又不是东林党一家独大,相反,我们东林党刚起复,根基不稳,此时就应该赢得皇上的宠信才对,温体仁本是中立两不相帮之人,党内那些急功急利之人,就这么急不可耐吗?温体仁深的陛下宠信,是他们几封奏疏就能扳倒的?” “如今好了,恶了温大炮,他在内阁跟我对着干,我要晋升礼部侍郎钱谦益,他就跟我唱反调,我要深究阉党,他就要为阉党开脱,我要取消茶叶税,他就说国朝税收本就不多,茶叶税一年也有几十万银子的收入,不可轻弃,这样跟我对着干,我在内阁还怎么立威?” “老爷,东林党也不全是如此,孙承宗孙大人如今经略辽东,是国之干臣,左都御史曹于汴,兵部侍郎李邦华,都是经世济民的大才,钱谦益钱大人,更是江南的大才子,一代宗师!” “好了好了,你不用安慰我,东林党如今情况,我心中有数,有能力的人有,但更多的是滥竽充数,争名夺利之人,我之前对张溥就说过,复社不要什么人都入社,入党,要考察品行能力,再择优入党,只是我这个弟子成才了,也就不听我的了,在南方大搞结社,大肆讲学,搞结党那一套,我有预感,皇帝陛下迟早要追究的!只可以刘起东(刘宗周,字起东)不来帮我,我寄给他的书信有回信吗?” “老爷,还没有,既然老爷觉得党内如此不堪,为何不趁早切割?好明哲保身?” “上了贼船,想下去,就难了!”周延儒面露痛苦,但神情坚定:“前年君臣奏对,陛下对我信任有加,皇恩浩荡,不管多难,我也想为陛下做点事情,至于东林党,我心中自有分寸!!” “老爷,那皇上得太祖托梦一事?” “不管真假,作为臣子,我都得上表明志,恭贺一番,你去取个折子来,我要上贺表!” 周首辅自去写贺表不提,话说宫内,崇祯帝正难得的与自己的妃子孩子们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就餐! 崇祯帝登基不过四载,甚至只有三年多一点,所以子嗣并不多,只有一子一女,长子朱慈烺,今年不过两岁,乃是周皇后嫡出,今年三月份受封为太子,至今不过五个月。长女朱媺娖,与太子同年出生,生的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崇祯帝也格外疼爱这个女儿,一岁时就授封为公主,号长平公主,母妃王顺妃,崇祯帝也是恩宠有加! 崇祯帝坐在上首,周皇后、袁贵妃、田贵妃等妃子陪坐两侧。 明朝前期,皇帝陛下的三餐本是光禄寺负责的,只是明朝后期,光禄寺饭食愈发令人难以下咽,普通百姓都觉得如猪食一般,更何况宫廷,皇帝们便不爱吃光禄寺的饭食了,令内侍能在宫内操办了一个御膳司,由专人专供皇帝饭食。 今日这顿晚膳,其实也不是晚膳,明朝一日也就吃两顿,这充其量也就是午膳,只是崇祯帝勤于政事,午膳一般较晚,通常要到傍晚时分,时间久了,后宫众人也就习惯了! 今日晚膳有崇祯帝爱吃的醋虾和酱肘子,还有牡丹头汤,再加上今日是难得的人多,其乐融融,崇祯帝难得的多吃了几碗饭! “陛下今日胃口真好,臣妾等人看着也开心,若是陛下日日如此,臣妾等人可就要烧香祷告,感谢上苍了!” 说话的这位宫装女子,肤如白雪,面若桃花,腰姿婀娜,是难得一见的美妇人,这就是宫内最受宠的田贵妃,也就她敢如此调笑出声,语气揶揄! “爱妃,朕今日可是胃口大开,你呀,也多吃点,你们后宫诸妃梦如此和睦,朕属实省心了许多,朕日日操持国事,难免对你们关心不够,是朕疏忽了,日后定会改,定会改!” “皇爷哪里的话,国事重要,臣妾等人知晓轻重,只盼着陛下振作,治理好大明朝,国事上臣妾等人未能替陛下分担,只能做到谨守本分,不让陛下分心!” 当下出声的女子,正是在崇祯帝昏睡期间一直陪伴在身侧不离不弃的周皇后了,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素朴的纯色常服,却也遮掩不住她绝美的容颜! “皇后之前一直陪伴在侧,朕铭记于心,后宫有皇后操持,朕无忧矣!” 用过膳后,崇祯帝未让人送,自己待着王承恩等内侍回到了养心殿,这也是常例了,勤政的崇祯帝每日饭后依旧要批阅奏折,从不间断!况且昏睡一天一夜之后身子一直不好,也就未有去过哪位娘娘的寝宫安歇,每日晚间都是在乾清宫内安寝! 走在通往养心殿的宫内小道上,崇祯帝一直在想着政务, 陕西旱灾,闹饥荒,导致爆发民变,陕西三边总督竟然要招抚,什么剿抚并用,就是剿匪不力,崇祯帝不禁又想起来太祖爷当日的言语:孩子,你要狠,对自己狠,对大臣狠,对敌人更狠,要识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用人不疑,要狠......”思索中的崇祯帝一直喃喃自语,旁边的王承恩见此,更是敛声,不发一语! “大伴,朕自醒来,几日未上朝了?” 装死的王承恩赶忙答到:“皇爷,今日是第四天了!” “你传个话给内阁,就说杨鹤的剿抚并用的法子朕觉得不妥,让他们再推几个人选,到陕西去,明日朕就要看,明日把阁臣们都叫到养心殿来,就不要在朝上议了,每日早朝那些大臣就知道吵吵吵,法子却一个都没有!” “奴婢遵旨!” “还有,朕之前不是让你把这宫中清理清理吗?朕知道你手中无人,做这事有点难,这样吧,御马监也给你掌了吧!”崇祯帝好似很随意的吩咐到,也是,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何况内侍们都是天子家奴,他们之间的人事调动,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谢陛下圣恩,奴婢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才不过几日,王承恩手中的权力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宫内两个最大的衙门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由不得他不感激涕零! “先别谢我,朕给你这么大的权力,你就在把事给朕办好,太祖爷梦中告诉朕这宫内竟然有内侍通外朝,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外面的大臣竟然比朕还先知道,这宫里不整顿一下,这还是朕的皇宫吗?” “请陛下放心,奴隶一定办好,把那些吃里扒外的贼子找出来!” “朕丑话说在前面,朕这次把御马监也给你掌着,一是要给你人手彻查,但朕也存了整顿御马监的心思,御马监管着马场和皇庄皇店,为何每年收益的不多,还一年年减少,何况御马监里管着朕的禁卫!” “你这番掌御马监,什么都不要怕,大刀阔斧给朕干,勇士营和腾骧四卫,也要日日操练,眼下国朝不靖,这宫内,也要有一只效忠于我的精兵才好,这些事,能给朕办好吗?” “陛下放心,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皇爷交待的事办好!” “朕给你便宜行事的权力,在这宫内挑选些有功夫的,身家清白内侍和禁卫,朕命你秘密成立密谍司,你就是密谍司第一任督公,密谍司只听命于朕,一是拱卫朕的安全,二是监督东厂和锦衣卫,此事为最高机密,只有你知我知,密谍司成员俸禄由朕的内库直接划拨,这是朕的底牌,决不能暴露,大伴,你跟了我九年,是朕最信任的人,朕将朕的安全都交到你手里,大伴,朕可就靠你了!” “皇爷,皇爷,皇爷,”王承恩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奴婢一直跟在皇爷身边,对皇爷忠心,天地可鉴,奴婢发自肺腑,在此立誓,此生只忠于陛下一人,陛下有命,奴婢赴汤蹈火,陛下恩情,奴婢愿以死相报,此生若有违此誓,当天诛地灭!” 崇祯三年八月十五日,正逢月圆日,崇祯帝和王承恩这对主仆,自此归心! “大伴,我一直视你为兄长,你我二人,当同心同德!” “奴婢,奴婢,奴婢,”王承恩此时已泣不成声,皇爷厚爱,他一介阉人,除了鞠躬尽瘁,如何报答! “好了,大伴,起来吧,明日找几个忠心的,会武艺的内侍,来养心殿侍候,之前的就发到别的地方去吧,朕信不过他们!” “奴婢遵旨!”王承恩哭哭啼啼,感动不已,依旧小声抽泣着! “你干爹这个人,忠心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在东厂这个位子上,朕也放心,只是他和外臣相亲,这是取死之道,你找个时机,提点提点他,若是他懂,自然知道怎么做,若是不懂.....呵呵!” “请皇爷放心,奴婢自此之后,再无干爹,臣心中只有陛下一人,只忠于陛下一人!”王承恩今日悲喜交加,大喜大悲,已是恍惚莫名! “罢了罢了,今日容我偷偷懒,今日就不处理奏折了,前面带路,去皇后那里吧!” “皇爷,那原御马监管事太监王之心如何处置?” “其人如何?” “忠心,任事,有胆略,能做事!” “那就先让他去内书堂教书,你嘱咐他,这不是遭贬,让他给朕培养出一批能做事,懂分寸,忠于朕的内侍出来,朕另有他有!” “奴婢遵旨!” 崇祯三年八月,紫禁城内权力再次迎来了大洗牌,原司礼监管事王承恩以忠谨勤事提掌司礼监,御马监,成为名副其实的宫内太监第一人! 十几年后的某天,早已白发苍苍的王承恩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仍是感动莫名,因为从那一刻,他真正看到了一个伟大帝王,看到了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皇爷,从此一飞冲天! 第五章:内廷风波起 明朝皇城,又称紫禁城,古人观天象,天上紫微垣(即北极星)位于中天,乃天帝所居,天人对应,是以皇帝的居所又称紫禁城。 明皇城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皇宫,天子居所,紫禁城已经不能说是宫殿了,它是一座长方形的城池,南北长961米,东西宽753米,四面围有高10米的城墙,城外有宽52米的护城河,可以说,只要兵精粮足,紫禁城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堡垒,只是,若真是让敌军达到皇宫来了,这城池守不守,又有什么意义呢? 紫禁城内的建筑分为外朝和内廷两部分。外朝的中心为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统称三大殿,是国家举行大典礼的地方,内阁学士为显荣宠,一般都会加大学士衔,仿前宋而设,由上而下共有中极殿大学士(原为华盖殿),建极殿大学士(原为谨身殿),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六等! 内廷的中心是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统称后三宫,是皇帝和皇后居住的正宫。本朝天子虽喜欢在养心殿处理政事,但夜间休息仍是位于乾清宫,周皇后则是一直居住在坤宁宫,管理后宫诸事。 崇祯帝兢兢业业治理国家,一直无暇处理后宫事务,所以一直都是周皇后打理,崇祯帝也不贪恋美色,他的后宫宠妃也只有周皇后、袁贵妃、田贵妃、王顺妃等寥寥几位妃子,田贵妃居于承乾宫,是皇宫东六宫之一,袁贵妃是崇祯帝的潜邸侍妾,为人谦和恭敬,居于翊坤宫,翊意为辅佐,翊坤即辅佐皇后管理六宫之意,可见皇帝厚爱! 宫中田贵妃速来与皇后不和,但深得崇祯帝宠信,皇后也是深明大义之人,并不仗势欺人,袁贵妃为人谦和,所以和后宫诸妃都相处融洽,后宫三妃稳坐钓鱼台,故后宫和睦,并无事端! 天子少理后宫诸事,但并不代表后宫一直风平浪静,这几日,宫内就明显能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很多宫内老人或是熟面孔都悄无声息的失踪不见,自然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不用说,这自然是新人大太监王承恩冯手笔。自崇祯帝坦言要整肃后宫后,许他便宜行事之权后,他便放开手脚,彻查宫中! 宫内设四司八局十二监,为内官廿四衙门,有四个司:惜薪、钟鼓、宝钞、混堂,八局:兵仗、银作、浣衣、巾帽、针工、内织染、酒醋面,司苑,十二监:司礼监、内官监、御用监、司设监、御马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二十四衙门各司其职,为皇帝陛下服务!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先帝在位时期,宫内太监近万人,宫女也有近十万人,本朝皇帝陛下崇尚节俭,平日用膳不过四菜一汤,穿着也简朴,也不用这么多内侍服侍,刚登基那年曾遣散过一批内侍和宫女出宫,以示皇恩浩荡!尽管如此,如今宫内自然有内侍近六千人,宫女近三万人! 彻查之下,发现其中结党营私者、贪腐者、与外朝通风报信者、与地方大员有勾结者、与皇族、皇亲、外戚互通有无者、竟有数百人之多,这还只是这些日子彻查的结果,恐怕还有更多的人隐藏在更深处! 一个小小的尚衣监(掌管皇帝的冠冕、袍服、靴袜等),皇帝和众位娘娘一年都不曾添置过新衣,尚衣监的账簿上却有几万两的衣物支出,贪腐贪的连假账都不愿做了,堂而皇之拿走几万两银子,实在是太过猖狂! 尚衣监掌印太监胡瑞是先帝留下的老人了,崇祯帝忙于政务,对这些先朝老人一直未理会,不曾想这些人胆大包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公然贪腐受贿! “胡公公,说说吧,你的同谋都有谁?那些银子的去处?你最好都交代清楚了,你再宫中的日子不短,这宫内的规矩,你很清楚,不要让我难做啊!”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坐在尚衣监的衙门大堂上,堂下跪着的,除了胡瑞之外,还有十几位尚衣监的管事太监!此时一个个如丧考妣,心如死灰! “王公公,咱家是尚衣监的掌印太监,跟你的品级是一样的,你无权审问我,我要见皇爷,你王承恩扰乱宫廷,欺上瞒下,污蔑我等,我要向皇爷参你!” 很显然,这胡瑞是个**湖了,宫内勾心斗角他见得多了,几万两银子的窟窿,他要是承认了,可就是杀头的大罪,他又不傻,何况贪点小钱是魏忠贤时期留下的规矩,这宫内哪个衙门不贪,怎就找到了他的头上?这不是欺负他胡瑞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嘛!! “好胆,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胡瑞听旨!”王承恩说要,就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卷镶有金边黄丝的明黄色圣旨! “臣,胡瑞,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胡瑞眼见皇爷连圣旨斗赐下了,心里咯噔一声,心知不好,此番怕是免不了遭罪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即登基起,少对后宫诸事过问,今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清查宫中诸监,有先斩后奏之权,如朕亲临,钦此!”念完圣旨的王承恩,脸上有化不开的笑意:“还是皇爷走先见之明,知道你们这帮老人会倚老卖老,强词夺理,事先把圣旨赐下了,圣旨在手,我要是还办不好这差事,不用皇爷发话,我自己就寻个地方自尽去!” “奴婢胡瑞,遵旨!”听完圣旨的胡瑞,简直是哀莫大于心死,也不多话,直接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丑事全抖落了出来! “王公公明鉴,尚衣监平日里也就置办些皇爷娘娘们的衣物,日子过得苦,魏党在时,各监都有贪腐,咱家寻思着,也拿点银子,给下面这些孩子们分分,过个好日子,这两年,零零散散,是昧了五万两银子,我拿了一万两,其他的,都给下面人分了,求王公公开恩呐,我们尚衣监只是些许贪腐,像是尚膳监,每日采购各式吃食果蔬,这贪腐的银子,可多了去了,尚膳监的大太监刘公公,那才是富得流油,听说他还在宫外养了几门妾氏,还收了个儿子养着传香火呢!” 这还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为了脱罪,这胡瑞把知道宫内的腌臜事可全说了出来,这胡瑞精明着呢,知道自己的事败露了,临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兴许皇爷念他戴罪立功,放他一条生路呢! 各位看官要问了,这胡瑞咋的如此软骨头,还没怎么审就全招了呢?各位呀,是没在宫里待过,不知这宫里的规矩之森严,这宫内的太监一个个都是天子家奴,生死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更何况这太监狠起来,比外面平常人那要狠上百倍,审讯的各种下三滥的招数,什么磕**啊,灌肠啊,个个令人毛骨悚然! 这胡瑞也是宫里的老人,这点是一清二楚,皇爷一句话,他就得死,既然如此,还受那些个罪做什么呢? “小翔子,拿纸笔来,让胡公公把他知道的,都写出来!”王承恩此刻念的这人,是跟在他身边很久的亲信内侍,大名李凤翔,是个心眼活泛,能做事的人! “小翔子,你就在这看着胡公公写完,咱家给你派两个人手,可不能出什么纰漏,你事情办的好,咱家才好向陛下推荐你,你可不要孤独咱家的心意!” “谢干爹栽培,儿子定不辜负干爹的心意,做出点成绩来给干爹看看!” “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咱爷俩给皇爷办差,最重要的是忠心,行了,不多说了,咱家还要去御马监,你办好你的事吧!” “儿子恭送干爹,干爹请放心,儿子对皇爷忠心耿耿!” 明后期,御马监管内庭兵事,其中兵士将领个个都是翘楚,是真正天子亲军,明制以司礼监掌批红,内阁行票拟,两者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御马监和五军都督府、兵部也是同理,御马监掌宫廷禁卫,实为内枢府,更何况,御马监还要管理草场和皇庄,经营皇店,与户部分理财政,为明廷的“内管家”。是一个宫内及其重要的部门,这也是为什么说王承恩一跃成为宫内最炙手可热的大太监的原因,司礼监和御马监他斗掌了,相当于宫内军政都是他管,权柄如何不大! “奴婢等、臣等恭迎王公公!”御马监校场上,一群管事太监和武人模样的校尉一起跪地,迎接刚刚到来的御马监新任督公王承恩! “各位公公、将军,请起请起,大家出来迎接,咱家可受之有愧,各位公公管理有方,各位将军也是带兵有方,我初来乍到,日后还需要大家鼎力相助才好!” 看到新来的掌印太监王公公这么和气,很多公公和将军之间的脸色也就和善了许多,前任督公王一心管理有方,上下一心,众人都心服口服,突然空降了一位督公,由不得他们心里不担惊受怕!就怕这位王公公不懂就瞎管理,把好好的御马监给毁了! 王承恩心知初到御马监,若是立马整顿,恐怕会操之过急,引发变故,今日初到,也就绝了这个心思,安安心心把整个御马监都看了一遍,账册也都详细看过! “今日来到御马监,咱家细观之,各项事务井井有条,账册也齐全,并无贪腐,可见王之心王公公和各位公公是真正用心的了,皇爷有各位公公辅助,是我大明朝之幸事啊!”王承恩今日看过御马监,心里属实是满意,今日审过胡瑞的糟糕心情也变得开心了起来:“这王之心真是能做事的,回头要跟皇爷多推荐推荐!” “谢督公夸奖,这是奴婢们份内之事!”众位御马监公公听到王公公这番言语,心知是过了关,也就喜笑颜开了,他们可是知道,宫内最近不太平,这位王公公在奉旨整顿宫廷,他们可不想被借机问责,丢了脑袋! “看过了御马监,接下来咱们去看看勇卫营吧!请各位将军将军士们集中到校武场来,咱家想看看他们操练!” 勇卫营,即是为腾骧四卫。选拔标准为“天下卫所官军年力精壮者及虏中走回男子”,从建奴中走回的男子,其战斗力可想而知,由内庭直属!若是按照真正历史走向,这只明末最后的禁军日后将损失殆尽!当然了,这是后话! 言归正传! “末将京营参将,提督勇卫营孙应元拜见王公公!” “末将勇卫营副将黄得功拜见王公公!” “末将勇卫营副将周遇吉拜见王公公!” 王承恩放眼望去,左手边一位黄脸浓须大汉是黄得功,外号黄闯子,说的是他打仗不要命,性格火爆!右手边一位生的虎背熊腰的正是周遇吉,这位周将军可不简单,辽东锦州人,是真正从建奴手中逃出来的勇猛之士!居中的这位汉子,五短身材,却也生的相貌堂堂,浓眉大眼,孔武有力,双眼囧囧有神,正是孙应元! “三位将军,快快请起!既是在军中。不用太多繁文缛节,一切从简,话不多说,开始操练吧!” “末将遵令!” 勇卫营如今编制6000余人,自成一军,因为是天子亲军,待遇最好,况且由内庭指挥,明朝各位天子对这只亲军都十分重视,一切开支都由内库划拨,所以也无人胆敢克扣,日常训练也是每日操练两次,从不懈怠,故次这只亲军操练起来那是虎虎生风,龙精虎猛,绝不是那种花架子,只是缺乏实战,少了一股子杀气而已! “勇卫星将士听令,按早间操练阵型,进行刺枪训练!” 只见孙应元孙将军威风凛凛,在阵前发号施令,看得出他是一位难得的将才,带兵有方,军士在他的指挥下,阵型排练井井有条,如臂指使! “听我号令,举枪,一刺,再刺,三刺!” 只见全场全副武装的6000余名军士,在孙应元的指挥下,没有半点喧嚣,只是沉默的刺枪动作,反复的刺,步子沉稳,刺枪有力,刺处后长枪不动分豪,可见平日训练刻苦! 各位看官,可别小看这几个简单的刺枪动作,军中武艺,讲究的是实用,摒弃了很多花里胡哨的把式,讲究的是一击毙命!军中士兵大多不通武艺,但只要能把几个简单的刺枪动作练到极致,那在战场上比武林高手改管用,身披铠甲,一手拿盾,一手持枪,一位训练有素的步卒甚至能与骑兵相抗! “接下来,阵型操练,全军上下,听我指挥!” “骑军上马,步军持盾,骑军两翼包抄。步军中路推进!” 只见刚刚还在操练的两千余军士立即翻身上马,再孙应元将军的指挥下,从两翼包抄,中军将士一手持盾,一手持枪,缓步推进! “好!好!好!有我御马监此等雄狮,陛下无忧矣,给孙将军传话,不用操练了,请将士们列阵,我有话说!”王承恩目睹此等操练情景,心中也不禁豪气丛生! 待将士们列阵完毕后,王承恩润了润嗓子,大声说道:“将士们,陛下领我提督御马监,今后,我就跟大家一样,是御马监的一个马前卒了!皇上事务繁多,不能前来观大军操练,但他有言,诸位将士都是我大明脊梁,眼下陕西叛乱,建奴也在关外虎视眈眈,正需要你们这样忠于朝廷,忠于陛下的将士为国效力!陛下说了,今日由我替陛下犒军,所有将是,一律赏银一两,今晚加餐,吃肉!”饶是王承恩要有准备,在说要这么大一番话后,也是气喘吁吁! 将士们可不管这些,他们本就是当兵吃粮的,忠心也有,但也要养家糊口不是,听得有赏银,还是一两银子那么多,晚上还有肉吃,脸上立刻有止不住的笑意!要知道,他们每月也不过八钱银子的俸禄,虽足够一家人过日子,但也是紧巴巴的!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吾等誓死效忠陛下!” 整个校武场,只有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勇卫营,归心矣! “孙将军,黄将军,周将军,三位功劳,咱家必会向圣上如实禀报!相信很快会有好消息传来!” “末将谢王公公厚恩!”王承恩如此言语,怎不叫三位将领喜笑颜开,你们本就是忠义之人,在历史上也是一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实不相瞒,陕西叛乱,一直未曾平定,陛下对三边总督杨鹤的绥靖政策不满,要令派督臣和精兵强将前去平叛,你们三人,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末将感谢督公栽培,督公恩情,末将等永不敢忘!” “我既然提督京营,我们就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不要谢我,要感谢陛下,陛下自太祖托梦后,行事愈发有圣君之像,尔等只须效忠陛下,在战场建功,封侯拜将之日不远矣!” “末将等,誓死效忠陛下!” 此时周遇吉副将犹豫一会说道:“督公在上,末将惶恐,敢问皇上托梦之事?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皇爷亲口所说,焉能有假!” “那可太好了,圣君在位,天下太平之日,指日可待,末将等愿未皇上牵马执鞭,冲锋陷阵!” “有你们这番话,也不枉咱家栽培你们一番,好了,你们退下吧!” “末将等告退!” 待三将走到营门外后,黄得功立马说道:“应元,遇吉,此番陕西平叛,你们可别跟我争,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太久了,这次我一定要沙场建功!” “美的你,我也等了那么久,如何能让,大家各凭本事,更何况你以为陕西叛乱宋过家家呢?那个賊首高迎祥号闯王,是的难缠的角色,听说都快要打到山西了,世事艰难,我们要多为国分忧啊!”说话的这位是周遇吉,他是辽东人,与建奴有着血海深仇,可以说,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带着大军去跟建奴大战一场,只是国朝自萨尔浒之战后,辽东尽失,如周遇吉一般的辽东子民,无一不是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本朝孙承宗经略辽东,虽打了几场胜仗,但也只能固守,何谈收复辽东!为此他周遇吉满腔热血要建功立业,回到辽东去报这血海深仇! 看相处日久的两位老友,孙应元默不作声,他是一个很纯粹的武人,只知杀敌报国,我跟仰慕前朝的那位岳飞岳帅,时刻以精忠报国自醒,一刻也不敢忘!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满江红》! 这不正是本朝写照! 建奴猖狂,国朝只能固守,甚至连连大败!以至于边关将士闻建奴如丧肝胆! 试问! 我辈武人,何时才能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啊! 我们已经,忍让了太久太久了! 圣君何在! 圣君不出,何人带我们重振大明辉煌! 崇祯帝! 你是那个圣君吗! 我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第六章:殿内议事者,几人肯为国? 前几日王承恩接掌御马监,十分顺利,他管着司礼监,御马监自然无暇顾及,实在是管不过来,毕竟皇爷这边还要人侍候! 虽说前几日他挑选了几个武功高强、身家清白且乖巧的内侍候在皇爷跟前侍候着,但主要还是以他为主不是,宫里的人都清楚的很,在宫内,皇爷的宠信才是最重要的,可不能失了圣眷! 不过御马监如此重要,他可不想放权,谁会觉得权力小呢?他在宫内这么些年,也培植了一批自己得力的班底! 御马监除掌印太监外,还设有监督太监,提督太监各一位,仿前任旧事,他也从自己的亲信中挑选了两名靠谱的太监分别担任监督太监和提督太监,把御马监的大权牢牢握在手里! 王文伦,商贾世家,因家道中落而净身入宫,颇有些经商的天赋,机灵,懂事,会做人,王承恩便让他领监督太监,把御马监的草场、皇庄皇店都照看着,王承恩要的可不仅仅是自负盈亏,而且要赚钱,还要赚大钱,国朝无钱,皇爷的内库也是入不敷出,王承恩管着内库,他最清楚,所以要给皇爷多赚钱,皇爷才会更宠信自己! 王用乾,好武事,是个喜欢读兵书的内侍,王承恩便让他掌勇卫营,出任提督太监,把勇卫营这只精兵照看好,不能在王承恩手上出了纰漏!之前王承恩听皇爷意思,勇卫营还要扩编,以后会大有作为,必须要好好笼络! 叮嘱完两个亲信把事情办好,王承恩还得赶忙来皇爷身旁侍候着!现在在崇祯帝面前侍候的几位内侍,都是机灵的主,老远见到王承恩过来了,赶忙是一溜烟小跑着上前,是嘘寒问暖的侍候着! “今儿个皇爷有交代什么事下来吗?” “回老祖宗的话,今儿个皇爷一直在养心殿内处理政事,现在正召见辅臣们议事呢,皇爷之前还让小的们取了之前三司给袁崇焕大人定的罪状过去看!” 回话的这位内官,是宫内从小读书又习武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生的唇红齿白,端是好相貌,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会武艺的练家子,名叫李瑰,是王承恩精挑细选的新任养心殿领班太监!自小就进了宫,对皇爷可是忠心耿耿! “袁崇焕?之前三司定的何时行刑?”王承恩若有所思,开口问道:“陛下怎会突然过问起他了?” “小的们只知道袁崇焕行刑就在这两日了,至于皇爷为何问起?小的们不敢多问!” “做得好,侍候皇爷,不该问的千万别问!养心殿内的事,也绝不可外传,皇爷专程挑过一批人再养心殿侍候,就是疑心原先的那些人不可靠,你们要是让皇爷也生出不可靠的想法,那就连我都帮不了你们了!” “老祖宗的话,小的们记住了!” “还有,以后别叫我老祖宗,这种往日的陈旧规矩在我这就不要用了!你们是皇爷选出来的,不是我选出来的,我只是提供了一份名单,你们要效忠的是皇爷,要感激的也是皇爷,李瑰啊,你是个会做人的,我的话,你要好好体会!” 王承恩言外之意,各位看官懂了吗? 这就是说,他王承恩的权力已经够大了,他不想再跟皇爷亲自选的养心殿内侍有什么瓜葛了,要知道,权力太大的宦官,就是皇爷再怎么信任,也是会疑心的! 只是这番言语,王承恩不便直截了当跟这李瑰说的清清楚楚,在宫内,要是连这点体会能力都没有,这李瑰也走不出多远! 李瑰虽在宫内之前名声不显,但能被挑选为皇爷近侍,怎么会是傻子?两人视线交替之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能互相读懂话中的深意! 端正态度,摆正位置,不拉帮结派,不结党营私,只效忠皇爷,皇爷虽然给了王承恩很大的权力,但他绝不愿意看到宫内王承恩独揽大权,尽管王承恩忠心耿耿! 王承恩公公心里也门清,甚至于他自己也在刻意扶持出一个所谓的宫内竞争对手出来,既然一定要有个竞争对手让皇爷安心,那为何不自己挑一个好的内侍来党对手呢?原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王公公本来算一个,只是这位王公公好争权,喜打压对手,跟他做对手,王承恩可不想遭这个罪! “李瑰啊,皇爷在议事,我就不进去了,等会结束了告知我一声,我有事要向皇爷禀告!” “好的;王公公,小的记住了!”真是好一个李瑰啊,瞬间就懂了王承恩的言外之意,从“老祖宗”变成了“王公公”。 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不说其他,养心殿内,崇祯帝正与内阁辅臣们议事! 明朝独有的内阁制度可谓家喻户晓,为此我也就不多提及了,司礼监掌批红权,内阁有票拟权,共同形成了明朝内臣外臣之间相辅相成有相互掣肘的局面,这就是为什么所以明中后期万历皇帝不理朝政,朝廷依旧正常运转几十年的原因所在! 如今的内阁成员,依次是首辅周延儒,次辅温体仁,辅臣何如宠、钱象坤、吴宗达,前首辅成基命上月上疏致仕,崇祯不许,奈何成基命一直坚持,崇祯帝无奈,只能准其返乡,故如今内阁只有五位阁臣! 说个题外话,前首辅成基命算是个好臣子,只是不是个崇祯帝想要的臣子,之前的崇祯帝激进而急功,成基命稳重而进取不足,故而失了圣眷,受其他阁臣排挤,无法在内阁立足,才自请致仕还乡! 其实纵观崇祯一朝,崇祯年间的好臣子还是蛮多的,如当下的五个辅臣,何如宠、吴宗达都是名臣,周延儒也是有理想抱负的,但其东林党出身,政治站位就首先出了问题,算是结党,只是崇祯帝识人不明,好的臣子坐着冷板凳,周延儒、温体仁等却高居首辅次辅,钱象坤中规中矩,只是他是温体仁门生,算是温体仁一派,一直为温体仁摇旗呐喊! 周延儒以少保、武英殿大学士,晋为首辅,温体仁礼部尚书兼以东阁大学士,是为次辅。 明朝大学士位次,以中极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依次递减,以中极殿大学士为尊,一般能成为中极殿大学士的臣子,死后谥号至少得是个文忠,可谓为人臣子的极致了! 这虚衔“少保”也有很讲究,明朝期间的三公、三孤等职位都沦为了虚衔,品级高,但半分职权也无,三公为:太师、太傅、太保,都是正一品的职衔,三孤为:少师、少傅、少保,都是从一品的职衔,此外还有东宫辅臣太子三师: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三少: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俱都是高品虚衔。 要知道,这六部主官也不过正二品,明代内阁辅臣属于低品,只有正五品,但职位比尚书还要尊贵,故一般加有正一品的虚衔来名正言顺,像次辅温体仁在内的四个辅臣加的都是从一品的太子太保等虚衔! 言归正传! 养心殿内,崇祯帝高坐于上,辅臣们俱都坐于下首,崇祯帝对臣子极好,尤其是内阁重臣,一般议事都会赐座,以防劳累,这几日皇帝陛下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只在养心殿内批阅奏章,未曾上朝,他们这班内阁重臣也是陛下醒后第一次觐见,因此多了几分慎重! 说来也怪,以往陛下不论寒暑,上朝从不间断,日日如此,自从太祖托梦之后,勤政依旧,却似乎对上朝不再那么执着了,这几日早朝都托病不出,由首辅带领朝臣上朝议政,再奏疏传至御前! “众位爱卿,听说朕几日未上朝,这朝堂上都吵成一锅粥了?”崇祯帝摆摆手,示意辅臣们都坐下,笑颜道:“看来朕在和不在都一样的嘛,朝臣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吵,这几日吵出什么结果了吗?” 别看崇祯帝是笑着说的,可没人把这当笑话听!按班次,是首先由周首辅发言,这位新晋首辅面露惭愧:“臣惭愧,不能制止朝臣们争吵。” “这不怪你,朕在都没有什么用,更何况是你,周爱卿,说说正事,陕西连年大旱,今年又闹饥荒,之前陕西陕西巡按马懋才上的折子朕看了,百姓无粮,争食山中的蓬草,蓬草吃完,剥树皮吃,树皮吃完,只能吃观音土,真是触目惊心,赈灾和平叛事宜刻不容缓,诸位爱卿何以教朕?” “启禀陛下,陕西大饥,急需救灾款,只是国库无钱,肯定陛下拨内帑钱粮赈灾。”说话的这位是何如宠,今年已经60岁了,步入古稀之年,他提议令内库拨银也是常例了,自崇祯帝登基以来,国库就一直处于亏空状态,税收逐年下滑,九边军饷却越来越高,今年已经达到了惊人的600万两,是一个真正的无底洞。 户部太仓库是国库中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国库,这几年也是钱粮刚进来,过几日又空了,一直入不敷出!朝臣们不想着如何为国取财,反而天天惦记着皇帝内帑的那点银两,可怜前几代帝王辛辛苦苦攒的内库的银钱,在崇祯帝手中已经快空了,嘉靖帝年间还是太仓库补充进内帑银钱的,如今倒好,反过来了,内帑要天天填国库的窟窿了! 由此可见,崇祯帝真是被这些大臣要气死了:“天天就是拨内帑内帑,当朕的内帑是无穷无尽的吗?你们贵为内阁重臣,朝堂栋梁,就没有办法为朕生财吗?如此下去,等朕的内帑耗尽,我大明朝再无钱可用,是不是就要亡了?” “陛下息怒,臣有一策,可为国取财?”说话的这位站起身来,长须飘飘,虽近60岁了,看起来依旧很健朗,正是次辅温体仁。 “爱卿请讲!” “臣请“加派””,此话一出,满堂鸦雀无声! “加派”一词,源于万历末年,为应付辽响,万历帝曾进行三次“加派”,意思就是向农民加税,提高税额,强行征收,朝廷无钱,就加派税收,民众活不下去,就造反,朝廷镇压平叛,就又加派,如此反复,饮鸩止渴,最后民不聊生,天下大乱,甚至亡国,崇祯即位后虽未曾加派,但辽响依旧存在! “此时容朕思量,议下一件事吧!”崇祯帝内心苦涩,难受至极,此等用现代化叫做“作死”的做法,此等亡国举措,他心知肚明,决不能做,但又忧心陕西饥荒叛乱,不禁进退失据:“之前朕让大伴传话,三边总督杨鹤剿匪不力,致使陕西战事愈发糜烂,朕有言在先,杨鹤撤职查办,众卿有何接任人选,尽管推荐?” “陛下,杨鹤剿匪不力,理应撤职查办,臣之前就讲过,民众一旦从贼,不可安抚,定会降而复叛,使情况更加危急!臣认为应当一遍大力剿匪,一边制定安民之策,赈灾之事刻不容缓,只要百姓们有活路了,一定不会跟着叛贼造反的!臣推荐现任延绥巡抚洪承畴,其如今就在杨鹤麾下,剿匪有功,一直主张大力剿匪,是不二之选! ”首辅周延儒说道。 “臣举荐前兵部尚书王在晋,此人知兵事,有谋略,曾督师辽东,颇有建树,如今获罪在家,臣认为国朝用人之际,应当起复!”说话的这位,正是温体仁! 如今朝堂上,首辅次辅二人不合已经人尽皆知,两人打擂台,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 “好了好了,你们的意见朕都知道了,容朕好好思量,你们都退下吧!”崇祯帝很是疲累的揉了揉脑袋,十分头痛! 转眼间,夜已深,这个多事之秋的帝国! 崇祯帝将何去何从! 第七章:朕之亲信何在? 天微微黑了,刚刚内侍们进来要点灯,被崇祯帝拒绝了,并挥退他们,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坐在偌大的养心殿内,寂静无声! 世事艰难,使英雄困顿,崇祯帝也思虑重重,始终愁眉紧锁,脸色沉重! 其实他是有些怪之前那个自己的,怎么如此急功近利,如此草率,如此刚愎自用,胡乱做决定,使得国朝非但没有振兴,反而愈发糜烂! 就拿袁崇焕的例子来说,国朝正是用人之际,且袁崇焕之忠心任事,确实是一个忠臣,今年正月的金军入侵,绕道蒙古,突袭明长城蓟镇防区的脆弱隘口龙井关和大安口,破墙入塞,兵临遵化,直逼京师。 若不是袁崇焕拼死救援,阻敌于京城外,自己还能安坐于紫禁城吗?如此忠臣良将,自己怎么就听信片面之词将其逮捕下狱呢?三司判凌迟自己也傻乎乎批准了?如何能做如此卸磨杀驴之事? 若不是太祖托梦提醒,自己是不是会如此这般越陷越深?难道自己真的就是太祖口中的大明朝的亡国之君吗?勤政是好,可是瞎勤政是不是会弄巧成拙呢?会不会自己越累,国朝越乱呢? 还有矿监一事,自己怎么就同意取消了呢?那么朝臣的蜂拥而上的弹劾,你崇祯就退缩了?就软弱了?外地的矿监多有不法事,换一批内侍就好了,怎么就同意取消了呢?这好歹也是一年近两百万两的进项,也是财源,靠外朝那些嘴皮子大臣,弄得到钱吗? 自己真是太善良,太容易听信一面之词,不能明辨是非啊,谦听则明、偏听则暗! 自己该如何做呢? 世道不太平,连年大旱,朝中无钱,每年税收杯水车薪,朕的子民们一直每日饿死之人不计其数,怎能不揭竿造反! 杨鹤剿匪不力,自然要换掉,把他调回朝中来,他能力还是有的,但是是治政能力,剿匪是不行的,必须另选一位强力的剿匪大将才行,但他的一个观点是对的,不解决陕西饥荒,叛乱只会越来越大,农民吃不饱,没活路,肯定会走上造反的道路。 不解决根源问题,朝廷只是一味镇压起义,肯定是舍本逐末的,只有把未造反的民众安抚住了,造反的人没了根基,自然就不战而溃了,但要安抚的是民,不是匪,这就是杨鹤的错误,从了贼的人,一定要杀,要杀一儆百,要杀得干干净净,太祖爷说得对,一定要狠,对自己很,对贼子狠,对那些贪官污吏,结党营私的大臣更要狠! 杀!要杀得干干净净! 崇祯帝一拳砸在桌子上,丝毫不觉得疼痛! 要有军队,朕一定要练出一只绝对忠诚于朕的军队,要有最先进的兵器才行,听礼部尚书徐光启禀报过,说火器很厉害,什么红衣大炮,威力惊人,看来有时间要找他详谈此事! 朕还要弄钱,外朝那些臣子天天哭穷,你们最好是真的穷,不然等东厂和锦衣卫查出来你们贪赃枉法的话,朕饶不了你们,一定要想法子弄钱,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弄钱,陕西平叛赈灾,那个不要用钱,自己要练兵,要更新兵器,辽东要抵御建奴,还有个什么辽响,一个个都是无底洞! 崇祯帝想到此处,已经是悲愤难忍,差点就要吼出声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千头万绪,自己真是无从下手! 恨啊,登基三年了,自己怎么一个可以信任的大臣都没有,满朝黄紫公卿,为何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无啊,无信任之人,如何成大事。 好啊好啊,既然你们不思忠君报国,反而在朝堂中搞党争争权夺利,那朕就弄个帝党,让你们看看,谁才是这大明朝的主人。 周延儒的东林党、温体仁的新浙党,楚党、齐党等式微了,你们两党夺权吗?朕绝不会再容忍你们!绝不会!朕要狠,一定要狠,此等臣子,找到机会,一定要杀个干干净净! 太祖爷,我该怎么办啊?谁能帮帮我,此时此刻的崇祯帝,想着这个千疮百孔的帝国,一个人的养心殿,是如此的孤独无助,是如此的令人悲痛断肠! 沉默许久的崇祯帝,重新打起精神,面对桌上如山的奏折,愈发苦闷,不是要钱增兵的折子,就是党同伐异,弹劾官员的折子,不看也罢! 猛然间,崇祯帝看到一篇不一样的折子,是前吏部稽勋郎中孙传庭上的一个折子,《屯田策》,“臣孙传庭启:屯田一事,自太祖年间……..”崇祯帝哪有什么好心情看这些废话,直接跳过去看正题,“臣闻陕西剿匪,耗费巨大,国库难以为继,可施屯田策,军屯、民屯皆可,使军队管之,在陕西及周边山西、河南等地开展大规模屯田,臣预计,一两年后,必能使陕西官军自给自足,甚至有盈余,陕西大旱,可访民间精通水利之人,或挖渠沟,或引河水、或南水北调………” “好,难得此人赋闲在家仍忧心国事,还能有如此计策,陕西若能自给自足,国朝就等于少了许多出项,我得见见此人,当面问清楚才对!” “陕西之事,若使他为政抚民,何人为督师平叛呢?洪承畴、王在晋,谁可谓督师呢,此次选材,朕一定要慎重,决不能跟之前一样草率,不清楚其治政方略、治军方略、为人处世,决不能轻易将重任交托!” “来人呐!”崇祯帝大声传华给外面的内侍! “奴婢李瑰,皇爷有何吩咐。”一直守在殿外的李瑰,刚才听到殿内砸桌子声,本能吓了一跳,知道皇爷正在发怒,此时听到皇爷呼唤,立刻上前答话,生怕慢了! “李瑰啊,这几日在朕的身边,朕看出来,你是个忠心的,好好干,朕不会亏待自己人。” “奴婢李瑰,谨记皇爷嘱咐,愿为皇爷肝脑涂地。”李瑰听到陛下夸赞,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这意味着自己前途无量啊,赶紧表忠心! “你去传个话,让王承恩王伴伴,东厂曹化淳,锦衣卫骆养性过来见我。” “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 “奴婢王承恩参见陛下!” “奴婢曹化淳参见陛下!” “臣骆养性叩见陛下!” “都起来吧!” “谢陛下!” 崇祯帝看着眼前三人,心中闪过些许无奈,自己当下最信任的,也就这三位了吧! “你们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朕身边信得过的臣子,实在是不多,也就你们三个了,朕心中有很多忧虑,不吐不快,所以找你们来给朕出出主意,你们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番话一出,三人可就欣喜若狂了,能被陛下当做自家人,这是何等的荣宠,同时他们也正襟危坐,此番陛下问计,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这第一点,就议议钱粮,国库无钱,朕的内库也捉襟见肘,你们有何良策教朕?” 三人听此言语,立即细细思量,因为此时事关重大,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了的。 不一会,王承恩开口道:“奴婢有一策,但在奴婢说之前,先请陛下勿怪,因为此番言论颇有大逆不道之语。” “朕说过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不会怪罪。” “那奴婢斗胆,奴婢之前接掌御马监,见御马监中草场、皇庄、皇店甚多,但却都经营不善,入不敷出,前任掌印太监王之心是难得的干练之人,治理御马监井井有条,但他不通商贾之道,使御马监中众多商铺仅能勉强维持” “大伴何意?尽管道来!” “奴婢之意,何不以皇家身份行商贾之事,奴婢听闻,如今大明朝最有钱的人,不是皇家,不是朝臣,而是商人,商人多豪富,光是江南一地,家资百万着就不下百家,足见其富,更要很多大臣以官身勾结商人,多有行庇佑维护,既如此,为何陛下不行商贾之事呢?只要遣专人细心经营,以现有皇庄皇店为基础,不断扩大规模,奴婢相信,经商所得必为巨富,必能大大缓解国朝无钱的窘况!” 此言一出,其余二人曹化淳、骆养性皆瞠目结舌,自古商贾之事便被视为贱业,士农工商,商人身份最低,本朝太祖更是极度仇视商人,这王公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要陛下去经商赚钱。 似乎王承恩也觉得说的不妥,便又补充了一句:“陛下,可以暗中进行的!” 补的这一句,真是多余提醒,这事要是皇帝真的亲自下场,百官真的要叩御街死谏了,怕是要撞死在宫门外,这事只能暗中进行! 不说其他两位自己人惊吓过度,崇祯帝听的却是如恍然大悟般,好啊,这就是另辟蹊径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呢?果然人多力量大,就是有好办法啊! 至于所谓的商贾贱业,不与民争利,群臣反对这些,朝廷没钱了,都生灵涂炭了,那里还顾得上这些啊!崇祯帝真是听的眼睛都亮了,只要能为国朝挣钱,其他的都是虚的。 “如今御马监管皇庄的是谁?” “回皇爷,是新任监督太监王文伦。” “其人如何?” “精通商贾之事,只因家道中落被陷害而入宫。” “好,趁今日都在,召他来见。” 在内侍前去传旨之后,崇祯帝接着说道:“曹伴伴、骆爱卿有何策教朕?” “陛下,刚刚王公公提到商人多巨富,臣觉得国朝征收的商税太少,何不提高商税?” “此事朕也想过,但阻力太大,如今国朝内忧外患,朕不想引发太大的动荡,国朝两百年来都是三十取一的商税,朕贸然改动,牵涉太大,需缓缓图之,爱卿有何折中之策?” 曹化淳猛然跪倒在地,沉声道:“那请陛下屏退左右。” “两位爱卿先退下,在殿外候着。” 王承恩和骆养性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曹化淳要表忠心,做出点成绩来挽回陛下的信任了,自上次陛下敲打之事后,曹化淳丢了司礼监的位子,若不是念在他是潜邸旧人,念旧情,他东厂督公的位子都保不住,在这宫中,不管你是什么职位的太监,失去了陛下的宠信,就只能 活着受罪,想死都难。 待养心殿中只剩两人后,当然了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保护的就不知道了,曹化淳沉声说道:“陛下,臣愿请密旨,为陛下暗查商贾不法事,行雷霆之举,但凡罪恶滔天的商贾,抄其家,收其财,充入内库,此事皆臣一人所为,与陛下无关。” 字面意思,就是请求崇祯帝同意,查抄不法商人,钱归你,锅我背,到时候皇上若是保不住我,大可以杀我平息众怒,这实在是好臣子,好内侍啊!这就是昔年汉景帝晁错旧事啊。 皇上没发话,曹化淳就一直跪着,他不得不表忠心了,在不有所作为,这督公都没得做了。 崇祯帝沉思良久,缓缓抬头直视这个亲东林的内侍,欣慰说道:“你能说出这番话,看得出是真正忠于我的,不愧是我的曹伴伴,朕心甚慰,你还亲东林党吗?” “陛下,老奴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老奴心中悔恨不已,老奴是皇爷的家犬,绝不再做违背皇爷之事。” “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这事朕准了,你放手去干,京畿之地乃是重地,不可轻动,你先从辽东边关查起,之前孙承宗上过一个折子,说是辽东有商人倒卖物资,公然资敌,前方在打仗,张家口竟然还有个集市,当朕是纸糊的吗?,你顺带查清楚这件事,向朕汇报,对于通敌卖国的商人绝不姑息,统统下狱定罪,以卖国罪处死。” “老奴遵旨,对这样的商人,老奴也是咬牙切齿,老奴一定办好此事。” “朕事先说好,跟你约法三章,一:不得随意攀咬,一定要有真凭实据,若是借此自己敛财欺压良善商人,朕定不饶你。二:若有官商勾结,切勿打草惊蛇,先报与朕知,再做处置。三:抄得的钱财,你留下一成,朕知道要底下人拼命,总要给他们点好处,但若是朕知道你有私藏,决不轻饶,抄得的店铺、房产、地契等,全部留好,朕会派人接收,不准你们自己随意买卖,听清楚了吗?” “老奴明白,老奴说句心里话,陛下是老奴心中最圣明的天子,陛下还体贴的给老奴留下一成用以打点,老奴叩谢陛下荣恩!” 崇祯帝慢慢走到这个陪伴自己长大的老人面前,轻轻的把他扶起来,帮他弹去了袍子上的尘土,温言说道:“曹伴伴,自太祖托梦于我,我才猛然惊醒,是我做错了很多,所以我才希望自己能改正,亲东林党之事其实错不在你,若不是之前我亲近东林党,你也不会因此过去交好,说到底,还是怪我。” 不等崇祯帝说完,曹化淳眼眶已经湿润,面色悲苦:“陛下仁心,老奴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是老奴错了,见风使舵,蒙蔽圣听,陛下勿要如此说了,一切都是老奴的错。” “朕正在慢慢改变,也正在慢慢看清楚一些人心,曹伴伴,你要好好帮朕,我们主仆一起,把这个大明朝守住。” “陛下,老奴愿意,老奴愿意啊,老奴愿为陛下效死!”此刻的曹化淳,已经肩膀颤抖,哭到在地,如此圣明君主,正是他应该效忠的对象。 “之前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 “汇总一下,做成册子,明日呈上来。” 崇祯帝就这样拉着曹化淳的手,就这么站着,就像当初年幼的崇祯帝被曹化淳这样拉着手呵护。 只不过,如今反过来了而已! 第八章:君王可欺? 正在两人深情之时,一阵不合时宜的嗓音响起,甚是煞风景:“陛下,御马监王文伦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崇祯帝和曹化淳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收敛神色:“到了就进来吧,王伴伴,骆爱卿你们也进来。” “别跪了,刚刚不是已经行礼了,直接说正事。”三人刚要行礼,就被崇祯帝出言制止,话说皇爷自太祖托梦后真是性情大变,如今对这些繁文缛节都看的十分淡。 “王文伦,想必王伴伴已经跟你说了召你何事了,咱们直入主题,你畅所欲言,说说自己的想法,这里都是自家人,大家一起出谋划策,为国分忧。”或许是解开了一个心结,也或许是看到曹伴伴迷途知返,崇祯帝此时开心了很多,笑言道:“王伴伴给朕出了个好主意,皇家商铺朕觉得可行,只是朕不宜出面,你们也要在暗地里,总而言之,钱,一定要给朕挣回来,钱挣回来了,一切后果朕担着。” “陛下,那臣就斗胆,直言了,”王文伦已过中年,兴许是第一次面圣,十分紧张,说话也磕磕碰碰的:“奴婢、奴婢自小…….” “别紧张,朕又不是老虎,还会吃了你不成,你是朕的宫里人,别怕,来人啊,给王公公上茶,润润嗓子。” “奴婢谢陛下隆恩。”王文伦也不客气,喝了一大口茶,清着嗓子说道:“奴婢自小生长在商贾之家,爷爷父亲都是做生意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一些皮毛,做生意,无外乎是低价买入,高价卖出,赚取中间利润就是,如我国朝境内的盐巴、丝绸等物在国内不过几两银子,但在塞外蒙古等地方,就能换取良马和牛羊,而牛羊良马运到国朝境内,一匹就是几百上千两,利润惊人,我国朝缺马,也可以此等方式换取塞外良马,组建骑军!” “好好好”,崇祯帝听的是热血沸腾,如此运作,既能赚钱,又能组建骑军,国朝眼下就关宁骑军还可堪一用,只是耗费甚大,索响过多,崇祯帝一直担心,若是能亲自组建一只骑军,日后就能跟建奴在关外争雄,大丈夫快意恩仇,只守不攻的日子,闹心的很。 “文伦你此计甚秒,”崇祯帝听的心花怒放,连称呼都变了:“商贾的好处说了,也给朕说点糟心的事,朕今日就当一回你的学生。” 王文伦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道:“奴婢说了,陛下切莫怪罪。” “但说无妨!” “商贾若想获暴利,要么发国难财,要么官商勾结,就比如此次陕西饥荒,陛下,若是陕西、山西、河南众多商人开仓放粮,或者平价出粮,绝不至于到人食人的此等地步,只怕是众多商人见陕西粮荒,就恶意囤积粮食,等待时机高价抛售牟取暴利,甚至于官商勾结,用官府赈灾银高价买入粮食,原本可以买五十担的由于买高价粮最后只能买到十担。再有边关贸易,建奴狼子野心,我国朝因此禁边,然而建奴出高价购买物资,就有边关商人不惜铤而走险,与建奴贸易,例如盐、铁、甚至军用物资……”王文伦说的多了,脸上呈现出一股别样的潮红,实在是说得他自己都是义愤填膺! 崇祯帝听到这番惊人言语,整个人脸色铁青,似乎在极力压制怒火! “嘭”的一声,崇祯帝猛然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的一个瓷瓶就砸到地上去了,嘴上大喊:“卖国贼、卖国贼、卖国贼!” 在场四人及周边内侍吓得是肝胆欲裂,立即跪倒在地,口呼:“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王承恩更是爬向崇祯帝:“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 “哗啦”一声,在门外站岗的众多禁卫听到殿内声响,还以为天子遇刺,立即在当值统领的带领下,进入养心殿,全副武装就要缉拿乱臣贼子。 “都是些乱臣贼子,真是气煞我也,如此商人,就该千刀万剐,不杀不足以平天下,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崇祯帝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禁卫退下,然而依旧愤怒的咆哮道。 这王文伦第一次面圣就遇到此等情形,真是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果然天威难测! “陛下,天下商人也不全是如此,还是有正经做生意的人的,还有很多商人在陕西饥荒时慷慨解囊,救济灾民的。”王文伦尽管怕的要死,还是斗胆说到。 “呼、呼、呼”,尽管心中愤怒至极,但崇祯帝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文伦勿怪,朕一时控制不住,你们三人也都起来吧,朕果然是久居深宫,不止外界变化,耳目不畅,是朕之罪也。” “几位爱卿听旨,朕欲将宫内草场、皇庄、皇店独立出来,设立御前承钱司,专职经营,赐金牌,许便宜行事之权,全力发展,东厂、锦衣卫、内廷全力配合,以王承恩遥掌、王文伦为主,东厂为辅。” “总而言之,朕说句大白话,给朕赚钱,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用什么手段,我只要钱,同时,以商抑商,对于违法犯罪、通敌卖国、恶意囤积的不法商贩,东厂收集罪证,直接抓捕,所得商铺、地契、房产全部移交承钱司,一句话,东厂抓人,承钱司赚钱。” “若有官商勾结的,直接报给朕,你们背后站的是朕,你们还怕什么?不管任何人,只要有官商勾结,都可以报给我,朕给你们做主。” 听到如此霸气的言语,有哪位臣子还无动于衷?谁不想跟一位有理想、有担当、有抱负、有责任感的君王呢? 士为知己者死啊! 众人听完皆是躬身领命,唯独骆养性有些苦涩,合着闹了这么半天,没我啥事,就配合配合完事了?抄家的活给东厂了,肯定是刚刚曹化淳请旨了,要不是陛下在这,他都要爆粗口了,妈了个巴子,抢我的活?合着我好欺负的?这骆养性看向曹化淳的眼神就瞬间不善了,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崇祯帝对于这些小心思,不想理睬,甚至于他是很乐意的,东厂锦衣卫之间太和气,崇祯帝心里才要生气呢! “王文伦,朕有言在先,承钱司新设,短时间内朕就要看到成果的,朕可以提供一切的帮助,但具体事情还是你做,你能做好吗?做不好说出来,朕换个人便是,若是接下来了这个活,你做不好的话,可就要追责的,做得好,加官进爵,做不好,自然要挨罚!” “皇爷放心,若是皇爷这么大帮助奴婢还做不好,奴婢也无颜活在这世上了,奴婢必当尽心竭力,为国取财!” “好,今日谈话,朕没看错你,王伴伴,承钱司一应人手,交由你拨付,曹伴伴、骆爱卿多帮衬,只有一件事,今日之事,决不能泄露,只有在场你们知道,承钱司不对外,属于严格保密机构,一应人手,要忠心可靠之辈,事情你们做,办法你们想,朕只要赚到钱,朕只能保证一点,就是你们死不了!但若是谁泄露消息,朕可不会保他!” “听清楚了吗?”这最后一声,崇祯帝近乎是吼出来的,似乎要发泄心中的怨气,也是在告诫众人事情的严重性,以天家身份行商贾之道,对于外面那些读圣贤书的人来说,这可是跟他们儒家所学背道而驰的,到时候百官逼宫,群臣死谏,可就伤脑筋了! “臣等、奴婢等领命!”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事情的严肃性,自然异常严肃的回答道! “除了王伴伴,其他人都退下吧,骆爱卿在殿外候着,其他人都去忙吧,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大伴,”崇祯帝见其他人都退下了,瞬间整个人就垮了,他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忧心忡忡:“你说,朕真的不得民心吗?为何这天下人,都如此对朕?” “皇爷切莫如此想,您登基四载,从未懈怠过朝政,非您之罪啊!”王承恩每次面对这样的场景,都会很感动,说明皇爷是真正把他当家人看待,都没有一丝伪装! “朕从前殚精竭虑,以为在朕的努力下,大明会慢慢好起来,现在才发现,都是假象,朕的努力毫无作用,反而做下很多错事,现在想想,追悔莫及!” “陛下圣明,只是没有找到治国方法,如今太祖显灵,传授治国之道,定会否极泰来,中兴大明!” “大伴,朕有时想想,觉得朕真是可怜,满朝大臣,竟然无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你是朕最信任的大伴,朕的心里话,也就对你说说,你别怪朕唠叨哈!” “皇爷哪里的话,能被皇爷如此重新,奴婢感恩戴德,奴婢也不瞒皇爷,其实奴婢一直是把皇爷当自家弟弟看,看着皇爷日日批阅如此多的奏折,奴婢看着,也是心疼啊,皇爷也要注意身体,毕竟您是这大明朝的主人啊。” “大伴你放心,朕不会倒,这大明也不会倒,有朕在,那些魑魅魍魉一定会无处遁形,只不过,自朕醒后,朕就暗暗立誓,要换个活法,那些要钱的、争权的、歌功颂德的折子,看了有什么意思,大臣嘴皮子能救国吗?能平叛吗?能生钱吗?朕也不要什么脸面了,国朝无钱就得亡,朕不怕后人说我什么赚钱帝王这类的绰号,朕都不在乎,只要能救这大明朝,朕什么面子都不要了!” “大伴,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你可千万不要负朕,不然这偌大一个大明朝,朕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 “皇爷,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奴婢是从小看着皇爷长大的,皇爷就像我的亲弟弟一般,哪有人会害自己的亲弟弟的,我对您忠心耿耿,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有半句假话,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大伴,别说这种丧气话,我还等着你我君臣携手,共兴大明呢!” 崇祯帝说过这番言语后,正色道:“说说正事,密谍司创立的如何?我交代你办的事如何?” 王承恩本就是个不耽误正事的主,当下便朗声答道:“回皇爷的话,密谍司现在已经搭起了一个框架,选了些忠心会办事的内侍进来,接下来臣想从锦衣卫和各地边军中抽调些精通刺探情报、隐藏行踪的好手来,得对密谍司内部进行大力训练才行。” “嗯,大伴,你做得好,是要做这方面的训练,东厂和锦衣卫就是搞破案刺杀的,密谍司要是这都不懂,以后还怎么暗地监视他们。只是行事一定要保密,密谍司是朕最后的力量,一定不能暴露,内库本就是你掌着的,密谍司的俸禄都秘密划拨就是,不要惊动外臣!哦,对了,说到这,朕问你,朕的内库还有多少银子?” “回皇爷的话,万历爷和天启爷年间攒下的内库的银子,您登基这几年一直在往外出,也没有进项,如今也就一千二百万两左右的纯银了。” “我记得朕刚接手的时候还有三千五百万两呢?怎么剩这么少?” “皇爷,这几年光赈灾款内库就出了近千万两,在这方面我觉得王文伦说得对,肯定是官商勾结,把这内库的银子二一添作五给瓜分了,我朝民间一石米平日作价三百文,一两银子可买三石米,就算如今陕西饥荒,一两银子一石米,那也有上千万石米,若真是有这么多粮食投放到陕西,陕西民众绝不至于造反呐皇爷!” “皇爷,依我看,除了官商勾结,地方官员和京官肯定有贪腐存在,奴婢斗胆,请皇爷下次赈灾银一定要派遣得力之人前去啊,不然不管内库有多少银子,都不够那些贪官污吏贪腐的啊!” “哼,让他们嘚瑟去吧,朕迟早连本带利一起算这笔账!”崇祯帝听到这里,又是一阵血气翻涌,奸贼太多,必定行雷霆之怒,方可犁庭扫穴! “皇爷圣明,皇爷,奴婢还给您省了一大笔钱呢,奴婢之前受命整顿宫廷,查到尚衣监掌印太监胡瑞贪腐五万两白银,据他供认,尚膳监、兵仗局等都有大量贪腐,尚膳监采办宫廷膳食需要出宫,也查出大量外臣的耳目,兵仗局每年谎报兵器数目,从中渔利,奴婢大概算了一下,若是深究,整个宫廷二十四个衙门能追回上百万两银子,奴婢同时也查出数百位与外朝不清不楚的宫女内侍,请皇爷发落!” “有证据吗?” 王承恩从怀中取出一本折子,恭声答道:“回皇爷的话,这是胡瑞的供词,此外在他住处搜得银两六千两,已经充入内库。” 崇祯帝接过折子,只略微看了几眼,便怒火中烧:“好啊,好啊,好啊,想不到朕的身边,也是如此的腐败不堪,今日所幸把这些事情一股脑都解决了,大伴,朕命你,给朕严查,凡是私通外朝的,一律处死,收受贿赂数额巨大的,不管是谁,超过五百两以上的,全部处死,五百两以下的,赶出宫去,这宫廷朕就交给你了,朕只要结果,不问过程,以后这宫里任何事,朕都不希望传出宫去。”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多少人的生死一言而决! “奴婢遵旨!” “李瑰,给我进来。” 殿外李瑰听到皇爷呼唤,赶忙进殿:“奴婢在。” “你跟在朕身边这几日,也算用心,你们本就是朕的近侍,等大伴清查完宫内,这尚膳监、兵仗局就给你掌了吧,好好干,别让朕失望。” 皇爷一句话,这李瑰立即从一个无品无级的内侍一跃成为两个衙门的大太监,在品级上已经和王承恩这个宫内首宦相同了。 一跃龙门的李瑰,怎能不激动呢?他净身入宫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奴婢叩谢皇爷,奴婢定好好办事,不辜负皇爷的期望。” 崇祯帝走到李瑰的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从今天起,你好好配合大伴,把尚膳监、兵仗局内部好好整顿,尤其是兵仗局,你此次接掌兵仗局不是去享福的,选出些有经验的匠人来,着手研究火器,朕日后有大用,朕对你期望很高,你好好做出点成绩来给朕看。” 李瑰哪有过这种被帝王拍肩的待遇,第一次被皇爷如此重用,令他觉得更要把握好机会,赢得皇爷的新任:“皇爷放心,皇爷的话奴婢牢记在心,一定按皇爷的吩咐做事。” 正所谓 谁是君?谁是臣? 谁是天子?谁是故人? 任尔一朝风云起,春风不散帝王臣。 天晴海清路迢迢, 别时路, 帝王不糊涂 一念生,一念死 一念富贵,一念末路 世间多少豪杰 独少慷慨帝王尔! 第九章:你是袁蛮子,还是好督师? 今日这场日后足以震动朝野的君臣奏对,骆养性怕是其中唯一的失意之人了,其余人不管是王承恩也好,曹化淳也好,甚至是名不见经传的王文伦也还好,都在今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离开时个个是喜笑颜开,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骆养性依旧在偏殿候着,等着皇爷传召,目送着其余几位即将大展拳脚的内臣离开,他心底愈发苦涩,果然自己不是宫里人,还不能被崇祯帝完全信任啊,他甚至有一股给自己胯下宝贝来一刀的冲动,不就是挨了一刀吗?难道挨了一刀真的能更得陛下信任? 想不通啊想不通! 脚步声响起,正在胡思乱想的骆养性回过神来,看到是陛下身边的太监李瑰,这李瑰之前在宫内名声不显,最近不知为何就这么突兀崛起,成为陛下身边的红人,自然要小心伺候者,不敢得罪! “骆大人,皇爷传召,请大人跟我来。”两人本就不熟,甚至之前根本没见过面,骆养性也不知道身边这位公公已经一跃成为宫内有数的大太监了,只是这骆养性有些疑惑,李瑰公公为何双眼通红,貌似刚哭过呢?莫非是刚发生了什么? “李公公,您是陛下的身边人,在下也是仰慕依旧,”骆养性说着话,轻轻把两枚金元宝塞进李瑰的手里:“日后还望李公公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 这种约定俗成的套路,封建王朝存在了多久,它就存在了多久,李瑰自然也就心照不宣的收下,脸上笑意更浓:“骆大人哪里的话,您是皇爷身边的得力干将,皇爷肯定不会少您的功劳的,哪里需要我替您说话。” “皇恩浩荡,我等臣子,当尽心做事!”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李瑰啊! “臣,骆养性,叩见陛下!”进了这偌大的养心殿,骆养性自然神态严肃、毕恭毕敬道。 “骆爱卿近来可好?”崇祯帝今日的喜怒,可谓是一波三折、波澜壮阔,饶是李瑰服侍在一旁,也是瞠目结舌,暗暗佩服皇爷情绪的收放自如。刚刚还是雷霆万钧,这会已经是很骆养性唠上家常了。 “有劳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 “先汇报事情,稍后跟朕走一趟。” “回陛下,您让我查的事情已经好了,只是太过杂乱,臣正让文书悉心整理,明日就可呈上来,供陛下阅览。” “编订成册,给王承恩,呈给朕看,还有别的事吗?”崇祯帝笑着说:“没有的话,咱们就出门吧。” “倒是有一件事,锦衣卫最近探知,次辅温大人在暗中收集首辅大人的相关资料,最近与其门生走动频繁,臣觉得区中有鬼,应向陛下您禀报一声。” 崇祯帝听完,沉默不语,其实对他而言,温体仁当首辅是更好的,这个人不是东林党,没有什么党羽,而且此人没什么能力,最重要的是此人听话,在首辅的位置上,忠奸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要听话,要能按照皇帝的意志办事,周延儒身上东林党印记太重,是肯定要拿下去的,若是温体仁要对付周延儒,他倒是愿意帮一把。 “温体仁查到什么没有?”许久过后,崇祯帝蔡缓缓说道 骆养性不明就里,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目前似乎还没有。” “那你就帮他一把。” “滋”,骆养性倒抽一口凉气,心下惊骇,内心翻江倒海,他后悔禀告这件事了,原本只是单纯地想在陛下面前露露脸,如今却不得不掺和其中,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尽管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但骆养性还是强自镇定:“臣遵旨。” “好了,没事了就随我走一趟,咱们去见见国朝的袁督师。” 骆养性脚步一顿,今天真是后悔来面圣了,这都什么事啊,都不打招呼的吗?都搞突然袭击的吗?东厂现在还未整顿完毕,内部还是一团糟呢,若是陛下去见袁崇焕顺便巡视锦衣卫,那他骆养性不是在玩火嘛! 骆养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低声道:“陛下,袁崇焕大人此刻正关在诏狱中,诏狱中多是些重犯,若是陛下过去有什么闪失,臣万死难辞其咎啊。” 崇祯帝笑容玩味:“无妨无妨,朕乃天子,岂能惧怕这些宵小!” 崇祯帝转头对身边的李瑰说到:“挑几个忠心的内侍,随我去趟锦衣卫衙门,朕这是微服私访,要保密。” 说完崇祯帝又转头对骆养性笑道:“骆爱卿稍候,容我先去换身衣服,今日朕也微服出行一次。” 锦衣卫衙门作为天子亲军,其治所自然无比靠近皇城,就在皇城的正门承天门边上,在千步廊西侧的地方,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衙门隔街相望,其治所是真正位于明代核心权力机构驻地的。 一个平常富贵公子打扮,面貌清瘦的年轻人在一群人的陪同下,大大方方走入了这座已经两百多年的老建筑! 天子出行,不管是明里暗里,自然少不了护卫,当然了,护卫们也不傻,不会在天子跟前碍眼,大多数在暗处巡视四周,所以别看现在崇祯帝身边人不多,要真是出了事,哗啦啦立马就会出来一大片电视剧里的那种大内高手出来飞檐走壁!更何况,李瑰等内侍本就是身怀武功的太监,所以,崇祯帝的安全是非常有保障的。 崇祯帝走进挂有“正大光明”匾额,走进堂前。正是: 大马金刀坐,婢子送茶来, 君王慢慢饮,臣子屈膝跪。 慢悠悠喝完茶,崇祯帝呼出一口气,掩去疲惫:“骆爱卿,还不给朕介绍一下各位爱卿。” 放眼望去,整个锦衣卫大堂,已经立着包括骆养性在内四五位锦衣卫衙门里跺跺脚就要抖三抖的锦衣卫大员了。 骆养性正提心吊胆,就怕崇祯帝来了锦衣卫衙门有哪里不满意的,然后雷霆震怒,听完崇祯帝言语,正色道:“各位同僚,还不速速自我介绍一下。” “臣,锦衣卫指挥同知吴孟明,参见陛下。” “臣,锦衣卫指挥佥事刘大勇,参见陛下。” “臣,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潘武,参见陛下。” “臣,北镇抚司千户李若琏,参见陛下。” 这千户李若琏今日刚好在锦衣卫衙门里公干,陛下来了,也就顺带带上他了,仔陛下面前露露脸,以后大有裨益。 “朕知道,朕今日来呢,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但朕还是希望你们能保密,哪怕晚几天传出去也好,朕今日是以平民身份来的,不是以帝王之尊,诸位免礼吧。” “臣等遵旨。” “朕近日来,也不想劳师动众,但既然来了,也想参观一下我们锦衣卫,骆养性,你安排,带我四处转转,我本来想保密出行的,但现在既然阵仗都这么大了,锦衣卫的大员们都到了,那就先带我去这锦衣卫衙门转转吧。” 骆养性低眉顺眼,低声道:“那臣带陛下四处转转。” “不用你,这是你的衙门,你自己去处理公务便是,那个谁?李若琏对吧,你来带朕参观参观。” 骆养性暗暗叫苦,但陛下发话,他不敢不听,他暗暗向那个平日里有些桀骜不驯的李千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见机行事,不曾想这李千户视若罔闻,听到陛下召唤,直接上前就要带路,可真是个愣头青! 这李千户呢,是个能力很强,侦破案件无数的主,就是能力没的说,就是脾气横,桀骜不驯,屡次顶撞上官,要不是脾气太冲,以他的功劳,何至于只是个千户,他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所以在这锦衣卫,是谁的面子也不买。 “陛下,这是刑房,是锦衣卫专门审讯犯人的地方,这些都是刑具,有铁钳、铁棍等”,这李若琏真是什么都敢说啊,连见不得光的刑房都介绍了。这不,旁边骆养性这张脸,已经是面沉似水了! “那你们平日里审讯犯人,可有屈打成招的?”崇祯帝倒是看得兴致勃勃,朗声问道 李若琏刚要回答一个“有时有”,不等他开口,骆养性就抢着说道:“回陛下,绝无此事,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怎么会有屈打成招的事情,一般我们都是对那些抓到的贼人,死不招认,我们才用刑的。” 天可怜见,骆养性可真是怕死了这愣头青了,你怕是要把锦衣卫的黑历史都一股脑交代清楚吧?有这么胳膊肘外拐的嘛?你还要不要小命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崇祯帝见此一幕,也是笑了起来:“骆爱卿,别怕,朕又不是老虎,不过呢,锦衣卫申案必要时是可以用刑的,只是若是公器私用,屈打成招,这可万万不行,你要有分寸。” “陛下说的是,臣谨记在心。” “陛下,请随我来,这是档案房,历年来锦衣卫经手的案子的资料全都存放在这。”李千户不一会,又带着崇祯帝走到了档案房,档案房里大多是些锦衣卫的文书,个个都脚下不停,忙得不可开交。 崇祯帝想起一事:“是嘛,那劳烦李千户去把袁崇焕的案子拿给我看看。” 不一会,崇祯帝手上就多了一份卷宗,袁崇焕何年生人,所犯何罪,何时行刑,事无巨细,赫然在列。“这么说,袁崇焕明日就行刑了?” 骆养性抢过话头:“回陛下,明日午时。” 崇祯帝面露犹豫之色,捋了捋发丝,说道:“既然如此,到都到了,就见见袁崇焕吧,前面带路,我们去诏狱看看。” 听到陛下要去诏狱,骆养性赶忙劝道:“陛下,诏狱污浊不堪,还是我请袁崇焕大人过来面圣。” 崇祯帝想了想,开口道:“也好,那就准备个房间,再置办些酒菜,我与袁崇焕喝几杯。” 一直随侍在身旁的李瑰可就不淡定了,宫外的食物可不能随便乱吃,他劝谏道:“陛下,宫外的食物不安全,奴婢实在是不放心…..” 不等他说完,崇祯帝摆摆手:“无妨无妨,骆爱卿不会害朕的,今日朕就在锦衣卫用膳了。” 说完这句话的崇祯帝,转过头,面对众人:“今日劳烦诸位爱卿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诸位退下吧,骆养性和李若琏留下就行了。” 待众人告退,崇祯帝笑着对骆养性说道:“劳烦爱卿去布置一下,带袁崇焕去洗漱洗漱,打扮的精神些前来见朕。”他复又转头对李若琏说道:“李千户,观你今日所为,是个实诚的汉子,朕正好手头有件事,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选,你可愿毛遂自荐?” 李千户虽桀骜不逊,但确是个忠心的臣子,何况有功劳在眼前,哪有不争的道理,没看旁边骆大人已经羡慕的两眼发红了吗? “扑通”一声,李千户直接跪倒在地,沉声说道:“愿为陛下效死。” “好,就要你这种能做事的人,你回去准备一下,到时候自会有人通知你去做什么的。” 良久之后! 在一个比较僻静的院落,一个面貌俊逸清瘦,但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人缓缓步入院落,只一眼,他便看到了酒桌边坐着的一个年轻人,正端着一个陶瓷酒杯,嘴唇轻轻一嘬,喝下一口清凉的淡酒。 中年人眼里有悲愤,有难过,有痛苦,他无比忠于这个帝国,他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拯救这个帝国,以扶危救困为己任。 在他看来,毛文龙索响无度,不听号令,为何不能杀? 建奴突然袭击,他为争取时间,假意议和,实为拖延时间,整兵备战,如何成了通敌卖国之人? 他袁崇焕血战数千里,与建奴早已经成了生死大敌,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他会傻到偷偷议和? 正当袁崇焕胡思乱想之际,一个温醇的嗓音响起:“来了?坐吧!”崇祯帝说完,示意其他人退下,院中只有他和袁崇焕两人。 “诏狱中日子不好过吧?也是难为你了,好歹也是边疆大帅,一方诸侯,还要受这等苦?” 袁崇焕苦笑一声:“一点皮肉之苦,没什么,只是今日陛下亲自招待,好酒好菜,这顿断头饭,值了!” 说来也怪,两个人本都有着千言万语要说,真见面了,反倒是无话可说!互相喝着闷酒解闷!你一杯我一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最后的最后,能看出明显已经喝醉的两人,再也压抑不住话匣子, 袁崇焕率先哭道:“朱由检,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我怕什么?朱由检,朱由检,就算我擅杀毛文龙有罪,但也罪不至死,为何要让我如此窝囊的死去,为何啊?死我不怕,可是我怕死的没有意义,我满腔热血,一心报国,朱由检,你告诉我,我为何落得如此下场啊,为何啊!” 崇祯帝丝毫不介意被直呼名讳,他也醉言道:“怪不得都叫你袁蛮子,你真是个蛮子,擅自杀边疆大帅,擅自议和,这哪一件不是杀头的大罪,你说是建奴栽赃,为何无人替你作证,你这个督师,谁会信你忠心报国?” 袁崇焕已经醉倒在地,这个边疆蛮子,已经不成体统,哭哭啼啼:“朱由检,朱由检,你优柔寡断,急功近利,生性多疑,归根结底,是你不信我,是你要杀我啊!” 听到这句话,崇祯帝也怒了,他一把捞起袁崇焕,抬拳就是一掌打过去:“放你娘的屁,若不是你做下这般事,我如何会杀你?你的功劳我又不是看不到,你知道我为了保你,我都要推翻自己的御批来重审你的案子,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还骂我?” 袁崇焕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不要你救,你的秉性若是不改,那么就还有下一次砍我的头,你太多多疑,你谁也不相信,那么我迟早都是一死,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明日就死,一了百了!” 崇祯帝真是被气笑了:“只要你不肆意妄为,我如何舍得杀你,你只要尽心做事,我保你升官发财,位极人臣。” “朱由检,你说话算数?” “我是皇帝,君无戏言!” “可你现在已经醉了,醉了的人的话如何能信?” “好你个袁蛮子,气死我了,我打死你我!” “来啊来啊,朱由检,我还打不过你了?” “啊,来人,护驾!” 。。。。。。。 崇祯三年八月底,两道圣旨从宫内传出,朝野震惊! 诏令:令延绥巡抚洪承畴、前兵部尚书王在晋、前吏部稽勋郎中孙传庭火速进京面圣! 诏令:朕察袁崇焕一案,疑点重重,令三法司择日重审,袁崇焕暂时关押于锦衣卫,听后处置! 第十章:早朝帝王拂袖去 为何世人总说明清两朝当帝王无比心累呢?从一天的早朝就知道了! 崇祯三年八月,崇祯帝已身体不适为由缺席了数日的早朝,早已经引得朝臣们怨声载道,若不是首辅次辅两人压着,口无遮拦的言官御史们怕是一个昏君就要脱口而出了! 如今的崇祯帝虽渐渐不喜朝臣,这几日多是养心殿内就把各项事务定下,但整个天下终归还是要靠朝臣们来一起治理的!光杆子司令的滋味可不好受! 所以,不管内心如何,崇祯帝依旧是要上朝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况且大腿还不是崇祯帝! 于是乎! 崇祯朝崇祯帝昏睡后的第一次早朝! 就此拉开序幕! 皇帝朝服,为皮弁服,以白缯为之,也称“缟衣“。古天子的朝服,冠以皮弁,故名! 以皮革为冠衣,冠上当有饰物,以皮革缝隙之间缀有珠玉宝石,天子以五采玉12饰其缝中!为天子皮弁服! 今日凌晨,白话文讲,就是凌晨四点,崇祯帝就在内侍的服侍下穿上了大红色的皮牟服,腰挂玉带,悬玉佩,甚是笨重! 崇祯帝此时甚是疲惫,不得已,谁也不想四点起床不是!他忍不住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悠悠说道:“李瑰啊,头一回服侍朕上朝,感觉如何?” 身伴李瑰正悉心处理些皇帝朝服身上的褶皱,动作略显生疏,他也是头一回做,王承恩因事物繁忙,这日常服侍的工作便交给了李瑰,而李瑰根基不稳,也是急于表现,这整理朝服本是皇帝身边婢女做的,他却要自告奋勇,崇祯帝也不好拒绝! 这李瑰闻言一笑:“回皇爷的话,今儿个是第一回,有点生疏,但看着皇爷您穿上这朝服,神采飞扬,奴婢心里瞧着这甚是欢喜!” “我已经近十天未上朝了,再不上朝啊,外面那些大臣非的把这紫禁城给拆了不可!只是这上朝属实太早了些,难免精力不济啊!” “皇爷说的是,奴婢也是如此想的,刚刚奴婢们看着皇爷熟睡,都不忍叫醒陛下,若不是怕误了时辰,奴婢还想着让皇爷多睡会呢!” “你这阉货,嘴巴就是甜!” 不说宫内如何,又说这外朝的大臣,他们起的更早,凌晨三点就起了,有些住的远的大臣,甚至凌晨一二点就要起床,再坐长时间的马车才行!如此劳累,有些年老体弱的大臣,可受不住这个苦! 皇帝仁慈,对于这些大臣,有时候也就准许他们不用上朝了!这才免了一顿车马劳顿! 本朝崇祯帝在太和门听政,也有古语说法,“御门听政是也!” 要么为啥喜欢在太和门听政,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无他,个人喜好而已!皇帝若是这点特权都没有,这皇帝做的也太憋屈了! 臣子们等候上朝,有些来的早的,有时候一等便是个把小时,自然不能露天苦等,若是天寒地冻的光景,怕是要等走几位朝中重臣了! 为此啊,这宫廷皇城内,建有多处朝房,大臣便按照品级于此,或坐或立,等待上朝。 近臣更有优待,端门内设置有专门的直房,右阙门南是锦衣卫的直房,下三间为翰林直房,候朝时,大学士居北楹,众学士中楹,余者南楹。在端门内左侧另有直房五间,又被称为“板房”,是詹士府、左右春坊和司经局官员侯朝的地方。 至于品级更低的朝臣,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谁让你品级低呢?这个品级的大臣,金銮殿怕是都去不了,只能在殿外候着的主,就只能多吃苦了! 五点左右,钟鸣三声,百官依次排队有序入宫,文左武右,自然是老祖宗早就传下的规矩! 文臣这边,以首辅周延儒为首,次辅温体仁紧随其后,不过此二人不和朝野接知,此时温体仁就死死盯着自己前面这个身影,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你这奸贼,我迟早要把你拉下马来!” 武臣这边,以英国公张维贤为首,明朝中后期,以文御武成为常态,武人地位逐渐底下,殊不知,就连堂堂戚继光大帅也只能投奔张居正门下,最后被文臣弹劾,堂堂一品重臣是说死就死!有句话为“二品的武将不如五品的郎中”,正是此理! 不过本代英国公可不能与之同日而语!张维贤执掌京营,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同时又袭爵英国公,与天启帝皇后张皇后是一家人,同时在其一手扶持崇祯帝登基,天启帝驾崩后,是其带兵入宫,接受天启帝遗诏,力保崇祯帝登基,居功至伟,是名副其实的超品武臣! 有如此显赫背景和身份,同时又立下如此大功,祖上又是随太祖靖难的功臣,历来与皇家结亲,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奠定其大明朝军中第一人身份! 试问:何人敢拂虎须? 只是,昔日豪杰,如今已垂垂老矣!如今上朝,乃是由儿子张之极搀扶着前行,崇祯帝多次下旨张国公不必上朝,然而张维贤以:“历代张国公,皆精忠报国,他袭爵至今,功劳不显,唯有鞠躬尽瘁,以报国恩”,坚持上朝!无奈的崇祯帝拗不过这位老大人,便命御前赐坐,令张维贤坐着议事! 张维贤死后注定要袭爵的张之极,如今人不过中年,平日也练些武艺,然而富贵的生活早已冲淡了他的进取之心,本人又没有经历过大阵仗,比起自家爹爹,这位少国公文不成武不就,骑马射箭一般般,文韬武略一般般,倒是吃喝嫖赌,实在是样样精通! 也是,若是这个儿子争气,张维贤如何需要走不动道了还坚持上朝,实在是盼着在陛下面前多些圣眷,日后多庇护些子孙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言归正传! 随着三声鼓响钟鸣,百官鱼贯而入,井然有序,分批站好! 随着司礼监王承恩的一声“陛下驾到”,身着大红色玉带朝服的崇祯帝缓缓进殿,头戴金丝蟠龙翼善冠,大马金刀坐于黄漆实木、镶有十三条金龙的御座上! “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为已经习惯此等套路的年轻帝王,崇祯帝内心波澜不惊,他轻轻一语:“众卿平身!” 待的朝臣们起身,王承恩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朗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国朝上朝,自有一套流程,每日上朝呢,都要先报告皇帝,要不要接见入京离京的官员,只不过崇祯帝不喜这个流于表面的形式,故很少在早朝上接见便是! 此处省略前面一大堆早朝表面文章不提! 帝王就该有帝王的样子,则顾盼自雄! 崇祯帝看着下面蠢蠢欲动的朝臣们,脸上无悲无喜,看着架势,这阵仗,今天怕是又要口沫四溅,全场嘴炮了! 果不其然,当下就有个御史轻咳一声,当场就要出班奏事,明朝朝堂有个规矩,你要奏事,得清咳一声,告诉大家,你要奏事啦,其他人若是无事,就别捣乱。 不过注定了,今天这位御史不是主角,当下便有一位青袍、胸前绘彪的中年文官抢先出班,丝毫不顾该御史幽怨的眼神,乃是吏部给事中许誉卿,他神情庄重,出声道:“起奏陛下,敢问陛下,臣等朝臣还有立足朝堂的必要吗?” 崇祯帝听完,知道是这是要借昨日他颁布的圣旨生事了,他内心有些愤怒,我乃堂堂帝王,发个圣旨都要畏首畏尾。同时对这个不知好歹的给事中有了怨气,太祖设立给事中一职,是帮皇帝做事的,是皇帝身边人的角色,史记“珥笔记旨”、“督办六部”,使得给事中成了典型的位卑权重的职位。 结果呢,你这个吏部给事中胳膊肘往外拐,还反倒说起我来了! 这许誉卿可不管这些,见崇祯帝不答话,直接朗声道:“若这满堂大臣还有用处,敢问陛下,为何不经朝堂议事,甚至都未经内阁就发旨意,莫非在陛下眼里,我等都是无用之人。” 崇祯帝都被说蒙了,我只不过十日未上朝,这世界就变了?朝臣都指名道姓了? 旁边的王承恩都看不下去了,怒喝道:“大胆,天地君亲师,纲常伦理,你就是这么侍奉圣君的?” 铮铮铁骨许誉卿,只见他脱下管帽,匍匐于地:“臣顶撞君上,自知有罪,但若臣以臣之死,可换的君臣和谐,共治国事,臣死不足惜,陛下万不可与群臣相悖,导致国家不宁啊。” 这一连串帽子戴下来,甚至到了连崇祯帝都承受不起的程度,这君臣背道而驰的帽子扣下来,他都担不起,只能说此人,会做官啊!这是邀名啊!许誉卿今日这番折腾,陛下是不可能冒着君臣相悖的罪名去杀他的,他不死,今日之事传出,“直言敢谏”四字评语是跑不掉的! 崇祯帝眼里无丝毫笑意,但确脸色温醇说道:“许爱卿哪里的话,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快起来,快起来,朕是跟内阁通过气的,可不是独断专行,不信你问温体仁,昨日他当值,他最清楚了!” 温体仁听到这番话,抬头就看见崇祯帝略带警告的眼神,他可不是许誉卿这种愣头青,他是要当首辅的男人,自然不敢违逆陛下!天可怜见,陛下昨日发的圣旨,是直接由宫中内侍前去传旨的,哪里需要知会他! “许大人,昨日我当值,陛下颁布谕旨乃是圣心独断,昨日特地遣人往内阁告知于我,足见陛下仁厚。”温体仁哪里会不明白个中深意,但皇帝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他自然要接这个锅! 许誉卿刚还想说话,刑部侍郎徐石麒徐侍郎就忍不住出班道:“启奏陛下,袁崇焕擅杀边帅,勾结建奴,放清兵入关,私下议和,这些都是罪证确凿,臣实在不知,为何要重审?” 作为一名帝王,早朝时的喜怒不形于色,乃是习以为常,尽管多次在后宫发怒,但在朝堂上,崇祯帝依旧稳坐钓鱼台,看不出丝毫喜怒:“既然罪证确凿,何惧重审?” 徐石麒顿时哑口无言! 良久! 兵部尚书梁廷栋出班说道:“启奏陛下,陕西饥荒,爆发民乱,朝廷镇压不利,致使叛乱愈演愈烈,臣意安抚百姓,只要百姓不乱,则民乱自平,臣请拨赈灾银火速赈灾,缓解陕西危局!” 终于说了件正事,崇祯帝看向户部尚书毕自严:“户部如今存银如何?” 今日朝堂,朝廷钱袋子毕尚书本打算做个隐形人,就这么糊弄过去,如今国朝财政匮乏,他左支右绌,已经就心力交瘁,实在不想掺和这些纷争,无心也无力! 但崇祯帝问起,他也就坦言相告:“陛下,国库如今是寅吃卯粮,入不敷出,各地征缴的田赋还未入库,辽东那边又催的急,今年的辽响又提高了100万两,陛下,辽东各军每年索响无度,长此以往,国朝支撑不住啊。” 崇祯帝望着这位不过四旬出头就两鬓斑白,劳累过度的尚书,心里也知道他的不容易,他还算是有能力的,这些年维持全是他的功劳,但陕西民乱不平,恐成大祸,也就只能委屈他l . “毕爱卿,直说无妨,国库存银几许。” 毕自严满是无奈道:“如今仅有存银400多万两,”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辽响还未发,官员俸禄也拖欠了好几个月了。” “这样吧,朕做主,从户部拨银200万两,再从朕的内帑拨银300万两,凑个500万两作为赈灾银,择日送往陕西。” 崇祯话刚说完,准备在多讲两句的时候,一个督察院御史出班道:“陛下,臣有本奏,臣弹劾三边总督杨鹤剿匪不力,致使陕西局势糜烂,应革职查办。” 好似鱼闻到了腥味,哗啦啦一大片官员都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弹劾杨鹤的声音, “臣弹劾杨鹤” “臣也弹劾……” “肃静、肃静!’”沉默了许久的首辅大人周延儒终于拿出了点首辅的架势,整顿起了朝堂的秩序:“朝堂重地,肆意喧哗,成何体统!” “陛下,臣弹劾锦州总兵祖大寿,其人不经朝廷旨意,擅自带兵回锦州,这是藐视朝廷,其罪当诛!” 一个尤其刺耳的声音响起:“陛下,臣弹劾首辅周延儒,周延儒子侄在家乡横行不法,欺压良善,子不教父之过,周大人如此德行有亏,如何能当首辅大任。” 事实证明,首辅周大人都在弹劾之列,自己地位都不稳,他如何镇得住朝堂这帮官场老油条,真的就差说句:“周首辅说话当放屁”做口头禅传出了! 整个朝堂,瞬间乱糟糟! 自太祖托梦之后,崇祯帝尤为厌恶这种朝堂口水战,结党营私,互相打压,他已经烦不胜烦! 因此,这位少年帝王,做了一个令满堂朝臣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竟然起身 就这么 径直 走了! 第十一章:陕西榆林一小民 李二狗,今年10岁了,其实只有9岁,虚岁10岁而已,别看年纪小,却已经是种田的一把好手了,古人懂事早,13、4岁就出嫁或娶妻生子的年纪,那么10岁,也就没我们想象中那么不懂事了! 陕西大旱已经持续三四年了,田地里是半滴水也无,甚至是普通农户家里也是无水更无粮,说白了,就是等着饿死! 这李二狗是陕西榆林人,是一个祖上十八代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庭出生的绝对的贫下中农,土里刨食的光景,可不就靠天吃饭,靠水吃饭嘛。 所以当陕西这地大旱无水的时候,农民就活不下去了,李二狗也就活不下去了,要说陕西真的无水吗?其实还有一点,河里是直通大海的,还有水,大户人家的挖的小渠,其实也是有水的,所以这年头,高门大户里还能勉强活命,小门小户,可就彻底凉凉。 客观要问了,什么样的大旱啊,怎么一点水都没有?池塘呢?大河呢?大河连这大海的,也没水? 这第一呢,是海水咸,不适合庄稼活命,这第二呢,是河水本来是有的,只是连年大旱啊,河道旁的高门大户、地主老财、周边县城纷纷拦截河道取水,引水入自家良田,你家截一点,我家截一点,本来就不多的河水,瞬间是见底了,而且是满目疮痍,大河都是这般光景,小河嘛就更加死得快了! 有人问了,官府怎么不管管? 这是什么光景,说句不好听的,是末世年头,衙门里举目望去,不见半个好官,不给你添麻烦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利国利民?他们谈论的可不是军国大事,而是今天新纳的小妾和昨日刚收的纳礼,况且陕西局势如此,官老爷们个个是想着找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忙着上下打通门路,捞几年油水,赶紧溜之大吉才是! 乱世人命贱如狗! 所以啊,农民活不下去了,造反就自然而然了! 天启七年七月,王二起义。 崇祯元年四月,陕北府谷农民王嘉胤起义。 随后就是星星之火了! 陕北的高迎祥在安塞,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在宜川,王虎、黑煞神在洛川,王和尚在延川,王大梁在汉中南部,王嘉胤在甘肃庆阳,周大旺在武都也插旗举反。 农民起义遍及陕西全境及甘肃东部! 崇祯二年,国朝诏令杨鹤为三边总督,围剿农民起义军。 李二狗这孩子,从小就机灵,虎头虎脑的,让人看了就喜欢,别看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家之主了,当然了,是因为爹妈都死了的缘故!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懂得什么叫人情冷暖,对活命的招数也就多懂了很多。 这不,机灵的狗子就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在陕西肯定是活不下去了,立马屁颠跟着逃荒大军一股脑涌进了山西境内,山西境内呢,好一点,比陕西好一点,至少河里还有点水,农民能活下去,所以就不会造反。 但是呢,苛捐杂税,还是太多了点! 有些丧尽天良的官府,竟然朝这群难民收过境费!没看到他们裤子都没得穿吗! 一条长长的由难民组成的洪流,缓缓前进,李二狗夹在其中,毫不显眼!突然间,他看到路边站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老仆人,只看了一眼,凭着少年人敏锐的直觉,他便知道这是个读书人,而且是个当官的读书人,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忧国忧民的气质是那么厚重,让李二狗瞬间有一种“若是他是自己的父母官该有多好”的错觉! 鬼使神差般,他挪步走到中间人面前,展颜笑道:“你是当官的吗?” 中年男子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瘦弱矮小的孩子,他的眼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灾民,满是心痛和沮丧。他听到孩子说话,温和笑道:“是啊,我是当官的,你不怕我?” 狗子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是个好官,你跟别的官不一样。” 中年男子闻言哈哈大笑:“你才这么小,就知道什么是好官了?” 狗子眯着眼,烈日太大,说了一句令中年男子一生难忘的话: “你会救我们的,对吗?” 中年男子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他不敢回答! 良久,他微笑道:“孩子,你我有缘,你愿意跟我走吗?” 孩子猛地点点头:“我愿意,我知道你是个好官,我愿意跟着你!” “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李二狗。” “这个名字不好听,我给你取一个吧。” “好呀好呀” “安邦定国,一直是我辈读书人的梦想,孩子,如果我死了,你以后一定要继承我的梦想,以后你就叫,定国吧!” “定国,李定国,好啊好啊,好名字,我喜欢,太好了,我又有名字了!” “大叔,那你呢,你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孙传庭!” “那大叔你要去干什么呢?” “奉旨入京!” “那大叔,我们还会回来吗?” “会,一定会的,你不是说了嘛,我还要来救你们呢!” 中年男子拉着孩子的手,就这么默默地站着,目送着难民们远去,直到黄昏! 残阳如血! 天苍苍、野茫茫 思故乡! 我有报国意 谁言寸草心! 第十二章:别骗我,我有刀 年幼的李定国放眼望去,巍峨如山岳的北京城如一尊天庭巨神矗立于天地之间,令人望而生叹! “孙叔叔,咱们到哪了?”小狗子搓着裹有一层死皮的手,疑惑地道。 “小定国,累坏了吧,进了城,就给你买双布鞋。”孙传庭望着孩子已经黑黝黝结满血痂的脚掌,心疼的说到。 “这么大的城,城里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吧。” “傻孩子,这是北京城,是这个世界最繁华的城池。” “那我们去见谁?” “见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见皇帝!” “啊,见皇帝,我不去,我不去,人家都说,是皇帝害死了我的家人,我恨他!”小定国跑到孙姓老仆的跟前:“孙爷爷,我们走吧,我们不去北京城好不好!” 本命孙卫国的年迈老仆慈祥的笑了笑:“小定国,别怕,爷爷保护你!” 孙传庭笑了笑,柔声道:“孩子,你要记得,你爹娘的死,不怪皇帝的,是这个世道太差了,皇帝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要好好读书习武,日后跟着我,我们一起会会这乱世!” 养心殿内,崇祯帝正在翻阅东厂和锦衣卫呈上来的折子,之前的调查结果已经水落石出。 李邦华,字孟暗,东林党,受业同里邹元标,知兵事,改良兵政,整顿京营,家无余财,直言敢谏,虽为东林党,但政见不合,受东林党排挤。 房可壮,光禄寺卿,东林党,急功近利,为官好清谈而务虚,家族子弟多行不法,虽无实绩,无功无过。 襄城伯李守錡,总督京营,贪财而好色,鱼肉士兵,横行不法,致使京营败坏,战力全无,家资近百万,贪腐无度,克扣军饷。 。。。。。。。。。 有好的臣子,也有罪大恶极的奸佞,况且两分折子虽略有差异,但内容大致相同,说明两个衙门都是用了心能做事的,崇祯帝心里一直悬着的心也就稍加欣慰,人最怕比较,党比较出来不同时,可就是灾难的开始! 崇祯帝看得乏了,将两个册子递给身边的李瑰道:“收起来,重抄一份给大伴,让他去核查一下。” 自上次早朝上愤而离开后,群臣都意识到了陛下再不是泥塑的菩萨,这几日上朝也着实安分了许多,也有好几个能干的臣子递了几份中意的折子,果然不能一味忍让啊,忍让只会让某些人变本加厉。 其中礼部尚书徐光启就上了一份论火器作用的折子,令崇祯帝眼前一亮,其中对于火枪火筒火炮的研究及未来在沙场的作用描述的非常有道理,全是一些崇祯帝觉得很新颖的词汇和术语,什么枪炮结合、什么燧发枪、连发枪,闻所未闻,后来令锦衣卫查过后才知,这徐光启精通西学,不仅对西式火器,西洋文化等都精通,还是位精通农事的大家,曾撰写了《宜垦令》《农书草稿》《北耕录》等农书,是个人才。 崇祯帝现在手头缺的就是人才,但要是信得过的人才,这徐光启是个东林党人,这让本来想重用他的崇祯帝心生疑惑,毕竟现在东林党在她印象里,没什么能臣干吏,偷奸耍滑倒是再行!但如此人才不用可惜,崇祯帝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陕西大旱,缺水利专家,刚好人尽其才。 只是火器之事也得弄才行,军队才是他手中的王牌,缺火器专家。看来得让锦衣卫查查,或者这徐光启的弟子中有无此类人选,可以先用一用!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时,王承恩小步过来禀告道:“皇爷,您让我召集宫中各衙门掌印太监过来训话,各位公公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崇祯帝才想起,今儿个还有这么一个事,他晃晃脑袋,使自己清醒一点,柔声道:“大伴,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一位位身穿大红蟒袍的宦官,或老或年轻,鱼贯而入,跪地请安,口称:“拜见皇爷!” 二十多位平日无论在宫内宫外皆是风光无限的权势太监,此时一个个低眉顺眼,神情肃穆,就这么无声无息站在那里。 “各位公公,你们当中有些人是我哥哥留下来的,有些是我后面提上来的,还有些是自己摸爬滚打拼上来的,朕登记不过四载,说实话,你们当中很多人甚至跟我是第一次见面,平日朕忙于公务,这宫内的诸多事情全仰仗诸位打点,才有今日,在此朕先谢过诸位了。” 众位大太监哪见过帝王道谢的,一个个慌得不行,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朕得太祖爷托梦,想通了很多事,对着宫内事务朕也觉得应该上上心,因此前段时间让王承恩整顿这宫内,其实就是简单查查,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宫内竟然如此乌烟瘴气,光是勾结外朝的就有几百人之多,更别说贪腐的,更是令人触目惊心,这还是这几天的成果,还没深查,那个什么尚衣监、尚膳监的谁来着,” 旁边王承恩赶忙道:“尚衣监胡瑞,尚膳监刘起心,兵仗局马清风。” 崇祯帝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就是这三人,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光贪腐就是贪腐了近10万两,这哪里是朕的皇宫,这是他们贪腐的地方吧?王承恩,这三人何时行刑?” 王承恩大声说道:“明日。” “明日行刑,你们都去看看,引以为戒!这次清查内廷,朕特意先把你们召集过来,就是念你们在宫中劳苦功高,若是有贪腐的、勾结外朝的,就在这承认了,朕可既往不咎,只追回赃款,朕丑话说在前头,机会只有这一次,有没有主动承认的?”崇祯帝慢悠悠喝着茶,慢悠悠说着令众多权势太监毛骨悚然的话。 在场二十多人,几乎都是在这宫内大染缸走出来的,哪一个不是老奸巨猾?没有谁愿意失去手中的权利,这是他们生存的根本! 左等右等,见没人站出来,崇祯帝也就接着说道:“既然没人站出来主动承认,那就是没有咯?朕深感欣慰啊,希望各位回去,好好做事,这是朕的皇宫,只要你们勤勉做事,日后定不会亏待你们!” “各位,今日朕定两条铁律,只要朕在位一天,这两条规律就在一天,绝不更改,其一:严禁勾结外朝,若是发现有谁跟外朝不清不楚传递消息的,朕可不会像今日这么好说话了,其二:严禁贪腐,你们平日里收些孝敬银子朕不管的,水至清则无鱼,这点朕懂,可是你们若是收受贿赂,因私废公,甚至因此做我大明朝的奸贼,朕绝不容忍!” 全场所以大太监听到这番话,泪如雨下,紧张到不能呼吸,因为在场众多,除了王承恩、李瑰等少数几个没什么污点的,其他人多多少少,屁股都不干净,今日皇爷就是来立威的,他们就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听清楚了吗?” “奴婢听清楚了!” “大声点。” 掌印太监们竭力张大嘴巴,嘶吼道:“听清楚了!” “朕言尽于此,望诸位好自为之,好好替朕办事,都退下吧!” “奴婢等告退!”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来时谈笑风生,去时浑身湿透! 待众位大太监退下,崇祯帝复又对王承恩说道:“大伴,密谍司组建的如何了?能用的人有吗?” 王承恩轻声道:“回皇爷,目前倒是有几个能用的人手,随时听候皇爷的吩咐!” 崇祯帝看着谨小慎微的王承恩,轻声道:“大伴莫怕,真不是说你,你是忠心的,这宫里太乱,朕这是先礼后兵,你还要接着给朕查,绝不姑息!另外,等朕定下新的三边总督和陕西巡抚的人选,会派一个锦衣卫千户前去,五百万两的赈灾银也会带过去,你也从密谍司抽几个人,事无巨细,一日一报,这五百万两银子一定要都用在灾民身上,但凡有官商勾结、囤积粮草、违法犯罪阻碍赈灾的,收集好证据,一律报上来,朕绝不姑息!” “皇爷,奴婢一定把这事办好!” “大伴,朕跟你透个底,锦衣卫朕信不过,陕西官员朕更信不过,朕信得过你,你要给朕盯紧了,陕西乱了,周边山西河南不能乱,大明朝不能乱!” “皇爷放心,奴婢就是死,也要把这事给皇爷办好!” 年轻的崇祯帝尽管非常成熟了,但属于年轻人的特性,他还是会暴躁,会忧虑,尽管太祖托梦告诉他如何做,但真正做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难上太多太多! 知道的越多,就越清楚这个大明朝是什么样的,就越会觉得力不从心,他崇祯,说实话,连朝堂都掌控不住,一旦他想做什么,就有无数的官员告诉他不能做,什么祖宗成法不可轻易更改,什么祖制,什么不可与民争利。在无数人的言语中,特别容易迷失方向,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甚至他不知道能信谁? 他之前以为周延儒、温体仁是忠臣,结果锦衣卫查下来他们都家资丰厚,家乡家族庞大,在地方上更行霸道,在朝堂上结党营私。 他一度以为袁崇焕是奸佞,甚至一度要杀他,结果袁崇焕家无余财,战功赫赫,是不可多得的能臣! 在朝臣的蛊惑言语中,好的会变成坏的,坏的被说成好的,年轻的皇帝难以判断,那么,他干脆不去判断,让自己信得过的去查清楚再做判断,他此刻愈发觉得太祖说的是对的,看透人心是最难的事情,他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 “大伴,你先从内库拨出两百万两银子来,一百万两给王文伦,他操持承钱司,没有银子可不行,另外一百万两拨给勇卫营,勇卫营扩编至3万人,好好操练,可是军队上的事朕不懂,你也不懂,得挑个信得过的将领来打理才好,大伴,你有合适人选吗?” “皇爷,臣上次去观看勇卫营操练,主将孙应元指挥若定,颇有名将之风,御马监提督太监王谦用饱读兵书,是宫内难得的懂兵事之人,这两人奴婢觉得可以一用!” “你倒是真正会做事的,知道把合适的人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行,朕改日见一见吧!先把扩编的事做起来,朕想在勇卫营中练一直火器军队,看看成效如何,你怎么看?” “皇爷,京营三大营神机营就是火器部队,不知…..” “京营什么情况朕清楚,神机营十有八九已经不堪一战了,朕决意再起炉灶!就这么决定了,暂拨一百万两做军费,勇卫营扩编至三万人,骑兵满额万人,组建火器军队,满额3000人,下去办吧!” “奴婢遵旨!” 正所谓: 你知我知天下知,独独朕不知。 你贪我贪人人贪,宫内乱象生。 你骗我骗次次骗,当朕蠢笨傻? 一忍二忍处处忍,看我大砍刀! 第十三章:陕西四人组! 不声不响间,洪承畴、王在晋、孙传庭三人已经悄无声息进京,并无半分波澜,甚至一个迎接的人都无! 这好理解,孙传庭天天忧国忧民,性格又刚烈的很,故朋友同僚不多,相交深的不是在贬官就是在贬官的路上! 洪承畴嘛?是地方起家的,京城也没什么熟人,他是个文臣武相的典范,性格比较坚毅,黝黑黝黑的皮肤,陕西连年大旱,他能白才是怪事! 王在晋,原先是袁崇焕的老上司了,只是他不主张固守宁远和锦州,与袁崇焕政见不和,才因此罢官!此番圣上召见,他也知道能否起复在此一举,也是做足了准备! 崇祯三年九月,帝召!三臣入养心殿! 刚上完早朝的崇祯帝,日常烦躁! 他下定决心,要找个机会彻底整肃朝堂,如今的朝堂,做事的人太少,相互拆台的人倒是太多太多!烦不胜烦! 王承恩小跑过来,轻声道:“皇爷,洪承畴、王在晋、孙传庭三位大人都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只是。。。” 看着王承恩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崇祯帝被逗笑了:“你个奴才,直接说,在朕面前,没啥不能说的!” “皇爷,孙大人,他,他带了个孩子!” 崇祯帝瞬间来了兴致:“哦,是嘛?那先召孙传庭,让其他两人先到偏殿休息!” “奴婢这就去通传!” 养心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步履稳重的中年人和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走了进来,孩子仿佛第一次看到如此辉煌大气的宫殿,眼睛都直了,东瞅瞅西看看,中年人拉都拉不住! “草民,孙传庭,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旁边的小定国见此,他也是十岁的人了,对于一些礼仪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自己此时面见的是当今的皇上! “我是李定国,孙叔叔给我取的名字,叩见皇上!” 崇祯帝快步走下御座,伸手扶起这个带给他很大希望的臣子! “孙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实不相瞒,朕之所以召见你,是看到了你上的屯田的折子,你身在民间仍能心忧国家,为国朝出谋划策,朕甚是欣慰!” 孙传庭被崇祯帝拉住手腕,苦笑一声:“陛下,为国分忧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实在是我应该做的!” “孙卿,若是国朝人人都能如你一般想,年初建奴就不会在京畿之地横行无阻了! 言归正传,今日朕就在次,你对陕西有何方略,不论治军治政还是抚民,一一说来,朕愿闻其详!” “那臣就斗胆进言,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还望陛下勿怪!” 小定国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但他知道孙叔叔是在跟皇上商谈大事,便很乖的站在一旁侧耳倾听! “以臣愚见,乱世当用重典,陕西之形势不下猛药不可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是治标不治本,无关大局!陕西旱灾若不能得到有力的赈灾,叛乱只会源源不断!” “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大力打击贪官污吏,豪绅富贾,还田于民,取粮救民,在陕西及周边地区大力开展军屯,民屯,商屯,同时大力兴修水利,疏通河道,引水灌田,关中自古是天府之国,农业极为发达,只要措施得当,臣以为,自给自足完全没有问题!” “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得孙传庭井井有条的讲述,崇祯帝今儿个真是难得的高兴了起来,真正是碰到了一个真心为国家做事的人! “孙爱卿,若是以你为陕西巡抚,如何?” 孙传庭听完,并没有惊喜,反而有些忧虑,他咬咬牙道:“陛下,臣请毛遂自荐三边总督,兼管山西、河南等地军政,只有如此,臣的方略才能施行,不然地方上不能政令通畅,于事无补啊!” “哦?你这是要任五省总督啊?”崇祯帝听完,饶是他也惊了一下,这孙传庭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陛下,臣绝不是为了加官进爵,只是若臣只主管陕西之地,则周边地区必不会听我号令,则臣方略难以施行啊,陛下可知?灾民已经涌入山西、河南等地,此等局势不用重典,难以挽回啊!”孙传庭说到此处,已经是情难自禁,他从小以救国救民为己任,面对陕西灾民,他内心的悲痛是无以复加的! “什么?局势已经如此严峻?”崇祯帝一下子从桌上站了起来:“孙卿,细细道来!” “陛下可知我身边这个孩子的来历?他本人陕西榆林人,陕西饥荒,他一个孩子,活不下去,就跟着灾民涌入山西,碰到了刚要入京的臣下,才跟着我来京师的!” 崇祯帝长舒一口气,走进这个名叫李定国的孩子,轻声道:“孩子,别怕,跟叔叔说说,你的家长现在怎么样了?” 仿佛被触碰到了伤心事,这孩子一下子就哭了起来:“你是皇帝,我不跟你说,我恨你,我恨你!是你杀死了我的爹娘!” 仿佛没有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甚至崇祯帝看着这个哭的泪人的孩子,只有心痛和怜惜:“孩子别哭,你恨我是应该的,你们都是朕的子民,朕却没有给你们一个好的生活,是朕的错啊!” 孩子边哭边说道:“皇帝叔叔,其实我知道,我不应该恨你,你已经尽力了,可是我的爹爹,娘亲,弟弟,都死了,都饿死了,一直干旱,田里已经没有水了,村里唯一的水源也被村里的黄老爷带人霸占了,我们连喝的水都没有,粮食也没有了,我们村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官府呢?怎么不管管?那个黄老爷怎么敢如此行事?朕拨下去的赈灾银了?这可是足足千万两的白银啊!” 旁边的孙传庭听到这句话,轻叹一声说道:“陛下,哪有银子啊,虽然您前前后后拨银千万两,可这银子还未出京,就已经被克扣了一半,再经过地方官府层层剥削,真正用在灾民身上的还不足百万两,这百万两买的还是商铺的高价粮,五粮银子一石,这哪里是赈灾,这是再抢钱啊!” 小定国哭着说:“那个黄老爷的侄子就是县里的书吏,我们村有几个叔叔去告官,被他们活活打死了,之后就没人敢去了!” 触目惊心! 崇祯帝默不作声! 沉默的帝王,是最可怕的! 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 “王承恩,给朕混进来,让洪承畴、王在晋前来见朕,传召曹化淳、骆养性、李若琏,让他们先在殿外跪着,朕让他们进来再进来,另外,传召徐光启!” 殿外的王承恩听到如此怒气冲冲的一句话,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前去传旨,大气都不敢喘! “臣洪承畴。。。。” “臣王在晋。。。。” 明显愤怒至极的崇祯帝摆摆手:“免了免了,都起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孙传庭,朕就不拐弯抹角了,朕欲以你们二人之一接替杨鹤出任三边总督,不,是加山西、河南的五省总督,专管军事,这位孙传庭孙大人,以后会是你们其中一人的搭档,朕新设五省布政使,专管民政,好了,你们直接说你们对陕西平叛的方略,谁的方略最适合,谁就出任五省总督!” 尽管心中对此次入京早已心知肚明,做足了准备,但听到崇祯帝如此惊世骇俗的一番话,洪承畴、王在晋两人还是惊的不轻,三边总督改五省总督了? 把这些思绪抛之脑后,两人还是专心眼前事,见皇帝正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志在必得的想法! 洪承畴是个高大威武的汉子,黝黑黝黑的,完全不像是个读书人,他轻咳一声,缓缓说道:“陛下,臣的方略是集中五省兵力,将叛军包围在陕西一带,层层推进,形成包围圈,再逐个击破,分而击之,绝不让叛乱蔓延!” “你的包围圈若是兵力不足,叛军不就跑了吗?他们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包围?”崇祯帝厉声问道! 洪承畴沉稳依旧,自信说道:“陛下,这正是臣想说的,单单包围,会大大分散兵力,而且耗费巨大,臣首先要做的是坚壁清野,整饬城防,将陕西境内城池都打造的坚不可摧,叛军无城可守,就是无根之水,臣再派遣麾下将领曹文诏、贺虎臣各领精锐骑军,游曳在外,逐步缩小包围圈,叛军内部并不和睦,臣再实行反间计,将其各个击破!” 崇祯帝听完,并没有流露任何态度,而是转身对王在晋说道:“王爱卿,你的方略呢?” 王在晋是曾经当过兵部尚书的重臣,他的卖相可比洪承畴好多了,他认真思虑一番,说道:“陛下,臣的方略与洪大人其实大相径庭,不说也罢,臣只是做几点补充,其一:要完成包围圈,以目前五省驻军的战斗力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必须编练新军,还要练出一只有战斗力的军队!其二:陕西平叛的军饷补给,一定要在这几年内能自给自足,这些年朝廷财政不足,支撑不起长时间的平叛,必须加快速度,其三:“一味的镇压,是不行的,只要饥荒灾情还在,叛军就会源源不断出现,所以,臣斗胆,臣觉得抚民很重要!” 崇祯帝听完,缓缓说道:“杨爱卿,你的意见,倒是与孙爱卿相同。 此次火速召三位爱卿入京,是因为陕西形势已经刻不容缓,杨鹤剿匪不力,朕已经令内阁拟旨调其入京,内阁各位大人向朕推荐了你们二人,但朕不见到你们本人,不听听你们的方略,心里始终是不放心,如此关系到国朝存亡的大事,朕不能草率的交到朕都没见过面的人身上! 今日听完你们三人的方略,令朕非常欣喜,你们都是有才干的人,只是朕有一个担心,你们三人到了陕西,若是各自不满,互相拆台,岂不是更会耽误事情,朕今日就想问问你们,听说读书人都是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的性格,你们三人可否同心同力,共同平息陕西局势?” 三人齐齐跪地,异口同声道:“臣等必定同心协力,为陛下分忧!” “朕丑话说在前面,你们三人入陕西,事情办好了,加官进爵,若是三人互相掣肘,误了大事,别怪朕手下不留情!” 说要这句话,崇祯帝缓缓喝了口茶水,对着殿外道:“大伴,徐光启到了吗?” 门外传来王承恩熟悉的声音:“陛下,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让他进来!” “臣徐光启。。。。。” “徐爱卿,别多跪了,你今年也有70了吧,已经是古稀之年了,如今国事艰难,朕不得不劳烦老大人了!徐爱卿,廉波老矣,尚能饭否?” 徐光启瞬间斗志昂扬,如一匹刚烈的骏马:“为国分忧,臣还能日食斗牛!” 崇祯满怀欣慰:“徐爱卿,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还望老大人保重身体,继续为国出力!” 徐光启虽已经是古稀之年,但身子骨格外健朗,他笑到:“皇上吩咐就是,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徐光启、洪承畴、孙传庭、王在晋听封!” 四人齐齐下跪,恭声道:“臣在!” “令:洪承畴为五省总督,加太子太保,总揽陕西、河南、山西、甘肃、宁夏军务,赐金牌,整顿兵事,平息民乱,编练新军,有临机决断之权,! 令:孙传庭为五省布政使,加太子太保,总揽五省民政,屯田养民,编练屯田军,赐尚方宝剑,如朕亲临,可先斩后奏,有便宜行事之权! 令:徐光启为钦差大臣,加文渊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巡视五省,如朕亲临,整饬河道,兴修水利,兴复农业! 令:王在晋为陕西布政副使,加太子太保,协助孙传庭整饬五省民政,屯田养民,打击不法!” 一口气说要这些的崇祯帝似乎还不满足,他又对徐光启说道:“徐爱卿,此次陕西赈灾你的担子最重,我国朝农业是根本,我知你是农事大家,精通农事,,我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陕西大旱无水,你此去陕西,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水到陕西去,朕虽然不懂农事,但也知道有水庄稼才能活的道理,有困难,尽管跟朕提,朕一定全力协助!总之,要让陕西的民众吃饱肚子,这就是你此去的责任!” 徐光启热泪盈眶,他哽咽道:“陛下爱民之心,臣感同身受,此次就是拼上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在陕西开辟出一片乐土!” 崇祯帝缓缓走到四人面前,再四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向四人缓缓鞠了一躬! “陕西,就拜托诸位了!” 四人匍匐于地,不甚惶恐!自此归心! “你们在陕西放心大胆的做,一切后果,朕担着!” 正所谓: 有圣君,则能臣猛将辈出! 有昏君,则贪官污吏频起! 世间多少事 君王一言决! 第十四章:宾主尽欢颜 偌大一个养心殿内,复归寂静! 殿外人来人往,曹化淳、骆养性、李若琏三人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一动也不敢动! 李若琏是有些冤的,不是说好的提拔我吗?怎么让我过来跪着?让我来跪着也行啊,皇恩浩荡嘛!问题是,他很蒙,甚至很懵逼!因为他想不出来他干了啥让陛下不开心的事,很是惆怅! 曹化淳、骆养性也是同理! 他们更蒙蔽! 好好的怎么就让自己来跪着! 今天皇爷不应该是召见孙传庭等人吗? 大号蒙蔽! 良久! 崇祯帝的声音传来,大伴,让他们进来跪着! 好嘛!进殿接着跪就是了! 崇祯帝就这么看着三人,神情痛苦,缓缓说道:“朝廷赈灾已经累计拨款千万两,已经是穷国朝之力赈灾,朕以为灾情就算还在,应该会好一些了吧! 可是刚刚孙传庭告诉朕,灾民已经涌入山西、河南等地,灾情愈发严重! 刚刚一个孩子告诉朕,他们老百姓根本没有看到什么粮食,他的父母、弟弟全都饿死了! 那么,你们三个,谁能告诉朕! 朕的银子, 去哪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崇祯帝极力平复心情,接着说道:“孙传庭作为山西人,亲眼目睹惨状,他告诉朕,银子还没出京,就少了一半,到了地方上,又得少一半,等到最后用在灾民上,不足百万两,还跟奸商买的高价粮赈灾,这是赈灾吗?啊?这是在倾覆我大明朝的江山,这是在喝老百姓的血!这么大的事,朕竟然不知道,你们东厂、锦衣卫,竟然不知道,或者我应该换种说法,东厂、锦衣卫也贪了赈灾款! 嗯? 你们是我崇祯的鹰犬,还是外朝那些贪官污吏的狗?” 说道此处,崇祯帝愤怒至极,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他走到三人面前,狠狠的各自踹了一脚! “让你们派谍子去查关外建奴的情报查不好,查贪官污吏查不好,赈灾银被贪墨你们一无所知,你们告诉朕,朕留着你们,还有用吗?” 三人大祸临头、肝胆欲裂! 曹化淳双膝坐脚爬到崇祯帝跟前,匍匐于地,哽咽道:“陛下,奴婢有罪,奴婢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骆养性双背湿透,国朝出了这么大的事,锦衣卫一无所知,那就是死罪啊!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降罪有什么用?银子能回来吗?朕不要你们哭哭啼啼,给朕拿出魄力来,把银子给朕追回来,所有涉事人员,全部给朕抓回来,听候发落!” 曹化淳、骆养性两人刚要答,崇祯帝复又说到:“算了,你们二人先把自己内部的事黑朕理清楚,这案子就别过问了,自己内部都这样了,朕不是让你们整顿内部吗?怎么还是这么混账! 李若琏,朕想把这个案子交给你?你敢接吗?” 富贵险中求,李若琏甚至此案牵连甚大,甚至可以说是当今陛下登基至今最大的案子了,他办好了,日后飞黄腾达,办不好,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但他不就是求个权力吗? “陛下,臣愿意,臣一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 “好,你敢做事,朕就敢用你,从今日起,你加指挥同知衔,锦衣卫一应人手随你调动,东厂也全力协助,先随孙传庭去陕西,从陕西开始查,一直到京城,先保密,把证据收齐,朕要把这群国朝蛀虫, 一网打尽!” 李若琏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今天这顿跪、这一脚可算没白挨啊颤声道:“臣,谢陛下隆恩,臣不破此案,誓不罢休!” 崇祯帝望向跪着的曹化淳、骆养性,厉声道:“下次若再发生这种事,你们两个就自刎谢罪吧,全部管降一级,戴罪立功! 你们锦衣卫的人,要派出去,到辽东、关外建奴、陕西,都派出去探听消息,还有那些大臣,他们背地里干了什么,在哪里聚会,在哪里结党,都要打探清楚,这点事都做不好,朕还要你们锦衣卫干什么? 你们东厂,不要让朕苦口婆心说该怎么做?该查的人查,该派的人派,该抓的人抓,你们都是朕的耳目,却把事情办成这样,赈灾银被贪腐近九成这种大事竟然是一个外臣告诉朕的,你们东厂和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 “臣等有罪,请陛下息怒,臣等一定戴罪立功!” “朕不要听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朕已经听腻了,朕只会看你们做的事情,若是做不好,朕,就换个人做!” 曹化淳、骆养性沉声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做好!” 。。。。。。。 韵清酒馆,是京城一个偏僻小巷的一个简陋小酒馆,酒馆老板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一脸的憨相,朴实无华! 酒馆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客人,一直都冷冷清清的,中年汉子也不像是图挣钱的人,倒像是来此躲清静的! 今日的酒馆,来了几位特别的客人,他们虽穿着简朴,甚至衣衫破旧,但身上那种特有的贵气,是藏都藏不住的,你说不上有什么特别,但你就是感觉,这些人不一般,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第六感! “越兄,麻烦来几杯京城独有的富春酿,我要招待贵客!”其中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招待着其余几人坐下,轻声笑到:“各位,你们不知道啊,这京城的富春酿,就属这里最地道,味道最为醇正,我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发现这么个风水宝地啊!真是喝一次就令人毕生难忘,你们都尝尝!” “子先兄,听你这么一说,我的酒虫可都被你勾起来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略显富态的中年人轻柔笑道:“今日大家都有口福了!” “各位客官,是徐老哥谬赞了,本店就是小本营生,当不得徐老哥如此夸奖!”店主人姓越的中年大汉提着一壶酒过来,酒壶是做工粗糙却极有雅趣的瓷壶,上面还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翅而飞的雄鹰! 古稀老人看到大汉走过来,赶紧起身介绍道:“各位各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店主人越清,他与我偶然相识,却心心相惜,不瞒各位,这越兄可真是一位秒人,别看他长的五大三粗,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的是三国时诸葛亮的谋国之术,与他相处日久,愈发觉得自己孤陋寡闻啊!” 中年大汉越清被夸的都略微害臊了,他摆摆手:“各位客官,别听徐老哥瞎说,没有的事,我就是一个小酒馆的小伙计而已!”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汉子站起身来,抱拳道:“失敬了,原来是位隐世高人,大隐隐于市,老板快坐下一起畅谈才是!” 相信大家都猜到了,这几人就是离开皇宫后相约小聚的四位新上任的朝堂重臣徐光启、王在晋、洪承畴、孙传庭,再加个小定国! 徐光启作为唯一的一个京城人士,自然要当仁不让担起东道主的责任才是,便自告奋勇带着几个人来到这韵清酒馆小酌一杯! 这个新晋上位的陕西四人组,通通被授予了极大的权力,基本可以主宰陕西等北方五省万千生灵的生死,不可谓不位高权重! 然而事实上,这是崇祯帝在经过锦衣卫、东厂详细调查对这四人后做的一次非常大胆的尝试,甚至可以说是破天荒的晋升,这四人若是有异心,则大明朝立刻就会变成半壁江山! 为何是史无前例的晋升呢?可以说这四人中,除了徐光启是名正言顺的庙堂重臣外,洪承畴不过是个巡抚,虽然是文臣,但实际上却是比武臣更像武臣!杨在晋虽然提督过辽东,但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朝堂上的更新换代的速度,用人走茶凉还说的简单了!而新晋五省最大的**官员孙传庭更不用说了,当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吏部稽勋郎中,说白了就是个管官员俸禄的! 而如今四人,皆是加了从一品的太子太保,外加正二品的实权职务,徐光启更是加了文渊阁大学士,作为正儿八经的殿阁大学士衔,徐光启可以说一跃成为庙堂举足轻重的正一品大员,是四人中官阶最高的了! 徐光启作为东道主,而且又是官阶最好,资历最老,他不开口,其余几人也就闭嘴不言,作为官场常青树,徐光启自然不能让聚会冷场,当下便微笑道:“此次圣上对几位的超阶提拔不可谓不重,我已经是古稀之年,此次作为钦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愿能帮着你们做点事就好,圣上隆恩,我等当尽心尽力才是!” 洪承畴微笑道:“徐阁老哪里的话,此次陕西平叛事关国朝存亡,您是朝堂重臣,经验丰富,当由您居中调度才是,下官不过区区巡抚,当唯徐阁老马首是瞻!” 徐光启头顶着文渊阁大学士的帽子,可以说比内阁中排名靠后的几位阁老的品级都高,洪承畴尊称一声徐阁老,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正是正是,圣上破格晋升之恩,我等臣子,唯有以死相报才是,徐阁老是钦差大臣,代天巡狩,我等当听候差遣才是!”王在晋也适时说出了此番言语! 作为一个著名的不擅长做官但才华横溢的异类官员,孙传庭可拍不惯此类马屁,但他好歹也是当过官的,懂得些官场规矩,当下也说了些听候徐阁老差遣的言语! 徐光启听得三人如此言语,苦笑一声:“诸位,实在是折煞我了,实不相瞒,此番前去陕西,我已经做好了盘算,我这身子骨,禁不起颠簸,是绝不肯插手你们军政之事的,我之所长乃是农事与水利,当尽展我所长,大力恢复陕西几省农业才是,相信这也是陛下派我过去的原因!” 听完这番话,三人本就满脸的笑意更是浓郁了几分,毕竟谁也不想头顶有个代天巡狩的上司,若是好的上司还好,若是个胡乱指挥的,那可就乐子大了,此番虽然是破格提拔,但也是压力山大,陕西饥荒民乱一盘散沙,三人满怀壮志,也是希望一展所长的,谁也不想有个上司胡乱指挥令他们束手束脚,毕竟诏狱的赫赫威名可不是开玩笑的! 徐光启复又笑道:“诸位有所不知,我旁边的这位越兄可是一位全才,天文地理是无一不通,我可告诉你们,若是能请的动他出山,陕西之事必能容易百倍!” 三人皆是眼前一亮,若真如徐阁老所言,那真是绑也要绑过去才是! 越清此时正在小口喝酒,闻听此言哭笑不得:“我说徐老哥,可不带这么卖我的?我说你今儿个怎么有空闲过来坐坐,原来不仅贪我的酒,还图我的人啊?这么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啊!” 徐光启问言哈哈大笑:“贤弟,你我相处日久,你的本事我还不知道吗?窝在此地属实是屈才了!况且你刚刚已经探听了朝廷机密,和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越清烊怒道:“好啊,好啊,徐老哥你给我来这么一手啊,哼,我也不多废话,把这些年喝我的酒还给我,你我就此别过!” 徐光启笑意更深:“为时已晚矣!” 剩余三人齐声道:“越兄,你意如何?” 越清长袖飘飘,反问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李定国懵懵懂懂:“孙叔叔,你们莫不是喝了假酒?怎的如此疯癫!” 四人齐声大笑,笑声响彻云霄! 数英雄人物, 还看 今朝! 第十五章:民心不可失 又是一日上朝时! 不过今日上朝,却有所不同,多了三张新鲜面孔!引发群臣一阵窃窃私语! 只不过今日上朝,不等群臣出班奏事,崇祯帝便难得主动开口道: “诸位爱卿,朕这些日子读书,读到前宋张载的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深有感触,诸卿何以教朕?” 此四句,乃是流芳百世的名句,除了武人,在座诸人,谁不是饱读诗书的诗书大家,如何会不清楚这四句的含义,只是为官日久,便甚至庙堂从无莫名其妙的言语,朝臣们不知皇上个中深意,便不敢口出妄言! 但,终归朝堂是不缺立功心切之人,当下便有个礼部王姓郎中出班奏道:“回禀陛下,此横渠四句,乃是多少读书人毕生最为崇高的理想,所谓儒家修身持家治国平天下,也比不过此四句尔!” “王卿收的好,所谓为天地立心,我相信诸卿都是心地纯正,有报国之心的好臣子,而为生民立命,朕觉得才是当下国朝的难处所在,如今国朝不靖,尤其是陕西等地,百姓都活不下去,此次虽勉强挪出500万两赈灾银,然只是杯水车薪,国库无钱,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朝臣们面面相觑! 陛下你让我吹吹牛批还行,让我弹劾人也还可以,甚至你让我死諫,我咬咬牙,也能博个青史留名! 但陛下你让我为国朝挣钱,不巧,是真不会,我自己家里挣得银子还没挣够呢,哪里还有心思为朝廷挣钱! 于是众位大臣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 崇祯帝都气笑了,平日里上窜下跳不是非常忙碌吗?这吐沫星子就差对着他这个皇帝喷了,果然都是些沽名钓誉的酒囊饭袋,挣点银子都要皇帝亲子下马! 不过毕竟是朝堂,总有几个人要站出来说话的,兵部尚书梁廷栋此时就出班说道:“启禀陛下,为今之计,只有加派田赋,增收田亩赋税,才能度过此难关!” 好嘛!又一个“加派”的,上次温体仁说要“加派”,崇祯帝好不容易含糊其辞糊弄过去,又来了! 崇祯帝听着这些馊主意,是哀莫大于心死:“加派之事无异于杀鸡取卵,火中取栗,饮鸩止渴,断不可取,你乃是兵部尚书,个中缘由你难道不清楚?” “启禀陛下,臣深知此时此策乃是无奈之举,然总得想个办法充盈国库才是!” “难道只有这个办法吗?礼部王钏王爱卿,你来说说,可有其他办法?” 这王钏就是刚刚自告奋勇出班解答横渠四句的那个小郎中,此刻他听到陛下叫他的名字,他也是蒙的,今日的圣眷可真够大的! 不过表现还是要表现的,他咬咬牙,说道:“陛下,其实还有其他办法,可纳捐!” 此话一出,满朝大臣用吃人的眼神瞪过来,要是这能杀人,这王钏已经怕是尸骨无存了! 你王钏怕是皇帝派到我们身边的卧底吧?我们都几个月没领俸禄了,还要我们捐钱? 不过皇帝倒是觉得可行,毕竟锦衣卫、东厂前几日上分折子里清清楚楚写着,今日朝堂上的所有大臣,家资超过十万两的起码有三分之二,这还只是京官,地方官天高皇帝远,怕是贪的更多! 崇祯帝虽然暂时不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但是少许试探,还是可行的! “王爱卿此策甚佳,果然是国之栋梁啊,今日宜早不宜迟,周首辅,此事就由你牵头,王爱卿去内阁做个中书舍人辅助你,你们二人把你纳捐的事接下来可好?” 周延儒如今日子可不好过,基本每日朝会都会被弹劾,烦不胜烦!不过今日陛下倒是给了个机会,纳捐之事办好了,便是圣眷在握,简在帝心,虽然会因此开罪群臣,但只要圣宠在,他周延儒的位置就牢靠的很! 至于王钏?其人由一个小小郎官一跃成为有小阁老之称的内阁中书舍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当下两人便出班恭声道:“臣,遵旨!” 至于崇祯帝为何指名道姓周延儒而不是温体仁,各位看官,自己悟去! 言归正传! 崇祯帝今日摆明了是要自己操纵这朝堂,又接着主动开口道:“议下一件事,议一议陕西形势,洪承畴,你久在陕西平乱,你向诸卿说说陕西之形势!” 今日已换上崭新紫袍(一品为紫)的洪承畴出班恭声道:“臣,遵旨”,然后他微微侧身,对着朝臣们说道:“诸位同僚,如今陕西连年大旱,闹饥荒,灾民遍地,叛乱已经遍布整个陕西,甚至波及甘肃,山西,流民已经涌入山西、河南等地,官军一直忙于四处镇压,疲于奔命,之前招抚的叛军大多降而复叛,形势已经极为严峻,甚至陕西重镇西安等地也被攻打过,虽然未曾陷落,但也是人心惶惶!” 崇祯帝虽然已经心知肚明,但再次听到这番言语,也是忧心忡忡,他缓缓言道:“诸卿听到了吗?陕西形势已经岌岌可危,刻不容缓,朕昨日已经下旨,杨鹤剿匪不力,免去其三边总督之职,入京听用! 朕意,新设陕西、山西、河南、甘肃、宁夏五省总督,总督五省军事,设五省布政使,专管民政,令洪承畴就任五省总督,孙传庭任五省布政使,王在晋任五省布政副使! 此外,令礼部尚书徐光启为钦差大臣,代天巡狩,替朕巡视五省地界! 朕意,免去陕西三年赋税,凡有肆意加税赋者,徐光启、孙传庭二人持天子剑,皆可先斩后奏! 此外,调勇卫星主将孙应元率两千勇卫营骑军,护送赈灾银入陕西,此次赈灾银由钦差大臣徐光启专管,户部及有司不得过问!” 崇祯帝说完这番话后! 满堂寂静! 然后就是“嗡”的一声,整个朝堂都炸了! 说实话,对于朝臣们而言,几位大臣的任命,昨日就传出来了,所以也是有了心理准备,至于免税赋、调兵、赈灾银不得过问?这可事先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宫内消息何时如此严密?竟密不透风? 饶是陕西新晋四人组也有些震惊,继而就是狂喜,圣上果然是给力的,派兵派粮,还是专管,对于深知朝堂腐败的四人而言,这就是毫无保留、面面俱到的支持! 要知道,原本他们只是打算多方运作,能把这500万两的赈灾银,好歹能从层层克扣中留下个200万两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如今500万两全是赈灾银,不经户部及有司之手,那他们赈灾平叛就更是信心百倍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皇上您已经几个月没发我们的俸禄了,合着还不让我们贪点,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要知道,最近朝廷银钱又没什么大的出项,满堂公卿府中都已经好久未曾进项了,“千里当官只为财”,不让人贪点,可怎么活哟? 当然了,这种内心小九九宋不能公诸于众的,只能说,运行了近三百年的大明朝堂已经陷入了一种病态的模式,人人以贪腐为常事,为惯例,,甚至于不贪的人倒成了不合群的害群之马,到成了被排斥的所谓小人! 于是乎,所谓义正言辞的大臣们,就勇敢的站出来劝諫了! “陛下,臣有异议,自古朝堂处事,只有规律方圆,国朝运行百年的规矩如何能肆意打破,更何况500万两的赈灾银,若是交由一人之手,若其人有异心,无人监督,恐成大患!”说话的是一个都察院的郑姓御史!意思是国朝银钱下发经各部过过手,是几百年的规律了,总不能你吃肉我们汤都喝不了吧! “陛下,臣有本奏,勇卫星乃是天子亲军,有护卫宫廷之责,如何能轻易调动,何不遣京营护送,必保无忧啊!”说话的乃是户部的一个刘姓员外郎! 好嘛! 人多力量大,把勋贵们也拉下水,一起向皇帝施压,让他还是乖乖的,按照老办法来! 如今五军都督府的当家人,那可是一等一的英国公张维贤,这位老人如何回看不出其中用心? 老人轻描淡写道:“就大人此言差矣,不论是京营还是勇卫星,都是陛下亲军,听陛下吩咐,勇卫营出京了,京营就不能护卫陛下了?况且勇卫营只是两千人马出京,还有四千人马宿卫宫廷,刘大人不必担心!” 要说这朝堂当中的交锋,总是杀人不见血,难怪都说朝堂不好混,没两把刷子,可不敢在朝堂上尔虞我诈! 今日这情形,若是换作刚登基时的崇祯帝,估计就慌了,然后就妥协了! 可今儿个的崇祯帝,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在深刻了解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朝堂后,他更是对其中的猫腻洞若观火! 所以其实各位看官可以看出,崇祯帝如今已经是不太愿意和朝臣商议大事,甚至是阁臣们,他也颇多疑虑,所以如今大多是作为皇帝的他亲自上阵,把官员的任命、钱粮、军队等握在手中,通常内阁是在崇祯帝命令发布后才后知后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朝臣们什么德行如今崇祯帝看的一清二楚,除了少数几人,其余人等,除了争权夺利,其他方面基本就是酒囊饭袋,这不是说他们无能,而且他们本性已经变质了,由治国的理念性党争变成了纯的自私自利的邪派党争,如今更是以内阁首辅、次辅二人都亲自上阵厮杀,如此情形,让崇祯帝如何放心交办大事,不说办成与否,怕是不合朝臣心意,还没出宫,就胎死腹中! 有时候治国理政就是如此艰难,若是单纯的治国还好说,只是还要费尽心思维系着朝堂所谓的秩序与稳定,那么在崇祯帝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就当你们尸位素餐的骨鲠忠臣,只要不掺合我治国理政,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了! 可以说,今日朝堂局面,群臣的大肆反对,崇祯帝是有心理准备的,也做好了应对之策! “好了好了,各位爱卿莫吵,你们都说的对,朕会一一采纳,郑爱卿刚刚说的有道理,是要派个人监督赈灾银的使用才行,这样吧,朕从宫中派一位懂事的内侍去监督便是,至于刘爱卿的话,也有道理,勇卫星事关重大,一下子抽调三分之一北上,确实会令宫中宿卫力量捉襟见肘,朕意将勇卫星扩编至三万人,这样宫内宿卫就完全不用担心了,诸卿家以为如何啊?” 崇祯帝反将一军! 听到前几句内心还有些暗喜,以为崇祯帝会妥协的大臣们在听到后面几句后,心情真是跌宕起伏! 话说事情不应该如此发展的才是啊?怎么内侍和扩军都出来了?怎么听得还有点道理呢?可是我们不是让陛下你把权力还给各部门吗?不是要阻止勇卫星出京吗?怎么变成了内侍和扩军了? 朝堂,这下子!更乱了! “陛下,不可啊,自古宦官干政,是亡国之兆啊,好不容易取消了矿监,不应再派内侍出京啊!” 好嘛,崇祯帝笑得更开心了:“对啊,采矿一事之前每年黑国朝带来几百万两的收入,国朝无钱,可以采矿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哗啦啦,整个朝堂都跪下了! “陛下,不可啊,不可与民争利啊!” “陛下,不可啊,矿监鱼肉百姓,不可重开啊!” 。。。。。。 整个朝堂,尘嚣甚上! 这哪里是朝堂,这是菜市场! 嘭的一声! 崇祯帝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让你们为国取财你们没办法,朕自己开源节流你们又如此反对,朕要赈灾你们有意见,朕要派兵你们也有意见,朕这皇帝不做了,给你们做行不行?” 满堂朱紫公卿,磕头如捣蒜! “朕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此次纳捐不力,朕就重启矿监,为国取财!” “哼!” 帝王起身,拂袖而去! 司礼监王承恩高喊一声:“退朝!” 正所谓: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帝王不怒,一怒震天 管你阿谀魑魅加魍魉 不过尔尔! 第十六章:试探与被试探 首辅街,周首辅府邸! 今日迎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 新晋不过两个小时,甚至还未去上任认门的中书舍人王钏王大人,刚下朝就得蒙周首辅相邀请,一起入府详谈! 朝服还未换的王大人很是忐忑,其实心里很是没底,其一是他并不是一个才能突出的人物,其二也是因为今日陛下所言所语,若是纳捐这个差事办不好导致矿监重启,他这个出主意及办事的人,怕是就得卷裤带回家了! 王钏,算是个东林党的边缘份子,准确来说,是个投机份子,看东林党势大,便果断投靠谋个出身,所以正儿八经来算,算是与首辅有些渊源! 谁不知周首辅算是如今东林党的半个魁首? 回到周府各自落座不提,水都没喝一口,王钏便迫不及待说道:“阁老,实不相瞒,我现在是坐卧难安,如同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 作为当朝首辅,该有的胸襟肚量及涵养,周延儒可以说是一分不少!他静静望着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新任中书舍人,微笑道:“玉圃(王钏的字)兄,快坐下来,喝杯江西武夷山六颗母树上产的上等大红袍,这可是只供宫内的佳品,我也是承蒙皇上厚爱,才有的一点点存货啊!” 见阁老如此气定神闲的喝茶,王钏的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闻着大红袍特有的清香,他轻轻吹了口气,卷起袖子,一饮而尽! “玉圃啊,你这样喝,我可就不给你喝了,真是暴殄天物啊!”见王玉圃都不带品的去喝水一般喝着大红袍,周阁老脸上的肉疼神色可真不是装出来的! 王钏讪讪一笑,略微有些尴尬:“阁老勿怪,这一路走的急,也没喝上杯茶水,故此先解解渴,阁老见笑了!” 周延儒老神在在,笑到:“玉圃啊,要想办好事情,就要先弄清皇上的心意才好,我问你,陛下朕的希望我们把纳捐之事办好吗?” 王玉圃略有思索:“阁老的意思是?” “今日退朝前,陛下复又重复了一句重启矿监的事,便是说给你我听的!” 杨钏才明白过来:“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办好才对!” “孺子可教!我们替皇上办事,若是连皇上的心意都弄不清楚,那事情是肯定办不好的,因为陛下不会满意!” 王钏赶紧起身作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感谢阁老指点迷津!”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这种指点,一般人可无福消受! “你不用谢我,要谢你自己才对,你今日主动站出来替圣上分忧,便是抓住了机会,便该有你的一份前程!你可愿意与我共谋此事?” 王钏如何不明白个中深意? 这是要自己表忠心才是,如今首辅次辅不合已经是朝野皆知,两人迟早要有一个胜负,那么便需要站队! 须知若是首辅次辅相和,齐心协力,今日朝堂上圣上得诸多旨意未必能如此顺利的通过! “承蒙阁老不弃,玉圃愿为马前卒!” “好好好,今日便在此用饭,你我畅谈!”周延儒此时才是真正的开怀大笑! 周延儒吩咐一声,周府大管家便心领神会,带着下人前去准备饭菜! “阁老,下官有一事不明,若是我们办砸了差事,使得矿监充启,须知我党自建立起就反对矿监,阁老与我皆是党人,此番行为,党内必有轩然大波!”王钏苦笑一声,缓缓道来! 周延儒似乎早知王钏会有此问,他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道:“玉圃,我问你,圣上与党人,孰轻孰重?” “自然是圣上!” “那你是愿意惹恼党人还是愿意惹恼陛下?” “这。。。。” “不打紧,如实说来!” “自然是党人,圣上乃天子,如何能得罪!” “既然如此,你还有疑问吗?” “学生受教了!” 周延儒缓了缓心神,带着王钏前去饭桌前坐下,招呼他吃菜:“玉圃,吃菜吃菜,当在自家一样!” 王钏夹起一快通体黝黑红润的红烧肉,放进嘴里,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感觉! 周大管家周庭玉为两人倒了两杯酒,便秉退众人,只留自己再旁边照看着! 老爷最近食欲不佳,难得今日有如此雅兴,得多吃几碗饭才好! 两人边吃边聊,王钏犹豫一会说道:“阁老,那我们岂不是开罪了党内?” 周延儒也是苦笑一声:“玉圃啊,哪有鱼和熊掌兼得的道理,要做好取舍才对!” “受教了!” 周延儒停下筷子,正色道:“玉圃,我也不瞒你,对于党内之事,我早已心生不满,外界都传我是东林党在朝的擎天玉柱,殊不知我是骑虎难下,你以为温体仁为何敢与我叫板?还不是陛下私下授意的缘故!” “啊!”王钏得知如此秘辛,哑然失色! “玉圃,我拿你当自己人,便与你说几句心里话,最近皇爷诸多任免,你可看到有东林党人获破格升迁?唯一一个徐光启,还只是个挂名的东林党,由此你还不明白?陛下暗隙已生,党内日后,必有倾覆之祸!” 咣当一声,王钏的筷子都掉了!可见其震惊! 周延儒复又说道:“外界都传陛下以我为首辅,是亲近东林党的,其实在我看来,恰恰相反,是留着我,稳住党内才是,一旦陛下羽翼丰满,东林党必毁灭之!” “为今之计,你我只有开罪党内,越与党内不和,陛下越会欢喜,若是你我寻个机会,脱离党内,如此才能在日后得以保全,所以你莫怕开罪党内,相反,你我要大力开罪,越过分越好!” “今日我之所以与你说这么多,归根结底,是你今日朝堂上毛遂自荐的勇气和提出纳捐的策略点醒了我,也给我找了一条明路,玉圃,何去何从,你好自思量!” 王传虽然有几分能力,但哪有如此见解,他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还请阁老救我!” “慌什么,莫让我看错了你!” 王钏这才回过神来,整理情绪,夹了一大块东坡肘子放进嘴里狠狠咀嚼! “阁老,从今以后,下官唯您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你听我细细道来,此番纳捐,你只须象征性向各朝臣府邸中投帖既可,我们二人办事不力,必被弹劾,陛下也定会罚我们,但我料定,必不会重罚,你我还能东山再起,但此事必能获得天大圣眷! 而后,我等必成东林党人眼中钉肉中刺,但我们一定要抗住压力,决不能妥协,逼的东林党转换目标,去投靠温体仁,若是温体仁受了,那么日后你我的日子,必蒸蒸日上! 你可明白?” “阁老,在下明白,请阁老吩咐就是!” “好,你我依计行事!” 一顿饭的功夫,朝中大局已经变幻莫测矣! 紫禁城外东大街,有一个恢宏的府邸,上书崇祯帝御笔亲提“忠正任事”四个大字,门口一队石狮子拱卫,更显宅子主人的身份显赫!这正是当朝次辅温体仁的居所! 温体仁,字长卿,号园峤,今年已经五十有七,浙江乌程南浔辑里村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崇祯三年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换言之,这也是位新次辅! 刚用过晚膳,次辅温体仁便带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同为内阁辅臣的钱象坤及几位亲近同僚前往书房品茶谈心! 温体仁能有如今在朝堂以次辅身份压的首辅喘不过气来,这得意门生可谓居功至伟!两人一直政见统一,同气连枝,在朝堂上也是互相帮衬着! “恩师,今日陛下在朝堂上特意点周玉绳()的将,似有深意!” 话说钱象坤今年61岁,论年纪比温体仁要大,只不过温体仁是万历二十六的进士,而钱象坤却是万历二十九年的进士,温体仁一跃而成为钱象坤的座师,世事不可谓不奇妙啊! 作为整个朝堂都要学习的阴谋界的老祖宗级别的人物,温体仁轻笑一声:“弘载(钱象坤的字)啊,当然有深意,陛下这是要试探周玉绳呢,看他是要东林党,还是要陛下呢!” “学生不解!” “陛下今日退朝特地提醒周玉绳,是明摆着告诉他,朕要重启矿监,你纳捐的事别办好,可矿监是东林党一贯主张废除的,周玉绳办事不力致使矿监重启,你们想想,他周玉绳在东林党还有好日子过吗?” “办好了纳捐,得罪了陛下,办不好纳捐,得罪了他赖以生存的东林党,学生懂了,接下来就看周玉绳如何选了!” “那温公以为,周玉绳会如何选?”说话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儒生,现为礼部右侍郎的黄锦黄孚元! 温体仁斩钉截铁道:“若周玉绳不傻,他必选陛下,到了我等的位置,除了圣上,已经无人可以动摇我们的位置,周玉绳若是舍本逐末,就不配成为我的对手了!” “既如此,温公,我等何不,推波助澜?” “不不不,此事我们不要参与,若是陛下得知我们背后有小动作,反倒会迁怒我们,这是得不偿失的!” 果然不愧是当朝头号阴谋家啊!朝堂形势洞若观火! 钱象坤接着说道:“恩师,若是东林党弃之不顾,可否为我们所用?” 温体仁果断回答道:“弘载,这些日子陛下朝堂举动,难道你还看不清吗?陛下登基以来,除了周玉绳,可还有其余东林党人获重用?” “恩师的意思是?” “弘载,你心里有答案,只是你不敢相信而已,没错,正是你所想的,陛下其实隐藏颇深,他根本从未信任东林党,但他要铲除阉党,就必须借助东林党的力量,如今阉党覆灭,你觉得,陛下会容忍东林党一家独大吗?那东林党不就是下一个阉党?” 黄锦也在旁边笑道:“正是正是,之前陛下还打算牺牲一个袁崇焕来换取东林党的暂时和平,不曾想,东林党内部如此不济事,如今连个袁崇焕都不愿牺牲了!” 温体仁也笑着说:“你们说,周玉绳此人如此精明,他会傻到为东林党陪葬吗?” 旁边黄锦复言:“温公,在下只是心有疑虑,若是他重新赢得了圣眷,那我们想要扳倒他,岂不是更难?” “不用担心,陛下生性多疑,只要周玉绳带着他的东林党身份,他就一日不可能真正获得圣眷,我等多给他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周玉绳致仕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不需要在乎这点得失!” 温体仁接着说道:“诸位,其实我真正忧心的,是陛下的变化,如今的陛下令我有些看不懂了,难道太祖真的托梦了?” 黄锦哑然失笑:“宫中传出的笑消息,如何知道真假?” 温体仁搓了搓手,遗憾道:“可惜如今宫内封锁严密,消息传不出来,我等对宫中诸事一无所知了!” 钱象坤接话道:“陛下此番举动确实令人琢磨不透,此番陕西平叛赈灾的任命也是颇为大胆,孙传庭、王在晋二人的破格晋升,事先无半点消息,但观其二人言行,颇有能臣之相,不知陛下如何知道的!” 温体仁缓缓说道:“如今陛下圣心难测,我等更应谨言慎行才对,以前能事先从宫中探听得消息,如今确是只能在这里胡乱猜测了,须知圣上得隆宠才是我们立足朝堂的根本,我们得紧跟住陛下的脚步才行!” “温公说的在理,我等当细细思量才是!” “好了好了,日日琢磨朝中大事岂不烦躁,走走走,最近我新得了一副唐寅的真迹,诸君随我一起去品鉴如何?” “那我等,就却之不恭了!” 正所谓 你方唱罢我登场 皆是君王戏中人 要么附庸 要么敌对 生死自选尔! 第十七章:朝中朋党的正确解读! 朋党之争,自万历、天启年间就已经盛行,到了崇祯年间,甚至发展到了畸形的地步! 从万历、天启年间的楚党、齐党、浙党到崇祯初年的阉党、东林党,再到崇祯三年的各个小团体,小朋党,几十年来,朋党之事在大明朝堂一直经久不衰! 朋党起势,则争斗频出,则无心国事,则天下大乱!治国的人成了乱国的罪魁祸首,国家辛辛苦苦培养出的人才不去尽心治国而被一个个卷入政治漩涡而脱不了身!到最后,一起陪着大明朝埋葬! 只是几十年形成的畸形政治,不是崇祯帝三年两载就可以抹平的过家家游戏,要把这种畸形呃呃政治观念纠正到治国理政上来,不光要靠崇祯朝,甚至要到他儿子,他孙子,要经过长时间的政治改造才得以纠正! 其实朋党之争,无外乎“争官竞进”四字而已,这就是病根! 大官就这么几个,却人人都想当大官,那么你占了这个位置,我只有把你挤下来,我自己才能坐上去,我一个人力量不够,我就找人帮忙,我帮他,他帮我,最后一起达到政治目标! 这,就是“争官竞进”! 同时,为了达到共做大官的目的,一群人共同执行一个目标,才用阴谋诡计,不择手段来达到目标,自然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官场从不是善良之地! 就如崇祯元年东林党人针对温体仁做出的一次大规模的弹劾,几位东林党御史弹劾其迎娶娼妓,收受贿赂,谋夺他人财产,一位毛姓御史弹劾其曾为魏阉做诗! 不管真假,东林党算是全面揭开了其排除异己,想一党独大、独霸朝堂的政治野心! 而温体仁作为名副其实的官场常青树,可不是弹劾几句就能致仕的,但其势单力薄,如何能对抗整个东林党,因此他便以鹏党对鹏党,集中一批非东林党人共同与东林党打擂台! 如此形势之下,剩余的官员不得不通过结成一个个小团体,用以自保! 最后的情况就是朝堂上都是一个个的朋党、团体,其余人要么加入,要么滚蛋! 事实上,孙传庭、王在晋等人则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丢官,这只是崇祯三年党争的一个缩影而已! 而随着温体仁不仅未被打压,反而被崇祯帝提进内阁,而东林党这边,前首辅韩爌的致仕还乡,√东林党更是巨大的打击!他们失去了庙堂魁首一般的人物,因此在接下来的政治斗争中被频繁打压!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崇祯帝心态的转变,这个踌躇满志的年轻皇帝,在与东林党度过起初的蜜月期后,察觉到了党争的巨大危害,因此他对东林党的打压是不遗余力的! 最后,东林党人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周延儒的身上,这个原先并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东林党人,反而更能获得皇帝的青睐! 然而东林党打错了算盘,年岁不大的首辅大人却绝不是省油的灯,他是绝不肯为东林党在前面挡子弹的! 事实上,从就任首辅起,聪明的首辅大人就已经在刻意的疏远和抹清自己的党人身份,他深刻意识到东林党的日薄西山,不愿为东林党陪葬! 而对于年轻的皇帝而言,朝堂党争不消,现在打压了一个东林党,又会出现一个温党,日后还会出现周党、阉党等各种朋党,这是一个典型的治标不治本的症结所在! 因此,对于年轻的皇帝而言,如何彻底的根除朋党之争,才是他一直在深刻思索的问题,如今的大明朝绝对再也禁受不起一次类似“红丸案”、“移宫案”等影响恶劣的大案了! 陕西的叛乱越来越大,四川、贵州奢家土司的叛乱,就一直未曾停止过,而国朝最大的敌人,建奴,更是在今年初公然入侵至京畿之地,这对国朝而言,是动摇人心,丧权辱国的奇耻大辱! 为次,年轻的皇帝不想也不愿意在所谓朝堂的党争中消耗自己太多的精力,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 因此,年轻的皇帝想到的唯一的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就是以毒攻毒! 就是他自己,则结党! 以帝党对其他党! 只有朝堂上全部都成了帝党时,所谓的朋党之争也就成了过眼云烟! 而他作为帝党魁首,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东林党和温体仁一党先狗咬狗,只是他们争起来了,才有空余的位置,才能安插进自己的帝党人选! 这很现实,也非常残忍! 但这就是政治! 是几十年演变下来的朋党之争逼出来的帝党! 其实在崇祯帝眼里,温体仁是很好的帝党代言人的人选,因为帝王不能亲自下场去撕逼的! 温体仁这个人,懂事,识大体,会做人,听话,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崇祯帝本就不需要能力,他需要的是一个应声虫,一个傀儡,至于奸与否? 你知道的,帝王从不看这些! 其实自古以来,不管是圣君在位还是昏君当政,所谓小团体一直都存在,有斗争的地方就有小朋党,这是政治斗争的必然产物! 而崇祯年间朋党的留名青史,归根结底,是此时的朋党已经造成国家的动荡不安,已经不仅仅是局限于朝堂上,朝堂的朋党之争,已经导致国家都不能正常运转,已经成为危害国家社稷的毒瘤! 就单单而言,谈及东林党,东林党在南方大肆结党,操控舆论,引动不明就里的普通民众为其摇旗呐喊! 同时,创办多家东林书院,培养自己党内力量,成立复社,复社领袖张溥在江南等地大肆宣扬东林思想,同时其又是周延儒的弟子,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当朝首辅的想法,如此一来,岂不是闻者云集? 而朋党演变至今,已经变成了无差别弹劾,就是只要你是大官,你就肯定会被弹劾,不管你做了什么?只有有一点点猫腻,你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如此朝堂,有实权的大臣不能安心处理政事,有才干的经常被弹劾的丢掉官帽,朝堂因此而乌烟瘴气! 远的不说,就是当朝兵部尚书梁廷栋,此人也属于崇祯帝破格提拔的一类人,在京师城防,兵马调动上确有才干,然而一下子被提拔到兵部尚书的高位,直接就引来了大批弹劾! 有御史弹劾贪公而寡义、处事不公!讲的是梁廷栋在今年正月里建奴退去后对众军的分赏不公,使得梁廷栋不得不引咎辞职,也是崇祯帝不允许,才没有造成一部尚书被弹劾还乡的闹剧! 说道此处,我们在分析明朝都察院这个机构! 作为明朝特有的都察院,其实就是前朝的御史台,换汤不换药而已! 太祖许都察院御史“风闻奏事”之权!什么意思呢?就是御史你只要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你就可以弹劾,不需要证据! 长此以往,御史们真正成了职位很低,却权利异常大的乡馍馍,可以说,只要哪位大员掌握了都察院的力量,那么他真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弹劾谁就弹劾谁! 在如今朝堂的朋党政治下,御史台成了一把吧杀人不见血的刀,一直被各个朋党利用,作为朋党政治的开路先锋! 所以,作为醒悟过来后的崇祯帝,掌握都察院的力量,并建立一套完善的督察体系,是迫在眉睫的刚性需求! 纠正朝堂风气,打压朝中朋党,就一定要有一个听话的都察院,否则御史言官整日不间断的弹劾,令谁也无法安心处理国事! 而据锦衣卫、东厂各自的调查,如今的都察院领头人左都御史曹于汴虽是个无党派人士,但其无能! 习惯于明哲保身,上不能坦诚事君,下不能约束部众,致使都察院内部乌烟瘴气,各御史各找出路! 当老大的不作为,下面的小弟看不到前途,自然就会有异心,这样的道理,在哪里都成立! 明朝特有的管制,代表着高度的中央集权,而高度的中央集权,则代表着少数人可以决定天下所有人的生死! 在这种模式下,一旦出现了尸位素餐的高级领导者,那么整个部门都会崩溃! 都察院作为明中央唯一的监察部门,再全国各地都设有监察御史,而最高左都御史的不作为,则回导致谈全国监察系统的崩溃! 这,就是高度的中央集权! 这个时候,最后大明朝的*****,崇祯帝必须站出来,拨乱反正,把监察系统纠正过来,一颗老鼠屎,打坏一锅汤!监察系统的崩溃,就会引发连锁反应,最后会引发全国的大崩溃,这个时候,再想忙羊补牢,就为时过晚! 问题是,都察院的暂时性无能,导致崇祯帝更加依赖于东厂、锦衣卫两个衙门,然而崇祯帝并不是完全新任他们,曹化淳、骆养性两人虽然可以相信,但两个衙门内部,崇祯帝可信不过! 说得直白点,除了新设立的秘密的密谍司,朝中还没有人能获得崇祯帝完全的新任,然而密谍司现在还只是个框架,人手严重不足! 然后就算是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密谍司还是秘密查到了几个锦衣卫的百户欺行霸市,巨额贪污的事情出来,惹得崇祯帝雷霆大怒,对骆养性的能力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我对你已经给予了极大的新任,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你对你自己内部的整顿还是成效不大,如此行事,让我如何放心! 至于东厂,也好不到哪去。使得崇祯帝不得不三令五申令两个衙门快速整顿!甚至于生出了换掉两人的想法!固然有忠心,但是能力的欠缺,会大大的误事! 说句不好听的的话,如今少有的几个办事得力的,倒是王承恩及承钱司的王文伦,前者宫廷整顿力度极大,成效显著!后者商业能力确实不错,主要是胆大心细,前段时间还弄了几家当铺与绸缎庄子,在承钱司内部搞了一套独特的奖惩机制,收获显著,还不到一个月,就把原先的皇庄皇店等打理的井井有条,相信再过几个月,承钱司就能盈利了! 你说说,这等忠心的能办事的臣子,如何会不讨崇祯帝的喜欢!当场就给王文伦提了品级,成了跟宫内各衙门掌印太监平起平坐的权势宦官了! 好了,看官们,言归正传! 各式分析到此结束! 让时间回到崇祯三年九月! 在定好袁崇焕的重申日期后,崇祯帝下令袁崇焕一案的相关人员全部入京参与重审,要把袁崇焕一案办成一个全国性瞩目的大案要案,要树立起皇帝陛下明察秋毫的英明形象,如今建奴刚退,辽东无事,崇祯帝也想着让孙承宗、祖大寿等人入京述职,共同探讨新的蓟辽方略! 至于袁崇焕! 还是那句话,既然问心无愧,何惧重审! 他崇祯帝亲审此案,三司还能假公济私? 养心殿内,崇祯帝正与内阁重臣及多位正二品大员一起进行一场小型朝会! 与其说是小型朝会,不如说是诉苦大会! 为啥呢?因为能成为二品以上大臣的,没一个是简单角色! 又不傻,如何会看不出来近些日子皇帝的变化,可以说是完全撇开内阁自己单干! 又是派兵,又是赈灾,又是任命陕西四人组的大臣,好家伙,压根就没在内阁议过,完全就是陛下自行其是,甚至都不带告诉内阁一声的,甚至内阁众臣比外面朝臣知道消息的时间还要晚! 任谁也不想再内阁当个摆设不是! 先不论忠奸,能成为阁臣和六部主官,都是有自己政治想法和追求的! 虽说陛下你独断专行,把事情自己干了,我作为臣子,不能骂你,天下都是你家的,我们不能说你做的不对,但是我抱怨两句总行吧? 当下便有位阁臣起身,语气略有些幽怨,如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说道:“陛下,可是对我等阁臣有什么不满?为何派遣勇卫营出京这等大事也不和我等商议一二?” 此人便是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何如宠何大人! 各位看官要问了,你这作者眼瞎吧?怎么这么多礼部尚书啊? 非也非也,其实作者哟本人也是纳闷的,但是崇祯三年确实是有这么个糊涂事,甚至是其他几位阁老温体仁、吴宗达、钱象坤等,都是以礼部尚书衔进的内阁,这礼部尚书不是实职,而且虚衔,如今朝中正儿八经掌礼部事的礼部尚书,乃是刚刚晋升为钦差大臣的徐光启徐大人! 瞅着一个六十岁的老大人如一个怨妇般的表情,崇祯帝不由得被逗笑了,他温言安慰道:“爱卿勿怪,诸位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国朝砥柱,朕满意的很,只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而已,诸位卿家切勿多想!” 周延儒在旁打趣道:“何大人,陛下勤政爱民,事务繁多,有时候有些事情没有及时告知我等也是人之常情,切莫生隙才是!” 温体仁也打圆场道:“正是正是,陛下不也在朝堂上公之于众嘛,哪里有什么隐瞒我等!” 何如宠见如此情形,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啊! 好一个其乐融融的君臣! 崇祯帝转过话题:“今日与诸位爱卿议事,乃是有三件事,其一乃是杨鹤回京的处置,其二乃是毛文龙既死,然而东江镇万不能弃,诸位一起商讨个章程出来才好!其三乃是财政问题,如何开源节流,诸位畅所欲言,想出些好办法来!” 这种小朝会,也是讲究位次尊卑的,不然首辅当朝第一人的权力如何体现? 首辅当然第一个出声! “陛下,这第一件,臣认为,当从轻发落才是,杨鹤忠贞正直,铁面无私,是一个难得的诤臣,虽不通兵事,但能人尽其才,大胆任用洪承畴、曹文诏、贺虎臣等人,使得陕西叛乱未曾进一步恶化,无功无过,臣觉得不妨调入都察院,做回他的老本行,让其发挥所长!” 周延儒此番算是为杨鹤说了好话,他在朝中没什么臂膀,也是想着卖个人情给杨鹤,日后就算不能为臂助,也不会成为敌人! 首辅大人定了调子,并且安排得合情合理,其他人自然不会傻乎乎去唱反调,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崇祯帝一槌定音道:“既然都没什么意见,那就按周爱卿的意思办,内阁回头拟个旨意下去!” 正当崇祯帝要商量第二件事时,门外传来王承恩急促的脚步声和随意而来的叫声:“陛下,陛下,陕西八百里急报,请陛下阅览!”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席卷整个养心殿! “慌什么,念来!” “陕西勤王军哗变了,目前正在陕西各州县流窜!” “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局势愈发严峻! 山雨欲来! 第十八章:朝廷有能臣 听到这个绝不算好的消息 崇祯帝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又迅速克制住情绪,缓缓地坐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吩咐道:“呈上来!” 王承恩大气都不敢喘,小跑过来,也不看周边重臣们的神色各异,小心翼翼把折子呈了上去,又小跑着离开了这座气氛极其压抑的养心殿! 折子内容并不多,甚至只有寥寥几句,但是字字触目惊心,令人胆寒! “臣三边总督杨鹤拜上:甘肃巡抚梅之焕、总兵官率领甘肃镇军勤王,沿途赶路不停,军士不堪辱骂,聚众杀参将孙怀忠等,抢夺军饷,自行回返驻地,兹事体大,如何处理,请皇上定夺。” 崇祯帝简单看完,没什么言语,只是把折子递给首辅周延儒:“你们都传阅看看。” 良久! 待的所有人都看过之后,崇祯帝方才开口道:“剩余两件事再议,先议此事,都说说吧!” 此乃兵部之事,其他各部尚书自然不会越俎代庖! 好事轮不上,坏事跑不掉的兵部尚书梁廷栋梁大人,苦笑一声,差事不好干、队伍不好带啊,他起身说道:“回陛下,臣以为,军士之所以哗变,乃是将官过于严酷所致,应问罪于带兵将领,至于大部分军士,臣以为,他们在杀了为首将官后,没有反叛,而是回到驻地,说明军士们只是被逼无奈,并不是真的要造反,应该迅速派重臣前往安抚,稳住军心才是,若是时间拖久了,迟则生变啊,甘肃镇军乃是剿匪主力之一,不可不防啊!” 他话音刚落,当下便有一名年近五旬的阁臣站起身来,正是阁臣吴宗达:“陛下,臣以为梁尚书此言差矣,军士哗变,擅自杀害领军将领,乃是军中大忌,绝不可姑息,否则此例一开,日后人人效仿,国朝永无宁日!” 怎么说呢,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如今陕西五省局势糜烂。这批军士不能轻易放弃,否则兵力捉襟见肘,但是也不能纵容,否则此例一开,影响太过恶劣! 其实说句良心话,此时崇祯帝的内阁阁臣及各部尚书,都算是有些能力的,不是史书中只知趋炎附势的奸佞小人,处理事情也是有章法的,纵观崇祯朝之成败,其实有能力的臣子还是很多的,只不过,皇帝本人做的太差了而已! 当然了,都是题外话! 皇帝是不会轻易表态的,得等到臣子们商量的差不多了皇帝才会盖棺定论,作出决策,否则皇帝亲自下场撕逼,还要不要体面了? 两个人,一个人要宽抚,一个人要从严,争执不下! 首辅周大人开口道:“既然如此,何不取个折中的法子,派遣重臣前往安抚,稳住军心,只诛首恶,所抢响银全部归还!” 首辅大人开口了,跟首辅大人争位子的次辅大人自然也要说几句,温体仁也起身说道:“陛下,臣只怕其中有蹊跷,无缘无故,军士为何哗变?若只是将官督促行军,也不至于聚众杀害将领,臣觉得当一边安抚,一边祥查才是!” 崇祯帝虽然内心忧虑,陕西叛乱一日比一日复杂,令他忧心不已,甚至有时候他想着亲自去看看,亲自去治理,把陕西等地形势缓和下来!但这注定不能如愿,满朝大臣就肯定不会同意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崇祯帝默默思索,良久答道:“诸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集思广益、查缺补漏才能解决事情,这样吧,大伴,把徐光启、洪承畴、孙传庭、王在晋都召来,今天在这把相关事宜都定下来!” 待的王承恩前去传旨,崇祯帝接着说道:“趁这会功夫,咱们议议之前说的第二件事,东江镇身处建奴腹地,沿海而立,背靠登莱,只要东江不失,就能极大牵制建奴,对我国朝十分重要,如今毛文龙既死,东江大帅不可空悬,诸位卿家有何人选?” 在坐诸人,说实话对于陛下抛出的这个事情,有点不明所以! 因为第一是朝臣普遍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第二是在座的重臣们知兵事的没几个,并不懂东江镇的特殊地理位置和战略位置,也就不当回事! 崇祯帝也是前日私下里召见孙应元、周遇吉、黄得功等将领奏对时,无意间提及东江诸事,也算是考校诸将,三位大将苦口婆心对着辽东堪舆图解释了好久,崇祯帝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也暗暗告诉自己要多看看兵书了,不然容易闹出笑话! 不过一是一,二是二,皇帝问了出来,身为大臣,就有义务为皇帝分忧,不然就是不称职,这样的大臣是不能立足朝堂的,所以就是胡编乱造,也要说两句! 这还是兵部的事! 梁廷栋梁尚书还是逃不掉! 命苦的很! “陛下,臣推荐东江副总兵陈继盛,此人原是毛文龙的心腹爱将,跟随毛文龙出生入死,英勇善战,在岛内威望甚高,且对朝庭也是忠心耿耿。”梁廷栋至少知道写东江镇的内幕,知道此事东江镇主事的是两个副将陈继盛和刘兴祚,东江地处偏远、朝廷鞭长莫及,不如就地提拔。 “陛下,臣举荐东江副将刘兴祚,此人原是建奴麾下,然而弃暗投明,一心报国,有勇有谋,熟悉建奴形势,乃是合适人选!”说话之人,乃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吏部尚书王永光! 看官要问了,如此举荐,有无猫腻? 当然有! 梁廷栋与毛文龙颇有渊源,陈继盛乃是毛文龙亲信,自然爱屋及乌! 王永光之所以举荐刘兴祚,乃是因为与孙承宗乃是好友,而孙承宗与前登莱巡抚袁可立是至交好友! 袁可立与刘兴祚什么关系? 刘兴祚的从建奴归明就是袁可立一手策划的,可以说这是袁可立的一大亮眼政绩之一,所以袁可立之所以能坐稳登莱巡抚的位子,就是因为毛文龙、刘兴祚等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毛文龙、刘兴祚两人虽然不和,但都对袁可立言听计从! 足见如今赋闲在家的这位袁老大人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物了! 温体仁也出班说道:“陛下,臣举荐前登莱巡抚袁可立,现任东江两位副将皆是他曾经的属下,有他在东江,东江必能上下一心,牵制建奴!” 首辅周延儒补充说道:“陛下,臣倒没什么合适人选,臣只是觉得袁可立大人如今已经古稀之年了,东江条件艰苦,他若去,恐怕会有不测,不如复起为登莱巡抚,在从两位东江副将中提拔一位任东江总兵,臣觉得切莫使二将分治,政令不一统,恐生变化!” 首辅意思再明显不过! 驳了次辅的举荐,婉转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高的很! 果然两人斗的厉害! 崇祯帝所有所思:“袁可立如今年近七旬了,还能任事吗?” “不妨一试?” “那内阁遣人去问问,现今登莱巡抚何人?!” “乃是孙元化,师从吏部尚书徐光启!” 听到师从徐光启,崇祯帝有了兴趣:“可懂火器?” 周延儒答道:“臣不知,何不问问徐尚书!” 崇祯帝冲着殿外喊道:“大伴,他们到了吗?” 殿外传来王承恩熟悉的声音:“回皇爷,已经在候着了!” “让他们进来!” “臣等叩见陛下!” 一应礼节完毕后,崇祯帝原本烦躁的心情略微好了几分,他还有心情打趣道:“孙爱卿,今日小定国怎么没带来?” 孙传庭苦笑一声:“陛下,那孩子自从上次来了之后,就打死不来了,臣也束手无策。” “你告诉他,朕答应他等他长大了让他带兵去打匪寇,看看他还来不来。” “这样的话,那他肯定会来的!” 崇祯复又对徐光启说道:“徐爱卿,你有个弟子任登莱巡抚,他可通火器?” 一瞬间,徐光启就知道陛下说的是谁,乃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孙元化,这孩子拜在自己门下,别的不学,独独对火器感兴趣,研究火枪火炮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 “回陛下,青出于蓝!” “哦,那朕倒是要见一见!内阁拟旨,召来见朕!” 打趣完了,自然要谈正事,崇祯帝也收敛了神色,把三边总督杨鹤的折子递给陕西四人组看。 看到皇帝神色的变化,陕西四人组自然知道分寸,纷纷正襟危坐,浏览着奏折! “陛下,臣请立即奔赴甘肃,臣定能安抚住甘肃镇军!”还没正式上任为五省布政使的孙传庭看到折子后,立即就出班说道:“陛下,如今既然臣为五省布政使,这就是臣分内之事,臣定当处理妥当。” 这就是能干事的臣子,有责任有担当! 不管今后如何,反正现在崇祯帝是越看孙传庭越觉得顺眼! 其他三人也纷纷请赴陕西,早日平定兵乱! 见此情景,崇祯帝烦躁的心情一扫而光,对于将来陕西的乱局平定也更有信心,有这几个臣子在,定能马到成功! 崇祯帝站起身来,其余诸臣也纷纷起身,帝王严肃道:“事急从权,令徐光启、洪承畴、王在晋、孙传庭四人明日随勇卫营亲军一起赶赴陕西,朝廷各司各尽其职,勇卫营整军备战,国库立即拨银,着孙传庭彻查甘肃镇军哗变一事,涉案人等一律革职查办。 总之一句话,明日于勇卫营教武场整军出征,朕亲临,为各位送行,在此之前,所有出征准备工作全部做好,不容有失! 崇祯帝缓缓走到诸位臣子中间:“诸位爱卿,国朝危难,百姓凄惨,卿等当勠力同心,共匡社稷!” 在场所有人齐齐跪地:“臣等谨遵圣谕,尽忠职守,以报国恩!” 风起了! 天变了! 他们来了! 正所谓 君臣一心 则天下大事 无不可破 第十九章:不眠之夜 在崇祯帝发布一系列旨意后,崇祯三年九月的这个夜晚,注定会是个不眠之夜! 原定五日后出京的陕西四人组和勇卫营官兵及押运赈灾银的民夫们,还有相关各个衙门,都不得不加班加点的准备着,军队的行军路线、军饷的发放、辎重的准备等等等等,都是要压在这个夜晚完成! 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时间被压缩,那就只能通宵达旦的干,随着甘肃镇军哗变的消息传出,军中和各式出征人员度不可避免的陷入了短暂的恐慌中。 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也不是过家家这么幼稚,是会死很多人的,此去陕西,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两说,那么内心的恐慌自然制止不住! 勇卫营驻地! 夜深,依然灯火通明,勇卫营虽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但凭良心讲,虽然人人披坚执锐,凶悍异常,但终归少了些沙场中练出来的杀气。 勇卫营作为天子亲军,天子倚仗的护身符一般的存在,所以待遇、俸禄、伙食、装备都是最好的,军士也都是精悍的汉子,此次出征陕西,因为是围剿流寇,所以去的都是骑兵,那些流寇四处流窜,两条腿的步兵是万万跑不过四条腿的骑兵的! 一个灯火通明的营房内,一个脸上络腮胡的汉子正在营房里收拾东西,准备明天的行头和干粮,汉子叫刘大宝,是个苦出身的骑兵,通常骑兵为了方便迅速,行军途中一般不带什么东西,顶天了带点干粮和一身换洗衣服,爱干净的再多带双鞋,也就那么回事,所以没几下子,刘大宝就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准备去看看自己心爱的红红,红红是一匹产自御马监自己马场的普通马,没有传说中的日行千里的能耐,但并不妨碍红红成为刘大宝的心肝宝贝,刘大宝没媳妇,红红就是个媳妇了,头顶有个红色的印记,故被刘大宝亲切的称呼为红红! 明朝马政腐败,因养马收益甚低,很多百姓都不可以养马,宁愿开荒种地,收益还高! 没法子,百姓不爱养马,只能国家出钱养啊,为此朝廷在北边、河北、陕西等地设立了大量养马场,刚开始还能勉强维持国家马政! 到了明后期就不行了,吏治腐败,国家的马场被农民、地方侵占的厉害,松锦之战时马政就已经坏的厉害了,到了崇祯年间就更是腐败不堪!前几年还能跟蒙古互市来补充蒙古的好马,这两年朝廷跟蒙古闹得有点不愉快,跟建奴更是死对头,蒙古关闭了互市,这马匹就更成了稀罕货,金贵得很! “大宝,干啥去,”说话的是刘大宝的顶头上司,一个小旗,姓李,有个文绉绉的名字,李玮,带着刘大宝这样十个军士,明朝军制,小旗上面是总旗,再过来是百户、千户,在刘大宝看来,到了千户就是了不得的人物了,手底下管着一千多号人,是正五品的官身。 李玮就喊住了这里刘大宝,笑呵呵说道:“大宝,过来聊会,明儿就要出京打仗了,咱兄弟唠会嗑!” 平日里两人本就关系极好,刘大宝闻言也就走到李玮旁边坐下,他眼神滴溜溜转,眼神狡黠道:“大人,怎么?是偷藏了几瓶好酒,今儿个终于舍得拿出来喝了?” 李玮闻言佯怒道:“你个刘大胡子,军中不能饮酒你不知道啊?你这是逼着我犯错误啊!” 刘大宝也不客气,坏笑道:“大人,谁不知道你跟白虎大人交情深,再说了,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不碍事,没人会告密的!” 其他人也赶紧附和几声:“是啊是啊,大人你就拿出来吧!” 李玮也不搭理他们,自顾自说道:“咱们此次去陕西剿匪,可不是去玩的,陕西那帮刁民可心狠手辣,听说连官老爷都宰了好几个了,咱们可当心点,别阴沟里翻了船!” 刘大宝满不在乎地说道:“一群流寇而已,我们勇卫营日日操练,人人皮甲,岂会怕了他们!” 同为一小旗的另一个军士张二牛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此次带领我们的可是孙应元孙将军,在勇卫营里我最佩服的就是孙将军了,跟我们这些小兵同吃同住,上次还跟我一起吃过饭呢。” 李玮也露出佩服的深情:“孙将军确实是个好官,平日里从不曾克扣我们的饷银,还经常自己掏钱给我们改善伙食,要我说,周将军、黄将军也是不错的,咱们在他们手下当兵,肯定会升官发财的!” 此外勇卫营另一个将官营房内,不知是不是知道被人夸了,这孙将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脸上也满是笑意。 但这落在在场另外两人眼里,可就不是滋味了。 “我不服,凭什么只让孙大哥你去,把我留在营地里看家,这么好的机会,我也想去!”这周遇吉的嗓子真是震天响,生怕外面的人听不到! “胡说什么,这是在军中,你以为在你家呢?”作为老大哥,孙应元训斥道:“还是这么无法无天,你说说,这次你没去成怪的谁?上次陛下召见,你们两个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在这就逞威风了?” “那不是陛下突然召见我们,我,我,我还没做好准备嘛,头一回见陛下,心里怵得慌。”说的周遇吉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见他们两个人斗嘴,一旁的黄得功也不答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茶,就当酒喝了,真是要被茶水给灌醉了,黄将军心里也十分不舒服,这次去陕西剿匪没自己啥事,功劳没份,心里也是有点怨气! 孙应元对于这种事也是心知肚明,因为或作是他,他也会有些不开心的,他语重心长说道:‘“你们两个也别心里不舒服,陛下不是说了嘛,勇卫营此次要扩编至三万人,你们两人的任务艰巨的很,三万人跟六千人可不一样,这次扩编你们好好表现,日后还怕没有机会领兵在外?” 说道这件事,两人倒是有些振奋,陛下把勇卫营扩编至三万人,还给了一万的的骑兵编制,外加三千人的火器营,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为日后剿匪和抵御建奴做准备的,只要把这支军队带好,何愁没有征战沙场的机会? 孙应元最后又说道:“好了好了,陛下旨意,甘肃镇军哗变,事态严重,明日勇卫营就要出京,加急赶赴陕西,我们最后再去看看将士们,一起走吧!” 三人各自抚慰将士不提,京城驿馆内,孙传庭正对着茫茫夜色,若有所思! 怎么说呢? 他其实算是个仓促上阵的可怜人! 陕西及周边地区的一大堆烂摊子没人收拾,他成了收拾局面的人,但这也算是他自己求来的,不然也不会赋闲在家时还上了屯田的折子! 其实屯田在整个明朝都是有的,只是到了崇祯朝,屯田基本都荒废了,名存实亡,官田都被侵占的产不多了就是,他也算是借鉴前人的方法! 不管这些糟心事,一心报国的他,目睹国事至此,实在做不到置身事外,他是山西人,所以对陕西的旱灾饥荒是格外清楚,也知道民间人食人的惨剧,自有饱读圣贤书的他,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是一定要为灾民出份力的! 只是他没想到,陛下会这么大手笔,直接破格晋升他为五省布政使,这等于是在民政这块他就是五省的一把手了,他本以为给他个陕西巡抚就顶天了,他一跃成为从一品的超级大员,位次还在前辽东巡抚王在晋之前,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能跟王在晋这样的重臣共事的! 这怎能不让人肝脑涂地,士为知己者死啊! 皇帝的用意孙传庭理解,五省总督这个官帽子太大了,皇帝不敢给一个人,就把军政分开,但是又怕两人相斗,所以弄了个威望名气都能压住两人的徐光启过去镇守,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两人给朕好好办事,其他的别搞,我让徐光启盯着你们! 对于这些,孙传庭是不在乎的,他本就是去做事的,他这个人,对功名利禄并不上心,是那种很纯粹的读书人,说白了,就是救国救民,矢志报国! 孙传庭是有些忧虑的,怎么说呢,就是孙传庭是那种很不讲情面,非常狠的人,他体恤的是百姓,但对贪官污吏、奸商等人是深恶痛绝的,说白了,他去了陕西,肯定是要大刀阔斧整顿官场与民间的,这样的话,杀的贪官污吏、商人地主肯定少不了,甚至会很多,而这些人恰恰代表的就是当今的社会主流,基本在朝中都是沾亲带故的,孙传庭这么做,京城朝堂弹劾他的人肯定不计其数,他孙传庭贱命一条,无所畏惧,但是若是皇帝顶不住这个压力,将他罢免,那么他在陕西所做的的一切努力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世事艰难啊! “孙叔叔,你怎么还不睡?”正当孙传庭深思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睡眼惺忪的小定国! “孙叔叔睡不着啊。”孙传庭摸了摸小定国的头,温和的说 “孙叔叔有什么烦恼跟我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小定国握紧他的小拳头,对着孙传庭就是一个自信的眼神。 孙传庭也被逗笑了:“陕西坏人好多,孙叔叔怕打不过呀。” 小定国听完跳起来,跳到旁边空地上,有模有样的打了一套自创的定国拳,扬起已经不小的拳头说道:“孙叔叔别怕,我现在可厉害了,我帮你打他们。” 所有的烦恼啊,一扫而空! 孙传庭哈哈大笑:“好啊,小定国,那你可要记得,多替我打坏人哦!” 小定国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孙传庭看着苍茫夜色。 夜色无限好啊! 之所以坚持不放弃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他始终相信, 这个世界,终究是小定国这样淳朴的人更多的! 光明会迟到,但绝不会不来! 第二十章:人间有我朱由检 人间正道 不过蚍蜉撼树 不论成败 旨在勇气 因为是小规模的军士出京,并不能算作大军出征,而且事态紧急,事急从权,就少了很多繁文缛节,因为古代大军出征有着一套完整的庄重礼仪,耗时时间长,还贼累,耗费巨大,崇祯帝就很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派头,虽然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但还是觉得繁琐至极! 不说其他,按明朝礼制,大军出征,得先出师祭祀,主要是祭天、祭地、告庙和祭军神,需准备大量牲畜,现杀取血,谓之杀牲,取血涂军旗、战鼓,叫做衅旗鼓,总之是流程繁琐的很! 今日的这场只能算作皇帝陛下前来送行的礼仪排场,就十分简陋,十分简单明了,文武百官皇帝更是一个都没让来,就自己带着陕西四人组外加王承恩、李瑰等内侍前往。 进入勇卫营营地,一支上书“勇卫”二字的大纛迎风飘扬,被风吹的铮铮作响,颇有些肃杀之气! 今日份的崇祯帝,穿着正式的大军出征皇帝所穿的大红色的武弁服,玉佩、腰带、玉圭,一应俱全,甚是**肃穆,足见其对今日之事的看重! 由不得他不看重啊,他虽处在深宫,可以说是养尊处优,不知外界艰辛,但年初的那场建奴入侵让他记忆犹新,皇宫内的腐败更是让他深刻的意识到,连皇宫内都腐败至此,那外界之事可想而知! 那么陕西百姓如今的苦难就更是深重!易子而食绝不是一句夸张的大话! 那作为一位立志要中兴大明的有为之君,他如何不忧心忡忡! 太多的话也是多说无益,只能走一步做一步,让局势慢慢好转! 那么他寄予厚望的陕西四人组,一定不要辜负他啊,不然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离出征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一行人来到一处偏房做简单休息,房内一应摆设看得出是经过细心准备的,家具虽然简单但胜在干净整洁,给人清新素雅之感! 崇祯帝摆摆手,招呼众人坐下,缓缓说道:“趁还有些时间,再做些交代与补充,总归是希望让你们去的更放心些才是,你们也是,心中若是还有什么疑虑,还有什么困难,都可以现在提出来,我为你们解决,让你们安安心心的,也好全身心投入到陕西的赈灾与平叛中去。” 众臣相视一笑,都感动不已,皇帝真是用心替臣子着想,各方面都考虑的周到! 既然如此,自然要放开来说! 洪承畴作为总督军务的总督,他实际上是名义上的陕西五省最高官员,但是他这个总督不同于其他军政一把抓的总督,他是个军事总督,不管民政的,就是说,孙传庭是跟他搭档的,两个人共同撑起陕西的局面! 两人这么几天经常在驿馆见面,相处下来,洪承畴也觉得孙传庭此人确实是个好相处、能干事的人,做事果断有魄力,行事大胆而有章法,有他在五省做布政使,他无后顾之忧矣! 洪承畴沉声开口道:“既然陛下如此说来,臣倒是有个疑虑,想请陛下解惑,臣掌五省兵事,对于境内乱民匪寇,臣想求个章程,对于叛军如何处置?是否接受投降?投降的叛军又如何处置?”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陛下你定个调子,是严厉打击还是宽松安抚,是杀是留,我洪承畴心里有个数了,我也好放手去干。 崇祯帝斩钉截铁的说道:“此事就算你不问,我也要嘱咐你,今天在场的都是要去五省平乱的重臣,我也就敞开来说了,抚民不是你洪承畴的事,是孙传庭掌管的,你的任务就是平叛,造反的贼子,从贼的乱民,尝到了当匪寇的甜头,是绝对不肯再当百姓的,况且陕西饥荒,朝廷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养匪,至于投降,杨鹤在陕西招抚的贼寇有几个没有再次叛乱?不接受投降,给朕杀,杀到百姓不敢从贼,!”一个很书生气的帝王读书人的嘴里,却不断的蹦出杀字,不得不说,还真有那么几分杀伐之气! 话说的这么清楚,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就是凡是叛乱的,都一律诛杀,洪承畴天天跟陕西匪寇打交道,杀光匪寇正是他巴不得的事,听到崇祯帝的言语,猛然点头称是,脸色也严肃了几分! 五省副布政使王在晋听到如此冷酷的决定,心里发颤,于心不忍,他嘴唇微动,刚想出声,旁边的孙传庭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角,眼神示意他莫要当这出头鸟! 崇祯帝眼角瞥见这一幕,也十分干脆,转过身对王在晋说道:“王爱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匪寇中肯定有无辜的灾民,但是杨鹤之事证明,对于匪寇,绝不可招抚,他们定会降而复叛,如今陕西形势危急,国难当头,当用重典,以杀止杀,以暴制暴。你若是于心不忍,何不在陕西大力赈灾,安抚百姓,只要百姓不从贼,朝廷何来杀他们的道理?” 崇祯帝喝了口茶,接着说道:“还有关于五百万两赈灾银的事情,你们应当知道,这五百万两是国库和朕的内帑,辽响都不给,挤出来给你们的,朕阻止了朝廷各部伸出的想染指的手,将五百万两全数交给你们,那你们就要对得起朕、对得起这天下子民的付出,在陕西,大刀阔斧的干,不要担忧朝中,也不要瞻前顾后,朕再重复一遍,不管你们在陕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只要是对陕西有利、对国朝有利的,后果朕一力承担,但若是你们是过去敛财的,就别怪朕手下无情!” 四人神色严肃,齐声应道:“请陛下放下,臣等必尽心国事,以报国恩!” 崇祯帝也不管其他,指了指李瑰,接着说道:“这位是李瑰,朕身边的内侍,此次会跟你们一起前去陕西,放心,他不是去监军的、也不是镇守的,他此去就一件事,看着朕的银子,你们所有的用度,只要是赈灾所需,只管报给李瑰,他必会拨款,朕嘱咐过了,他此去,只看不说,只听不说,不得插手军政,只管银子,陕西赈灾,五百万两怕是万万不够,以后陆续还会有赈灾银拨出,全都由李瑰掌管,你们要用钱,报给他便是!” 陛下这是派了位大内管家啊! 李瑰缓缓走到众人跟前,面带微笑,说道:“奴婢李瑰,见过各位大人!” 这位马上成为五省钱袋子的内侍,谁敢小看?陕西四人组纷纷起身还礼! 崇祯帝等李瑰自我介绍完,又指着孙应元道:“这位是孙应元孙将军,此次勇卫营出京的主将!” 孙应元抬头抱拳道:“末将孙应元,见过各位大臣!” 众人复又还礼不停! 崇祯帝说的口干舌燥,把手中茶一饮而尽,说道:“这位孙将军,此次以总兵官身,在洪爱卿账下听用,此次勇卫营出京,将会在陕西就地征兵,满额一万五千人,所需粮草军饷都从朕的内帑出,不走赈灾银!” 见如此威猛虎将入了自己账下,洪承畴赶忙起身道:“臣谢陛下隆恩,有孙将军在,臣更有信心早日平定匪寇,还陕西五省一个太平!” 崇祯帝最后也站起身来,望着众人。沉声道:“该朕做的,朕都做了,诸位卿家,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望你们齐心协力,早日还陕西五省一个太平盛世!” 在场众人齐齐跪地,朗声道:“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时间过得真快,真是转眼一瞬间! 就到了良辰吉时! 勇卫营教武场,两千名大明目前最精锐能打的军士就这么沉默的站在场中央,等候皇帝陛下的旨意! 军士的最前列,站着的是孙应元这员虎将! 高大的教武台上,最前面站着的是崇祯帝,后面依次排开,是孙传庭、徐光启、洪承畴、杨在晋及内侍王承恩、李瑰等人! 今日 是勇卫营两千勇卫出征的日子! 今日 是国朝至关重要的一天! 今日 是崇祯帝大胆尝试的全新起点 秉承他的意志,灌输他的精神,践行他的方法的勇士们 将会他在陕西打出一片天地。 今日的崇祯帝,站在高台上,本应该有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来鼓舞士气,激励军士! 但他没有! 他本来脱口而出的众多话语,当他看着眼前的两千张面孔时,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说呢,年轻的帝王终归不是一个视人命如儿戏的成熟君主,他还只是个20岁的年轻人,他做不到漠视生命! 当他想到这两千张面孔会在之后的陕西战事中逐渐枯萎,渐渐凋零,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他,做不到漠视生命,台下的军士甚至有比他还年轻的面孔。 他突然觉得,什么样的语言,在他们将要面临的战争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这一张张并不熟悉的年轻面孔! 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道:“诸位,国事艰难,民生困苦,皆是朕之过也!” “今日诸位前去陕西平乱救国,我朱由检,除了站在这里,送你们出京,并不能为你们多做些什么!” “可能等你们凯旋回来时,会死去很多人,甚至没有人能再次回到这座教武台,你们可能会全数牺牲在陕西!” “但朕不会忘记你们,朕会永远记得,有这么一群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们舍生忘死,为大明朝抛头颅洒热血,朕保证,朕会善待你们的家人,你们应得的饷银粮草,绝不会短缺,你们家人的生活,绝不会困苦,朕以天子之名立誓,若违此誓,就叫我朱由检死不能进祖陵!” 接下来,中华封建王朝两千年从未发生过的一幕,就这么直白的出现在这个并不出彩的校武场中! 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众目睽睽之下,年轻的崇祯帝就这么堂而皇之在教武台单膝下跪,伸手抱拳,对着两千名军士,对着这些勇士,同时也对着整个教武场,沉声道:“诸位,陕西,拜托了!” 而后,他又重复了一句:“诸位,陕西,拜托了!” 万籁寂静! 五千年璀璨历史的文明古国,可曾见过跪地的帝王? 还是向自己的子民单膝跪地! 可有如此诚心实意的君主? 没有! 从前没有, 将来也不会有! 将士们通红的眼眸已经告诉所有人,他们内心的豪情已经被彻底点燃! 他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殊荣,也等到了他们甘愿为之赴死的君王!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性命交付! 纠纠大明,共赴国难! 陕西四人组见着这个还在跪地的帝王,一瞬间全部失神,这个为了这个大明朝,连君王的荣耀、高贵、自尊都放弃的年轻帝王,是如此的高大伟岸! 这不正是他们等待的誓死效忠的无上君父吗? 徐光启眼含热泪,双肩颤抖,大明朝有如此圣君,绝不会亡! 他奋力丢掉手中的拐杖,跪倒在地,五体投地,用尽全部的力气,嘶吼道:“愿为陛下效死!” 仿佛一个***一般,全场的所有人,包括马夫,内侍,齐齐跪倒在地,以五体投地状,用来自胸腔的全部力气大喊道: “愿为陛下效死!” “愿为陛下效死!” “愿为陛下效死!” 崇祯帝站起身来,大喊道:“孙应元上台来!” 孙应元大喊道:“末将在”,立即跑向高台,在崇祯帝面前跪下:“请陛下吩咐!” 崇祯帝缓缓拔出自己的佩剑,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 王承恩见此,大哭道:“陛下不可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如何能少一丝一毫!” 崇祯帝毫不理睬,他捧着自己的一缕黑发,轻声道:“孙将军,拿手来。” 孙应元颤抖着伸出了双手,眼泪止不住的流。 崇祯帝重重把自己的一缕黑发放在孙应元的手中,抬起头,对着将士们说道:“诸位,朕公务繁忙,要处理朝政,无法和你们并肩作战,今日以发代首,交于孙将军,发在,朕在,朕跟你们一起,前往山西平叛,朕与你们同在,与你门并肩杀敌!” 孙应元接过皇上的一缕青丝,抬起头,扬起拔出佩剑,大吼道:“杀敌、杀敌、杀敌!” 震天响的声音传来:“杀敌、杀敌、杀敌!” 一个月后的陕西,多了两千悍不畏死的锐士! 崇祯帝长剑向前一指:“出发!”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北京城! 帝王一跪惊世间 匹夫一怒惊社稷 人间有我朱由检 不许百姓做冤魂! 第二十一章:烽火狼烟遍地 在陕西四人组四人组合勇卫营两千精锐出兵的几天内,陕西又不断传来噩耗,遍地烽火狼烟! 在陕西与山西交界处的河曲至蒲津一千五百里的地面,有着极为狭长的河道,可轻易渡之,崇祯三年,陕西起义军由神木渡河,进入山西,攻襄陵、吉州、太平、曲沃。从此起义烽火燃遍山、陕。 同时,陕西农民起义军王子顺、苗美拥三四千之众,南下围韩城。总督杨鹤实行安抚,王子顺接受安抚,同年四月清涧庠生李攀龙杀苗美于贺家湾,王子顺复叛,由神木渡河进入山西,攻陷蒲州,分兵二路,东攻赵城、洪洞、汾、霍;西攻石楼、永和等,号横天一字王。 同时,陕西境内,王嘉胤在府谷,张献忠在米脂,高迎祥在安塞,王左桂在宜川,王自用在阳城等等等等,陕西遍地狼烟! 总之怎么说呢? 坏消息是一个个接着来,听多了也就麻木了,每次都难受,到后面也就不痛苦了,崇祯帝的心理承受能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步步变得强大的! 在京师的帝王,对远在千里之外的陕西和山西,是望尘莫及的,他在忧虑不安,也只能坐在养心殿的御座上,默默祈祷陕西四人组会迅速给出消息,不说迅速平定吧,总归要把局势变得越来越好,崇祯帝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物资补给后勤上做好准备,然后给与陕西四人组最大的信任,仅此而已! 何况,在京师的崇祯帝,可是一刻都不得消停的!事情多,操心的事情就更多,都无法安安心心坐下来吃顿便饭了! 想得太多,对形势而言,也是于事无补! 另一方面,勇卫营的出京,并未在京师引起大的波动,虽然对外是勇卫营全军出动,但京师谁不知道勇卫营也就六千的兵员,这对于百万人的京师人口来说,只不过九牛一毛,惊不起什么波澜! 不过崇祯帝之前的那番真情流露,倒真是赢得了极大的军心,不仅勇卫营全体军士的感恩戴得,愿意效死,传到京营中去,也是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英国公张维贤甚至特地上了一份折子,说京营上下群情激奋,个个请战,面貌焕然一新! 不过张维贤这番话是真是假,倒真说不准,如今朝堂谁不知道?英国公年老体迈,已经不管京营诸事,儿子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如今京营诸事,张国公只是名义上的老大,实际上都是襄城伯李守錡在打理,而李守錡在京师可谓恶名在外,贪得无厌,胆大包天,京营在他手上,只坏不好! 当然了,我们的崇祯帝只是一个人,一双眼睛一张嘴,是在管不过来,事情要一件件办不是,摆在他手上的,就有东江镇守将的人选问题,纳捐之事,及承钱司的发展,密谍司的成型,都要他一一过问不是,头大如斗啊! 崇祯帝在大伤脑筋,不过朝中百官甚至京师百姓这几日倒是谈资丰厚,无他,为了最近首辅大人主持的纳捐一事,此事可谓开国朝之先例,阵仗又是十分的大,凡是京师中的朝臣富人,都在纳捐之列! 当然了,此纳捐非是前朝的那种百姓富人以银钱买官的那种纳捐,以银钱买官之事崇祯帝现在是不可能干的,这是败坏国家风气的大坏事,本朝决不能开先河的! 那么,顾名思义,本次京师的纳捐就是纯捐款的意思,就是告诉你国朝艰难,建奴猖獗,没钱啦,大家一起出力,捐钱捐物,支援国家,且不要任何报酬! 以明朝末期官员和富人的尿性,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不可能干的,甚至他们是挖国朝墙角最狠的那批人,让他们捐钱?这不是对牛弹琴,浪费口舌嘛! 事情上,正史上,直到明朝灭亡,有崇祯帝亲自下场进行的纳捐,也才只募集到可怜的二十万两,崇祯帝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然儿一点用都没有,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松口! 等到了明亡了,李自成抄大臣们的家了,好家伙,家资十万两以上的大把,全是土豪,把李自成高兴坏了,可怜的崇祯帝,心太软,抄家的事就是不干,最后自缢而死! 等到了满清入关时,又发生么一件奇葩的事,令人瞠目结舌,那就是明朝的投降的官员是最多的,多到你害怕,多到你颤抖,你根本无法想象那种明亡于投降派的事实,惊悚莫名! 连满清自己都惊了,我还没怎么展示我的王霸之气,你怎么就屁颠屁颠开城门了?膝盖这么软的吗?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还怕什么? 可能有看官要骂我了,说我是胡说八道! 怎么说呢?虽然明末也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种明朝百姓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但软骨头的人,比我们想象中的多,真真正正是只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当然了,现在已经是另一个历史走向了,那么结局自然不同! 言归正传! 京师内沸沸扬扬的纳捐之事,总要良好的铺展开来,为此首辅大人亲自下场,带着王钏二人,轰轰烈烈的开展了活动! 首辅大人万金之躯,自然不可能事事都自己干,就好比,首辅大人不可能去登一个小小郎中的们,然后求着那个战战兢兢的小郎中:“你行行好吧,捐点吧,或多或少,都是心意啊!” 只怕首辅大人若是真的这么干了,郎中也受不起,吓都吓死了! 所以呢,这就苦了我们新上任的王钏王大人了,中书舍人的位子还没几个坐过,就火急火燎走街串巷,把朝中大臣府邸跑了个遍,从刚开始的略微先含蓄一番,铺垫铺垫,然后委婉的告诉臣子,说捐点吧!到后面的开门见山,直来直去,上门就是一句狠话:“捐不捐?不捐我就哭给你看!” 好家伙,堂堂一个庙堂新贵,硬生生折磨成一个泼皮无赖,什么面子、尊严、脸面,统统都不要了,只要给钱,就是大爷! 一时半会,京师各个大臣府邸是彻底鸡飞狗跳,场面滑稽得很!王钏更是被称作“刮皮舍人”、“王剥皮”等等乱七八糟的外号!令人哭笑不得! 事实上呢?王舍人内心心知肚明,此次纳捐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是要搞砸的,你真捐了我倒是要真哭给你看了,我这个舍人不是“捐”来的,是“不捐”来的,王钏大人尽管场面弄得大得不得了,实际上内心真是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唉,真好,今天又没人捐钱。 唉,真好,又碰到个喊穷的。 唉,真好,又是一个跟我一起哭的! 这不,讨钱讨的优哉游哉的王大人又到了一处府邸,刚刚上演了一场哭戏的王大人使劲挤出了几滴眼药水,留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这会眼睛还点发红! 他慢悠悠说道:“阿福,轮到哪家了?” 他幼时的书童,如今的府里大管家王来福乐呵呵跑过来,笑道:“老爷,轮到李邦华李大人家了!” “他不是被罢官了吗?” “回老爷,是被罢官了,这会还在京师,那,咱还去吗?” “既然来了,那走一遭!” 王钏整理了一下衣袖,走着! 好戏开锣! 第二十二章:两袖清风李邦华 一个不高大的庭院,一排矮小的土墙,门口别说石狮子,连个像样的门柱子都欠奉,一看就知道,摆明了的家徒四壁! 王钏暗叹一声,见此情此景,此行注定无功而返! 国朝官员俸禄本就低的不像话,一个正一品年俸也不过几百两,用脑子想想都知道,几百两对于一个一品大员来说,够干嘛? 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清风楼,全大明朝有名的销金窟,入楼最低消费就是十两起步,要是想在里面春风一度,百两银子不在话下! 这么一算的话,堂堂大明朝的一品大员,只能逛个三四趟清风楼,还见不着花魁的面儿,拉拉小手就是黄金万两,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所以,在明朝后期,吏治的腐败,其实很俸禄少得可怜有很大的关系,当一个官员的俸禄根本养不活一家老小的时候,那么嘴上的仁义道德就不值一提! 十个官员九个贪!王钏扪心自问,算是个过得去的官,也没做什么丧尽天良,欺男霸女的事!是个正儿八经的儒家士大夫! 然而呢?王钏贪吗? 答案是,他也贪的,只不过他贪的不多,最多就是收收礼,维持一下自己作为京官体面的生活! 对比于那些动辄千万两白银开道,在清风楼一掷千金,无比豪爽的国之骨鲠忠臣,王钏已经算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官了! 那曾经就有这个一个传遍京城的雅事,一个浙江布政使司的监察御史,入京述职,好家伙,初出茅庐不怕虎,在清风楼和新城侯的小公子斗富,争一个新出炉花魁的初夜,大手一挥,就是万两白银,把新城侯家的小公子气的够呛! 那小公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欺男霸女,恶贯满盈的勾当也没少做,仗着家里勋戚的身份,老爹又在京营掌着兵权,平日里本就是纨绔大少的作风,哪受得了这个鸟气,当场就指使者家里的家丁把这御史打得半死,堂而皇之抢走小花魁,京师疯传,压都压不住! 事后呢?那小公子啥事都没有,就是象征性在家关了几天,没出去祸害人了就是! 不过自此都察院那御史一系的言官们和新城侯就杠上了,虽然不能把新城侯夺了兵权,但是不时就弹劾弹劾你,就问你恶心不恶心? 国朝之荒唐事,就是如此贻笑大方! 作为曾经的左佥都御史,加兵部尚书衔,堂堂二品的大员,整顿京营的实权大佬,实在很难想像,李邦华的居所会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院子,没有什么高粱画栋,也不曾有金柱玉阶,甚至门口连块像样的府匾都没有。 王钏看些此情此景,也是感慨万千,思绪难宁,之前那种类似恶作剧的心态也随之消失不见,之前的刻意到处拜访官员可以说是逢场作戏,大家做做样子! 但李邦华大人之前的官场经历他王钏也是略有耳闻的,是个一心为公,身无余财的老实人,他王钏又怎么有脸前去讨要所谓的纳捐呢?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逼着吃不饱饭的人拿出家里最后的口粮吗? 站在门口良久,王钏终究还是没有敲响那扇门,叹了个气,就准备转身离开! 此时从一个街道拐角处走来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他佝偻着背,手上提着几样蔬菜瓜果,看得出是刚刚集市上采买回来,他看到自家门口站了位青袍官员(中书舍人为从七品,穿青袍,位卑权重,外界称候补阁臣),还带着位小厮,他不禁愣了愣,随后缓过神来,苦笑一声,赶忙小跑上前道:“这位大人,您找我家老爷吗?” 王钏王大人也愣了,差点他就以为这就是李大人了,实在是这个老者的卖相属实是惊世骇俗,提着蔬菜瓜果小跑的模样毫无人臣风范,不过听完这人自报家门,心知是李府仆役,也就释然了:“老人家你好,敢问李大人今日在府中吗?” 名叫李无灾的六旬老人赶忙道:“您称呼我一声老李就行,我是老爷的伴读,自小跟老爷一块长大的,老爷在屋呢,您稍等,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天可怜见,自家老爷自从罢官以来,不说门清冷落车马稀了,就干脆连车马都欠奉,自家老爷又是个不肯趋炎附势的性子,不肯去求人,只是整日在屋内读书,可愁怀了他这个当管家的,自己老爷他最清楚了,心怀天下,胸有大志,一腔抱负,是万万不甘心赋闲在家的! 他这个管家翁也劝过老爷在京师多活动活动,找点门路,奈何老爷这个犟脾气,就是不肯,当初为官时又不肯收礼,到如今连个送礼的礼金都拿不出,就剩下这么个小宅子和自己这个年老体弱的拖累了! 如今虽然是一届白丁,但李无灾好歹也是一府管事,也是做过迎来送往的活的,该有的礼数也是一点不少。 王钏笑着说道:“不打紧不打紧,劳烦你先去通报,我就在门口候着就是!” 李无灾老人点头称是,一闪身,就进了屋! 不一会,一个比李老头更像个老头的老头缓缓开了门,传的比李老头还老头,简直就是个老头! 开了门,也不多话,一句“进来吧”就干脆利落的转身走回屋内,潇潇洒洒,不带走一群云彩! 王钏是苦笑一声,来都来了,还说啥?总不能转身就走,而且他本人对这老头也是十分敬重,也就不拘泥了,跟着老头一起进了屋。 好家伙,屋内更是简陋,家具啥的也不多,搬了几个小板凳,几个人就在小院里坐下了,幸好是阴雨天,不然太热或是太凉都难受的很! 不等王钏开口,李邦华就干脆利落说道:“我知道你,你是捐钱舍人王钏王大人嘛,怎么?找我纳捐?你看看我像是有几万两银子的人吗?” 王钏这会就愈发的欲哭无泪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下官这个捐钱舍人的名头怕是跑不掉了,也不怕李大人笑话,在下本来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来了之后就没想法了,李大人的两袖清风,在下敬佩至极!” “什么狗屁的两袖清风,说白了,就是个穷酸文人,给人家扫地出门的一条老狗!”这李老头也是硬气,不管不顾,蹬鼻子上脸,直言不讳:“我这条老狗呢,给人家兢兢业业的看家护院,结果还让人撵出来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话怎么接? 这话他王钏敢接吗? 这不明摆着是跟皇帝置气呢嘛? 这位老爷子,还真是霸气,不愧是领过兵部尚书衔,协理过京营的大人物! 李邦华这个人本就性子直,不拐弯抹角,这个性子呢,有好处,比如协理京营就把京营众将士治得服服帖帖! 当然了,坏处就很多了!很明显,受了弹劾,性子转不过弯,觉得皇帝也不管管,气不过自己撂挑子不干了,你说说,叫什么事啊! 对于这位比沙场猛将性子该烈的老大人,这王钏嘴角抽搐,今天真是来错了,很后悔! 无可奈何,他开口道:“李大人呐,气话就别说了,我今儿个就是来转转,拜访您的,不知管不管饭呐?” 李大爷不乐意了,大声说道:“咋的?看不起我?我是没几万两银子,但是这么多年官当下来,我也是有些积蓄的,朝堂上的事,一码归一码,朝廷有困难,我们当臣子的,这时候怎能袖手旁观呢?” 李邦华站起身来:“你等着,我还有几百两银子的养老钱,这就取了给你!” 王钏眼珠子都掉出来了:“李大人,使不得使不得,您的养老钱怎么能轻动呢,您就当我没来过,也不要你管饭了,我走了我走了!”话一说完,王钏起身,想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李邦华眼睛一瞪:“看不起我李邦华?给我坐下,今天管你的饭!我今年才56,有手有脚的,身子也硬朗,在哪找不到吃的?你担心啥?”说罢,李邦华就进里屋拿钱去了! 这王钏真是后悔今天来了,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连老人家的养老钱都不放过,自己还要不要在京师混了? 什么叫才56? 我大明朝平均年龄才三四十岁好不好! 你是真不把自己当老人啊! 不一会,李邦华、李无灾两个老人是颤颤巍巍扛着一个大包裹过来,这李邦华还一边嘟囔着:“我自己搬得动,不用你,不用你!”嘴上很冲动,身体很诚实,这另一个老李头也是知晓自家老爷的德行,也不搭话,只是闷声搬! 这里给大家解释一下哈,明朝是没有银票这种东西的,最多有些商铺的票据,而且现在时局不稳,也就沉甸甸的银子才是硬通货! 洪武年间,就是太祖那时候,倒是发行过宝钞,只不过一直疯狂的印,朝廷又信用不足,最后就成了废纸! 这王钏作为小辈,见到这副情景,哪里还坐的住,赶忙上钱帮忙,旁边的来福也一起帮忙!一行人把银子放在石制的桌子上,数了数,大概能有五百两! 按照现在一斤十两来算,就是五十斤,难怪两个老头子扛不动! “行了,银子也拿来了,这些银子就当我捐的,别嫌少,反正多了我也没有了!”李邦华大口喘气,笑着说道! 旁边无灾老头苦兮兮说道:“老爷,得亏夫人回老家了,不然肯定跟你急!” 李邦华一瞪眼:“我还是不是你老爷了?听我的!” 王钏还是苦笑道:“李大人,你如此高风亮节,真是令人感动!” 李邦华摆摆手:“别给我来这套,我就是尽份力就是,何况我过几日就离京了,也就从此不问世事了,就当我最后为大明朝做点贡献吧!” 王钏大惊失色,说道:“李大人这是要走?” 李邦华洒脱一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无官一身轻,还留在这里干嘛?等着某些人把我这老骨头也拆了?” 王钏正色道:“大人切莫说如此气话,您是国朝栋梁,我自当为大人进谏!” 李邦华无所谓般的笑到:“好了好了,拿了银子,赶紧走,今日不管饭!” “您不是说今日管饭吗?” “老头子的话你也信?” 今日离开的王钏王大人,不知为何,步履沉重! 在走到一个无人的街头拐角处,王大人突然蹲坐在地上,死死捂住脸,不让人见到他的泪眼婆娑! 不知是在悔恨自己的无能 还是在为这个迟暮的国家哭泣! 时无英雄,使老叟报国! 正应了那句话 该捐的不捐 不该捐倒是痛快! 第二十三章:横刀立马少年行 话说另一边,陕西四人组已经出京好几日了,由于要押运赈灾银及各种物资,整个队伍走的异常缓慢,从前车马很慢,时间很短,就是这个道理! 如今也未走出河北的大军,除了两千勇卫营精锐外,还有内庭抽出来的三百禁卫,就是我们电视剧里经常看到的大内侍卫那种角色!由李瑰统领! 说起李瑰,他作为此次皇帝陛下亲信内侍督掌钱粮,也是崇祯帝一个无奈之举,五百万两赈灾银可谓掏空国库内库两大国朝钱库,若是如之前一般被克扣瓜分,那么国朝还有挽救的希望吗? 可怜刚掌了两个实权内庭衙门的李瑰,屁股底下位置还没做热,就得跑到陕西这战乱之地受苦受难,出发前一晚崇祯帝还特意嘱咐,此行只管钱粮,其他一概不许插手,可怜堂堂宫内新晋赤手可热的权势大太监,真真要去当个总管了! 当然了,皇帝不差饿兵不是,崇祯帝也是好生勉慰了一番,上演了一出忠仆与圣君的戏码! 此外,还有五千青壮民夫负责押运赈灾银,说到底,五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可不是一般的重量,可以说五百万两折合成现在物价来算,那就是五十万斤的重量,再加上马匹、粮草等各式物资,整个队伍绵延近五里的长度,那么,行军速度如何快的了! 就算这五千民夫实际上在当下腐败的明朝卫所军制中也算得上精锐,也不能加快多少速度,这五千民夫,拿起武器和铠甲,骑上马,再以两千勇卫营为骨架,就能拉起一只八千人的大军,这也算是崇祯帝给这陕西四人组的另一个惊喜吧! 事实上,沿途走下来,打这五千人主意的人就不曾少了,孙传庭和王在晋这两个相依为命的光杆司令要拿这五千人为底子搭建屯田军的雏形,洪承畴也不是财大气粗的主,也需要补充兵员,至于孙应元,陛下临行前给了一万五的编制,那在他眼里,这五千人就已经成了囊中之物了,只要胆子大,就不怕吃不下! 最后说到底,就是钦差大臣徐光启是个没要求的主,他本就是居中调和的人,何况三百内庭禁卫也拨出一小队贴身保护,那他就更无欲无求了! 至于锦衣卫千户李若琏,这家伙早已经几天前就秘密潜入陕西了,对他而言,这次的事情,是真正的大机缘,干得好,锦衣卫指挥使有望,干的不好,脑袋搬家是肯定的,毕竟,胆敢公然贪腐赈灾银的人,从来就不是小货色,必然是从京师到地方的一张泼天大网! “洪黑子,我不管,你本就是延绥巡抚,部下勇猛善战者无数,怎么还跟我争这五千人?”争的多了,孙传庭这个读书人也多了几分火气,随着几人的日渐熟悉,互相之间称呼也就随意了很多,洪承畴浑身黑湫湫的,就成了有名的洪黑子! 洪承畴也是个脸皮厚的主,他装模作样正色道:“陛下以我为剿匪平叛总督,在下恨不能以死相报,如今手头兵力也是捉襟见肘,要完成预订计划中的大包围,这五千人定然要入我军中!” 孙传庭听得这话,哪里还坐的住了,他吹胡子瞪眼,大声道:“洪黑子,今天我就把话放这了,你要是跟我抢,我回头就去你军中拉人!” 洪承畴神秘一笑:“要我不争也可以,答应我件事,就行!” “有屁快放!” “把小定国给我!” “好啊好啊,原来你打的这主意!” 各位看官估计有点懵,跟一个十岁的孩子有啥关系? 各位有所不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几人是终于发现,这小定国一看书就睡着,可是他在军事上确是有些得天独厚的天赋,简直是无师自通,小小年纪,硬是缠着孙应元孙将军要了匹马骑,好家伙,自此之后,就基本没从马上下来过,马术是一日千里,看兵书也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有时还能提出点自己的见解! 这真是武曲星下凡,天生的沙场统帅,日后必是一代名将啊,这样的名将坯子,你说谁能不爱? 就连孙应元孙将军也动了心思,要把这小家伙收入勇卫营亲自**,说前汉的霍去病也不过如此! 当然了,这话被孙传庭狠狠的骂了回去:“你才是霍去病,我们小定国才不当霍去病,我们小定国是长命百岁的主!” 可怜的孩子也听不懂大人说的啥,就只能接着看手中本朝戚继光戚大帅的兵书了! “告诉你,这五千人我要,小定国我也要,你谁也别想!”孙传庭此时哪里还有一个二品重臣的模样,就跟一个泼妇一般在那唾沫四溅! 旁边的王在晋也帮腔道:“就是就是,你看看我们,去屯田,除了两个老头子,啥都没有,这五千人就给我们吧!” 旁边的孙应元听了不乐意了,什么情况?这五千人不是充入我勇卫营的吗?怎么现在都没我事了?这不是欺负人嘛,不行不行,必须说道说道! “几位大人,陛下临行前给了末将一万五千人的满额,那这五千人,自然要归入勇卫营统领才是!” 洪承畴听了,乐了,可以啊,充入勇卫营就是给他洪承畴的,勇卫营是在他手下听令的!只见他大手一挥,故作豪气道:“既然我们争执不下,那就给勇卫营吧,皆大欢喜!” 孙传庭会看不出里面的猫腻?他刚要撒泼打滚,只见徐阁老发话了,他打圆场道:“都别争了,都是自家人,给谁不是一样?我看就三千人充作屯田军,两人人充入勇卫营,这才是皆大欢喜!此次陕西之行不是儿戏,诸君应齐心协力才是!” 徐光启身上加了东阁大学士的衔,日后入阁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说的花自然有分量,日后注定入阁的重臣发话了,大家也就偃旗息鼓了,就按徐阁老说的办! 孙传庭接着说道:“那就说点正事,诸位,大军押运着赈灾银及物资,行军太慢,甘肃镇军哗变,此事拖久了,恐成大祸,我意先行一步,去甘肃抚军,诸位意下如何?” 洪承畴思索道:“伯雅(孙传庭的字),你的想法好是好,只是如此一来,勇卫营岂不是要分兵,咱们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若是分兵,一旦有贼人袭击,后果你我担待不起!” 孙传庭哈哈大笑:“亨九你放心,我此去,就带小定国,不带一兵一卒!” 徐光启正色道:“胡闹,你乃五省布政使,若是路途出什么意外,如何是好,何况甘肃镇军内部情况不明,你不带部队,若是甘肃镇军反了,你可就有性命之忧!” 孙传庭豪气干云,笑道:“我乃朝廷亲封的五省布政使,持尚方宝剑,何人胆敢害我?徐阁老莫忧,我此行定然平安无事!” 徐光启摇晃着脑袋,想了想,正色道:“军国大事,由不得半点侥幸,我看就从勇卫营中拨出两百人给你,有些两百人在,就是甘肃镇军反了,也能护着你逃出来,你就别拒绝了!” 孙传庭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就没拒绝徐阁老的好意,他感激一笑:“那就谢过徐阁老了!” 徐光启笑到:“同朝为臣,又同地共事,何来谢之礼?” 孙传庭会心一笑:“徐阁老说的是!” 旁边沉默许久的越清越大人突然说道:“孙大人,甘肃镇军哗变,但能自回驻地,说明其忠心仍在,依在下看,大人可先暗中查明缘由,再因势利导,切不可急于求成,反倒弄巧成拙!” 这位大隐隐于市的乡野闲人,卖掉自己的小酒馆,抛弃自己安稳的生活,屈身于这救灾队伍中,一是应老友之约,二是国家危难,自己这个安稳生活也是朝不保夕,也是想出山救民! 既来之则安之,就当当这狗头军师吧! 孙传庭正色道:“越兄言语,在下谨记!” 孙传庭接着又环顾一圈,行了一个作揖礼:“各位,那我们就陕西见了!” 接着他又对着王在晋打趣道:“王兄,可看好了我们的三千兵马,这可是咱们屯田军的立身之本啊!” 王在晋也笑了:“孙兄,你且放心,定不让某人得逞!”说完王在晋还特意撇了撇洪承畴,神色玩味! 孙传庭心领神会,也是笑到:“是极是极!” 洪承畴无言以对! 其余众人公然大笑! 孙传庭骑上马,朝着小定国说道:“定国,还不走?” 小定国神色茫然:“啊?去哪?” 洪承畴听到这话,立马就作势姚搂过这个孩子不让他走! 王在晋眼疾手快,一脚就踹了过去:“费什么话?让你过去就去!” 小定国冷不丁挨了一脚,立马精神了,立马就跳上马背,娴熟的根本不像一个才骑几天的新手! 不一会,苍茫大地上,一队洪流策马扬鞭,肆意驰骋! 谁敢横刀立马? 第二十四章:一出好戏 崇祯三年十月 今日京师气氛格外不一样。 肃杀之气浓郁 有金石之声。 无他,今日乃是袁崇焕一案重审之日! 还是陛下亲审! 明朝有个独特的朝审制度,英宗时期,英宗深感人命之重要,人一旦处死则无法复生,故此下令于承天门外对死刑犯进行复审,朝廷三法司及各部高官,都会参与会审,场面之宏大,可见一斑。 袁崇焕都要凌迟了,还不叫死刑? 今日份的承天门外,入秋了,还略微有点凉意,因为有上午九点的朝审,因此每日的早朝也就匆匆结束了,今日早朝说实话大家也没什么战斗欲望,都等着待会那场大戏,所以今日份的早朝也就格外宁静,王承恩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然后大家就默契的结束了今天的早朝! 用过早饭,崇祯帝稍微小憩了一会,也就摆驾来到了承天门外,崇祯帝眯着眼,看着清晨的和煦阳光,今日天气晴朗,正和心意,他的心情也就格外的好,今日他精心准备了许久的一场大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承天门,也就是现在故宫的天安门,其巍峨雄伟就不需要我多说了,鎏金黄瓦、陡峭飞檐、三层楼式的古代风格、五座木牌坊的承天门正中,上书“承天之门”四字匾额。“承天启运”、“受命于天”,正大光明! 皇帝提前到了,大臣们是何等的老辣和消息灵通?朝廷高官们自然也就纷涌而至,不甘落后! “臣南居益,叩见陛下!”说话的这位老人乃是工部尚书南居益,曾经巡抚福建,适时福建遭遇荷兰海盗骚扰漳、泉二府,南居益聚兵破之,并筑城镇海港,平海患,是位能文能武的干才! “臣吏部尚书王永光叩见陛下!”说话的这位今年刚满七十的老人正是吏部尚书王永光,是位历经四朝的老臣了,宦海沉浮多年,是位威望极高的国朝重臣,就单单说其当过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如今更是六部第一的吏部尚书,数十年官场不倒,反而愈发身居高位,历代帝王荣宠备至,实乃朝臣楷模! 崇祯帝看着两位老人,笑着吩咐身边的人说道:“给两位大人看座,两位爱卿年事已高,今天就坐着听吧。” 两个老人赶忙谢恩! 随着时间推移,朝臣来的便是越来越多,崇祯帝吩咐到:“崔钱,给爱卿们上杯热茶,给爱卿们看座,今天倒是个好日子,没什么烈日。” 李瑰受命离京之后,接替其位的乃是这位崔钱崔公公,也是个能文能武的内侍,出身内书堂,本是李瑰副手,李瑰走了他干的还不错,也就自然而然的扶正了,但是这名字取得滑稽,催钱催钱,像个财迷! 崇祯帝复又对着下首朝臣们说道:“各位爱卿,时日尚早,都坐着说话,不要拘束才是。” 随着三声钟响,崇祯年间最重要最瞩目的一次朝审终于缓缓拉开序幕,作为天子,崇祯帝当仁不让坐于主位,三法司重臣居于下首,其余旁观臣子坐于两侧。 王承恩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带犯官袁崇焕!”,好嘛,这句话真是狠刑部审案的现学现用,堂堂内廷第一人,当上了审犯人的“传令官”。 今日的袁崇焕走路龙行虎步,雄赳赳气昂昂,一点也没有死刑犯的觉悟,也没有丁点的害怕,这原因有二,其一呢自然是他自己本人问心无愧,那么自然不觉得自己是错了!其二呢,崇祯帝打着巡视锦衣卫衙门的旗号私底下见过他,给他吃了定心丸,既然知道自己死不了,那还怕什么? 何况今日还看到了几个老熟人,锦州总兵祖大寿,这个袁崇焕的心腹大将,在听说袁崇焕入狱后仓皇逃离京师的猛将此时面色稍有缓和,他此行也是见自家大帅之事事有转机,才冒险赴京。 另外还有此时镇守通州的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虽然未入阁,但与阁臣无异,甚至此内阁中一些阁臣的品级更高一些,他与徐光启都是朝中公认日后要入阁的重臣! 孙承宗也是明末文武双全的典范,天启年间曾督师辽东四年,整顿兵政,加强防务,数次打退建奴攻势,可谓辽东的擎天玉柱,有开疆拓土、定鼎乾坤的大功,在辽东威望卓著,去年十一月清兵绕道蒙古入关,京师告急,因得罪阉党的孙承宗被重新启用,以兵部尚书衔出镇通州,袁崇焕被逮捕入狱,辽东慌乱,也正是他安抚住辽东众将,才不至于发生内乱! 今日主审的虽是帝王,但帝王其实更多是在上首坐着一观而已,毕竟帝王不能亲自下场不是,那么这重审的任务,还是交到三法司手中,只不过皇帝亲眼看着审案便是! 何况皇帝今日可是准备了一份大礼,给某些肆意妄为的胆大包天之人! 今日三法司三位主官也是早早到来,各自坐定,老神在在,刑部尚书郑三俊、督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大理寺卿袁弘勋,这三人随便一个,至少都是正三品的大员,至于三个衙门的其余官员,自然都坐在一旁,今日他们不是主角。 崇祯帝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现场氛围顿时一变,朝臣个个神态严肃,正襟危坐。 只见大理寺卿袁弘勋上前一步,大声道:“犯官袁崇焕,对于三法司所判三大罪状,你可认罪?” 要是袁崇焕来个脱口而出的:“我认罪”,那么今天就不用审了,直接收工。 这袁弘勋的一问乃是既定程序,就是问问犯人,今天皇上在,对我们的判决有异议吗?要是有异议,就得重审! 袁崇焕眯着眼,仿佛没有听清的样子:“敢问是哪几大罪状?” 袁弘勋是何等老辣,每年审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里会被这种伎俩拿捏住,他轻咳一声,朗声道:“经刑部郑大人、督察院曹大人以及下官共同审定,案犯袁崇焕无朝廷谕旨,擅杀边帅毛文龙,此罪一;无朝廷旨意,擅自与关外奴酋议和,此罪二;与关外奴酋勾结,擅放奴酋大军入关,荼毒京师重地,此通敌叛国罪也,此其三;以上三大罪,皆是罪证确凿,犯官袁崇焕,你可认罪?” 袁崇焕神情不变,相反,他嗤笑一声,似乎在嘲讽着什么,他缓缓开口道:“且不说此三罪都是无稽之谈,敢问袁大人,你可有证据?” 好嘛,袁大人质问袁大人,袁大人又反问袁大人,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两人,如今却是相看两厌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此时旁边刑部尚书郑三俊发话了:“犯官袁崇焕,你可是杀了东江镇帅臣毛文龙?” “毛文龙索响无度,贪得无厌,我百般忍让,其人居功自傲,目中无人,长此以往,必成大患,我为何不能杀?” “那你可曾上报朝廷?” “若是上报朝廷,必会走漏消息,要杀毛文龙必会更难,况且我曾向陛下上过密折,请示过陛下的。” 好一个袁崇焕,真是胆大包天,他哪里上过折子,这是要陛下选择,要保袁崇焕,就要捏着鼻子认,不保他,就可以不认,可是若是不保,今日重审有何意义? 况且崇祯帝说心里话,对杀毛文龙一事,他并无太多恶感,因为毛文龙是有功,但不断索响也是事实,仗着有功,肆意妄为,俨然边镇割据之势,此风决不可长。 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袁崇焕竟然敢给他崇祯帝甩锅,事后崇祯帝也定要好好敲打一番! 望着众臣投递过来的视线,崇祯帝脸色平静,尽管此时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他缓缓说道:“朕确实收到过折子,但未曾批准,但毛文龙此人朕知道,崇祯二年,光是东江镇一镇的饷银就高达近百万两,户部毕爱卿在吗?国朝如今国库存银多少?” 今日又打算当隐形人的毕自严又是同样的躺着中枪,苦笑一声,他出班说道:“回陛下,扣除移交给陕西的两百万两赈灾银,以及未交付的近六百万辽响,现在府库中存银近三百万两。” 崇祯帝听完冷哼一声:“看到没有,一个小小的东江镇,一年就要耗掉国库今年三分之一的存银!” 虽然崇祯帝没有表态,但其这番话,却是对袁崇焕无声的支持! “陛下,纵然毛文龙该杀,但袁崇焕未经请示,擅杀毛文龙乃是事实,决不能姑息!” 崇祯帝摆摆手:“朕心中有数,先议罪二罪三,再数罪并罚!” 听到此语,大理寺卿袁弘勋复言道:“袁大人,你可曾与建奴议和?” 袁崇焕怒目相向:“真是荒谬,袁大人你可说我擅杀毛文龙之罪,但绝不能污蔑我与建奴议和,我与建奴仇深似海,屡次大战,皆身先士卒,我会如此愚蠢,自断根基,与建奴议和?还有这罪三,我擅自放建奴入关?我固守的辽东固若金汤,建奴如何进的来?真是荒谬至极,难道满堂公卿无一人懂兵事?” 袁崇焕愤怒至极,他接着大喊道:“天可怜见,若是我私放建奴入关,如何会千里奔袭驰援京师?” 此时旁边一个刑部官员插嘴低声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计策?谋取救国之功?” 袁崇焕本就性情刚烈,哪里听得这种中伤他的歪门邪调,整个人都绷直了,双拳紧握,给人要冲上去揍人的感觉:“岂有此理,我袁崇焕忠心可昭日月,在辽东舍生忘死,为国御敌,不曾想朝中诸臣,竟是如此看待于我?” 那刑部官员接着说:“若是未做,你等何惧流言?” 袁崇焕神情坚毅,大声道:“我袁崇焕扪心自问,绝无半点亏心,我从未与建奴议和,也从未放建奴入关,皆是尔等诬陷于我。” 刑部尚书郑三俊听不下去了,这等于是公开反驳他们的审案结果,若是陛下听信,岂不是说他们三司会审是随意攀咬,诬陷臣子的场所,他踏出一步,沉声说道:“犯官袁崇焕,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如此狡辩,带人证!” 气氛骤变,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只见有三人在一队禁卫的看护下缓缓上前,一个言官模样的中年人,长相略微有些丑陋,五短身材,穿的确实正儿八经的督察院御史官服,一个军士模样的汉子,还有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汉子! 郑三俊厉声喝道:“尔等三人,速速将指认罪状向皇上禀告。” 只见那御史率先朗声道:“回陛下,臣乃北直隶监察御史钱宇,臣弹劾袁崇焕在建奴入侵京师之时“市米资敌”,养寇自重,定是其纵寇入关,荼毒百姓!” 崇祯帝如一尊泥塑菩萨一般面无表情,他沉声道:“此话可有真凭实据?” 钱御史朗声道:“陛下,臣身为御史,依太祖令,有“风闻奏事”之权,何况臣在得知后曾特地前往查看,袁崇焕部属确实曾采购大量粮米,这不是资敌,又是为何?” 此时一个满脸愤慨的中年武将忍不住出班说道:“陛下,末将祖大寿,实在无法再置身事外,末将跟随袁大人入关堵截建奴,血战千里,舍弃性命不顾,仍不改勤王之心,不曾想,竟被一个御史听到点市井消息就以“风闻奏事”而弹劾,毫无真凭实据,如此行为,岂不是寒了前线十数万将士的心。” 此话一出,顿时惹恼了在旁坐着的诸多御史,这相当于骂了整个督察院,顿时群情激奋! “大胆祖大寿,你一个边关小小总兵,竟敢妄议太祖祖制,该当何罪?” ““风闻奏事”之权乃是太祖亲命,我督察院沿袭两百年的制度,你祖大寿竟敢随意污蔑,该当何罪!” “陛下,臣要重重弹劾锦州总兵祖大寿,不尊祖制,肆意妄为,该杀!”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意识到自己惹不起这满朝的御史,祖大寿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他补救说道:“陛下明鉴,末将绝无半点不敬太祖之意,末将只是一时愤慨,这位钱大人毫无证据,仗着有“风闻奏事”之权就肆意弹劾边关帅臣,末将不服,请陛下明鉴!” 崇祯帝打断了刚想出声的钱宇钱御史,他缓缓说道:“此时不是讲什么祖制的时候,袁崇焕,我问你,你军中为何在京师腹地大肆购粮!” 袁崇焕梗着脖子,一言不发,似乎不想辩解! 祖大寿闻言,大声说道:“陛下明鉴,此事实在不是钱大人想的资敌之意,我辽东众将从锦州宁远千里奔袭救驾,所带的干粮所剩无几,陛下当时又严令我等不准进京,袁大人无奈,只得令军中将士合力出资购粮,这才让将士们吃饱了肚子杀敌啊!” 这里面有扯出一个崇祯帝很昏庸的事情了,崇祯二年十一月,建奴入关,攻击北京城,与京师禁军和袁崇焕等勤王大军会战于京师城外,连日征战,勤王大军困苦不堪,急需休整,崇祯帝竟然不允许大军入城稍事休整,使得袁崇焕只能率军在城外露宿,同皇建奴皇太极等人进行野战,士兵怨声载道,若不是袁崇焕威望甚高,只怕将士就要哗变。 当然了,如今的崇祯帝也意识到自己当时的错误,他听得祖大寿的言语,心中略微有些汗颜,自己当初真是瞎指挥,现在细细回想,真是悔不当初! 崇祯帝岔开话到:“郑爱卿,其余两个证人有何证据?” 很明显,崇祯帝并不想提之前的糟心事,虽然他自己也认为做错了! 那个军士模样的汉子,之前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今天可谓是他破天荒的头一回面圣,他战战兢兢说到:“回、回、回、回陛下,小的姓李叫东,在辽东宁远当差,小的曾亲眼看到有剃光了头,后面扎了小辫子的建奴人进入袁大人的营帐,千真万确,小的绝不敢欺瞒陛下!” 袁弘勋听完大喝一声:“犯官袁崇焕,你还有何话说?” 袁崇焕悲愤异常,憋屈的很:“那是去年来我军中下战书的建奴来使,你个李东,你只看到了建奴进我营帐,难道没看到我将那几人轰出账外吗?” 旁边孙承宗也出班说道:“回陛下,确有此事,奴酋皇太极去年曾派使者招降袁大人,袁大人当场就将几人轰出帐外,当时大军数万人,皆可作证!” 崇祯帝眯着眼,盯着这个叫李东的男子:“李东,你如实告诉我,你可曾听到袁崇焕与那几个建奴说了什么?” 被皇帝盯着看,一般的大头兵如何扛得住,这李东当场吓得三条腿都软了,他颤声道:“我、我、我,回陛下,我看到有建奴进入袁大人营帐后,很害怕,就跑了,后面的事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旁边郑三俊冷哼一声:“李东,你之前指认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亲耳听到袁崇焕与建奴密谋议和,还说袁大人要私放建奴入关!” 这李东蒙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说过这番话? 他哭丧着脸,大哭道:“皇上明察啊,小的可没说过这番话啊,这一切都是这些当官的老爷在胡编乱造,小的只是俱实禀告啊!” 好家伙,这两人事先怎得未曾通气?竟闹出堂前翻供的笑话,是说银子给的不多? 其实里面真正的缘由,很简单!皇帝陛下出手了! 别看明面上崇祯帝什么都没做,似乎天天在养心殿处理政务,并不关心重审之事,事实上,障眼法而已,迷惑某些人的伎俩罢了! 事实上,崇祯帝已经命骆养性查明案情,将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查的一清二楚,知道这所谓的三个证人皆是某些官员事先串通好的傀儡罢了! 既然是傀儡,某些人能用,怎得我皇帝用不了? 令其堂前翻供,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插个题外话,袁崇焕的所谓三大罪,其实均是莫须有的罪名,这也就某些互相勾结的官员底气不足的真正原因所在! 其实能在太和门有一席之地的臣子,都不是傻子,没有人会傻到相信袁崇焕会做所谓通敌的事情,归根结底,是袁崇焕得罪了人,得罪了大部分朝臣,所以无人为其说话,所以才会在正史中以此三大罪而被凌迟处死,令天下冤之! 袁崇焕本就与魏忠贤之阉党不和,则袁弘勋等魏阉遗党自然成了迫害袁崇焕的急先锋加主力军,而袁崇焕性情刚烈,不然也不会有愤而辞官的举动,其不肯趋炎附势,不肯掺和党争,那么如东林党、新浙党等人也不会为其鸣不平,甚至能做到袖手旁观不添油加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那么作为他的好友兼战友的孙承宗、祖大寿等人,除了一个孙承宗勉强还有些分量,其余祖大寿等人均是武官,说话也不管用,而孙承宗势单力薄,能做的有限,也就造成了如今袁崇焕明明抵御建奴有功却要被问罪的可笑局面! 崇祯帝皮笑肉不笑的道:“哦,是嘛,那可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崇祯帝接着又盯住剩下一人:“那你呢?你又有什么说辞?” 继被袁弘勋收买之后又被锦衣卫威逼恐吓的所谓草民,早已经是被策反的自己人,况且被皇帝这么盯着,还带着怒火,他早就吓得肝胆欲裂,他颤声道:“小的只是一个小老百姓,是袁大人指使小的,令小的说成是关外逃回的难民,指证袁大人与建奴勾结,暗中议和,小的收了袁大人100两银子,小的该死。” 还没审,就全招了! 崇祯帝指了指袁弘勋和袁崇焕:“说清楚,是哪个袁大人指使你指证哪个袁大人?” 那汉子瘫倒在地,哭着道:“是袁弘勋袁大人令我指证袁崇焕袁大人!” 袁弘勋脸色刷一下的变得雪白,他厉声道:“血口喷人,我何曾指使过你?你竟敢如此诬陷于我。” 那汉子听完怒了,白眼狼啊,幸好我弃暗投明了:“明明是你令我如此做的,你还不承认?我跟袁崇焕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指证他?” 袁崇焕在旁哈哈大笑:“袁弘勋,你也有今天,自作孽,不可活,狡辩不了了吧?” 满朝大臣一片哗然,震惊异常,没想到竟是如此缘由,一些与袁弘勋牵连甚深的朝臣甚至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他们都是知情者或者参与者,此事暴露,他们难逃一死! 甚至郑三俊和曹于汴两个人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恐惧,他们两个是此案主审之一,郑三俊是知情者和纵容者,而曹于汴是著名的不管事只收钱的御史,说是三司会审,但他只是挂个名而已,然而不论如何,这两人,今日必定难以脱罪! 没想到今日成了如此局面的袁弘勋袁大人深知自己已经是无路可退,他咬牙坚持说道:“胡说八道,我不知此人为何突然攀咬于我,但袁崇焕你之罪行,罪证确凿,外面还有无数人可以指证你的滔天罪行!” 崇祯帝难得的露出了讥讽的神情:“哦,是嘛,骆养性,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好几人来到殿前,均是一副平民打扮! 骆养性指着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道:“回陛下,此人乃是袁崇焕帐前亲卫,他供认那日建奴人入军中大帐乃是下战书劝降,被袁大人轰出大帐,狼狈而走!” 他又指着一个老人说道:“此人乃是袁弘勋袁大人家中管家,他供认前次三司会审乃是袁弘勋联合众多朝臣一手操纵,所谓人证皆是事先串联,为的就是将袁崇焕袁大人置于死地!” 他接着指着一个中年汉子说道:“此人乃是京师人士,曾亲眼目睹大军行军作战。” 他停顿了一声,对着中年汉子缓缓说道:“朱竿,你自己说吧!” 谐音“竹竿”的中年汉子闻言苦着个脸,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皇上,各位大人,小的只是个京师里卖些吃食的小贩,京师戒严时刚好在城外叫卖,来不及回城,曾亲眼看到袁崇焕大人的军队在城外与建奴血战,誓死不退,保卫京师,端的是好汉子,咱那时候就想,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而且袁大人的军队也不进城,就在城外驻扎,绝不扰民,与民秋毫无犯,小的还看到一个异常勇猛的大将,长得有些像关外人,他手里一杆铁枪,耍的那叫一个威风,只是看过他一次带兵冲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听别人说是战死了,这样好的汉子,怎么就死了呢!” 这汉子说完,低声叹了口气,语气也低沉了起来:“后来官府里的老爷们突然派兵把袁大人抓了起来,说他通敌,小的就想不通了,如此忠勇杀敌卫国的袁大人怎么会是叛徒呢?小的怎么也不相信,就想着哪怕拼了这命不要,也要给袁大人伸冤,断不能让这样好的汉子含冤而死!” 崇祯帝插嘴问道:“此人是谁?” 祖大寿面露痛苦,出言道:“陛下,若是臣猜的不错,乃是战死的总兵官满桂,其人杀死建奴十一人,身中数箭,面北而死!” 他苦涩一笑,充满苍凉:“不瞒陛下,他与我同是军中袍泽,我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满桂是个豪迈的汉子,他是关外逃回来的汉子,满腔热血要杀敌报国,如今战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崇祯帝喃喃自语:“都是好汉子,都是为大明朝出生入死的真英雄!” 这汉子还想说什么,袁崇焕已经眼含热泪,他紧紧抓着这汉子的手:“我就知道,大明朝还是有很多如你这般的男儿,怀有忠义之心,我就知道,这个我为之而死的大明朝,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竹竿”汉子也低低抽泣一声:“袁大人,我是个不识字的粗人,当不得你如此言语,只是今日你若死,我也就跟着死在这了!” 袁崇焕不再看向这竹竿,而是死死盯着袁弘勋,大声说道:“不不不,你比某些熟读诗书的人,更有圣人之心,更有家国之心。” 真相大白! 崇祯帝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今日依旧准备好了要大开杀戒,就不急在这一时,他接着说道:“那建奴是如何入关的,兵部梁廷栋,查清楚了没有?” 梁廷栋作为兵部尚书,此为其职责所在,他朗声道:“建奴是绕道蒙古,从蓟镇喜峰口突破长城,直扑京师!” “那是谁的防区?” “是蓟辽总督刘策刘大人。” “传旨,刘策守卫不力,致使建奴入关,免去其蓟辽总督之位,押回京师,令孙承宗暂代蓟辽总督,整顿蓟辽防务。” 崇祯帝接着看向刑部尚书郑三俊、督察院曹于汴、大理寺卿袁弘勋:“三位爱卿,可还要审了?” 前两人则是尴尬一笑,摆摆手示意没有了!后一个则是面如死灰,犹如要死前挣扎一番:“陛下,袁崇焕擅杀毛文龙,不听号令,可是死罪啊!” 崇祯帝嗤笑一声:“那袁爱卿你自己呢?”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为国扫除奸佞,臣何罪?” 崇祯帝哈哈大笑:“好一个忠心耿耿啊!” 崇祯帝笑完,猛然间神色狰狞,厉声喝道:“诬陷国朝大臣,致使有功之人蒙尘,为了党争不顾一切,为了一己私欲,置国家于不顾,这就是你的忠心?国朝就是被你们这些自诩忠心的臣子祸害成如此模样!” 崇祯帝接着大声说道:“来人啊,将此人打入诏狱,严加审讯,查抄家产,充入内库,其党羽统统押入锦衣卫,听候处理,郑三俊、曹于汴审案不公,是非不分,革职查办,御史钱宇,肆意妄为,诬陷忠良,革职查办,家产充入内库。令次辅温体仁坐镇刑部、督察院、大理寺卿三司,严加整顿,尸位素餐者、贪腐者、勾连者,一律严惩!” “袁崇焕抵御建奴,救民于水火,于国有大功,但其肆意妄为,擅杀边帅毛文龙,功过相抵,褫夺一切官衔,暂代辽东巡抚,戴罪立功!” “京师义士朱竿,慷慨有忠义,特赐忠义匾额一块,若其愿从军,如今勇卫正在扩编,可入勇卫营!” 一口气说完这些的崇祯帝依旧不肯罢休,他接着大声说道:“诸位爱卿,尔等皆是国朝重臣,王尔等尽忠职守,匡扶社稷,莫要如这袁弘勋一般,为个人私怨,枉顾国朝安危,陷害边关重臣,此乃无可饶恕之悖逆之举,卿等当以此为戒!” 满朝大臣,纷纷跪地:“臣等谨遵圣喻!” 好一出官官勾结、肆意妄为的国朝大戏! 第二十五章:三人行,必有我师 京城城东田字巷,巷口正对面有一间不大的酒楼铺子,酒楼老板是个寡居多年的悄妇人,倒不是说姿色是如何的清丽脱俗,就是那胸前的风景,颇为雄伟壮观! 男人嘛,食色性也,喜欢的无外乎翘臀、丰胸、好身段,这妇人样样都沾些,身段也丰腴,因此虽然酒楼刚开不过个把月,但酒楼的生意已经是异常红火,常常人满为患! 虽然人来人往的,大多是些粗鄙的汉子,人人嘴里口吐芬芳,天天之乎者也的脏字一个个的往外蹦,反正不要钱! 这老板娘也是个豪爽性子,对于一些个荤话黄段子,她也就一笑而过,兴致起来了还要回一个,礼尚往来不是,什么“妹妹今晚可有空闲?哥哥来陪妹妹看店可好?”老板娘就抛了个媚眼:“好啊,哥哥,妹妹的门随时开着,就怕哥哥不经事,耽误了大好春光!” 京师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对于酒楼老板娘这种俏寡妇来说,没人惦记好像都说不过去,之前就传出朝廷某位在御殿也有一席之地的大人某日正巧撞上了,来了这酒楼小饮一杯,一见老板娘既断魂,当下便要纳妾,迎娶入府,正当酒客们人人都觉得以后要没有眼福了的时候,这老板娘直接就婉言谢绝,说自己在亡夫墓前曾许诺,要为其守节,断不能再嫁!个中是真是假,无人得知! 但是那位大人吃了瘪,又不好当场强抢,哪肯善罢甘休,便收买了些地痞流氓一连几日不见日日来酒楼捣乱,想逼着老板娘就范! 来此喝酒的其他酒客,大多是些市井小民,妄想来此偷偷腥的小人物,哪里见过这场面,就是有几个年轻的见此情景要做出头鸟,试图自此赢得美人心的汉子,在听的那位大人乃是某部侍郎大人后,也是瞬间缩了卵,屁都不敢放一个! 正当街坊邻居们要看看这风流寡妇要如何应对时,这侍郎大人倒是先偃旗息鼓,没有下文了,那这个地痞流氓再闹了几日后,听说惊动了巡城的兵士,给拖进牢里一顿招呼,彻底的是再也不敢来了! 如此一来,便传出了这小娘子是朝中某位大人物在外养的私房,那位侍郎大人得罪不起,挨了弹劾,溜之大吉了! 自此之后,这酒楼就再没发生过这种事,那些粗鄙汉子荤话照说,小手照摸,只是再也不敢有什么企图就是! 要说这小酒楼不过是京师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那么酒楼街对面往里第三个宅子,先帝亲赏的一栋五进三院的大宅子,里面住的人,那可就是个真正的大人物了! 谁啊! 正是今年67岁的中极殿大学士,以兵部尚书衔出镇通州的孙承宗孙稚绳! 前几年孙承宗与魏逆交恶,辞官回乡,这宅子便空置了许久,甚至积了厚厚一层灰,屋檐上都结了满满的蛛网,略显荒凉! 去年年底,孙承宗临危受命,入京受命出镇通州,别说回这宅子,就连京师都未待足一天,就马不停蹄北上通州,故此这宅子依旧闲置了下来! 今日这宅子,但是难得的多了几分人气,一个中年汉子指挥着几个军士模样的汉子在前前后后的打扫,要好好扫扫这厚厚的灰尘! 正是这家的老主人,难得的要回来住了! 这中年汉子是孙家的家生子,连名字都是主家给起的,他爹爹就曾是孙承宗的贴身亲卫,之后年迈,便卸了差事,换这名字叫孙武的儿子来孙承宗跟前听用! 这孙武人如其名,照顾人的差事属实做的不咋地,但武艺了得,是个杀人拿手的主,这孙承宗感念他家两代人的忠心,也就不在意这孙武在生活上的一些糙事! 这不,这会院子里就传来孙武特有的大嗓门:“唉,我说,二麻子你这个孬货,老爷的卧室怎么没打扫,待会老爷回来住哪啊?你还想不想在这待了?这点事也干不好!” “唉,我说,大头,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让战马给踢了?你看看你看看,这客厅上的蜘蛛网还没弄掉,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这大头也是个憨憨的主,听完就顶了一句:“你个假兵圣,在这装什么?有本事你来干?就知道在这说,光说不干的家伙!” 这孙武因为和某位历史上有名的人物同名,便给人起了个“假兵圣”的绰号,他不仅不生气,还很开心,认为这是夸他是个带兵的将军! “咋的?不服?来来来,咱两打一架,打赢了你休息,我来干!” 这大头空有大头,身板却很瘦弱,哪里打的过孔武有力,常年练武的孙武,他嘟囔着:“就知道仗着武艺好欺负人,老爷还武艺一般呢,你怎么不去跟老爷干架?” “嘿,我这暴脾气,看来今儿个必须要收拾你了?”这孙武说完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此时门口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是谁要跟我干架啊?来来来,今天正好松松筋骨!” 正主到了! 这孙武一看老爷回来了,赶忙上前,挤出一抹微笑:“老爷,是这大头,他要跟老爷干架呢!” 这大头听了,顿时就委屈极了,一个七尺的男儿,瞬间就委屈巴巴,眼泪就要在眼眶打转,模样滑稽极了! 孙承宗苦笑一声:“别闹了,没看老爷我今儿个有客人?赶紧去奉茶!” 可不是嘛,旁边两人已经是笑意吟吟的盯着众人,仿佛在看乐子! 这孙武脸皮厚的很,也不害臊,答应一声,就进院子准备去了! 孙承宗爽朗一笑:“元素(袁崇焕的字)、复宇(祖大寿的字),你我三人,今日复相见,快入屋一叙!” 旁边两人可不就是袁崇焕,祖大寿么! 堂屋下,三人坐定,袁崇焕看着两个故友,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恍如隔世,想起年初,三人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志同道合的盟友,然而短短半年不到,他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了一遭,尝遍世态炎凉,可说是命途多舛! 袁崇焕唏嘘一声,有些恍然:“稚绳、复宇,实不相瞒,能与你们再次相见,我已经深感上天垂怜了!” 祖大寿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末将随大帅征战沙场多年,不曾怕过,但这半年,确实害怕的很,大帅蒙冤,末将一直都寝食难安!” 孙承宗不好跟着起哄不是,他毕竟是忠于皇帝的,况且皇帝陛下刚刚提拔他为蓟辽总督,于情于理,都不好跟着抱怨,他打圆场到:“幸得圣天子在位,才不让袁弘勋这等小人得逞,还元素一个清白!” 其实归根结底,是袁崇焕和祖大寿二人关系更好,孙承宗与他们总归少了些时光去交流,袁崇焕此人又是性情刚烈的人,从不屑去与人结交,人缘也不好,今日三人相聚,还是孙承宗牵的头,而袁崇焕和祖大寿日后还要在孙承宗这个新任蓟辽总督手下做事,这个面子自然要给! 袁崇焕也是心有戚戚然:“不瞒你们,我本以为自己此番必死无疑,没曾想天子似乎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为我洗脱冤屈,还为我彻查了此案,令我感动万分。” 说完此话的袁崇焕,突然压低了声音,有些做贼心虚一般对其余两人说道:“不瞒你们说,陛下曾经来过锦衣卫召见我,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跟他打了一架,还踹了他几脚!” 其余两人呆若木鸡,伸起一根大拇指:“你牛!” 袁崇焕装作得意洋洋的样子:“一般般啦!你别看陛下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其实还蛮有力气的,要不是我这两年练过,还不一定打得过呢!” 其余两人看着这幅嘴脸:“袁蛮子,你可真是一个好汉!” 三人相视大笑,尽欢而散! 此时正在养心殿内批阅奏折的崇祯帝打了个长长的喷嚏:“有人在骂我?” 天色好醉人啊! 第二十六章:义军也有大计划 一场原本谁都认为是过场的重审,来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随着真正的此案人证物证纷纷浮出水面,正三品的大理寺卿袁弘勋被直接下狱,两位正二品的部堂高官被免职,被牵连者数十人,这就成了京师当下最大的谈资,连之前轰轰烈烈的纳捐之事也成了靠边站的倒霉鬼! 而京师对于正三品大理寺卿袁弘勋的风评,刚开始还是将信将疑的态度,再加上跟其关系亲近的很多魏阉余党的胡乱散播消息,要扰乱视听,就使得形势更加扑朔迷离! 不过当一个消息传来,令京师流传的各种消息瞬间偃旗息鼓,开始一边倒的痛骂袁弘勋此人是祸国奸贼,是国朝罪人! 什么消息呢? 很简单,锦衣卫抄家,在京师众目睽睽之下,竟陆续搬出数十个装满金银的铁皮木箱,按照一箱近五千两来算,光是现银,就搜出不下二十万两! 此外,还有各种珍奇的古玩字画,名贵桌椅啊,名下的铺子啊,光这些,就能值下一个二十万两! 而且京师市井间的小道消息,这袁大人在老家还是个大地主,家族在浙江那边也是响当当的有话语权的家族,良田数千顷,仆役数百人! 好家伙,这是个家资近百万的大家族! 按照袁弘勋正三品,每年近400两的俸禄算,他要努力工作2500年,不吃不喝,才可能有如此家资! 这消息传出,不惹众怒? 崇祯帝听到消息也是愤怒至极,也愈发看透了某些人成天挂在嘴上的所谓忠心不过是欺骗,是他们敛财的保护伞,朕天天咸菜就米饭,衣服破了还自己缝缝补补接着穿,为了这个大明朝殚精竭虑,你袁弘勋倒好,一个大理寺卿,家资近百万,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豪掷千金。 “骆养性,这次你们锦衣卫差事干得不错,我给你记上一功。”养心殿内,皇帝陛下虽然震惊于袁弘勋的家产,但对于此次锦衣卫的功劳,还是看在眼里。 他接着说道:“如今日子也过去一月有余,朕也看得到,你是用心整顿了锦衣卫内部的,你费心了!” 骆养性堆笑道:“承蒙陛下夸奖,这都是臣份内的事,是应该做的。” “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就要赏,从袁弘勋二十万现银里拨十分之一出来,你给下面的人分分,要想他们用心做事,该有的赏赐要有。” “臣谢陛下赏赐,锦衣卫上下必感念陛下恩德。” “你把锦衣卫好好带,就是对朕最大的忠心,这次查抄,你手下的人有没有手脚不干净的?” 骆养性赶紧跪地,大声道:“陛下,臣一直严加约束属下,严禁中饱私囊,严禁手脚不干净,请陛下放心,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 “你们锦衣卫有功,朕肯定会赏,但若是瞒着朕发两次财的,可要掂量掂量,有没有拿钱的本事!” 骆养性赶紧大声表忠心:“请陛下放心,臣定严加管束,使锦衣卫成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剑!” “下去领赏银吧!” 待骆养性走远,崇祯帝坐在御座上,疲惫地揉了揉脑袋,昨晚没睡好,精力实在是不济,旁边王承恩看着,也十分心疼:“皇爷,此时也无事,要不奴婢侍候皇爷去休息一会。” 崇祯帝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了另一件事:“大伴,你说陈继盛和刘兴祚哪个更适合当东江镇总兵官?” 王承恩听了,也是十分惊讶:“陛下,奴婢只知道侍候陛下,对这些朝中之事并不懂,奴婢不敢胡言乱语。” “你呀,这么小心,怎么?怕被戴一个宦官干政的帽子?说吧,朕恕你无罪!” “那奴婢就斗胆说了,依锦衣卫和东厂调查来看,两人都是忠心耿耿的猛将,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奴婢也不好说谁不适合担当东江总兵官,奴婢只是觉得袁崇焕袁大人如今暂代辽东巡抚,若是以陈继盛为东江总兵,其是毛文龙心腹,奴婢怕两人会有间隙,破坏辽东大局。只是如此一员猛将,弃之不用又太过可惜,所以奴婢也不好妄断!” 崇祯帝半躺在椅子上,双指轻敲额头,若有所思! 其实此事早在九月底就该尘埃落定的,只是陕西急报,打乱了部署,再加上袁崇焕一案,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如今已经是不能在拖了! 良久过后,崇祯帝轻呼一口气,对着王承恩说道:“着内阁拟旨,刘兴祚加兵部侍郎衔,加总兵衔,出任东江镇总兵,陈继盛加总兵衔,调任勇卫营副将。黄得功加总兵衔,升任勇卫营主将,周遇吉加总兵衔,任勇卫营副将,骑兵主将。” 崇祯帝一通发号施令完毕之后,接着缓缓说道:“大伴,朕近日实在是太忙,无法分心关注宫内之事,这宫里的整顿和承钱司的钱袋子,你可要给朕看住了,之后有空闲,朕会去看看的,现在就要大伴你多费心。” 王承恩抬起头,看着崇祯帝笑着说道:“皇爷哪里的话,奴婢本就是为皇爷办事的,这都是分内之事,皇爷放心,奴婢定会为皇爷把这宫里看好。” 崇祯帝拍了拍王承恩的肩膀:“大伴,这天下,你我齐心协力,当中兴!” 且不提养心殿内如何一副君臣相宜的温馨画面,远在千里之外的陕西,确实暗潮汹涌。 这几日,随着朝廷派新任命的陕西四人组及勇卫营官兵南下,陕西群寇里也是人心惶惶,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消杀气氛。 陕西境内最大的几股所谓的义军,府谷的王嘉胤,米脂的张献忠,安塞的高迎祥,宜川的王左桂,如今加起来已经有数万众了,直接威胁到陕西及周边山西、河南等地的官府。 说其崇祯年间爆发的农民大起义,真正细说的话,写本书都讲不完,其中牵扯之多、之杂,在整个天朝历史都是极其罕见的,我在此简单的说几点。 其一就是人口的大增长,崇祯年间大明已经接近一亿两千万的人口,人口的剧烈爆发,但耕地和食物并没有随之增加,在民间吃不饱已经成了常态,这是诱因。 其二就是社会矛盾,官府的腐败,商人大地主的残暴剥削,朝廷的诸多税赋,到头来都压在农民身上,本来就吃不饱,还要被压迫,如何会不反抗? 其三就是环境,明末的小冰河气候,前期的南涝北旱,北方无水,南方洪灾,北方持续了十几年的干旱,整个北方大地都被波及,可以说整个崇祯在位的十七年北方都是大旱,到后期连山西的汾河、漳河,河北九河俱干,而随着旱灾和水灾而来的是瘟疫和蝗灾,简直是上天的一次大屠杀! 为何我在心里一直认为崇祯帝要中兴大明是无比的困难? 为何崇祯帝正史中会愈发的暴躁和猜疑? 换位思考,连年大旱,文官们就说天灾是上天示警,是君王失德,逼得崇祯帝在位期间发了四次罪己诏,上天不眷顾,说什么都白搭,崇祯帝自己精心安排的任命,次次都取不了效果,换做谁,都得急眼! 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在崇祯帝这边! 近几日,王嘉胤、张献忠、高迎祥、王左桂几部义军之间探子来往频繁,联系紧密,颇有联合之势! 流寇流寇,就在一个流字,没有固定据点,没有大本营,打到哪算哪! 可以说,明末的流寇,成在一个流字,也败在一个流字! 那么四部流寇要联合起来做什么呢? 为了那批赈灾银和物资! 足足五百万两的赈灾银,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有了这笔钱粮,招兵买马,壮大自己他不香吗? 钱财的魔力是无穷无尽的,它可以让本来有着众多矛盾的各部义军纷纷握手言和,同仇敌忾! 毕竟,尝过了烧杀抢掠的快感,谁还愿意回到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中去? 一刀一个官老爷?一枪一个土财主,女人随便玩,银子随便花的造反生活这么多姿多彩,谁还会愿意再回到农田中去苦哈哈,还要给官老爷、土财主们做狗! 所以这就是崇祯帝对原三边总督杨鹤的最大不满,事实已经证明,杨鹤你的安抚那套行不通,你安抚的众多叛军全都重新反叛,你杨鹤还要一力鼓吹你的那套剿抚方略,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也是崇祯帝决不能容忍的昏招! 这四部义军,虽然都在陕西境内,但其实离山西并不是很远,除了安塞的高迎祥稍远一些外,其余三部都在山西与陕西交界处,都是流窜作战! 此外,较大一部的义军还有名义上王嘉胤的部属王自用,飞山虎、黑煞神等! 这其中,数王嘉胤兵力最多,实力最强,还是众多义军名义上的领袖,张献忠、高迎祥、王左桂等都是他名义上的属下! 王嘉胤乃是边军逃兵出身,崇祯元年因饥荒举义,其人富有远见卓识,也是他在王二之后最先举起明末举义的大旗,号召陕西各义军要共同举事,合兵一处,是如今陕西义军的扛把子人物! 明末的起义源自轰轰烈烈的王二起义,白水农民王二于天启七年杀白水知县而举义,揭开了明末浩浩荡荡的农民大起义,而崇祯二年王二死后,起义的大旗便到了这王嘉胤的手中! 此次的义军聚义,也是王嘉胤广发英雄贴帖,邀各路义军前来共商大事! 陕西府谷,位于陕西省最北部,是山西和陕西的交界处,也是王嘉胤暂时的大本营! 王嘉胤举事后,带领手下所谓义军攻破府谷县城,和历史上的众多起义一般无二,都是同样的套路! 杀贪官,杀奸商,杀败军! 分田地,分粮食,分钱财! 解救广大被压迫的贫苦百姓,壮大自己的义军队伍! 至于这其中造成的死亡和巨大破坏,以及城中大量的滥杀无辜,奸杀妇女,抄家灭族等事,在替天行道的义军们看来,这都是起义路上必须要经历的嘛! 王嘉胤自个就带头收了好几个城中富户的貌美小娘子日日把玩不是! 老大带的好头,手底下人的军纪能好? 君不见,上吊投河之女子,日夜不绝! 其实呢,这也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府谷城将破之日,县尊张泽跪求城中富户捐钱捐物,派府中家丁前往共同守城! 结果只求得一个个闭门羹! 城中富户个个作壁上观! 既然守城之时未曾出力! 那么就别怪城破之日,家破人亡! 叛军可没有官府那么好说话,可以让你们安坐钓鱼台! 等叛军入城时,富户们才发现,投降无用,抵抗无用!只能等死! 那么,府中家眷之凄惨境地,能归咎于谁? 归咎于那个壮烈战死城头,被一刀枭首的张县令? 自作孽而已!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