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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与枪之立命》


 序章：始发站的劫持——01

203X年 4月羽田机场
春日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时多少会给人平添不少倦意，四月的黛色将原本人海茫茫的羽田机场笼罩了一丝慵懒的气息。远处的航班缓缓爬上天空开始属于自己的旅程，而候机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也由此放慢了他们的节奏。
闲适，太过闲适了。
但这也不奇怪，谁不想躺在藤椅上把这样一个充斥着樱花香气的下午优哉游哉的虚度掉呢？休息这件事算是那群夹着公文包赶飞机的上班族们除了KPI以外唯一在乎的事情了。
毕竟对于大部分人来看东京上空横田空域①的取消能给他们带来的唯一福利也就仅仅在于能够节省自己半个小时的宝贵时间，甚至这些生活在钢筋混凝土森林的蝼蚁们直到得知它被取消时才发觉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东京上空竟然被美国乃至之后的西部州联邦②管辖将近百年。
“麻木与灵动共存”这是在日本生活了七年的苏驰对这个社会的第一印象。贵宾候机室中的冷气开的很足，可苏驰握着玻璃杯的手却依旧渗着冷汗。说真的这对于他来说有些难以置信，苏驰很清楚自己并不紧张，因为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出任务了，况且自己仅仅是负责这次护送任务的一小部分。年轻的他身为冲突弥合组织日本分部的成员已经出过超过百次的外勤，即使谈不上炉火纯青经验老到也绝对是一个内行人了。
他再次喝了一口冰水，希望生命之源可以让自己稍稍镇定下来，然而这并没有奏效。
他能感受到弥散在候机室当中的一种奇怪氛围却依旧紧紧地包围着自己，他说不上那究竟是什么，可这种感觉却让他十分的不舒服。
就在这时，衣兜中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突然发出的噪声显然让坐在他旁边的一位白领感到不高兴，这个小个子男人使劲地拧着自己的眉毛，恨不得将它们拧成一团毛线球；嘴角撇的老高，几乎将他的脸分成上下两部分；而眼镜下面的那副尖酸刻薄面孔分明的在嘲笑他落后的手机型号。
这算是苏驰不愿意执行这项任务的原因之一，出于隐藏考虑他的穿着与装备不得不使用民用的，毕竟一个正常上班族可不会带着全息战术护目镜坐飞机。而由于组织的特殊性，他们使用的一些“民用产品”（例如手机）会不得不接受“一些小小的改装”。这些非标准化改装很是费时间，而日本分部的研发部门人手又不太够，所以有时会出现行动人员手中的民用产品落后于时代两三年的尴尬事件。
苏驰打开手机确认收到的信息来源于一同行动的瑞琳
“今天驻华大使可能来不了，10分钟后如果没有总部的其他命令就收队。”
收到这个消息让苏驰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不出意外的话他就不用坐在这里煎熬下去了。因为衬衫兜中的那把九毫米的22式手枪就像一块又冷又硬的冰块儿一样膈得他难受的要命，。（“要是每次行动都从衬衫兜拔枪不知道会被多打死多少次”）
说到这里他有点想念自己的快枪套了，至少这些可靠的制式装备穿着不会难受。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实现，冲突弥合组织③的员工具备的“有限持枪权”就已经是公司跟那群官僚们多次斡旋的成果了，好不容易摆脱西部州联邦控制的日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让一群全副武装的公司雇员代替联邦驻军。
毕竟这届**还算长袖善舞，削弱残存的西部州联邦影响势力时却也并没有十分迅速的投入WPF④的怀抱。在扩充独立防卫能力的同时允许冲突弥合组织进驻日本，也算是一种十分高明的折中手段了。
抛除立场讲，苏驰很佩服当前临时**的水平。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争取到与日本阔别将近一个世纪的真正独立，这确实是一件伟大的壮举。然而他也知道，这些手段应对当前日本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还是有些杯水车薪。暂且不说西部州联邦走前留下的一批细作眼线，就连当前日本本土力量意见也是极为的不一致。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的东京与冷战时期的柏林别无二致。
就在苏驰沉浸在思考中时，一个清洁工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保洁机器大规模代替人工的今天，高峰时段的零散清洁工作一般都交给机器，所以说在这个时间点里基本是不可能出现保洁员的。
那个保洁员将候机室的门轻轻的关上，开始不是那么熟练地擦起地来。更加让人在意的是比起其他的保洁员他明显年轻很多，从生疏的清扫动作和不是那么粗糙的双手来看，与其说他是个清洁工不如说他是个趁着假期来打工的学生。
但苏驰很快也否认掉了这个假设，现在学生们还没放假，来打工也太早了点。而且更令苏驰在意的是清洁车上放着的那个带着些许锈渍与年代感的箱子，是在是太容易藏点什么东西了。他抬头看向了瑞琳，发觉瑞琳也在望着他。这个双眸略泛红光的冷艳美女用自己坚定的眼神告诉了苏驰一个信息——这个人有问题。正当苏驰准备前去确认一下的时候，“清洁工”不是那么熟练地打开了清理箱，随即从其中掏出来了一支的美制M27突击步枪！
①横田空域：美军于羽田机场附近划定的航空管制区，任何进入该区域的民用航空器必须向美军进行一系列繁琐的报备，所以民用航空器在经过该区域时往往会选择多种方式绕过该区域。（该空域于现实中存在）
②西部州联邦：于21世纪30年代初美国“选举战争”后产生，其领土主要涵盖原加利福尼亚州、俄勒冈州、华盛顿州、内华达州、亚利桑那州、犹他州、爱达荷州、以及新墨西哥州、德克萨斯州、科罗拉多州的一部分。（该国家为本作品虚构）
③冲突弥合组织：于WPF建立，一个类似第三方机构的联合安保组织，主要任务是处理WPF内部国家间的安全问题。任何WPF加盟国都必须允许加入该组织并保障该组织在国内享有相应的合法权力。
④WPF：全称WesternPacificFront。于21世纪20年代中叶成立的国家联合体，其加盟国主要为西太平洋国家。（该联合体为本作品虚构）



 序章：始发站的劫持——02

苏驰下意识的准备掏出手枪，但被大厅前面传来了一阵尖叫声打断了，他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家伙用手枪打碎了吊灯。枪声和碎裂的玻璃引得候机室一阵骚动，不少人起身向出口逃去，但却被那个拿着M27步枪的清洁工逼退。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人受伤。
没过多久，广播传来了播报员的声音。
“请各位旅客保持冷静。我们的候机室来了一批访客，他们已经表示来这里只是想要找一个人，他们不会伤害您，请各位旅客保持冷静——”
劫持者并没有让她说完便将话筒抢了过去
“在座的都听清楚！我们是东大的学生，这次来仅仅是为了找一个人，所以请各位不要做出傻事。”
从声音看来这个发言的劫持者与苏驰年龄相仿，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从这一点上来看这算是个好消息，因为很有可能这几个家伙只是头脑一热想干出一些自认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业来，而没有充足的情报支援和军事训练。
现场的局势已经初步证明了他的判断：首先在候机室进行劫持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即使劫持成功也没有逃脱方式；其次是他们并没有稳定候机室人群的情绪，而这就给潜在的反抗创造了机会。
现在就正是如此，瑞琳已经趁着混乱坐到了他的身边。如果说平常的话她身上的茉莉花香的香波味儿可能会很迷人，但现在苏驰依旧顾不上这些了。
“公司那边传来的消息，有四名东大的学生要来这里劫持驻华大使。他今天不来可是真的走运”
“是吗？但这个情报会不会通知的太晚了一些。”
瑞琳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公司在日本的权限很低，警察和自卫队乃至公安都不想和我们共享情报，更何况驻华大使一天能接到七八十封威胁信。”轻笑一声后，瑞琳继续补充到“极右翼、两国极端民族主义分子、留西派、新赤军哪一个都想要他的命，这已经是公司技侦处和行政处加班加点才筛出来的结果，很不错了。”
“评估结果呢？”
“轻度武装、无训练平民、授权射击、在与执法单位联系上之前自由行动”
这时劫持者中那个最高的家伙走了过来。
“喂！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瑞琳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装出了一副十分无辜的表情并且惊恐地扑向了苏驰怀中，如同躲避追捕的动物一般地颤抖着，泛红的瞳孔里流露出的是无尽的恐惧。
“我很怕。。。”
（此时，那两团巨大的脂肪挤得苏驰如同触电了一般。）
瑞琳动作之自然让苏驰都有些意外，他尴尬的冲着高个儿笑了笑。
“你看，毕竟她以前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场面。。。请您谅解一下。”
高个儿的表情十分微妙，苏驰在那张略带青涩的脸上看到了羡慕、意外、还有些许嫉妒。或许这个家伙已经或将会有一段他所期望的邂逅。但可惜的是这家伙也许不知道，自从他与同伙走上“劫持”这条不归路以后，这一切的美好都将会毫无疑问地从他的人生轨迹中消失。
不过这个有些突然的小插曲这也让他再次确定了这些家伙压根没接受过任何相关训练，那个高个儿因为这一点儿小事就犯起了犹豫，更为可笑的是他连枪保险都没开。而他那看似极富有命令性的口吻毫无疑问是在掩盖信心与底气的不足。
“让她安静点！”在手足无措了一会儿以后，这个高个子尴尬的离开了。
在确认高个儿走远了以后，瑞琳便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立即恢复了方才与苏驰形同路人的状态。
为了不暴露，苏驰改用唇语对她说。
“先观察一下情况吧，毕竟大使没有来。况且还有群众，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公司就要遭殃了，能让警方处理尽量就让警方处理。”
瑞琳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现在两人最为首要的任务就是装作与候机室的其他人一样惊恐，伺机而动。



 序章：始发站的劫持——03

就在这时，情报中提到的第四名劫持者出现了。比起其他三人来说，这个家伙明显要更加亢奋一点儿，厚如瓶底的眼镜下满是血丝的双眼让人看着十分的瘆得慌。在如同海鹰一般扫视了整个候机室以后，他径直的向刚从刚从监控播报室出来的同伴跑了过去。
这个人的出现让苏驰的心又紧张了一分，很明显这个眼镜要比其他三人要难对付一些。倒不是说他看起来要比其他的三个乌合之众更专业，而是这个人所散发的不一样的气场。更为要命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着十分明确的目的性，这也说明他对于这次行动有着严密的规划。
（“有谋划者吗？事情开始变得不好办了呢。”）
一开始两个人的交流还算心平气和，但没过多久两人就越发地激动起来。那个眼镜男先是疯狂的咒骂着眼前的同伴，然后便像一个癫痫病似的手舞足蹈着，越发夸张的动作幅度让苏驰开始怀疑起这个家伙的精神状态来。如果说劫持犯里面有哪怕一个人是极度精神偏执的话，那就要加倍小心了。。。。。。
手舞足蹈的眼镜男如同喝醉了酒一样的走了回来，接着如同烂泥一样的瘫倒在墙角，嘴里嘟嘟囔囔着“完蛋了”之类的话。而剩下的三个人则面面相觑，僵在了原地。
这样的事态走向让苏驰即明白又糊涂，毫无疑问这四个人肯定是查了候机名单之类的东西发觉自己要找的驻华大使并不在场，失望与迷茫自然是正常的。可作为领导者的眼镜男竟然就这么轻易的精神崩溃了？即使心理承受能力再差，能下决心来机场劫持驻华大使的家伙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了这个样子。
看到劫匪不攻自乱的样子，候机室观望的众人也逐渐有了些小小的骚动。
“你们。。。你们都给我闭嘴！”高个子拿枪指了指离他最近的几个人，可是这次他连掩饰自己紧张的能力也一并消失了，那颤抖的声音就如同一面被砸的稀碎的破锣一样没有底气。
“孩子们啊。。。真的不值得啊。。。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者颤悠悠的站了起来，用他战栗着的手指了指几个劫持者。从语气来看，与其说这位老人在央求这些孩子放自己一条生路，不如说是在进行一场人生开导。在喘了一阵气以后，老者继续补充道。
“我不知道你们想要得到什么，可至少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啊。。。”
这句话明显让高个子产生了动摇，他将自己的枪口不自觉地放了下来，精力也开始涣散。
这时，苏驰知道自己迎来了绝佳的射击机会：眼镜男依旧躺在地板上，高个子也开始了不知持续多久的神游，唯一需要对付的便是“清洁工”和那个头戴鸭舌帽的家伙。他慢慢的摸向了自己的衬衫口袋里的枪，而瑞琳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苏驰给了瑞琳一个眼色，示意由自己对付“清洁工”。也迅速得到了瑞琳的点头回应。
两人几乎已经握住枪柄，可以肯定下一秒那两个家伙就要魂归天外了。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鸭舌帽用炸雷一般的嘶吼声震醒了神游中的高个子。
“老东西给我闭嘴！这里轮不上你来指指点点！想活命就坐回去！”
不知是不是被鸭舌帽打鸡血一般的喊叫声吓坏了，一个孩子竟然趁着众人不注意向候机室入口跑去。这哪里逃得过猴精的鸭舌帽，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个要越狱的小犯人拎了起来。这个矮小瘦削并且有些猥琐的家伙，往孩子的脸上狠狠地来了一巴掌。
揪心的哭声响彻候机室，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当然，总有几个家伙除外。）
“不！——”情绪失控的母亲不顾一切的冲向了自己的孩子。现在对她来说，穷凶极恶的歹徒与黑洞洞的枪口都已经无所谓了。
因爱产生的勇气值得敬佩，任何一个母亲都会这样做。但这并不是最为正确的处理方式，甚至从结果上来看是一个十分糟糕的处理方式。
孩子的母亲结结实实的挨了清洁工一**，痛苦的躺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断了牙齿，她触电般蜷缩起来，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嘴。但是疼痛并没有让这位母亲停下来，她用自己仅存的一丝力量缓缓的向前挪动着。
最让苏驰二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护犊心切的母亲点燃了鸭舌帽与清洁工内心暴力的种子。这让亢奋的两人抬起了枪，手指紧扣着扳机。现在的他们，早已经把“劫持大使”的任务抛在脑后了，To be or not to be成为他们唯一思考的议题。
（“不行的，手枪弹即使直接命中头部残存意识也可能让那两个家伙开火”）
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苏驰与瑞琳只好选择等待。
“该死的女人，这是对你的惩罚！”
在向倒在地上的母亲踹了一脚以后，清洁工一把夺过了孩子，用枪顶着小小的脑门。孩子哭得越发的响亮，绝望的母亲用尽全力嘶哑地叫喊着。
“请不要!——”
在这场哭声与绝望构成的令人撕心裂肺的交响曲中，瑞琳意味深长的瞥了苏驰一眼：泛红的瞳孔中带着决心与信任。
“请等一等。”瑞琳脆如银铃的声音打断了即将实施的暴行，她一步步走上前去。
“滚远点！”鸭舌帽如是威胁道
“我知道你们内心有无数的怒火无处安放”瑞琳看了看身旁倒地的女人，继续说道“可这些怒火未必一定要用杀戮才能驱散，狭小的房间里度过令人难忘的一两个小时同样可以消气不是吗？”说道这里瑞琳伸出自己的左手指舔了舔，随即便在手指间拉出一道晶莹的银线。几秒之前冷若冰山的瑞琳即刻变得妩媚风骚。
“何必一定要见血呢？让我陪你们两个，也是可以的哦。”
已经不知道思考为何物的二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笑容，他们放下了枪，手指也不自觉的离开了扳机。此时的两人已经丝毫不在意瑞琳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在意的或许只是如何享用这盘美餐。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向自己走来的绝非是落雁沉鱼的娇羞美人，而是《百鬼夜行》中那取人性命的骨女！
“在那之前，我觉得你们应该欣赏点什么。”瑞琳妖娆的解开自己上衣的第一个扣子、第二个扣子。。。
面对瑞琳的清洁工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他发了疯的期待着看到接下来的东西。他在脑中狂想着，口水不由自主的渗出了嘴角。。。。。。
也就在这时，瑞琳掏出了外套中的手枪，干脆利落的打爆了清洁工的脑袋。血液与**混在一起喷溅而出，失去了生命的躯壳像个布娃娃一样被丢在了地上。
在一旁的鸭舌帽愣了一下，正当他打算调转枪口时候。一发由苏驰打出的子弹穿入他的头部，九毫米空尖弹丝毫不在意头骨的阻碍，将其轻而易举的穿透，随即在脑后绽放开一朵美艳的血花。
红白相间的颜料与两人扭曲的尸体共同在纯色地板上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现代派抽象画。
远处烂如稀泥般的眼镜看到这般景象后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就在这个不称职的组织者准备举枪的时候。瑞琳对着他的躯干和头部各开一枪，这个好不容易支起来的家伙再一次烂在了地上。
劫匪中仅剩的高个儿愣在了原地，他与候机厅中的众人一样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而当他从神游中走出来时，苏驰一个边腿扫下来了他的枪，接着将他踹到在地。
直到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如鸟兽一般四散而逃。
出于保险，瑞琳娴熟的给每个人的脑袋上补了两枪。被一颗颗子弹榨取出来的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
等到苏驰把劫匪中唯一的幸存者——高个儿拷上的时候，整个候机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这时的瑞琳刚好补完最后两枪，转身走了回来。
瑞琳漆黑长发上的血与从百叶窗中斜射进来的残阳将她的眼瞳映衬的更加红艳，杀戮天使与带血玫瑰都已经无法形容她，这种纯粹的美丽已经难以用语言修饰。
她，就是死亡本身。



 第一章：问询——01

一天后东京冲突弥合组织日本分部
等候室里，苏驰正不停地换着电视的频道。他已经受够了跟其他人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自己是如何开枪击杀劫持者，或者是把其中一个高个儿拷在座椅扶手上的经历了。
（“活见鬼，也许我就不应该接这个烂摊子”）
在苏驰开出那一枪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会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突发事件处理任务。可没想到的是不知是哪一个天杀的记者从外务省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挖出来了一份驻华大使的日程记录，写了一份《驻华大使：羽田劫案目标》的三流新闻报道，让这件事变得复杂且麻烦了起来。
从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如同夏夜熟睡时的一只蚊子，让苏驰心烦意乱。
“。。。我们要警惕即将丢失的独立。。。”
“。。。这是一次出色的保卫行动，我对冲突弥合组织表示衷心的赞赏。。。”
“。。。这些“保卫者”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
“除了东京电视台外，全都在报道该死的‘羽田劫案’”
苏驰索性关掉了电视，因为只要看到这些报道，他就会联想起昨晚在各大新闻网站上消息灵通的人士做出的“客观报道”
《冲突弥合组织小伙儿在日本为国争光》
《震惊！一对中国男女竟在日本羽田机场做这事儿》
《嗜杀成性的安保组织》
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因此他甚至开始有些庆幸因为撤离的早而没有被记者拍到照片，因为如果要是再被抓拍到那就不知道要多生多少枝节了。
与苏驰相比，瑞琳明显要淡定许多。她放下了那本看了一半的《丧钟为谁而鸣》，双眼微闭思索起什么来。
虽然并不想要没话找话，可苏驰还是有些不吐不快。
“我说，你也在为这些报道而烦恼嘛？”
瑞琳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先是撩了一下头发，思考一会而后说道：“如果是在担心对个人的影响的话大可不必，从分部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还没有出现过与你我相关联的任何信息。”
说罢瑞琳转了转手中的笔，继续补充道：“目前舆论关注最多的是，公司作为一个WPF组织竟然会参与外务省要员的保卫工作。虽说咱们的工作已经和日本的某些部门达成了一定的默契，但突然以这种形式广而告之确实一时让日本的某些人难以接受。”
但这个解释掩盖不了瑞琳还在继续思考的事实，苏驰对自己的这位同事太了解了。可在斟酌一阵后他决定暂时先不刨根问底。
毕竟在一会儿的任务汇报上，都是要毫无保留的交待的。
排在他们前面的一组也已经完成了任务汇报，与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个总是板着扑克脸的提问人员，这个家伙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你们是最后一组，由书记和分部长亲自问询，祝你们好运。”
问询室不大而且有些阴暗，秉持着节省经费的原则整个问询室里仅保留了基本的记录设备。而室内设施也并没有因为书记和分部长的到来而有所改变，大概也就是换下了那几个一坐就会咯吱咯吱响的椅子。
“雇员苏驰、雇员瑞琳，今天找你们两个来主要是询问一些行动细节。这次询问不留档，所以要如实细致的回答。”书记说罢关闭了记录设备，摊开了手边的笔记本。
“当然，只是希望组织不要关注那些无聊的问题。”
“你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即使不留档组织也会对你们两个的汇报进行评估。而不论雇员与我是什么关系，任何违规行为也都会按照组织规章处理。”
很明显分部长十分不满瑞琳这个态度，两双泛着血色的眼睛就这么对视着。书记只好来打圆场。
“老瑞，不至于对女儿要求那么严格嘛。”
“她首先是组织的雇员，其次才是我的孩子。”分部长瑞鹏没有退让，继续批评道：“作为雇员，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质疑组织的决定。”
“纪律问题也可以放到询问之后在提嘛，就由我先问第一个问题”
书记清了清嗓子后问道：“当时公司给出的方案是允许射击和自由行动，但你们在收到命令不到三分钟就开了枪，这是为什么？”
苏驰本身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但无奈被瑞琳抢先。
“原因已经写在报告里了，我想它可能表达的比我更清楚。”
“报告我们自然会看，现在是让你们回答问题！请你明白现在要处理的任务。”
瑞鹏瞪着瑞琳，这位严厉的父亲丝毫不吝惜在外人面前批评自己的女儿。
为了不让冲突更加激烈，苏驰把话接了下去。
“劫持者情绪已经难以控制，任由事态发展必然会出现民众伤亡，所以不得不进行行动。”
“那么在行动之前为什么不报告一下？”
“公司给我们的命令是自由行动，原则上我们有一定的自主权；况且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报告也来不及。所以我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开始行动了。”
这个回答让两人满意的点点头，苏驰逐渐明白，这次“问询”或许只是例行公事。
“第二个问题，根据目击者反应，有部分雇员存在言行不端的问题，这一点在行动中是否存在？”
“不存在，所有的行动都是与任务目标直接相关的。”
书记点了点头，洋洋洒洒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在你们的报告中，有一个难以置信的地方。”瑞鹏用笔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在行动之前，你们给其中一个劫持者制造的伪装印象是一对情侣，这一点没有错吧。”
“是的，为了不让那个最高的家伙起疑心。”
“那行动开始时，雇员瑞琳的行动是否太过冒险了一些。”
这个提问让苏驰难以回答，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黔驴技穷了。其实如果真的硬要回答的话倒是也可以，但是这个问题很明显已经出离了日常的询问范围。。。。。。
他自认为自己不能也不配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充斥着整个询问室，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第一章：问询——02

唯一能够有机会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的，也就只有瑞琳一人了。
此时这位分部长的千金竟然默不作声，这让苏驰吃惊极了。因为这位同事思维十分缜密的同事从未因过度思考而变得畏首畏尾。干脆利落的冰山美人不会轻易掩盖任何自己的想法：只要她认为某件事有些不对劲，都会不留情面地指出来。
可这一次面对这些连苏驰自己听着都十分费解的问题时，她竟然选择了沉默。
“这算是沉默抗议吗？”瑞鹏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我换个问法吧，我问一个私人问题，你给我一个最合理的答案。”
当听到“私人问题”这个词的时候，瑞琳猛地将抬起了头。有那么一个瞬间，苏驰感到那双血红的双眼直通着她的心灵。
如此状态的瑞琳，苏驰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什么，让你做出的开枪决定？感情冲动还是局势判断？”
“局势判断。”瑞琳的回答不带丝毫的犹豫。
“那么，能否详细的向我们叙述一下呢？我注意到你的任务简报里并没有这个时间点的心理状态报告。”
瑞琳眼中短暂的光芒转瞬即逝，此时的她再一次恢复到了方才的状态。
一旁的苏驰可以看出来，自己的这位同事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能让瑞琳变成这个样子的人，也只有她父亲一个了吧。
看着眼前瑞琳左右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苏驰下定了决心。
（“算了，即使没完全看透分部长的意思，也至少要把客观事实摆出来。”）
“我们认为，三名已死的劫持者很有可能吸食了致幻剂、***等毒品。”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驰能感觉到瑞琳的视线。他其实有些好奇，那双罕见而又迷人的眼睛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看待自己的呢？“帮大忙的英雄，还是帮倒忙的笨蛋？”
“我们在看任务报告时也有这种怀疑。”瑞鹏放了放紧皱的剑眉，“既然如此，为什么整个报告书一点都没有提及过？”
“这您也是知道的，没有证据。”苏驰甩了甩手表示无奈。“由于是便装出勤，当时根本没有便携取样设备，而尸体则在警察到场以后没过多久就被运走了。即使再怎么怀疑，比起在报告中反馈错误信息，还是选择压缩一部分汇报内容更为稳妥。”
面对着书记与分部长撒谎确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苏驰尽量让自己的行动保持自然。昔日所学的反审讯技巧竟被用在了这种地方，让他的内心有些微妙。
好在询问室没有测谎仪，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一副演技能坚持多久。
“你知道这么做是违反组织规定吗？！”
苏驰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回答好像激怒了瑞鹏，其实他自己心理知道这位分部长的“私人问题”并不是留给他的，可他并没有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丝毫的后悔。
“我知道，但是在任务过程中我们只是有一定的主观怀疑，所以减少相关的心理状态报告也——”
“但是这是导致雇员瑞琳开枪的直接原因，我说的没有错吧。”
富有穿透力的逼问竟然让苏驰的心狂跳了起来，他尽力平复情绪、整理思绪，试着继续保持镇定。
“如果雇员被授权自由行动，则必须详细记录行动开始的动机与目的，这一点公司有详细规定。我想你没有忘了吧？”
“没有”
“那你们知不知道，这实际上已经是故意篡改汇报结果？”
“知道”
“这个决定是谁做出来的？”
一道光，从窗口斜射进来。那是来自对面UJF银行本部大厦的灯光。在被窗帘切碎的光线照射之下，询问室中四散的灰尘清晰可见，这让苏驰很难看清对面的分部长此时脸上的表情。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做出决定的人是我，是我提议让瑞琳忽略这个部分的。”
回答完毕以后苏驰对着身旁的同事笑了笑，在一瞬间他察觉到疑惑与惊讶写了在瑞琳那标志的脸上。
在与书记耳语了一会儿以后，瑞鹏挥了挥他那厚重的大手，淡淡地说：“好了，记录结束。”
苏驰十分识趣地起身走出了询问室，留下了几近愤怒的瑞琳。
“有没有搞错？！明明没有人犯错误——”
“我刚才说了，记录已经结束了。”
与方才不同，这次瑞鹏的声音低沉了不少。仿佛一头猛兽攻击之前的低吼一般，给人一种窒息感。
这种窒息感，把瑞琳的气势瞬间削地无影无踪，迫使她挣扎地逃出了询问室。
瑞鹏与书记将记录整理好，准备将这些作为结果给总部一个交代。
“为了控制吸毒者而开始行动，总部和媒体应该会接受这个解释的。”书记如是安慰瑞鹏，好似他才是被询问的人一样。可瑞鹏依旧自顾自的整着材料，好似没听见一样。
整个楼层空无一人，楼道里只有一盏灯亮着。两人站在被黑暗吞噬的角落里，各自点了一支烟。两道燃烧的火星如同夜行动物的双眼一样在楼道中闪烁着。
瑞鹏狠狠的抽了一口，将烟圈吐向了窗外东京的夜空。
“怎么了，还是不放心瑞琳？”
“老苏啊，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瑞鹏看了看眼前与自己搭伙了好几年的老友，零星的灯光将这位国安局出身的书记脖颈上的刀疤照的更加亮眼。
“要不是你向组织强烈建议进行主管询问，恐怕到现在还拿不出一个像样的说法。”瑞鹏说罢叹了口气，此时的他一改方才询问时的严肃，如果把现在略显颓废的他放到东京地铁上，恐怕与其他中年上班族没什么区别。
“只是可惜委屈了你家的苏驰，多好的小伙子。”
听到这里，作为书记的苏立乾将烟吐到了自己老搭档的脸上。这种从外人来看十分没礼貌的行为对于这两人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跟我客气什么啊，那小子才到哪里啊？修改报告又不是什么大错，让他背一个就背一个。谁叫总部讨说法那么急呢？”说着苏立乾灭了烟屁股，开始抽今晚的第二支。
瑞鹏叹了口气，回答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让苏驰担这个责任我心理实在是过意不去。”
“嘿？！我说你是不是被那群人挤兑傻了，怎么也开始想这有的没的。”苏立乾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家瑞琳的性格我还不知道吗？她不跟组织的决定对着干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让她来开这个口呢。”
“我这不是多愁善感，只是在想这会不会影响苏驰的前程。”
“这你不用操心”苏立乾抽完了最后一支烟，拍了拍瑞鹏的肩膀说道。
“你呀，就给我好好的当分部长，别想那有的没的。”
苏立乾说罢便离开了，昏暗的楼道不一会儿就吞没了他壮硕的背影。
瑞鹏十分感谢自己的这位老友，作为一名书记，他的优秀是当之无愧的；作为一名朋友，他又总是为自己两肋插刀、排忧解难。
不过，凡事总是有限度的。即使是他的好友，这次也注定难以看透自己内心的想法。。。。。。
就如自己看不透女儿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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