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云梦古泽》 1954年 1954年6月,湖北的天气变得有点异常,天空中终日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雨水没完没了的下个不停,这都半个多月了也没有停雨的意思。 “老天爷是不是忘记了关口子呀?这样下去田里又得淹水了,建国你明天再去地里看下把田垄多开几个口子别让水积高了淹了稻谷,我明天还得去堤上换班防汛晚上就别等我回来吃饭了。” 一间土胚房子里爷孙两人围着一张油光的灰木桌边吃饭,说话正是对着大门坐的爷爷。 我爷爷生不逢时,从小就没爹没妈吃百家饭长大,后来参加抗日手拿一把大钢刀跟随部队南征北战,由于长年奔波落下了不少病根就申请回乡,四十多岁才经媒婆介绍娶了婆婆,后来内战打起爷爷带着全家逃难,奶奶和我爸妈在逃难中染病早逝,再后来爷爷就带着我流浪到了汉江边的小村庄住下来。新中国成立后全国土地改革人民翻身当主人,爷爷分配到三亩水田二亩旱地还有一头几户人家共用的耕牛,日子也终于安稳起来。 今年开春插好的早稻眼看着苗粗穗多,再过些时候就应该是个不错的收成,可是天公不做美这刚进六月梅雨就应时而来,往年下个四五天都算长的了,但是今年有点反常雨水一直在下连续半个多月都没有放晴过了,爷爷放心不下田里稻谷,让我明天去田里看下情况,这次下雨汉江水势疯涨而我们村靠近一个叫北角堤的堤坝,当地**下调令村里每户都得抽一个劳动力去防汛守堤,我们家就我爷孙两人也只能让爷爷去防汛我守家里。 “好的,爷爷。明天我起早就去,您别瞎担心。”,我应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去田里忙活直到中午,田里的水排的差不多了我才杠着锄头回家。今天爷爷不在家自己就随便做了点吃的对付一下,下午闲着没事坐在桌边用蓖麻皮搓麻绳,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扒在桌上睡着了。 突然有人疯狂的的敲打房门,“建国,快开门!”,是爷爷的声音我赶紧跑去打开房门,爷爷手里拿着铁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腿上的裤脚还沾裹着泥巴,爷爷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喘了口气说:“建国,快,快,赶紧收拾!北角堤撑不住了江水快漫过堤了,洪水马上就要来了,快我们赶紧走!”。 我爷俩在巴掌大的土屋里慌乱的鸡飞狗跳,我在床上被单下摸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着这些年来辛勤劳累换来的几张火车头五十元红票,我把钱放进衣服内袋里,用床单裹了一些常用的衣物背着就跑去找爷爷,爷爷在后屋扛着一**袋去年刚收的稻谷出来,我赶紧让爷爷放下现在赶紧逃命,那还能带着粮食跑呀!爷爷这人有点固执,一辈子靠着地里的粮食才有了现在的生活,心中很是不舍脸上老泪纵横被我拉着跑出土房,一路朝村口跑去。 整个村庄里面大人的叫喊声,孩子的哭喊声彼此起伏,村口小路上有许多早就得到消息的乡亲背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一路疾奔,我看得也跟着着急拉着爷爷紧紧的跟上前面人群。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听到身后有人大叫:“北角堤倒了洪水漫过来啦,快跑呀!”,大家顿时都慌了神拼了命的向前狂跑。 身后洪水如狂奔的野兽在咆哮,稻田、树林、村庄全都被吞噬在汹涌的洪水里,我不敢回头看身后,背起体力不支的爷爷努力朝前跑。 还没跑出几步远,“嘭”的一声,身后洪水瞬间就扑啸过来一下子把我拍倒在地,肆意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我们。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空中电闪雷鸣黄豆大的雨水不停的拍打在我身上,我竟然没有死双手紧抱着一根大腿粗的树干上,身下洪水还在奔腾周围一片漆黑,我哭喊着爷爷却无人应答只有洪水哗啦啦的流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我无力的摸着树干坐起来,身体又冷又饿脑袋昏昏沉沉的。忽然一阵叮叮声打破了沉静,像是阴沉的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我心中一紧扒开树干前端的树叶向外一看,嘴里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群面色惨白的人群行走在汹涌的水面上,人群里面男女老少都是一副木讷的表情,湿哒哒的头发上不停有水滴冒出滴落在僵硬的身体上随后顺着身体坠入脚下水里,人群边上行驶着一辆没有马匹的古代马车,马车全身上下泛着幽幽青绿色,车顶四角挂有一盏燃着绿色火苗的吊灯,“叮,叮”声正是从马车里面传出来。 一道阴风吹过掀起马车窗口上的黑色帘布,一张惨白的脸庞露了出来,两只血红的眼睛朝我看了一眼,咧着没有血丝的嘴唇微微一笑。一股阴冷的气息从我后背升起身体不由的直打哆嗦,昏沉的脑袋里立马跳出爷爷常给我讲的鬼故事“阴兵借道”。 爷爷曾经说过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趴下头千万别去看,憋住呼吸不能露出自己的阳气,不然就会被阴兵带走。我赶紧低下头憋住呼吸,心中祈祷阴兵赶紧离开。“啪”,一根细小的树枝被我的手臂不小心碰断,“叮,叮”声戛然而止,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慢慢抬起头向树叶外看去。 水面上行走的人群已经停下了脚步,马车的门帘掀起,一条绑着黑色臂甲的手臂伸了出来,细长的手指上拎着一个青色铃铛摇晃了起来,“叮叮”声从铃铛里传出来,铃声随着手臂摆动节奏变得急骤起来,我感觉到身体里面有股撕裂的疼痛,脑袋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拉扯出来。 就在这时,树下汹涌的洪水里面有一道灰白色身影从水里飘起挡在树叶前,这道黯然灰白的身影感觉好熟悉,我仔细一看紧咬的嘴唇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哭喊出来“爷爷”,泪水参和着雨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爷爷身影漂浮在我面前,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水滴,一滴一滴的落下,爷爷嘴唇慢慢张合了几下,我却听不到他的声音,十几年的陪伴爷爷说话的习惯我最熟悉不过,我知道爷爷他在告诉我,“好好活下去。”。 还没来得及问爷爷发生了什么,马车前的铃声变得更加急骤,爷爷的身影不停的颤栗起来,脸上和蔼的笑容正在一点一点消失,我伸手想去扶住爷爷,可手却直接穿过了爷爷身体,爷爷摇摇头挥手丢过一颗灰蓝色珠子给我。 爷爷的身影随着铃声慢慢朝人群飘去,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爷爷跟随着人群慢慢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我知道爷爷他走了,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我唯一的亲人离开了。 二叔古董店 一夜哭泣让筋疲力尽的我在树枝上昏睡过去,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房间的墙上还挂有一块大黑板上面工整的写着“肃静”,地上并铺着几张大草席。 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我看到身边有一个中年人背靠墙壁盘腿坐在我头边打瞌睡。他一身整洁的灰色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插有一支掉漆的钢笔,满脸胡渣的脸上透着一股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镜框上留有几处修补的痕迹,黑色寸头夹杂着些许白发靠在墙壁上。 这个人我从来没过见过,他是谁?为什么守在我身边?我心中疑惑重重但是不敢打扰到他休息,就悄悄爬起来走到外面,原来这里是一座学校,外面操场上搭满了临时的军用帐篷,许多戴着白色红十字袖章的人在帐篷之间穿梭,远处校门不停有轰隆的军用卡车进进出出,我不敢乱走傻站在门前晒太阳。 “建国,你醒啦!”,一道独特的沙哑声从背后传来,我回头一看是那位中年男人,我没有回答他,反问“你是?”,男人抬了抬鼻上眼镜脸上一笑,“我叫王安国是你二叔,你属猴八字是壬申戊申癸丑,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 这个自称是我二叔的男人告诉我,他看到报道洪水消息后连夜从北京赶了回来,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洪水一夜之间把大半个县城淹没在十米多深的水下,后来拖了好多关系才找了到我,我一直昏迷不醒高烧不退,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和过眼的照顾我,眼前这位男人我虽从未听爷爷提起过,但他说话时的眼神以及外貌特征都和爷爷神似,让我觉得有一些亲切。 和二叔简单的闲聊后,我们之间也少了些许拘谨,二叔说他年轻时和爷爷对一些事情观念不同两人时常吵架,后来有一次吵的特别厉害就离家出走一个人北上去了北京,本想混出一些名声再回来,可是一场天灾让他想祈求爷爷原谅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临时救灾区里休息了两天后,二叔划船带着我到小村庄边撒了些黄纸和爷爷告别,二叔决定要带我去北京生活。 人生中第一次坐上冒着浓浓白烟的火车,心中对这个铁皮怪物充满了好奇,当粗犷的汽笛声伴随着哐当哐当响起,我知道我将要离开这片养育我的地方了,一丝悲伤油然而生。 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到了北京,七弯八拐的穿过老北京里的大小胡同,二叔带着我来到了一间临街的店面前。 “建国到了,这就是我们的家。”,二叔边说边掏出钥匙开锁,店面上挂有一副黑色金字木匾“国安古玩”。 店面不算太大,门面剥落的墙面裸露出里面斑驳的土砖,店门口靠右是一张红木玻璃柜台,里面摆放着几枚通透圆润的玉石,还有一些生锈的古式钱币,柜台后面放有一张摆着茶几的木桌,木桌边有两个雕花老式木椅,再后面靠墙是一扇打开的小门直通后院,店铺左侧墙边有一排红木的大货架,架子上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陶瓷和铜器,货架下边放着几个大大的青花瓷大缸,里面装有许多诗词画卷轴。 二叔关好门带着我穿过店铺来到后院,后院比前面店铺宽敞多了,三间瓦房成品形围成一个大院,院中空地种着两棵海棠树,房脚下种着一些花花草草环境很是优雅。 二叔指着最左边的一间房说:“建国你就住这间,房间我早就收拾好了,你先去休息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给你带烤鸭吃。”,二叔说完转身就出去了,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虽然是卧铺,可火车哐当声真的是太吵了让人没法睡觉,现在还真是有点累我进屋躺在松软的床上很快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了,二叔还没回来我就在院子里逛了一会,感觉好无聊就去前面店铺看看。可能是没有打开店门的原因,店子里面有点昏暗,我边走边瞧搞不懂城里人怎么会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转了一圈没什么好看的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外讲话。 “王叔您可算回来啦,今儿个终于等到您了。哟,莫非您也会贾家胡同里张瞎子那本事未卜先知呀,知道我要来找您还特意买这么多菜,那怎么好意思呢。”一个大嗓门说。 “滚,吴大胖子好些日子没见,这是下哪里去打游击啦?这次都是些什么荒货,别老拿些瞎货来我可不上眼啦。”二叔的声音。 “哎哟,王叔,您别张口就是吴大胖子的叫我呀,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风流倜傥小玉郎呀!”大嗓门急着大叫。 店门打开二叔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肥头大耳的青年人,梳着一个大背头,一身黑色皮夹克被撑得鼓鼓的。 “二叔,你回来啦。”我赶紧迎过去帮二叔把东西放在桌上。 “恩,建国饿了吧?来,特意给你买的北京烤鸭还有卤煮快吃吧。吴大胖子先过来帮忙把门板卸了,开门做生意啦。”二叔放下东西对着身后准备坐下来的胖子说到。 吴胖子肥肉横生的大脸挤出一个笑容:“哟,大侄子你好,早就听王叔提起过你,果然是一表人才呀,我叫吴浩,你叫我吴哥就行了,以后这琉璃东厂我罩着你,保证没人敢欺负你。”,我憨厚的对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胖子和二叔卸下店门上的木板,店铺里面瞬间光亮多了,我们三人围在木桌边吃起来,胖子和二叔边吃边聊些我听不懂的鬼货倒斗之类,我早就饿的不行了自顾自个的大吃起来。 一顿饱餐过后,吴胖子从皮衣口袋拿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珠放在手里,石珠整体呈灰色,表皮光滑无比,石球里面有许多黑底白边的眼球花纹看得很是渗人,我心中一“咯噔”,这颗和我身上的石珠相差不几。 二叔接过吴胖子递来的石珠,在手里盘摸了一会,拿着石珠对着店外的太阳光一照,只见灰色石珠在二叔手里变得晶莹剔透,整个珠体慢慢变成了妖艳的深蓝色,外面的黑色眼球好像活了过来旋转不停。 “怎么样?王叔,没骗您吧,是不是好东西?这可是我花了不少钱才收到的。”吴大胖子在一旁得意的讲。 二叔已经拿着石珠看了半天,眉头一直紧锁神色沉思,吴大胖子一句话把二叔拉了回来。 二叔把石珠递给吴大胖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是个稀罕物,皮壳光润麻坑很少,外面这层包浆深厚大开门,蛤蛎光圆润通透,只不过……”。 吴胖子得意的笑脸绷紧实了问:“王叔,只不过什么?”,二叔面露苦涩一笑说:“只不过这个不是琉璃珠。”,吴大胖子有点蒙了紧问道:“啥?王叔,不瞒您说我这东西让几个行家都瞧过,正儿八经的唐代琉璃珠,您说不是,那您给说道说道。”。 二叔又喝了口茶接着说:“你也知道现在咱这行里琉璃珍品多不胜数,琉璃是五大名器之首(金银、玉翠、琉璃、陶瓷、青铜)和佛家七宝之首(琉璃、金、银、玻璃、砗磲、赤珠、玛瑙),现在行市里的琉璃物件都是俏货,可这些都不是真的琉璃。”。 吴大胖子一听脸上的肥肉都快掉地上了,惊讶的靠近二叔耳边鬼鬼祟祟朝张店外望了下小声问:“叔,难道你是说我们东街里的琉璃物件都是赝品?”,二叔白了他一眼,一脸鄙夷说:“唉你呀,我是从小看到大,脑子里除了钱就是吃喝,跟我这么多年你能不能多学点真本事呀!”。 吴大胖子一听二叔念叨他,对我摆了个无奈 的表情,赶紧转移话题指着桌上灰色琉璃珠说:“叔,我的亲叔,打住您先打住,这事咱改天再聊,您还是先说说怎么回事。”。 出远门 二叔放下茶杯接着说:“根据古书记载,琉璃很早以前称为药玉,最早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出现的。当时阴阳学盛行,皇室贵族追求“食金饮玉”长生不死之术,方士们创造了炼丹术,制造了药玉讨好皇室。后来春秋末期南阳五圣之中的商圣范蠡用炼丹术铸造王者之剑时意外发现了"蠡",并用“蠡”雕刻成精美饰品送给了西施,后来西施被迫远嫁吴国时留下伤心眼泪滴在这"蠡" 上,从那一刻起晶莹剔透的"蠡"就有了生命,后人就称之为"流蠡",再后来隋唐皇室得到这件"流蠡",就让能工巧匠模仿制造专供皇室使用,并改名为:琉璃。这时的琉璃就出现了分歧,药玉和琉璃。药玉随着炼丹术的失传也就消失在历史里,而琉璃因在隋唐皇室里及其盛行,制造工艺也流落到民间,其中元代博山琉璃最为出名,琉璃制造技艺还曾流传到国外,国外叫玻璃。而你手里这个就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药玉,因为像眼睛也叫眼石。”。 “眼石?”吴大胖子嘴里低估着,二叔用食指推了推眼镜接着说:“恩,一般来说现知的琉璃按材质可分为三种:一种为无机矿料烧制再附上玻璃釉彩叫西洋琉璃,其二为树脂材料仿制琉璃做的叫水琉璃,其三就是陶胎与琉璃质结合叫古法琉璃。但是这个眼石不在这三类之中,它是一种未知的材料烧制而成,胎质半透明,皮壳上胎色自然形成图案,遇光胎体会变透明,还会根据光亮强度改变胎质本身颜色,从胎体内部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亮,皮壳上的图案就如同活过来一样活灵活现。这些都是我在一个洋人那里得知的,听说早年前他从洛阳一个大墓里倒出十多颗这种眼石,不过皮壳上都是蜻蜓眼睛花纹很是奇特。” 吴胖子脸上有些坎坷不安的问:“叔,那您估计这个眼石能出多少价?”,二叔看了看眼石摇摇头说:“这还真不好说,玩琉璃本来就是冷门,懂行的人也不多,你这眼石想卖高价估计难,但古玩一行深似如海,也许有癖好之人就寻此货。”。 吴大胖子一听就歇菜了脸生怒气说:“叔我明白了,跟这忙活半天,你是说这眼石是个坑子货呀,白费我大老远跑去深山老林收荒货,这他妈敢情是埋雷呀。下次别让我碰到那瘦猴子,我保证打的他妈都不认识。”。 “你个臭小子,平时让你多学多看,你就是不听,整天就爱游手好闲,现在还好意思怪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学艺不精。建国,你以后可千万别学吴大胖子。”二叔骂着吴胖子对我叮嘱道。 旁边前头还是一脸怒气的吴大胖子脸上很快露出一个很假的笑脸,两只小眼狡黠的看着二叔义正言辞的说:“对,对,叔您说的太对,建国你看哥哥我就是一个错误的示范,以后一定要好好跟着咱叔多学习,这东街咱叔鉴定古董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吴大胖子挂着两条肥肠大嘴一阵吹捧,我实在是受不起了鸡皮疙瘩都起一身。 二叔也不耐烦的打断了他问到:“好啦,好啦,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这眼石我先替你收着,说吧,这次要多少?”,吴胖子就等着二叔开口赶紧伸出一个手掌。 “500?”,二叔问, 吴大胖子摇头,“5000?”,二叔脸色一紧。 吴大胖子还是摇头,“50000?”,二叔脸色已经黑了。 吴大胖子显得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前些日子,有一朋友介绍一个新奇玩意特好玩,早就想盘下来了就是兜里没多少钱,本来想找您借点可您不在家,后来听道上朋友说神农架那边有不少好货就去了一趟,本以为这次能赚大发,谁知道收了个坑子货回来,还是得麻烦您给匀点,到时我再一起还您。”。 二叔黑着脸无奈的骂道:“你个败家玩意,整天都是琢磨些啥呀,要是你爹还在也早得让你气死。唉行吧,看在你爹的份上,这是最后一次啦,你也老大不小了,早点沉下心来别再玩啦。建国你看下店,我们出去一下。”。 等到二叔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二叔拖着一脸疲惫瘫在椅子上,我问二叔这吴胖子什么来头,二叔苦笑一声说:“他是我的冤大头。”。 原来吴胖子是二叔挚友的儿子,就住在东街不远的一条胡同大院里,当初二叔离家北上,二叔一路饥一餐饱一餐的最后病倒在路边,那时社会动荡又是闹饥荒旱灾,人能活下来算是不错了那还顾得了别人,吴胖子他爹刚好路过就救了二叔,后来看二叔可怜就带着二叔走街串巷收货,慢慢二叔就被他爹带入了古董行,两人也成了生死之交。后来吴胖子爹出了意外,吴胖子就继承了他爹的手艺,没事就到处收收荒,有事时就找二叔帮忙。 接下来的日子里,二叔有时间就会教我认识些古玩书画之类,多数时间我都是守在铺子里。虽说日子很枯燥,但是也算清闲,每天街上来往的人不是很多,进店里转悠的就更少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卖出去过东西,二叔自己也不着急,我问二叔咱们这样做生意能赚钱吗?我看前边的几家卖书画的生意每天都很红火,二叔不以为然的说:“他们几家加起来一个月的生意还不如我们一个单的生意,你好好守你的店,别瞎操心。”。 转眼已经入秋了,北京的秋天比老家冷多了,街道边的大片黄珊珊的槐树,煞是好看。一声“轰隆,轰隆”入耳,吴胖子骑着一辆黑色摩托车过来了,当初吴胖子找二叔借钱就是为了它,听说是从小日本那边过来的,牌子好像叫本田。吴胖子一个潇洒的蹬腿把摩托车停在路边走了过来。 “建国,走,哥带你去兜兜风!” “吴哥,您就放过我吧,上次差点栽河里了,我可不敢跟您玩命。” “别介呀,那次是没掌握好要领嘛,这次我保证决对安全。” “得勒,您要潇洒,我要命,这事您别找我。二叔在后院房里,你自己去吧。” 二叔这几天总是很晚才回来,身上还有一股呛鼻的烟酒味,昨天二叔醉醺醺的回来后就让我给胖哥稍个信,让他今天过来一趟。吴胖子在柜台上抓了一把瓜子就去后院,没过多久这家伙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跑了出来,招呼都不打就骑着车扬长而去,二叔在后面跟着出来说:“建国,你也去收拾一下,我们要出趟远门了。”。 桃仙庙 崎岖不平的小路在山间蜿蜒曲折,山边树木丛生遮盖了头上阳光,小路另一边是几十米深的悬崖峭壁,三个身穿黑色帆布制服的人在路上走走停停,不时的拿出一张图纸对比远处山脉指划,三人黑色制服上衣绣有一个白色徽标“国家地质勘探队”。 三人中一个青年指着远处说:“叔,你看那就是我上次去的村庄。”。年长的那位站在悬崖边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有一条河流在山谷间流淌,河边一块空地上有一个村庄。 “恩,依山傍水是个不错的风水宝地,你俩进村后别多说话,特别是你吴大胖子小心别露马脚,一切都看我眼色行事。”那位年长的人说道。 这里是鄂西地区神农架山脉东侧,就在出发那天下午店门前开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二叔把行李丢到后车厢带着我和胖子一头钻进车里,开车的是个士兵一路没有说话,交给二叔一个文件袋后就拖着我们一路南下,直到第二天早上被二叔叫醒时才发现我们已经身处群山之中,换上二叔递过的衣服,我和吴胖子背上行李,三人沿着山路向里走。 望山跑死马这句话真没讲错,日头已经下午了,我们三人终于来到了村口,刚把行李放在地上准备休息会,突然村口的篱笆墙后面走出十几个大汉手里拿着猎枪对准我们。 二叔镇定的对我俩使了个眼色,举起手里的文件袋走上前说:“老乡们误会啦,误会啦,我们是**派来勘探地质的,这是我们的介绍信和工作证,还麻烦请你们村长出来看下。”。 听到二叔喊话,一个老头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接过文件袋一番查看后才让大汉们放下手里的猎枪,连忙道歉着说:“不好意思同志,真是误会啦!还请您不要见怪,最近村里出了一些事情,大伙也是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还请三位同志不要介意,三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到我家里先休息一会吧。”。 边走边聊从老头口中得知,这个村叫桃花村,老头就是村长姓陈。陈老头为了表示真诚的歉意还特意做了些饭菜,入座后二叔说明来意,希望村长能帮忙安排一处住处,方便我们以后开展工作,没想到陈老头觉悟还挺高一口就答应了,说能为国家贡献点绵薄之力是他应该做的,住处的事就包他身上。二叔和陈老头相谈甚欢问起村民为什么不待见外来人的事情,陈老头告诉我们这说来话长。 他们村叫桃花村,不是因为这里种满桃树,而是村子边的山上有一座桃仙庙。 这座庙是什么时候建的就不得而知,只是听祖辈们流传下来一个故事,说很早以前这里原本是一片大湖,湖里有一条修炼千年的青蛇精为祸四方,使周边百姓苦不堪言,有一天一位面如桃花的仙女路过,见这里民不聊生就停下来询问百姓们其中缘由,得知湖中有青蛇精做怪,桃花仙女就用法术搬来一座大山把蛇精镇压在山下,后来人们为感谢她,就在这座山上建了一座桃仙庙。这庙听说在以前是很灵验的有求必应,每年都有络绎不绝的香客前来进香供奉,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慢慢没落了无人问津。 可就在上个月,这庙里出了一件怪事,陈村长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好像很害怕回想起的这件事情。 二叔递过酒杯给陈村长说:“哦,陈老,什么怪事,您给说道说道呗。”,陈老头接过酒杯一口干了后缓了一会说:“王队,别说是我吓唬您,其实我也不太相信,可当时是我亲眼所见,庙里有鬼!” “有鬼?”,二叔附和道。 “对,有女鬼!”,陈村长语气低沉的回到。 陈老头说事情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他们村地处偏僻进出都比较麻烦,所以村里的生活用品都是靠山外的挑货郎。 这个挑货郎每个月都会按时进山来和大伙换取需要的物品,可是就在三个月前这个挑货郎生病了,换了一个胖胖的挑货郎来,这个挑货郎也是奇怪不收皮毛只要老旧古董,说只要相中了货担里的东西随便挑,可您说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里有这些东西。 后来村里的赵家二狗跑出来说有好东西非让挑货郎去他家看,等那挑货郎从赵二狗家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颗石珠子,看样子高兴的不得了还把两大担货都给了赵二狗。 这赵家二狗父母死的早,从小就学会了偷鸡摸狗的事一直是村里的二流子,自从得了两大担货物后赵二狗整个人就像魔怔了一样整天往山里跑,村里人就在背后议论开,说赵二狗是去山里死人沟里刨坟挖宝贝,也有人说他是到山里的桃仙庙偷桃仙宝贝去了,反正没一样好的。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吧,一直没有露面的赵二狗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一伙人回来,这伙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个个身强力壮面目凶煞,那伙人白天住在赵二狗家里,到了晚上就跟着赵二狗神神秘秘出去,后来我怕赵二狗又干什么缺德事,就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搞什么鬼。 我跟着他们一路向山里走去,夜里山路不好走我又不敢打火把,只能远远的摸黑跟在后面,那群人手里拿着火把,赵二狗就在前面带路,看他们走的方向是去桃仙庙。 等我摸黑上到桃仙庙时那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就进去桃仙庙里面去看看,庙里面除了桃仙像空无一物。 我刚准备离开时,突然刮起一股阴风把庙门给关上了,还有一道女人哭泣声音从桃仙像后面传来,我当时吓得扭头就朝庙门跑去,可是我跑了好久明明就在眼前的庙门始终离我几步远就是到不了。 我心里一下子凉了,想着恐怕这是遇到了鬼打墙,我就叉开腿低头从裤裆里向后看去,就看见桃仙像下面有一个七窍流血的长发女人伸着长长的手指正从躺在地上的赵二狗身体里掏出一颗血淋淋跳动的心脏。 我当时魂都被吓飞了,低着头就朝外冲。不知道跑了多久实在是跑不动了,等缓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山脚下,我就赶紧回到村里叫上人一起去桃仙庙,等我们举着火把到了庙里时,就看见二狗的尸体躺在桃仙像下面,身体被撕裂的残破不堪,胸口处有一个大洞内脏肠子混着血水挂在外面。 有墓 陈老头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惋惜道:“唉,这二狗其实也挺可怜的,无父无母虽说手脚不干净,但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还落了这样一个下场,唉苦命人啦”。二叔看了眼身后的吴胖子,眼神里透出质问的意思,吴大胖子在后面摇头摆手否认这事情不是他干的。 我在一旁问陈老头:“陈叔,跟着二狗上山的那伙人呢?您后来在山上找到他们没有?”。陈老头摸掉眼角泪花说:“当时我们找遍了桃仙庙附近没有看见一个人影,那伙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后来就上报了**,等**派人来调查时在山后悬崖底下发现了他们尸体,说来也是奇怪悬崖底下是一片乱石堆,那伙人的尸体上没有一点摔伤痕迹,反倒是像被水泡过一样肿胀,而且每具尸体上都有一个大洞,里面的内脏全部都不见了。”。 “那最后**怎么说?”二叔问。 ”唉,还能怎么说,说我们这深山老林的常有野兽出没,那伙人是被野兽袭击致死的。村里大伙都觉得是外来人惹怒了桃仙娘娘,所以才有今天这样的误会。”陈老头说。 “哦,原来是这样呀。”二叔若有所思的说。 闲聊了一会后,陈老头便带着我们到了村中一个间土房里,这是陈老头给我们安排的住处,房间虽然不大,不过有张大木头床和桌椅之类还算能凑合。等陈老头走后,二叔关上门转身对我俩小声说:“一会准备家伙,晚上我们上山。”。 刚准备躺下休息的吴胖子一听就来劲了起身问:“叔,有墓?”。 二叔站在桌边拿起茶壶说:“嗯看来这次没白来,桃仙庙里有墓。”。 我坐在床边有点懵了:“二叔,我们不是来收货的吗?怎么扯上墓了?” 喝茶的吴胖子一口水喷了出来:“建国,你有看谁穿着勘探队的衣服跑来收货的?你傻呀!” 二叔倒了一杯茶推过来给我,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看着我说:“建国,你应该听说过倒斗吧,咱家老爷子多少应该和你提起过一些,其实我们这次来就是倒斗的,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去,也可以选择去见识一下你从未见过的世界。” 我端起茶杯脑中回想起爷爷曾经提起倒斗的话,爷爷说人们常提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其实在三百六十行之外还有外八行,外八行里有金点、乞丐、响马、贼偷、倒斗、走山、领火、采水,合称“五行三家”,而外八行中倒斗就是盗墓一行,盗墓这行分两派四大家,南派发丘张家、卸岭陈家,北派摸金胡家、搬山杨家,这两派四大家一直掌管着中国的盗墓一行。二叔竟然是倒斗的多少让我有些意外,可自从在北京古董店里呆了快三个月,我发现古玩这行其实和倒斗脱不了干系,东厂里常有倒斗的出货也是很常见的事,我都习以为常了。 我一脸认真的问:“二叔,我要是不去,你会不会不认我这个侄子?”。 二叔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脸上的玩味变成了真诚的笑容:“你永远都是我侄子。” “好,那我也去。”我爽快的答应了二叔。 二叔和吴胖子同时诧异的看着我,没想到我这么干脆。 “对了二叔怎么知道桃仙庙有墓?”我好奇的问。 二叔回过神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吴胖子收的眼石我找朋友帮忙查了下,这颗眼石来自战国时期,是当时只有王室才能佩戴的饰品,所以我推测这颗眼石很有可能是陪葬品,只是赵二狗会从哪里得到这颗眼石?我在来的路上还在想这事,刚才陈老爷子那番话意外告诉了我答案。赵二狗的眼石应该是从桃仙庙来的,所以赵二狗才会常常上山其实是在找墓,后来肯定是找到了墓就招集了一帮人准备下墓,陈老头跟踪的那天晚上应该是他们刚好准备下墓,至于赵二狗和那伙人离奇的死亡多半和墓里有关。” 二叔果然是**湖分析的头头是道,我和吴胖子打心眼里佩服的不行。 “对了,你俩把这个带上以防万一。”,二叔说完从衣服里掏出两个黑色木牌丢给我和吴胖子,木牌巴掌大小,摸在手里有一丝金属冰凉感,黑漆漆的牌面刻有‘天官赐福’字样,反面是‘百无禁忌’。 “叔这是?”我拿木牌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二叔随口回了一句:“保命的东西。”。我俩收好木牌,开始准备下地的行头,每人除了必备的水壶和压缩饼干外还带了一盏军用煤油灯,一把匕首和一扎火折子,吴胖子还往自己包里塞了一把洛阳铲和一捆绳索,三人整理完各自的背包刚好天也黑了。 山里的夜很黑,天上少有几颗明星,我们三人趁着黑偷偷摸出村子沿着山脚向东南方走了一里多地,终于看到了陈老头说的山路。山路就是一条在藤蔓杂草丛中踩出来的小道,吴胖子皮糙肉厚打前头,我和二叔跟后面,我们提着军用煤油灯一路向上爬行。走了大概三四十分钟,山林间一片荒地出现在我们眼前,荒地中间有一间残壁断垣的庙宇被杂草藤蔓淹没在其中,只有露出两扇半掩的木门,看来这应该就是桃仙庙了。 二叔围着桃仙庙转悠了一圈后,嘴里念叨着:“青砖灰瓦马头墙,怎么会是明清的呢?”,我问:“二叔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二叔轻轻推开木门:“这个桃仙庙有些古怪,先进去看看”。庙里面一片狼藉,墙上和房顶上布满了蜘蛛网,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片和腐烂的木板块,最里面供奉的神台瘫倒在一尊石像前,我走过去看到石像边的地上有一滩黑色的血迹,这应该就是二狗死时留下的,抬头看向石像不由得被惊艳到心神一震,一位面如桃花的貌美仙女雕像栩栩如生的坐在九瓣莲花台座上。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