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聊斋诡事录》 开篇 天地苍苍,乾坤茫茫。 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人之所以为人,乃是天大的造化,被人捡到了。那些狐精妖怪,虽不是人身,但也很有灵性,在天地之间逍遥洒脱,无拘无束。 可这世间万物,早已被人类分成了善恶两派。这个标准自然是按照人类的喜恶分的,人们喜欢的,就是善,人们不喜欢的,就是恶。这些狐精鬼怪,大多被划分到恶的一边。 可是人生在世,也有善有恶。那行善的,却又不得善终,那作恶的,却能腰缠万贯,长命百岁。天道看似昭昭,实则昏昏。正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更有甚者,杀人万千,只要放下屠刀,便能修成正果。嗟乎!关山明月已然活了一万余天,对这事也糊涂了一万余天。 索性不再去想,善也好,恶也罢,通通都他娘的去!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拉过蒲松龄老先生,趁着清风明月好时节,一人一壶酒,坐道论古今。 醉意朦胧间,我问蒲老先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蒲松龄老先生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向我娓娓道来一个个精彩的故事…… 蒲老先生讲到一个叫青凤的狐精,美若天仙,爱上了一个叫耿去病的书生,最后冲破阻挠,终于走到了一起。 还有一个叫娇娜的狐精,让孔生一见钟情,历尽磨难,却又不能在一起,让人嗟叹不已。 有一个地方,半夜妖怪啼哭,扰的那家人不得安宁。那家人追寻清楚,才知道那妖怪乃是穷苦人家,兵荒马乱之时,死在此处,故此日夜啼哭。讲到此处,蒲老先生一仰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叹道:“宁做盛世狗,不为离乱人啊!” 借着酒劲,蒲老先生来了兴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有一个人,和陆判官交了朋友,陆判官见他愚笨,就送他一颗七窍玲珑心,谁知竟给他惹了灾祸,最后二人合力,将那邪祟诛灭,使世人能安定生活,维护了正义。 又有一个假和尚,借着佛祖敛财,他弟弟阴差阳错进地府逛了一遭,正梦到那和尚被用刑,等他醒后,果然发现他哥哥病倒在床上,那部位和在地府见到的一模一样。 又讲到一个善良的溺死鬼,叫王六郎,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把别人拉下水替死,他的人类朋友也很义气,不远千里去找寻他。 …… 夜色如水,凉风习习,蒲老先生口灿莲花,我也听得如痴如醉。那些从未听过的故事,就像一颗颗璀璨的星星,从老先生口中一颗颗飞出来,飞到天上,散出灿烂的光芒。 他也有些醉了,但喝酒的速度从没慢下来,老先生沧桑的脸已然通红,捋着稀疏的山羊胡,眼中放出奇异的光彩。他仿佛不是在给我讲故事,而是用这些荒诞离奇的故事,告诉我人生得道理…… 夜渐渐沉下去,我喝的有些醉意,支撑不住,一头睡了过去。 “喔喔喔——”一声鸡啼,把我从梦中叫醒。我抬眼一看,只见杯盘狼藉,但蒲老先生哪里还有踪迹? 幸亏他给我讲的故事我还记得一些,忙拿起笔和纸来,将记忆中的那些故事残片记录下来,有些记不全了,就自己写了些故事,将其补全。谁知一下子写了一月有余,才写了不到一半。先休息一下吧,顺便再找蒲老先生谈谈。 我揉揉眼睛,想了一下,在书面上写下《聊斋诡事录》。 第一章尸变1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人死如灯灭,人只要死了,他这一辈子也就结束了,什么荣华富贵、恩怨情仇,统统就抛却身后,只等阎罗裁决,行善者上天堂,作恶者下地狱,最后送入六道轮回,或为人享受荣华富贵,或为畜来还前世冤债。但是,有一类则不在此列。这类人死后,因执念太深,阴魂不入地府,却附在死尸身上,吸人精血修炼,初时为僵,而后为魃,为害一方。 信阳县,有个叫蔡店的村子,这个村子离县城五六里路。村子里住着一个老翁,五十多岁,姓蔡,和儿子儿媳在路边开了一个小店,前厅吃饭,后院供过往的行商歇息住宿。因离县城近,加之贩夫走卒们想省几个钱,生意倒是也算过得去。 话说这一年冬天,年关将至,老翁的儿媳妇谢氏,一日到客房里收拾东西,将头钗落在房中,担心被客人拾得引起丈夫误会,忙回头去寻。此时天色已晚,房中已然住进了客人。 谢氏敲门进入,只见几人正在一起商量事情,书中暗表,这几人名为贩运枣子的行商,实为略卖人口的歹人。 为首的一人姓张,因长得獐头鼠目,人送诨名张耗。见谢氏一人进来,心生歹计。对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各自心领神会。 谢氏问几人可曾见到自己的头钗,张耗忙回道:“大嫂你看,这可是你的头钗吗?”谢氏不知是他人计谋,天色昏暗,在门口处看不清楚,上前观看,张耗一使眼色,几个人一下子抱住谢氏,塞嘴的塞嘴,捆绳子的捆绳子,套麻袋的套麻袋,一下子就把一个大活人给藏了起来,几个人阴谋得逞,趁着天黑没人发现,一溜烟跑了。 再说谢氏,被装进麻袋,自知凶多吉少,喊也喊不得,跑也跑不得,只能拼命在袋子里挣扎。 张耗几人本也就想把谢氏卖些银钱,谁知他们也被本地的花子帮给盯上了,这帮花子,平时乞讨度日,坏事也没少干,坑蒙拐骗丧尽天良,折生采割坏人姓命。 这一日花子帮就盯上了张耗这帮人,想劫些钱财,就派出个小丐盯梢报信,花子头带人半路埋伏。待张耗等人进入树林后,一声叫喊,出现了二三十个乞丐,持刀抢棍棒而来。 要是寻常人等,见此阵势,自然吓得屁滚尿流,束手就擒,听其摆布,但张耗等人也是凶狠残忍之徒,一看今日阵势,自是打不过对方,先逃命要紧。 可这个人货,不能便宜了这帮花子,心头一狠,抄起一块石头,狠命的朝谢氏脑袋砸过去,然后折身逃了。 花子一看几人跑了,但留下一个口袋,倒也没追,纷纷近前打开口袋,想寻得一些金银货物,也算没白忙活。 谁知打开口袋一看,大叫“晦气、晦气”,谢氏被石头砸中后脑,已然死了。花子们大叫倒霉,呸呸的朝地上吐口水,然后也散去。 蔡老翁和儿子那日寻不见了谢氏,自然急的到处寻找。 天亮后来往的客商在林中发现了谢氏的尸身,便告诉了蔡老翁。 蔡老翁和儿子忙赶到现场,谢氏血流满面,已死去多时。乡邻们报了官,不多时,县衙的仵作带人勘验了现场,然后让蔡老翁和儿子把尸体运回家中安置。 当日蔡老翁和儿子把谢氏运回后边停在院子后面的一间空屋子里,平时也是放些柴草杂物家什。 一家人愁眉苦脸,哀叹连连。 话说这日,小店里已然客满了,黄昏时候,又来了四个车夫,这四人往来河南山东贩运货物,经常住在这个店里,和蔡老翁也都熟识。 看天色已晚,进城时怕城门已经关了,便想先找个店住宿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城。 四人进门后,看见蔡老翁正低着头,愁眉苦脸的坐在店里,也不招呼客人。一个车夫走过来:“老掌柜,我们四个人要住店,您受累给安排安排?” 蔡老翁一看是此人,只得起身,对此人回道:“大哥勿怪,今日客满了,实在不好意思,请几位另寻方便吧。” 车夫一听,回道:“老掌柜,我们几人一路走来,几个客店均已客满,今日我们就住您这儿了,您得给个方便。” 蔡老翁沉思一下,回道:“大哥,本店今日确实客满,只有一处还可住人,不过,小人儿媳停在那里,我儿去买棺材还未回来,恐怕几位沾了气。” 几个车夫听得有房间可住,忙说道:“不论什么房间,只要能挨过今晚就可。否则天寒地冻,实在难熬。” 蔡老翁听闻此言,说道:“那几位就随我来吧。今晚的房钱也就不算了,各位明日自行离去就可。” 几人跟随蔡老翁,绕过院子走了片刻,来到了柴房住下。 车夫们进了屋子,里面地方倒也宽敞,中间摆着一个桌案,上面摆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灯火忽闪忽灭。 蔡老翁进门拨了拨灯头,屋里亮了起来。 一边是些稻草鸡毛、破烂家具之类的,一边放着一张灵床,上面支着纸帐子,床上躺着死者,身上盖着纸被,用黄纸蒙着头。灵床后面还有一个里间,有一铺土炕。 蔡老翁说道:“几位客官,你们今夜就住这儿吧,外面有稻草鸡毛,多铺点御寒。几位早些歇息吧,小人先行告退。” 几人今日奔波一天,甚是疲乏,四人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害怕,就到外间,各自抱了些稻草鸡毛,铺在身下,又找了床旧棉被,几人和衣而卧,很快就睡着了。 四人中有一人,名叫李二,生性胆小,今日又和死人同处一室,不免心中发毛。 尽管浑身疲乏,但还是睡得浅,朦朦胧胧似睡非睡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像是纸被翻动,李二登时头发扎了起来,睡意全消,急忙睁大眼睛查看情况,灵床前的灯火较亮,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女尸掀了盖在身上的纸被,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接着下了床。 女尸面色死灰,额头上扎着白绸带子,双目微睁,一身寿衣,朝他们走了过来。 李二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使劲推了推身边的人,这人睡得很沉,鼾声震耳,毫无察觉。这时,女尸进了他门的屋子,李二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第二章尸变2 女尸走进屋里,脚下毫无声音,屋里却登时冷了很多,又加上灯照出的影子,更是透着十二分的诡异。 它俯下身,从外向里,对着每个人的脸吹了三口气。 李二悄悄地用被子蒙住头,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唯恐女尸吹到自己。 他在被子里,感觉那种阴森森的冷离自己越来越近。 女尸来到他这里,也俯下身,吹了三口气。顿时感觉到了有一股彻骨的寒冷。 过了一会,感觉寒气渐渐地远去了,悄悄把头伸出来瞄了一下,女尸确实离开了,又像刚才那样在灵床上躺着,只是纸被还在地上。 李二用力推了推身旁的人,这个刚才鼾声如雷的人,现在一点声息也没有了,一动也不动。又悄悄地扒拉了一下其他的人,也是毫无声息。 李二心想:八成这几个人都已经死了,我还是快跑吧!他刚要起身,就听见外面又发车“刺啦刺啦”的声音,是女尸踩在纸被上面发出的。 李二赶紧躺好,把头蒙在被子里,屏住呼吸。那股寒意越来越近,到他这里就不动了,对他连续吹了好几口气才离开。过了一会,又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他知道女尸又躺回去了。 李二吓得浑身战栗,后背都快湿透了。今天要是不跑,肯定就死在这里了。 他想到这里,悄悄地把被子撩开,猛地起来,光着脚大叫着就往外冲。 女尸起身坐了起来。天可怜见,这个屋子的门因为时间太长了,尽管闩着,一下子就被李二给推开了。 他大叫着跑了出去,女尸从后面也跟了过来。 李二边喊边跑,但这个地方在村外,村里人没人听见。 他又想找蔡老翁求救,可是又怕女尸追上,所以就顺着通向县城的路尽力快跑。 跑着跑着,就看到远处有一座道观,还有灯火,李二拼了命的朝那里跑去,边跑边喊救命。 可是那灯光,其实是道祖前面的长明灯,道士们也都睡觉了。 李二不知,跑到门前,拼命砸门求救。 值更的小道士被吵醒,但他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也非常害怕,不敢开门让李二进去。这时候,女尸已经追了上来,离李二只有一尺远了,借着微弱的月光,女尸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手上的指甲也长了有三寸长。 李二吓得魂不附体,大叫一声,向旁边跑去。 不远处有一株合抱粗的大杨树,他就躲在树后面,女尸从右来他就往左躲,从左来就往右躲,一人一尸,围着大树转起了圈子。凭着这棵树的阻挡,一时女尸也抓不住他。 女尸大怒,忽然跳起来,隔着大树张开双臂来抓李二。李二被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晕了过去。女尸绕过大树,来到李二面前,就要吸他的阳气。 这时,就听到“噹”的一声,道观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精瘦的道士,一手执拂尘,一手掐诀,怒喝道:“孽障,还不住手,更待何时!” 女尸一见,暴跳如雷,伸手朝道士抓来,道士急忙念动咒诀: 树木影身,把人定住,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令定!敕令定! 道士念完咒语,急用手指掐诀一指,大呼一声:“定!”女尸脚下如生根一般,半寸也移动不得。 女尸大叫:“臭道士,你坏我修行,我他日定将你撕碎。” 道士大怒,手掐五雷诀,大喝道:“孽障,你坏人性命,天道难容,今日贫道就替天行道,引天雷劈了你。”说罢以手指心,念动咒语: 五百雷神手中存,推开地裂天也崩。精邪鬼怪若逢此,顷刻之间化灰尘!敕奉雷祖大帝急急如律令,敕左***,雷,火,发! 道士念完咒语,就要掐诀指向女尸,女尸忽然跪倒在地:“道长饶命!” “你有何话说?”道士一直掐着指诀未收。 女尸言道:“道长,我本应进冥府,入六道轮回,不该坏人性命,可是实在不甘心。这些歹人害了我的命,我不报此仇,怎能甘心投胎?” “你从实说来,胆敢诓骗贫道,定让你五雷轰顶。” “不敢,不敢。”女尸把之前遇害的事情说了一遍。 道士放下指诀,道:“你也是个可怜人,这些歹人,自有天道惩罚,可你怨气集身,且坏了人家性命,定不容于天道。他日定会遭雷劫,魂飞魄散,还不如早早投胎去了。” “那道长能否开示,为啥坏我性命的歹人,却能好好活在世上,而我这被害了性命的可怜人,却要遭雷劈?” “天道昭昭,岂是你可怀疑的?你死于他手,他定会偿命与你。但今日你害了三人,却何以为偿?你是可怜人,他们就不是吗?” 女尸沉默不语。良久,问道:“道长可否告诉我,那几个歹人有无报应?”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可以告诉你,杀你之人近日会死于非命。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那我就放心里,道长,我去了,谢谢您开导!” 女尸说完,一下子栽在地上,怨气散去,一道游魂去了黄泉,再也一动不动。 这时,道士忙把李二拖进道观,灌了姜汤,半晌,才缓过来。李二将事情向道士讲了一遍,道士也是不住叹气。 天亮后,道士差小道士进城报官。 县官亲自来验尸,只见门外的杨树上布满了抓痕,就像钢钩抓过一样。县官命衙役去蔡老翁店里打听,才知道女尸没有了,住宿的其他三个客人已死了,人们正议论纷纷。 衙役向老翁说了缘故,老翁便跟随衙役来到庙前,把女尸抬回。 客人哭着对县官说:“我们四个人一起出来的,现在我一人回去,怎么能让乡亲们相信我呢?” 县官便给他写了一封证明信,并让蔡老翁给了他些银子,派衙役送他回去了。 次日,有乡民来报,县内的一座桥下发现了一具尸体,桥下河床已经干涸,桥面离河床有两丈余深,此人从桥上掉下,当场摔死。 仵作带人勘验现场,发现此人正是张耗。 想来也是那夜逃跑时,慌不择路,加之天黑,不留神自桥上摔下而死。抑或是同伙分赃不均,被害了性命。 第三章王六郎1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人死为鬼,可鬼与鬼也不同。有些恶鬼,死后不入地府,游荡世间,害人性命,有些鬼则进入地府,等待进入六道轮回。 还有一种鬼,生前被淹死,死后还要浸在冰冷刺骨的水中,等待阳寿已至的人渡水时落入水中溺毙,溺毙之人做了替身,溺鬼才能进入地府投胎转世。 话说在淄川有一人,姓许名峥,在家行二,人称许二,生性豪放豁达,但别无他技,只靠打渔为生,日子虽然清苦,但也自得其乐。每天晚上,都带着一壶酒,放在岸边,撒网的间隙就来两口。 每次喝酒之前,都先往水里洒一点,一边洒一边念叨:“水里的淹死鬼们,好酒来了,快来一起喝点。”一开始其他渔民看他这样,揶揄他道:“你那鬼哥们啥时候领出来让我们见见?” 许二也是哈哈一笑而过,时间长了,人们遇见他这种打渔前的仪式也都是一笑了之。可是说来奇怪,每次都是许二打的鱼最多,有时筐都装不下。 一天傍晚,白天的酷热已经退去,河面上吹来阵阵轻风,夕阳照的天空像火一样,映在河面上,粼粼波光变成了红色,像一河的精灵在跳动。 许二坐在树荫下,吹着风,心情大好。拿着酒葫芦时不时来两口。这时,从远处来了一个白衣少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许二本是个不喜清静的人,招呼少年过来喝两口。少年倒也痛快,道了声谢,来到许二身边撩衣坐下,拿起酒葫芦,一人一口的喝了起来。 少年浑身水气颇重,许二却也不想这些,二人边喝边聊,越聊越投机,越喝越痛快,待到兴尽酒干之时,东边的天空已经鱼肚白,许二看了看空空的鱼筐,才想起这整夜除了喝酒啥也没干,想起家中的媳妇眼巴巴的指着他多打两条鱼去买些米面度日,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少年看他脸色凝重,问其原因,许二据实相告。 少年起身道:“大哥不用忧心,小弟去下面把鱼给你赶过来就是。” 许二只听过赶牛、赶羊,从未听说赶鱼之说,笑道:“兄弟不必安慰我,猪羊可赶,鱼在水下,怎可赶得?” 少年道:“大哥不必疑惑,只待片刻鱼来后张网便可。”说罢,少年飘然而去。 片刻后,少年又回来了,对许二言道:“大哥快些准备,鱼马上就到了,来了很多,快些张网,不然就过去了。” 许二一听,远处果然传来噼里啪啦拍水的声音,越来越近,偶尔见水面上水花四溅,鱼在水面跳跃翻腾,许二大喜过望,赶忙瞅准时机,一网撒去,往上拉时感觉沉得很,知道网住了不少。 许二把网拽上岸边,看见网里有五六条一尺多长的大雨在挣扎。 许二心花怒放,忙向白衣少年打了个揖:“兄弟果然厉害,甚是感谢。” 许二把鱼放进鱼筐,准备赶到早市上卖掉。又用蒲草穿了一条鱼的腮,转身送与白衣少年:“不成敬意,兄弟请勿嫌弃。” 少年忙推辞道:“大哥客气了,我喝了大哥这许多天的酒,今天就做了这点小事,大哥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如果大哥不嫌弃,我以后就常来找你。” 许二道:“那样甚好,只是我也没啥回报给你的。愚兄还有一问,我今日与兄弟才处了一天,哪里来的许多天呢?” 少年笑而不答,只是说日后便知。许二便也不再追问,于是便问起少年姓名,少年道:“我姓王,大哥就叫我王六郎吧。”说罢,二人相别而去。 许二到了早市将鱼卖掉,买了些米面,顺便又多买了些酒。 到了晚上,许二来到河边,发现白衣少年已在此等候,二人便把酒言欢,开怀畅饮。饮几杯后,王六郎便为许二赶鱼。天快亮时,酒也干了,二人就分别。就这样一过就是半年。 一天晚上,许二先到的,王六郎比平时到的晚些。他们刚饮了几口,王六郎面色凝重,叹了口气道:“大哥,今天可能是你我最后一次喝酒了。咱们从认识到现在,感情就像亲兄弟一样,可是,过了今夜,咱们就要分别了,实在让人伤心啊。” 许二大吃一惊,忙问道:“兄弟何出此言?愚兄甚是迷惑呀,可否告知详情?” 王六郎面露难色,思忖再三,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本不想告诉大哥此事,可大哥待我亲如兄弟,只是听闻后不要害怕。今天我们就要分别了,不想在对大哥隐瞒下去,我实际上不是人,是一只溺鬼,生前就嗜酒如命,有一天喝多了,乘船时掉入河中,溺水而死,已经好五六年了。你每次打渔前向我祭酒,我就暗中帮你赶鱼,所以你平时比别人打的鱼多。明日我的期限就满了,有一个阳寿已至的人会落水而死,替我在这受苦,我将要进入轮回,投生人间,这就是你我最后的相聚了,以后就不知何日才能相会了,想起就让人难过啊!” 许二一听王六郎是鬼,起初十分害怕,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靠了去,手上握紧了酒葫芦。 可是一看王六郎,眉清目秀,明眸皓齿,哪里像个鬼嘛? 和自己相处了半年多,使自己多打了这许多的鱼,分明比亲兄弟还要亲呢,就算是鬼,又能怎样? 想到这里,许二也便不再恐怖,想起日后再也见不到王六郎,反而难过起来。 他满斟了一杯酒,双手捧在手中,深情地说:“兄弟,哥哥敬你这杯酒!兄弟切勿伤心难过。你我虽然不能相见,但你从此解脱灾难,哥哥要祝贺你呀。这本是件高兴的事啊!”王六郎听后,转悲为喜:“哥哥所言极是。” 于是,二人继续畅饮。许二问道:“何人来相替?”王六郎回道:“哥哥明天可在河边隐蔽处等候,正当午时,有一女子渡河,溺水而死,即是替我之人。” 这时,远处传来鸡叫声,东方天已经发白,二人洒泪而别。 第四章王六郎2 许二卖得鱼后,顾不得歇息,就来到河边,找了个草坑,斜躺着查看外面的情况。 中午时分,果然来了一个抱着女人,抱着孩子,一手还挎着包袱,料是赶路走的口渴了,来河边喝水。她刚走到河边,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下子掉进了水了。 女人在水里挣扎着,把孩子抛到岸上,河边坡陡泥滑,自己却怎样也爬不上来。 小孩看着母亲掉在水里,哇哇大哭,女人在水中挣扎了几次,眼见着就不行了,忽然感觉背后有人用力一举,女人露出头来,大喊着手脚乱蹬乱刨,最后爬上了岸边。 浑身水淋淋的趴在岸边咳水,缓了一会儿,才坐起身来,抱起婴儿,哭啼啼的走了。 当看到女人落水时,许二于心不忍,当时就想跑过去拉她上来。可是一想人各有命,况且是代替好兄弟王六郎,就忍住没去施救,但也不忍心看女人活活溺死,就将眼睛闭上。 过了一会儿,听到没声音了,他偷偷望去,只见女人抱着孩子走了。 许二又高兴又难过,怀疑起了王六郎的话不应验。 到了傍晚,许二又来到之前的地方打鱼,王六郎又来了。看到许二说道:“哥哥,我们今天又见面了,可以暂时不分别了。” 许二问起白天的事,王六郎说:“本来那女子是替我的,但我看她还有待哺的婴儿,她一死,孩子也没法活。 实在不忍心为了自己,而伤两个人的性命。因此,我决定帮她母子脱难,日后再有这种机缘再说吧,这就是你我缘分未尽啊。” 许二慨叹地说:“兄弟心地如此仁慈,天地可鉴啊。屈于水中,真是委屈了兄弟。”王六郎笑道:“此地有哥哥,有酒,哪里还比得上这里自在?” 从此,二人一如既往,饮酒捕鱼。 又过了几日,六郎又来向许二告别,许二道:“莫不是兄弟又有替身之人?” 六郎道:“非也,我前几日放弃投胎,救了那对母子,被上天所见,因而招我为招远县邬镇的土地。明日要去赴任。哥哥一定不要嫌路远,去招远看看我。” 许二听闻,大喜,祝贺道:“我就说贤弟不会屈居于水下,今天果然做了神,真是苍天有眼呐,今日定要开怀痛饮,一醉方休。但人神殊途,即使我不怕路远,又怎样才能见到你呢?”王六郎说:“哥哥只管前往,不要顾虑,兄弟定会与哥哥相见。” 二人又再三嘱咐而去。 许二回到家,买足了米面,安顿了妻子,便要置办行装东下招远。 他妻子笑着说:“这里离招远几百里路,你又人生地不熟的,即使有这个地方,你还能和个泥胎谈出个啥来?” 许二不听,执意要去,妻子也就同意了。路上走了五天,到了招远。 问路上店家,果然有个邬镇。 他找到了邬镇,便住进一个客店,向主人打听土地祠在什么地方。 主人惊异地说:“客人莫非姓许?” 许二说:“正是,不知您怎么知道?” 店主人又问道:“客官是淄川人?” 许二更疑惑了,回道:“正是,可店家你是如何得知的,还请告诉一二。” 店主人并不回答,兴奋地跑出去。 过了一会,只见男女老少很多人,在门外向里偷看,人越来越多,片刻后门外如围墙一般。许二大吃一惊,忙拉住一个老者询问。 众人很是兴奋,七嘴八舌的说着。 许二听得许久,大概才明白。前几夜,人们都梦见一个神人来告知:有一个淄川姓许的人将来此地,有钱的给些资助。 因而大家在此等候多时。 许二更是诧异,但转念一想,应是王六郎托梦给大家,让大家照顾于他。 于是便到土地庙,向村民讨了香案,来祠祭祀六郎,许二点着香,祷告道:“六郎贤弟,自从与你分别后,我做梦都梦见你,所以为此远道而来赴昔日之约。又蒙你托梦告知村里人,心中十分感谢。我这里只备了一杯薄酒,如不嫌弃,当如过去在河边那样对饮一番。” 祷告毕,又烧了些纸钱。只见到一阵旋风起于神座之后,旋起纸灰,旋转许久才散去。 当夜,许二又梦到六郎来了,雄姿勃发,英气逼人,与过去大不相同。 六郎致谢道:“有劳哥哥远道而来看望我,让我十分欣慰。但我现在身为土地神,却不能与你相会,现在虽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天涯。真是令人痛断肝肠啊!当你回去的时候,我必来相送。小弟还有一言相送,我观此地,百姓用的瓷器甚是粗糙,而淄川瓷器素有名气,哥哥可以往来贩运,或许以后就不用寒风苦雨的去打鱼了。” 许二醒来,感觉就像真实的事情一样,刚才梦里的事情,都还能清楚地记得。 不由地说道:“兄弟放心,我虽然未见到兄弟的面,却也算是见到了兄弟,你只管好好做神仙,护佑一方百姓平安,我一切都好,切勿挂念。” 许二在这每天都有乡贤里正邀请,也吃了些大鱼大肉、乡野村味,住了五六日,打算回家了,众人又是殷切挽留,每天早晚都轮流作东为许二饯行,就这样又过了两日。许二担心妻子在家中无柴米度日,就把实情相告,坚决要回去,百姓也不好强留。 许二一大早就要赶路回家,去发现村民们早已等候,看许二出门,纷纷围了上来,这个给些野味,那个给些衣服,还有人给些盘缠,许二赶忙推辞,百姓哪里肯听? 不一会儿,他的包袱就装满了。 许二深揖一躬,谢过百姓,转生离去。忽然刮起一阵旋风,跟随许某十余里路。 许二对着旋风再拜说:“六郎珍重,不要远送了。你心怀仁爱,自然能为一方百姓造福,无需老朋友嘱咐了。” 旋风又盘旋许久,才离去。 许二回到家中,便不再打鱼了。 将积蓄全部掏出,又借了些本钱,置办些瓷器,往来招远贩卖,家境渐渐变好了。 不久便整的盆满钵满,在当地成为一代富豪,成立了一个汇聚捐募的组织,救济了数不清的贫困人家。 第五章王兰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利津县有个叫王兰的人,一日生急病死了。 阎王复查生死簿,发现他阳寿未尽,本不该死,是鬼卒错把他抓了来的。阎王呵斥了鬼卒一顿,责令鬼卒送他还生。 但因是盛夏酷暑,尸体已经腐烂,整个人都发了起来。 鬼卒怕他不能还生被阎王治罪,灵机一动,就与他商量:“王兰,你愿做鬼、愿做人还是愿意做仙?” 王兰回道:“当然是做仙了。”鬼卒道:“人成了鬼受苦,鬼成了仙就可以享乐。只要有乐享,何必再还生为人呢?今日,你我有缘,就让你做成仙吧。” 王兰听后很高兴,就同意了。 鬼卒对王兰说:“这地方有个狐狸,成天炼丹,现在已经炼成。我给你去把那丹拿来,你吃下去后你的魂就不会散,可以长存于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没有办不到的事。你愿意不愿意?”王兰想了一想,表示同意。 于是那鬼卒就领王兰走进一个院落。见院内残墙断壁,一片废墟,野草荒藤,遍地都是。他们悄悄摸到在中庭的空地上,藏在影壁后面,往院内瞧去,只见一只狐狸,在月光下仰头朝天,从口中呼出一粒红色丹丸,飞出一丈余高;一吸气,那丹丸又落入口中。这样一呼一吸接连不断。 鬼卒悄悄狐摸到狐狸的身后。等狐又呼出时,鬼卒急纵身跃出,一把抢过来,转身跑回。狐大吃一惊!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鬼卒急忙把丹交给王兰,道:“此乃内丹,赶快吃下去。”王兰接过来,这内丹如樱桃大小,骚臭难闻。 狐狸忙伸手来抢,被鬼卒挡住,和他纠缠在一起。王兰恐夜长梦多,屏住呼吸,一仰头吞下了这丹。 狐狸大怒,但也不是鬼卒的对手,跳到一旁,厉声道:“你这厮抢我宝贝,这账和你没完,等我见到阎王,非要告你这厮一状。” 鬼卒道:“你这厮,今日拿了你的丹,我自然不会白拿。你这丹不过七八十年的修炼,我一百年内不拘你去见阎王,你看如何?你沾了大光了。” 狐狸还要纠缠,鬼卒威胁到:“你别不识好歹,否则今天就拘你去见阎王,让你看看地狱的景象。”狐狸心中忌惮,只得暂时作罢,悻悻而归。 王兰与鬼卒告别,回到自己家中。 只见自己家里一片缟素,高搭的灵棚,门口挂着纸幡,里面摆着一口棺材,前面放着他的灵位。 只有妻子一人,一身素衣,正在哭啼啼悲切切的烧纸钱。 王兰走了过去,他的妻子一见,大惊失色,吓得大叫一声,扔了拨火棍转身就跑。王兰叫住她,告诉妻子前后经过,他妻子战战兢兢的听完,才渐渐不害怕了。 从此他夫妻住在一起,和往常一样生活,但一直在家里,邻居听说他还阳了,但谁也没见过他。 王兰有个朋友,叫张三,听说王兰回来了,就来探望他。见面互相寒暄后,王兰对张三说:“你我两家素来都很穷,现在我有发财的办法了。咱俩出去闯荡一番吧?” 张三吞吞吐吐,看着顾虑很重,没有表态。 王兰见此,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说道:“你可能有所不知,我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了,我得了一只得道狐狸的内丹,有了些许法力,也能看一些虚病,预测人的吉凶。我想现了原形,用我原来的面目去生活起居,又怕认识我的人害怕。所以,我想附在你身上,咱两人在一起,我给人看病,挣了钱咱们两人平分。你看怎样?”张三想了想,这才答应了。于是两人当天就安顿好妻儿,打点行装出发了。 他们二人出门走了二三百里,听说本地一个财主的女儿在园子里玩时,突然生了急病,昏迷不醒眼看要死了,这财主心急火燎,前后不知请过多少医生术士都没治好。 王兰听说后,略一思忖,大概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然后王兰让张三带了他的魂访到财主家,自称有办法治病,保证让小姐起死回生。这个财主只有一个女儿,爱如掌上明珠,治病心切,闻听此言,也不问来人姓甚名谁,师承何人,只要能治好了女儿的病,愿出千金报答。 王兰要求看看小姐的病,财主引着张三到了小姐房里。 只见一女子躺在那里,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牙关紧咬。 掀开被子,隔着衣物摸摸身子,也没有知觉,和死了一样,只剩一口气时有时无的在那吊着。 王兰附在张三的身上,对张三说道:“这女子的魂已出舍了,只剩一魄也是摇摇欲坠,若找不回来,性命堪忧,不过尽快找回来也就没事了。” 于是张三神情沉重下来,走出闺房,二人在中堂坐下,张三缓缓告诉财主:“你女儿十分危险,若不是遇到我,性命堪忧啊!”财主闻听此言,面露喜色,忙问道:“那就有劳阁下费心了,不知道要什么药?我马上派人去抓!” 张三微微一笑,说道:“什么药也不要,是小姐的魂跑了,我也晓得一些手段,一会就把小姐的魂找回来了,你就安心等待吧。”说罢便假装掐指念咒。 王兰便从张三身上下来,出门去找这小姐的魂了。 王兰走出去,用法力四处搜寻,发现小姐在某地蹲着哭泣。 王兰赶到那里,发现是一个土地庙,一个白衣少年和几个人在那饮酒,旁边的屋子里关着小姐。王兰走上前去向那几人说明来由,那少年大笑道:“你这人好无趣,我捉这女子玩几天,与你何干?若不识相,连你一起抓了,我这里正缺一个马夫呢。” 王兰大怒,伸手去揪那少年,那少年早已跃开,二人撕斗在一处,边上的几个人也来帮那少年,几人打的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那少年一看短时间难以取胜,用手一挥,布下一个障眼法,王兰忽然发现那几人都不见了,便转身去救那小姐,却发现刚才还在的门,现在竟成了一堵墙,一回身,身后也是墙,向左右望去,不知从哪里,也冒出了两堵墙,把他困在中间。 王兰大惊,心知是中了障眼法,忙念咒语,使了个地遁术,在地上拈了一把土一扬,叫了声“去”,从地下遁出去。 他遁出去五丈远,从土里钻出,看见那几人还在原处有说有笑。王兰大怒,向那少年奔去,那几人看到王兰逃脱出来,大吃一惊,慌忙招架。王兰暗暗掐着指诀,念动咒语,对那少年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招吧!”用手一指,叫了一声“着”,那少年一时不防,被定身法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王兰走过去,骂道:“小子,你还有些手段,你再跑啊!” 那少年全无惧色,只是冷笑。旁边的一人叫道:“我们公子是土地老爷的义子,是你得罪的起的吗?赶快把我们放了,否则要你好看!” 王兰一听,心中也是有些慌了,不管是真是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钱挣了才是正事。王兰道:“我这定身法只能定你一个时辰,到时候自行解开。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得罪了,在下告辞了,后会有期!” 王兰说完,走进屋子,救出那小姐,拉住她胳膊,一路小跑地逃了。 过了约一个时辰,王兰从外面回来,附在张三的耳朵上说,女子魂已找回来了,并送进了女子身体。张三心领神会,缓缓睁开双眼,请财主进小姐闺房看看。财主摸了一下小姐的脸,感觉身体已经稍稍变暖。 过一会儿,小姐**了一声,伸了伸腰,睁开眼了。财主大喜,抱住女儿老泪横流,小姐也眼泪涟涟。 财主马上安慰女儿,用衣袖给小姐惨了擦眼泪,问她去哪里了。 小姐道:“前几天我去园子里玩,遇到一个少年用弹弓打麻雀;几个人牵着高头大马跟在他后面。我急忙躲起来,却被他们挡住。少年是个轻薄浪子,嬉皮笑脸过来,搂住我,说要教我打弹弓,我觉得害羞,挣开骂了他几句,他也不生气,就强抱着我上了马,笑着对我说:‘我乐意与你玩,你不要害羞。’走了几里路,进了山,把我关在一处土地庙里。我一面喊一面骂,那人却也不生气,在外面和那几人喝起酒来。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一个人冲了过来,和那些人大战一番,救了我出来,又拉着我跑回来,转眼就到了家,只觉恍恍忽忽像做了个恶梦。” 财主一听,佩服的五体投地,立即拿出一千两银子交给张三,作为报酬。 王兰与张三当夜商量,把得到的报酬留下二百两作为他俩的路费,余下的由王兰送回家去,交给王兰的儿子,再命儿子给张三妻子三百两。 王兰办完了当夜又返回来。第二天张三便与财主辞别,财主又送了些重礼给他。 过了几天,张三在郊外遇到同乡贺才。这个贺才自小没娘,长大后整日喝酒赌博,不务正业,把他爹给气死了。从此每日到处和些泼皮无懒在一起,靠讹诈点钱财度日,整日破衣烂衫,吃了上顿没下顿。 一日睡觉时,梦到一个白衣少年,对他说同乡张三有发财的法术,日进斗金,赶紧去找张三接济一下。贺才醒来,也不管真假,就像猫闻见了鱼腥味,便到处打听找他。 今日找到了张三,软磨硬泡,非要“借”点钱。王兰暗中劝张三,给他几个钱,打发他走算了。 可是贺才改不了**病,十天就把钱用光了,又顺着踪迹找来。王兰提前知道了,对张三说:“贺才此人疯狂无赖,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时间长了肯定会给咱们惹麻烦,俗言道:穷生奸计,他天天惦记着我们这些钱,夜长梦多,再给他些钱,叫他别再粘着我们。” 过了几天,贺才果然又找倒张三,说道:“张三,你整日辛苦挣钱,也没个人给你管着,我想了想,还是我来给你管钱吧,你挣了钱交给我,咱俩对半分。” 张三回道:“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你天天酗酒、赌博,我把钱给你,还能回来?你要真心改过自新,我就给你一百两银子,你自谋生路。” 贺才高兴得满口答应。张三就倒了倒口袋的钱,都给了他。 贺才有百两银子,一下子又成了大爷,赌坊、妓院到处都能看见趾高气昂的贺大爷,花钱大方,挥金如土。 有和他一起受穷的无赖,见他陡然而富,心里不是滋味,偷偷向县里的衙役告发了他,说他勾结了江洋大盗,得了许多的不义之财。 那衙役一查,贺才果然不像正道来的钱,就逮捕了他。 贺才被带到大堂上,县令还想顺藤摸瓜,捡个大功劳,就不由分说,先打了五十竹板,直打得皮开肉绽,再一审,贺才说是张三给的。县令认定他是在说谎,说了句:“打着问!”衙役按住贺才,问一句,打一板子,直达得贺才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看他还没有改口供,县令就挥挥手,带下去押在大牢里。 几日后,县令让贺才去带人捉张三。时值六月,天气酷暑湿热,贺才伤口溃烂,被汗水一渍,疼的不住叫唤,没两日就死在路上。 一天,张三饮了点酒,行路时感到困乏难忍,就想在路边的树下面歇歇脚,不想一坐下就睡着了。 正遇上巡方御史从这里经过,抓住了张三。张三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御史一盘问,张三忙向御史说了实情。御史听了大怒,认为这是胡说八道,命人打了张三一顿板子,押起来待查,并给上天写了谍文,用火化了。 御史当夜做了个梦,一个金甲神人告诉他:“王兰是无辜而死,今为仙,从医也是仁术,不能按妖魅治罪。今奉玉帝旨意,授他为清道使。贺才邪荡,已罚他到铁围山。张某无罪,应即释放。本地土地神收白鼠为义子,纵容包庇,革出仙箓,降为凡人。”御史醒来,觉得好生奇怪,就按梦中神人所说,放了张三。 张三和王兰再也无心看病,治理行装回到家里。王兰家人给他建了个祠堂,塑了个像,从此他便附在塑像上,在乡里为百姓看病祛灾,百姓人人称颂。祠堂由此香火旺盛。 一日,傍晚时分,祠堂里来了一人,低着头进来,走到塑像前,问了一句:“王老爷,别来无恙?”王兰一看,吓得大惊失色 。 第六章鬼哭1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芸芸众生,生在世间,大都是在苦熬饥、寒、穷三个字。 在太平盛世,尚可支持度日,有些人也凭过人之处,争了个功名、得了些钱财,渐入小康之家。可一旦遇到天灾人祸,这种假象便被击得粉碎,一夜之间回到赤贫。若遇到战争,寻常人等更是惨不忍睹,俗言道:宁为太平狗,莫作离乱人。这时人命贱如草芥,只能是任人宰割。莫说水深火热,简直是生不如死。 在清朝初年,统治者为了奴役百姓,颁布了“剃发令”,规定大清国土之内,凡男人均须按照满人习惯,剃去头发,留一个“金钱鼠尾辫”,形如鼠尾,能在铜钱方孔里穿过才算合格。 还有汉奸鼓吹: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可汉人百姓觉得甚是丑陋,简直辱没祖宗,因此应者寥寥。 朝廷见此,又下了命令: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一时汉人百姓群情汹汹,四处揭竿而起。 在山东,就有一个叫谢迁的义士,带领着一帮愤怒的百姓,占据州县,一时应者如云。 在淄川县有一百姓,名叫李二,以帮人担货卸货为生。一日,衙门在城门口张贴了布告, 两个衙役在那里守着。李二央了围观的一个老者讲一下上面的内容,老者摇头叹息道:“简直辱没祖宗啊,辱没祖宗!”说完就摇摇头离开了。 李二又问边上的一个年轻人,那人青筋暴起,怒道:“这就是在逼我等百姓去死,你看,这朝廷要我等百姓一个月内,须全部按照满人的风俗习惯,将头发剃成那猪尾巴的样子,圣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今日竟叫我等剃成这个样子,否则就是附逆,满门抄斩。士可杀,不可辱。这不就是让我等去死吗?” 李二每日除了想多挣几个钱,给老婆孩子多买两个烧饼外,自是不关心这些改朝换代的家国大事。他家世世代代都挣扎在社会底层,蒙古人来了,他祖宗也被盘剥,朱家人来了,也被盘剥,现在满人来了,不也是一样吗?管他是谁家的朝廷,活下去才算最重要的。 过了两日,人们纷纷议论,城南的孙员外竟然令全家都剃了头,人人脑后留一条猪尾巴,真是背宗忘祖。 可议论议归论,李二看到见多识广的孙员外都剃了发,那自然剃发就是对的了。于是和三三两两的百姓,找到剃头匠,剃掉蓄了多年的头发,留起了鼠尾辫。 一天夜里,就听外面忽然人喊马嘶,嘈杂喧闹,一片混乱,天将亮时才渐渐平息。李二吓得一夜未睡,心知定是发生了大事。 第二天一大早,他悄悄起来,嘱咐家人不要出去,自己悄悄来到院门处,透过门缝向外瞧去,只见一队队的人,手持刀枪,在街上巡逻。 片刻后,听见锣声从远而近,只见一人一手持锣,一手持锣锤,边敲锣边喊道:“县内所有人等听清;我们是谢迁的义军;只因朝廷逆行倒施;令我军民剃发易俗;毁我华夏衣冠服饰;辱没祖先;罪行难恕;我等追随谢迁聚义而起;涤荡群贼,据州占县,势如破竹;今大军来到此处;救民水火;解民倒悬;尔等须全力协助,一同攻贼;胆敢通贼者,当即杀死不论;定要牢记勿忘。” 刚过早饭时分,就听外面人声嘈杂,夹杂着哭喊声、求饶声。李二暗叫不好,忙跑回屋里,叫起妻子,二人面面相觑,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片刻后,突然听见有人叫开门,一边叫,一边粗鲁的砸门环,这声音就如一道霹雳砸到了李二身上,吓得心头猛地一紧,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颤巍巍来到门前,透过门缝看去,只见外面一伙人,手持刀枪,正在砸门。李二不敢怠慢,忙去抽门闩开门。刚抽了门闩,“咣”的一声,门就被从外面踹开,门扇一下子把李二打得躺到地上。从门外气汹汹闯进一伙人,为首的是一个黑脸虬髯大汉,手持雁翎刀,怒目骂道:“混账畜生,我说怎么这半天都不开门,原来是做了朝廷的逆贼。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稍后发落,家产充公。”这大汉刚说完,后面的几个人就虎狼一样冲上来,不由分说将李二五花大绑,然后一脚踹开屋门,闯进屋里,胡乱翻了起来。 李二的老婆抱着两岁的孩子躲在墙角,惊恐的看着闯进来的几个人,瑟瑟发抖。这几人在他家乱翻一通,找到了一些米面,几身衣服。 黑脸大汉一看,脸色一沉,一把抓起李二衣领,用刀抵着他脖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快说,把钱藏哪里了?不说的话,就叫你脑袋搬家。” 李二心一横,道:“大爷饶命,我家里穷得很,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有钱?”大汉把他往地上一扔,上去就踢了几脚,骂道:“直贼娘,还嘴硬,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老实,今天就把你的胳膊卸了。”说完踩着他的胳膊,举起刀就要往下剁,忽然就听叫一个女人大叫一声:“别砍,我家有钱,我家有钱!”李二一下子瘫在地上,心想:“完了,完了,攒了这点家业,一点也没留住啊!” 李二媳妇不知何时跑到了门口,看见李二要遭难,急忙拦住,揭开席子,从炕洞里掏出一个罐子,捧着忙不迭跑到大汉跟前,颤抖着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家有钱,都在这里了,就别杀他了。” 大汉接过来瞟了一眼,露出满意的表情,挥手说道:“带走!”一行人绑着李二,乱哄哄出了门去。 一行人又去了几户人家,凡是剃了头的,都按通敌处理,家产没收,男人绑走,没有剃头的,每户人家抽一个男丁,也绑走。一时间户户传哭声。 大汉把李二等人绑到里县里的学使王七襄的家里,这王学使早已得到了消息跑了。偌大的宅子,正好做了义军的驻地。大汉把他们押到了院子里,把剃发的还没剃发的分成两拨,便走开了。 第七章鬼哭2 这院子里,还关着一些被抓的人,后面又陆陆续续抓来一些,最后大约来了一百多个,有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小声的打着招呼,讲着外面的情况。 过了片刻,从屋里出来一个红脸的汉子,院里的人登时安静下来。这汉子道:“我等顺应天意,起兵伐贼,你们倒还剃发附逆,本该杀死,念你们无知,暂且饶过。现留你们性命,在军中做些杂役,戴罪立功。”又对那些没剃发的人说道:“你们全部要加入义军讨贼,赶走满人,恢复华夏。现在把你们分到各处,如果有临阵不前、扰乱军心、投递叛变、泄露军机者,格杀勿论。” 李二被分到了杂役营,和那些杂役每日不分昼夜的挖沟垒墙,输运军械,稍有怠慢就招致一顿毒打,打死后便随处一埋。磨得双手流血,苦不堪言,心里挂念妻儿,也不敢回家探视。 过了二日,义军忽然紧张起来,对杂役打骂的更狠了,一个劲的催促,一天就累死了好几个。 一日,就听到城外人声大作,到处都是喊杀声、惨叫声,爆炸声。义军全部上城防守,就放松了对杂役的看管,李二趁机跑掉,在一处废墟里躲了一会儿,看没有人追,才偷偷跑回家去。 一进门,就看见妻子挂在房梁上,上吊了,孩子也饿的奄奄一息,眼看着也是不行了。 李二心如刀铰,把妻子放下来,捂着嘴哭了两声,找了炕席,把媳妇卷了卷,放在一边。 找遍四下,也没发现一粒粮食,后来想起枕头里是填的谷糠,忙把枕头撕开,把秕谷倒出来,捣碎了加水熬煮,等他端过来一碗谷糠粥时,小孩早已死去多时了。 李二握着孩子冰凉的手,又哭了两声,解开席子,把两具尸体放在一起,重新卷上,想等平静后,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掩埋了。 半日后,外面的嘈乱渐渐平息,李二悄悄出门看去,只见街上满是一些留着鼠尾辫的士兵。知道是官兵来了, 心就放下了半。 刚要转身回屋里,就听见外面人声嘈乱,然后就有人叫门。 李二透过门缝一看,原来是官兵,忙下了门闩,还不等说话,为首的一个白脸八字胡的汉子喊了一声:“带走!”过来两个人,不由分说,把他摁倒在地,五花大绑,押着走了。 李二又被押到了王学使家门前,看到他家门前台阶上趴着躺着好几个死人,血顺着台阶流到了街上一大片,有些地方血斗干涸了,变成了黑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众人迈过死尸,进入院子,里面也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人,血流遍地,血腥味熏得李二干呕起来。 院子里还关着几十个人,都是之前在这里关押的人。 李二蜷缩在人群里,吓得浑身筛糠般的发抖。片刻后,那白脸八字胡汉子从屋里出来,一挥手:“带出去!” 李二随众人被押到了王学使家门前空地上跪下,此时附近的百姓都被叫过来观刑,在外面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的人墙。 人们忐忑又有点期待的等着那一幕。 片刻后,一个佐领和几个随从走过来,那个佐领说道:“下面百姓听着,谢迁乱党,在此地兴兵作乱,为祸朝廷,荼毒百姓。我等奉皇上圣旨,兴兵讨贼,大军一到,乱党一触即溃,大部被歼,但仍有少量贼人逃脱。俗言道:除恶务尽,剪草除根。为保地方太平,我等不避刀兵,乘胜追击,终于将乱党悉数擒获,今天在此处斩首,以正国法。” 这些人本来就是本分的百姓,被义军胁迫,加入其中,有些还和义军有血仇,盼着官兵为他们做主报仇,现在却被当同党抓来杀头,当即哭声。 喊冤声、叫骂声响彻九霄。那佐领看都不看,哼了一声,抓起一只令箭,往下一抛,刽子手手起刀落,登时一百余颗人头落地。 佐领偏身对主簿说道:“记上,今日歼贼一百二十人。” 再说这王学使,听说城内贼势已平,于是收拾了收拾,和那些达官贵人又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城里。 遍地都是死尸,腥臭熏天,冲的人好几日都吃不下饭去。 一些显贵怕传了瘟疫,按户收了些钱,找人把尸体收了,拉倒城外的乱葬岗里,草草掩埋了。 王学使回到家里,命人仔细把血迹用水刷了一遍,又屋子粉刷了一遍,这才住下。但院子里却阴森森的,午时三刻都觉得阴气逼人。 经常白天看到一个人,一眨眼就又看不见了。 到了晚上,屋子里和院子里,星星点点的蓝色磷火乱飞,在墙角还有哭声,扰的他日夜不得安宁。 一天,他的侄子王皡迪借住在他家,睡到半夜,就听到床下有小声连连叫:“皡迪!皡迪!”王皡迪一激灵醒了盹,惊恐的抱紧被子,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渐大,说:“我是李二,我死得好苦呀!”随后就哭起来,接着满院子里都有哭声。 王学使听见后,手持宝剑冲到王皡迪屋里,大声骂道:“混账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只听众鬼嗤嗤冷笑,李二说道:“好大的官威,我还以为是判官呢。” 王学使被鬼嘲弄一番,也无可奈何,于是求一个和尚帮忙,那和尚说:“要超度这些冤死之人,非做一个水陆道场不可,否则,这些鬼魂入不了轮回,会一直和你纠缠不清。” 王学使闻听此言,只得请了十个和尚,十个道士,在院子里做起了法事,超度这些亡灵。这场法事一直做了三天三夜,到了夜间,就命人做了饭抛到院子里让鬼吃。只见院子里磷火点点,到处都是。 先前一个为王学使家看大门的老头,病得很厉害,已经昏迷几天不知人事了。 办水陆道场的这天,他忽然伸了伸身子,像是醒过来了。 他老婆见这情形就给他端来饭,他却说:“刚才王老爷不知为什么在院子里施饭,我也跟大伙一块吃,这不才吃饱了回来,所以不觉得饿。” 王学使看着院子里的点点磷火,想起之前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转眼就成了孤魂野鬼,不由心潮澎湃,吟起了《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自此以后,王宅就恢复了平静,再也没闹过鬼。 第八章焦螟1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当朝的侍读官董默庵这两年过得很不松心,不为别的,只为家中闹狐狸,有时一家人正在吃饭,突然从房上掉下一堆土,夹着草屑木棍,落在饭桌上面,围坐的人躲闪不及,弄得灰头土脸,满桌的菜肴也被土弄脏,只能倒掉重做。或者正在睡觉的时候,一块砖头“噗”的扑窗而入,砸在地上,吓得人睡意全无。如此这般,每月就要发生几次,家人被吓得东躲西藏,直到外面平静了才敢出来。 董大人心烦意乱,哄也哄了,吓也吓了,情况一点也没有改观。 后来举家搬到了好友孙祚亭的房子暂住,不成想,狐狸也跟着来了,从原来的十天半月闹一次变成了三天两头闹一次,气的董默庵暴跳如雷,七窍生烟,但也无计可施。 一日,董默庵上朝时,因为时间尚早,就和其他人闲聊起来,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这件烦事, 董默庵唉声叹气,心里发愁。这时一位大臣说道:“董大人,不知是否请过焦螟焦道士去过?” 董默庵摇摇头,问道:“未曾请过,不知是何许人也?”那大臣答道:“听说此人是从关东而来,现在住在城南,法力高强,降妖除魔有些手段,董大人不妨请他到府上一试。”董默庵点头称是。 待下了朝,董默庵叫仆人备了些点心彩礼,径直到城南道观去拜访那道士。到了道观,只见有一中年道士正在吐纳。 董默庵问道:“道长,请问焦螟道长可在此处?”那道士停下来。道:“正是贫道。”董默庵一见,忙行礼道:“打扰道长了,在下正有一事,还请道长帮忙。” 道士说道:“不急,客人请随我到茶房叙话。” 二人来到茶房,董默庵递上帖子,二人分宾主落座。董默庵向道士说明来此处的原委,道士说道:“董大人不必烦恼,”起身从书匣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铺在桌子上,用朱砂笔画上符咒,双手递给董默庵,道:“大人回家后请将此符贴在墙上,妖邪见到,自会避开。”董默庵接过来,道过谢。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回家后,他立即吩咐仆人,将那符纸贴到中堂的墙上,心里稍稍放松,等着看是否可以镇住狐狸。 入夜后,还没到一更天,就听到庭院里“咚”的一声,一块石头飞了进来,然后就听到屋顶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紧接着一片片瓦从屋顶飞下来,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董默庵气的大骂欺人太甚,手持宝剑就要冲出去,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安静下来,推开门一看,外面静悄悄的,除了满院子的碎瓦片,什么异常也没有。 董默庵只得愤愤的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董默庵就来到道观,敲开门,道士迎出来。 董默庵说了昨夜之事,道士大怒,道:“这厮是自寻死路,大人不须烦恼,看贫道今日收了它。”二人立即起身来到董府。 焦道士来到董府,手持罗盘,各处大量一番,又闭目掐指,念念有词,忽然脸色大变,转身道:“董大人,府上妖邪实在强悍,贫道法力微末,请您另请高人吧,贫道告辞了!”说罢就走。董默庵一把拉住他:“道长且慢!”他把道士拉到书房,让道士坐下,然后一挥手:“端上来!”立即有一个仆人,端上一个托盘,盖着红布。董默庵一把揭开红布,下面是十锭十两的银子。道士眼前一亮,随即转过头去,叹了口气:“大人误会了,贫道岂是那贪财之人?” 董默庵笑道:“道长自是高风亮节,不贪这些俗物,我这里还有一份薄礼,请道长过目。”随即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檀木盒子,放在桌子上。 董默庵取过钥匙,打开盒子,一股水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的咸腥味。只见里面放着一个茶碗口大小的薄片,像青玉做成的,但又比青玉清透。虽然黯淡无光,但透着十分的珍贵。 董默庵道:“道长可知这是何物?”道士摇摇头。 董默庵道:“此物乃是龙鳞,是渔人在南海偶然获得,进贡给当今圣上的。如果道长你为我家除了此害,除却银两,还将这宝物献于道长。” 道士两眼放光,说道:“既然董大人瞧得起我,那贫道定当竭心尽力,为大人除了此害。” 那道士让人筑了个土台,作为法坛,半日后法坛筑成。约在明日作法驱邪。 第二日,早有些闲人在那等着观看。道士在法坛周围按天罡之位摆上灯盏,又备下香炉黄纸,朱砂清水之类。身穿八卦仙衣,登上法坛,一手持宝剑,穿了一张朱砂符纸,一手掐诀,口中念道: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 ,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 奉劝妖邪,自行远去,如若不然,五雷加身。急急如律令。 驱邪咒念完,在蜡烛上点燃符纸,往前方一指,大喝一声:“敕!”那符纸“嘭”的一下散成一团火星,飘散开来。 道士在法坛站定,机警的观察着是否有妖邪听了他的劝,自己走开了。可忽然听到恶风不善,忙向旁边一躲,只见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呼”的一声,贴着自己的脸飞过去。 道士大怒,知道是狐狸摆明了要在这里,和他干一架。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看不把你擒来剥皮抽筋!”于是转身又用剑穿了一张符纸,掐诀念起天蓬擒鬼神咒: 天蓬天蓬,九元杀童。五丁都司,高刁北公。今有邪祟,祸乱域中。不听劝阻。执意行凶。弟子在此,镇压邪凶。诸神护佑,马到成功。黄巾力士,速去擒凶。神刀一下,万鬼自崩。 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忙将符纸点燃,往上一举,大喝一声:“敕!”只见“轰”的一声,火光炸开,忽然间就起了大风,风沙走石,吹得那些看热闹的睁不开眼。 飞沙走石间,走出一个力士,金盔金甲,身高两丈,手持大刀,恶狠狠向各处打量。忽然一弯腰,在一处抓起一物,往台上一掷,又转身离去,登时风沙就停了,还是像之前那样风和日丽。 第九章焦螟2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当朝的侍读官董默庵这两年过得很不松心,不为别的,只为家中闹狐狸,有时一家人正在吃饭,突然从房上掉下一堆土,夹着草屑木棍,落在饭桌上面,围坐的人躲闪不及,弄得灰头土脸,满桌的菜肴也被土弄脏,只能倒掉重做。或者正在睡觉的时候,一块砖头“噗”的扑窗而入,砸在地上,吓得人睡意全无。如此这般,每月就要发生几次,家人被吓得东躲西藏,直到外面平静了才敢出来。 董大人心烦意乱,哄也哄了,吓也吓了,情况一点也没有改观。 后来举家搬到了好友孙祚亭的房子暂住,不成想,狐狸也跟着来了,从原来的十天半月闹一次变成了三天两头闹一次,气的董默庵暴跳如雷,七窍生烟,但也无计可施。 一日,董默庵上朝时,因为时间尚早,就和其他人闲聊起来,说着说着就聊到了这件烦事, 董默庵唉声叹气,心里发愁。这时一位大臣说道:“董大人,不知是否请过焦螟焦道士去过?” 董默庵摇摇头,问道:“未曾请过,不知是何许人也?”那大臣答道:“听说此人是从关东而来,现在住在城南,法力高强,降妖除魔有些手段,董大人不妨请他到府上一试。”董默庵点头称是。 待下了朝,董默庵叫仆人备了些点心彩礼,径直到城南道观去拜访那道士。到了道观,只见有一中年道士正在吐纳。 董默庵问道:“道长,请问焦螟道长可在此处?”那道士停下来。道:“正是贫道。”董默庵一见,忙行礼道:“打扰道长了,在下正有一事,还请道长帮忙。” 道士说道:“不急,客人请随我到茶房叙话。” 二人来到茶房,董默庵递上帖子,二人分宾主落座。董默庵向道士说明来此处的原委,道士说道:“董大人不必烦恼,”起身从书匣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铺在桌子上,用朱砂笔画上符咒,双手递给董默庵,道:“大人回家后请将此符贴在墙上,妖邪见到,自会避开。”董默庵接过来,道过谢。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回家后,他立即吩咐仆人,将那符纸贴到中堂的墙上,心里稍稍放松,等着看是否可以镇住狐狸。 入夜后,还没到一更天,就听到庭院里“咚”的一声,一块石头飞了进来,然后就听到屋顶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紧接着一片片瓦从屋顶飞下来,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董默庵气的大骂欺人太甚,手持宝剑就要冲出去,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安静下来,推开门一看,外面静悄悄的,除了满院子的碎瓦片,什么异常也没有。 董默庵只得愤愤的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董默庵就来到道观,敲开门,道士迎出来。 董默庵说了昨夜之事,道士大怒,道:“这厮是自寻死路,大人不须烦恼,看贫道今日收了它。”二人立即起身来到董府。 焦道士来到董府,手持罗盘,各处大量一番,又闭目掐指,念念有词,忽然脸色大变,转身道:“董大人,府上妖邪实在强悍,贫道法力微末,请您另请高人吧,贫道告辞了!”说罢就走。董默庵一把拉住他:“道长且慢!”他把道士拉到书房,让道士坐下,然后一挥手:“端上来!”立即有一个仆人,端上一个托盘,盖着红布。董默庵一把揭开红布,下面是十锭十两的银子。道士眼前一亮,随即转过头去,叹了口气:“大人误会了,贫道岂是那贪财之人?” 董默庵笑道:“道长自是高风亮节,不贪这些俗物,我这里还有一份薄礼,请道长过目。”随即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檀木盒子,放在桌子上。 董默庵取过钥匙,打开盒子,一股水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的咸腥味。只见里面放着一个茶碗口大小的薄片,像青玉做成的,但又比青玉清透。虽然黯淡无光,但透着十分的珍贵。 董默庵道:“道长可知这是何物?”道士摇摇头。 董默庵道:“此物乃是龙鳞,是渔人在南海偶然获得,进贡给当今圣上的。如果道长你为我家除了此害,除却银两,还将这宝物献于道长。” 道士两眼放光,说道:“既然董大人瞧得起我,那贫道定当竭心尽力,为大人除了此害。” 那道士让人筑了个土台,作为法坛,半日后法坛筑成。约在明日作法驱邪。 第二日,早有些闲人在那等着观看。道士在法坛周围按天罡之位摆上灯盏,又备下香炉黄纸,朱砂清水之类。身穿八卦仙衣,登上法坛,一手持宝剑,穿了一张朱砂符纸,一手掐诀,口中念道: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 ,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 奉劝妖邪,自行远去,如若不然,五雷加身。急急如律令。 驱邪咒念完,在蜡烛上点燃符纸,往前方一指,大喝一声:“敕!”那符纸“嘭”的一下散成一团火星,飘散开来。 道士在法坛站定,机警的观察着是否有妖邪听了他的劝,自己走开了。可忽然听到恶风不善,忙向旁边一躲,只见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呼”的一声,贴着自己的脸飞过去。 道士大怒,知道是狐狸摆明了要在这里,和他干一架。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看不把你擒来剥皮抽筋!”于是转身又用剑穿了一张符纸,掐诀念起天蓬擒鬼神咒: 天蓬天蓬,九元杀童。五丁都司,高刁北公。今有邪祟,祸乱域中。不听劝阻。执意行凶。弟子在此,镇压邪凶。诸神护佑,马到成功。黄巾力士,速去擒凶。神刀一下,万鬼自崩。 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忙将符纸点燃,往上一举,大喝一声:“敕!”只见“轰”的一声,火光炸开,忽然间就起了大风,风沙走石,吹得那些看热闹的睁不开眼。 飞沙走石间,走出一个力士,金盔金甲,身高两丈,手持大刀,恶狠狠向各处打量。忽然一弯腰,在一处抓起一物,往台上一掷,又转身离去,登时风沙就停了,还是像之前那样风和日丽。 第十章王成1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勤是摇钱树,俭是聚宝盆。我们生活在世上,若想生活美满,没有饥馁之忧,只有勤奋劳作方可。若是好逸恶劳,只怕是金山银山,也有吃空的时候。 在山东平原县,有一个世家子弟,名叫王成。 祖上也曾大富大贵,只是子孙们不思进取,每日花天酒地,挥金如土,不到三代,把偌大的家业败得一干二净。 到了王成他爹这辈,把祖辈的优点一个也没继承,这吃喝玩乐的习惯却又发扬光大,把财产挥霍一空,又把家当卖了去吃喝嫖赌,在王成娶亲后,卖得还剩下半套宅院。 他娶亲不久,他爹就一命呜呼了,变卖了家当埋葬了他爹,家里就剩下几间破屋子了,这还是之前他家的牲口棚,钻风漏雨。 王成也继承了他家的传统,只是没条件供他挥霍了,就剩下一个懒。家中仅剩了一床破被子,夫妻二人铺些稻草,睡在上面。这王成每天日上三竿还不起床,睡醒了就坐在炕上发呆。 家里每日柴米无以为继,日益艰难。俗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王成妻子天天因为柴米油盐和他吵骂,夫妻之间全无半点温情。 当时正是六月天气,酷暑难耐,村子外边有个亭子,之前是周家的花园,后来破败,墙倒屋塌,只剩下一个亭子。晚上的时候,亭子里凉风习习,格外清爽。村里的人们白天收完麦子,晚上来亭子里乘凉聊天,有些人就睡在这里。王成每晚来这里睡觉。 有一天早晨,天都大亮了,睡在这里的人都走了,王成才起来,趿拉着鞋,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想要回家。 忽然看见草丛中有东西被太阳照的闪闪发光。他走进一看,原来是一股金钗。拾起一看,这金钗甚是精美,上面缀着宝石,不似寻常人家用的。再翻过来一看,上面刻着“仪宾府造”一行小字。 王成的祖父原来做过衡恭王府的仪宾(女婿),他小时候,家里很多东西都是这种款式,料想此物应该也是被他爹变卖了,被人遗落在此处。想拿去变卖补贴家用,又感觉太费周章,因此拿着金钗踌躇了半天。 这时有个老婆婆来寻金钗,王成虽然很穷,但秉性耿直,就拿出来交给了她。老婆婆见到金钗失而复得,很是高兴,感谢了王成一番,又说道:“这金钗不值几个钱,可这是已故丈夫的遗物。若是遗失了,连个念想都没了,今日多亏了这位小哥品行高洁,真有古人遗风啊!” 王成问:“敢问老人家,夫君是何人?”老婆婆回答说:“是已故仪宾王柬之。”王成吃惊地说:“那是我祖父!可我们怎么不认识呀?” 老婆婆也惊讶地说:“你就是王柬之的孙子吗?我是狐仙。一百年前,我同你祖父相好。你祖父死后,我就隐居起来了。今天经过这里时遗失了金钗,恰好被你拾到,看来这是天意啊!” 王成也曾听说过祖父有个狐妻,不想今日在这里遇见,心中大喜,忙邀请她到家中坐坐。 老婆婆随王成来到他家中,王成叫妻子出来相见。王成妻子扭扭捏捏,半天才从屋里出来,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挂着几根稻草,面黄肌瘦,像一个乞丐一般。 王成向妻子介绍了一下,王妻见过了祖母。 老婆婆叹息道:“没想到啊,王柬之的孙子,竟然落魄到这种地步!”又见屋里冷冷清清,破锅旧灶没有一丝烟火,问道:“你们家境如此,靠什么生活?” 王妻忍不住呜呜咽咽哭泣起来,就把贫苦的状况细细地述说给老婆婆听。老婆婆听罢,看了一眼王成,又叹了口气。 王成顿时窘的满脸通红。老婆婆把金钗拿出来,交给王妻,让她到市上当了钱买些米来暂且度日,三天以后她再回来。 王成挽留她多住几日,老婆婆说:“一个妻子你还养活不了,我在这里,又多一张嘴吃饭,你除了唉声叹气,又没办法度日,要一家老小都饿死?”说完径自去了。 王成对妻子讲了老婆婆的来历,妻子一下子紧张起来。 王成称赞老婆婆仁义,让妻子像待婆母那样侍奉她。三天后,老婆婆果然来了。拿出一些银子,让王成买米、面各一石,夜里又住在了他家。妻子开始很害怕,但后来看到她心意诚恳,就不再疑心了。 第二天,老婆婆对王成说:“孙子啊,不要再懒惰了,去做点小买卖。坐吃山空可不是长久之计。” 王成告诉她没有本钱。老婆婆说拿出四十两银子交给他,说道:“这是你爷爷在世时,给我的脂粉钱。你拿去全买成葛布,立即赶到京城卖掉,可赚点利钱。” 王成买了五十多匹葛布回来。老婆婆让他马上收拾行装,估计六七天就可以到京城。并嘱咐王成,“要勤不要懒;要快不能慢。如果晚到一天,后悔就晚了。” 王成恭敬地答应了,带着货物上了路。 哪想到刚走了两天,天空乌云密布,黑如锅底,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子噼噼啪啪的倾泻下来。 王成的货物盖着油布倒还好,身上的衣服鞋子却全湿透了,狼狈不堪。他平生从未经历过风霜之苦,就赶忙找个旅店歇息。 不想大雨下了一整夜,屋檐上的水像瀑布一样。第二天,打开门一看,雨小了一些,来往的行人一手撑着伞,一手拽着衣服,在翻着烂泥的路上艰难跋涉,有些地方积水都没了脚踝。 王成想等雨停了再上路。哪成想这雨下下停停,时大时小,一直下到了傍晚才停。王成只好又住了一宿。转天天色放晴,才推车上路。 快到京城时,听到客商议论京城的葛布价钱大涨,心中暗暗高兴,料想此行会挣些钱。 进京后,来到客店住下,店主看着他这一车的葛布,非常惋惜说道:“你要是早来一日,定能小赚一笔,今天才来,唉,太晚了!” 王成忙问原因,店掌柜告诉他,之前因为南方道路不通,葛布运至京城的极少;贝勒府又急着购买,价格顿时上涨,比平时贵三倍,昨天天才刚购满数额。价格一下子就有价无市了。王成听完,闷闷不乐。 过了一天,葛布运到京城的越来越多,价格大幅下跌起来。 王成因为没有利润不肯出售,迟延了十余天,食宿又花费了很多,更加烦闷。店主人劝他把葛布贱卖掉,改作别的买卖,王成就亏了十几两银子,把布全部脱了手。 第二天早晨起来,王成准备回去,打开行囊一看,银子全没了。他惊慌地找到店主人,店主除了同情他,也没有办法。 有人撺掇王成报告官府,要店主偿还。王成一想打官司太麻烦了,叹息道:“这是我命该如此,和店主有什么关系?” 店主听说后很感动,送给他五两银子,劝他回家去。 王成觉得没脸回去见祖母,里里外外地犹豫徘徊,进退两难,就到街上散散心。 王成走在街上,看到街边围了一群人,都抻着脖子瞪大眼睛向里面瞧,时不时爆出一阵喝彩声。 第十一章王成2 王成凑过去一看,原来是斗鹌鹑的。这些赌客一赌就是几千文钱,也有那拎着笼子卖鹌鹑的,一只鹌鹑能卖一百多文钱。他忽然心中一动,算了算行囊中的钱,差不多还够贩卖鹌鹑的。王成赶紧回去同店主人商议,店主人极力赞成,并且约好让他借住店中,管饭吃,不收他钱。 王成很高兴,当天就上路了。他买了满满一担鹌鹑,又回到京城。店主人很高兴,祝他早日发财。 到了夜里,天气闷了起来,后半夜下起了大雨。天亮后,王成看看笼中,鹌鹑被闷死快一半。 王成心疼极了。他怕鹌鹑饿坏了,倒些小米进入,然后睡大觉去了。转天再看,撑死一多半,仅剩下几只在那站着的了。 王成觉得像被刀子割掉了一大块肉,把剩下的几只鹌鹑合在一个笼子内养着。转天又去看,仅剩下一只活着的了。 他心如刀绞,去找店主人诉苦,忍不住泪流满面。店主人也止不住的叹息。 王成觉得银两亏尽,再也没有面目回家,还不如一死了之。 店主人劝慰他,同他一块去看那些鹌鹑,只见活下来的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那里。店主人仔细审视一番后说:“这只鹌鹑好像不同寻常。那些死了的鹌鹑,可能是被它斗杀的。你现在也闲着没事,就训练训练它,如果是个良种,用它来赌博也可以谋生。”王成也听他爹说过驯鹌鹑的方法,就遵照店主人的意思去做了。 驯好以后,店主人让他拿着到街头,赌些酒饭吃。 这只鹌鹑从无败绩。店主人又交给王成些银子,让他去与富家子弟赌,赢了钱三七分成。这只鹌鹑又是屡赌屡胜。 过了半年多,王成积攒了二十两银子,心里稍感宽慰,把这只鹌鹑看作性命一般。 京城有个大亲王好斗鹌鹑,每逢元宵节,就放民间养鹌鹑的进王府与他的鹌鹑角斗。 店主人告诉王成说:“现在发财的机会来了,就是不知道你的运气如何了。” 王成忙问缘由,店主人就把大亲王府斗鹌鹑的事告诉他,约好带他一起前去,嘱咐说:“如果败了,就自认丧气出来;倘若万一斗胜了,大亲王肯定要买下来,你不要答应。如果他强买,你看我的脸色行事,等我点头后再答应他。”王成欣然答应。 二人来到王府,只见来斗鹌鹑的人已经拥挤在殿阶下了。不一会儿,亲王走出御殿,随从宣告:“王爷元宵佳节与民同乐,有愿斗的上来。” 刚说完立即有一个人手把鹌鹑,快步上去。亲王命令放出王府的鹌鹑,客人也放出自己的,两只鹌鹑刚一搏斗,客方的已经败了。不一会儿,登台败下来的已有好几个人。 店主人感觉时机已到,和王成登上台。 亲王端详了一下王成的鹌鹑,道:“此鸟眼睛里有怒脉,不可轻敌!” 命取一只叫铁嘴的鹌鹑来对阵。王成的这只鹌鹑一见对方,怒目圆睁,一下子扑了上去。斗了四五个回合,王府的鹌鹑就败下阵来。又换了四五只轮番缠斗,但换一只败一只。亲王感到失了颜面你,命取来宫中的玉鹑。 片刻后,有人把着这只鹌鹑出来。只见它形态健硕,比寻常的鹌鹑大了一号,全身雪白,像鹭鸟一样,神骏不凡。 王成胆怯了,心想这只玉鹑非比寻常,若是自己的鹌鹑斗败了,日后恐怕难以维生。忙跪下求饶道:“王爷的鹌鹑是神物;我们不是对手,求王爷放过我们。” 亲王笑着说:“哪里的话?今日是元宵佳节,与民同乐,本王难得的高兴。如果你的斗死了,我会重重地赔偿你的。”王成这才放出鹌鹑,亲王的玉鹑直扑过来。这时王成的那只正像怒鸡一样伏在那里严阵以待。玉鹑猛地一啄,王成的鹌鹑突然飞起,像老鹰似地攻击它。两只鹌鹑上下飞腾,相持了很久,玉鹑渐渐不支了。而王成的那只却更加勇猛,越斗越急,不一会儿玉鹑雪白的羽毛纷纷被啄落,垂翅而逃。周围观看的不禁齐发出一阵赞叹。 亲王于是把这鹌鹑要过来放在手上亲自把着它,从嘴到爪,细细的审视一遍,颔首点头,转身交还给王成。 这时管家过来,问王成说:“卖吗?”王成回道:“请老爷赎罪,小人没什么产业,与它相依为命,不能卖它。” 管家说:“赐你好价钱,中等人家的财产马上可以到手,你可愿意?” 王成低头思索了许久说:“本来怕衣食无着,不愿意卖,但如果您真能让我得到一份衣食无忧的产业,我还要它做啥呢?” 管家便问价钱,王成回道:“一千两。”管家笑着说:“这又不是什么珍宝,能值一千两银子?” 王成说:“老爷不认为它是宝,我却认为价值连城的宝玉也没它值钱。”管家问:“为什么?” “小人拿着它到市上去赌斗,每次能得几两银子,换成米,一家十几口人指望它吃饭,没有挨饿受冻之忧,什么宝物能比得上它?” “我不亏待你,给你二百两银子”。王成摇头。 管家又加一百两。王成看了店主人一眼,见店主人没动声色,便说:“承蒙王爷喜欢,我愿减一百两,九百两银子卖了。” 管家说:“算了吧,谁肯用九百两银子换一只鹌鹑!” 王成装起鹌鹑就要走,管家忙喊:“回来!养鹌鹑的人回来!我实实在在,给你六百两银子,肯就卖,否则就算了!” 王成又看店主人,店主人仍没什么表情。王成心中已非常满足,惟恐失掉这次机会,说:“以这个数卖给你,心中实在不情愿。但难得王爷喜欢,给小人面子,小人就按这个数给你吧。” 管家很高兴,立刻命人秤出银子交给他。王成装好银子,又拜谢了王爷,和店主人转身出来。 店主人埋怨说:“我怎么说的?你这样急着自己作主卖了。再还一下价,肯定八百两银子到手了。” 王成笑笑,说道:“我懒得争来争去,而且这些也不少了。” 王成回去后,把银子扔在桌上,请店主人自己拿,店主人不要。王成再三相让,店主人才拿了一百两。 王成整治好行装回到家,和家人叙述了这多半年的经历,又拿出银子让享用。 老婆婆让他买了三百亩良田,盖房子置家具,渐渐恢复了祖上的世家景象。老婆婆每天早早起来,督促夫妻二人耕织,夫妇两人安守本分,不敢有怨言。过了三年,家里更富了。 一天,老婆婆把二人叫道跟前,嘱咐一番,然后说道:“看你二人家业蒸蒸日上,我也无愧于你家祖父了。今日叫你们来,是和你们辞别。” 夫妻二人一听,大惊失色,跪下挽留,难过地流下泪来。老婆婆才留了下来,和二人又说了很多治家的道理,二人记在心间。可第二天早晨,夫妻二人去问安时,老婆婆已经杳无踪影了。 第十二章陆判1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这世间,公平二字甚是难得,俗言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有多少君子,被小人欺压一世,含恨而终?有多少人,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却能寿终正寝,子孙满堂?细细想来,让人又恨又怨,恨苍天无眼,颠倒黑白是非,怨自己无能,不能除暴安良。可总有那一些人,看不得这世间的魑魅魍魉横行,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把是非问个明白。 地府里面,有四位判官,赏善判官魏征,罚恶判官钟馗,察查判官陆之道,阴律判官崔钰。这几位掌管人家善恶赏罚,生死寿命,每日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 话说在陵阳,有一人,名叫朱尔旦,字小明,性情豪放,好结交朋友。但他生性迟钝,读书虽然很勤苦,却一直没能考取功名。每日舞枪弄棒,武艺精熟。 一天夜里,朱尔旦跟几个文友一块喝酒。 有人跟他开玩笑说:“都说你胆子大,我倒不大相信。如果你能在去十王殿,把左廊下那个判官背了来,我们大家就做东请你喝酒。” 原来,陵阳有座十王殿,殿里供奉着的鬼神像都是木头雕成的,妆饰得栩栩如生。 在大殿东廊里有个站着的判官,绿色脸膛,红色胡须,相貌尤其狰狞凶恶。凡进过殿的人,看到他,无不毛骨悚然。 朱听了,哈哈一笑,说道:“我当什么难事,看我给你背来便是了。” 于是径自离席而去。过了不久,只听门外大叫:“我把大胡子宗师请来了!” 大家忙要站起来去门外接着,朱尔旦已经背着判官走了进来。他把判官放在桌子上,说道:“判官老爷,今日恕我冒昧,请您过来共饮几杯。” 说罢端起酒杯来,连敬了三杯。众人看见判官那凶恶的模样,一个个心里不安起来,都催着他赶紧把判官背回去。 朱尔旦又举起酒杯,把酒祭奠在地上,说道:“学生粗鲁无礼,谅大宗师不要见怪!我的家距此不远,请您什么时候有兴致了去喝两杯,希望您不要见外!” 说完,把判官背上送了回去。 第二天,大家果然请朱尔旦喝酒。一直喝到天黑,朱尔旦喝得醉醺醺地往家走。 他酒瘾没过,拿着酒壶,边走边喝。走着走着,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人在挖土,一边挖一边还小声的说话。他好奇起来,悄悄走了过去,只见前面是座坟墓,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新坟,看来是未婚夭死的。 那坟背后两个人在弯着腰挖土,一边挖一边小声的说话。朱尔旦来了兴致,蹲在草后面看了起来。那二人挖开封土堆,从墓的拱顶上打了一个洞,一人钻了进去,一人在外面放风。他轻轻绕道墓前,用石碑挡住身子,看着那二人。 只听一人说:“爹,下面这个果然有些个好东西。” 另一人说:“别光看了,快递上来。” 一人说:“你可别给我埋在里面啊,我可把这一件宝贝藏身上了。” 另一人说:“你这小子,说的什么混账话,快点干活。” 二人不再说话,只听到往外递东西的声音。 片刻后,一人说:“爹,没东西了,快把我拉上去。” 那人使了使劲,骂道:“你藏了什么?怎么这么沉?” 另一人说:“宝贝,我上去你就知道是啥了。” 片刻后,外面的人把里面的人拉上来,问宝贝在哪里?那人指指下面,说:“就是那个死尸,我看她年纪轻轻就死了,倒不如我们拉去配个阴婚,挣点银子。” 另一人说道:“还是你脑子好用,那快点拉上来吧。”二人一前一后,拽住绳子就要往上拉。 朱尔旦此时全明白了,原来是个父子盗墓的,盗了人家的陪葬还不算,还要把人也偷走,这真是无耻至极啊! 朱尔旦再也按捺不住,窜出来大喝一身:“住手!无耻蟊贼,贪得无厌!不怕死了遭报应吗?” 那二人被吓了一跳,以为遇到鬼了,再一听,原来是个人,就放下心来。一人回道:“你是哪来的,要你多管闲事!这座坟空着也是空着,你要想进去,就自管来。” 朱尔旦冷笑道:“好个猖狂的蟊贼,你家爷爷今天管定了,你们快快放下这女子,再把东西送回去,磕三个头赔罪,我就放了你们,否则今天要你们好看。” 那二人一听,也不答话,骂了声:“找死!” 二人一前一后,持铁锹扑了上来。朱尔旦见前面那人冲的猛,一扬手,把酒壶扔了出去,正中那人面门,摔了个粉碎。 那人“啊”了一声,栽在地上,另一人冲了过来,持铁锹刺了过来,朱尔旦一偏身,顺势一抓一送,那人用力过猛,冲了过去,他抬起一脚,正踹在那人腰上,那人一下子扑倒在地。 朱尔旦上去一脚踏住那人后背,忽觉得背后恶风不善,忙向旁边一闪,只见另一人正把铁锹抡圆了砍过开。 朱尔旦大怒,大吼一声向那人扑过去,就听到一人叫了一声:“风紧扯呼!” 二人反身向两个方向跑去,转眼就消失在夜幕中。 朱尔旦也没有追,转过身来,把那些陪葬的金银珠宝扔下去,拾起一把铁锹,铲了些土封住盗洞。又拜了拜,说道:“两个蟊贼已经被在下赶跑了,小姐安息吧!”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声,朱尔丹吓了一身冷汗,**声越来越大,朱尔丹摸了一把汗,慢慢走过去,只见一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囊袋团在一处。 朱尔丹朝着囊袋踹了一脚,囊袋里发出一声闷响,软软的,这里面好像是个人。 朱尔丹壮了壮胆,慢慢解开了袋子,一个老头从袋子里出来了,被绑得严严实实,朱尔丹急忙松了绑,看着老头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被人装在袋子里?” 老头被解绑,突然跪下来给朱尔丹磕头,说道:“多谢好心人相救,乃是外地商贾,路过此地不幸小女丧命于此,还未过头七,我今日就是来跟女儿道别,谁料遇到了这帮盗墓贼,要不是恩公及时出现,我恐怕也会命丧于此。” 朱尔丹连忙扶起老头,说道:“老人家,我也是路过此处,拔刀相助,既然你也安全了,我们就此别过,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告辞!” 老头急忙说道:“恩公稍等,既然我们这么有缘,我有一物相赠,请恩公务必收下。” 老头随即从鞋内掏出一枚包装完好的绣包,里面装着一颗珠子,老头递给朱尔丹说道:“恩公,难得你我有缘,又救下老夫,并且保住我女儿完尸,我身上财物被刚才两个盗墓贼给抢走了,如今我已年迈已老,也没有什么后代,这颗舍利是我吴家的祖传之宝,关键时刻可助公子一用,今日老夫就赠与恩公,以报答恩公之情。” 朱尔丹急忙推脱,可是老头执意要送给他,朱尔丹只能收下,双方告知名讳之后就告别了。 朱尔旦回道家里,刚点上灯,忽然,有个人一掀门帘走了进来。 第十三章陆判2 朱尔旦抬头一看,竟是那个判官!他忙站起身说:“咦!见过判官老爷,昨晚冒犯了您,今晚是您来要我命的吧?” 判官一捋大胡子,微笑着说:“言重了,昨晚承蒙你慷慨相邀,又见你嫉恶如仇,真是真君子!今晚正好有空,所以特来赴约。” 朱尔旦大喜,拉着判官的衣服请他快坐下,自己起来刷洗酒具,又烧上火要温酒。 判官说:“天气暖和,我们凉喝吧。”朱尔答应着,便把酒瓶放在桌子上,跑了去告诉家人置办菜肴、鲜果。他妻子一打听来的客人,大吃一惊,劝他躲在屋里别出去了。 朱尔旦不以为意,催她准备好菜肴,然后端了过去,又满上酒杯,两个人便对饮起来。朱尔旦询问判官的姓名。判官说:“我姓陆,叫我陆判便好。” 二人开怀畅饮,相见恨晚。陆判官酒量极大,一连喝了十大杯。朱尔旦因为已喝了一整天,不觉大醉,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等到一觉醒来,只见残烛昏黄,鬼客已经走了。 从此后,陆判官两三天就来一次,两人更加融洽,经常同床而眠。 朱尔旦把自己的文章习作呈给陆判官看,陆判官看了直摇头,没有一篇好的。 一夜,两人喝过酒后。朱尔旦醉了,先去睡下了,陆判官还在自饮。 朱尔旦睡梦中,忽觉脏腑有点疼痛,醒了一看,只见陆判官端坐床前,已经给他剖开肚子,掏出心来。 朱尔旦大惊,问说:“陆兄,我们并无仇怨,为什么要杀我呢?” 陆判官笑着说:“你别害怕,我见你愚钝,特地向仙翁求了一颗七巧玲珑丹,放到你心里,你便能聪明起来。” 说完,不紧不慢地又把心放进朱尔旦的肚子里,用手一抹,那刀口就合上了。 一切完毕,见床上一点血迹也没有,朱尔旦只觉得肚子上稍微有些发麻。 判官忙完,嘱咐他今夜不要乱动,便起身掩上房门走了。 天明后,朱尔旦解开衣衫一看,伤口已好了,只在肚子上留下了一条红线。 从此后,他文思大进,文章过目不忘。过了几天,他再拿自己的文章给陆判官看,陆判官说:“可以了。 不过你福气薄,不能做大官,顶多中个举人而已。” 朱尔旦问:“什么时候考中?” “今年必考第一!”陆判官回答。 不久,朱尔旦以头名考中秀才,秋天科考时又中了头名举人。 他的同窗好友一向瞧不起他,等见了他的考试文章,不禁面面相觑,大为惊讶。 仔细询问朱尔旦,才知道是陆判官给他换了慧心的结果。 众人便请朱尔旦把陆判官给大家介绍介绍,都想结交他。 朱尔旦便告诉了陆判官,他痛快地答应了。众人便大摆酒席,等着招待陆判官。 到了一更时分,陆判官来了。 只见他红色的大胡子随着走路飘动,目光炯炯,像闪电一样,直透人心。 众人心里有鬼,不禁骇然。 过了不久便一个跟着一个地离席逃走了。朱尔旦便请陆判官到自己家去喝。 二人喝得醉醺醺的时候,陆判官说道:“朱贤弟,不是为兄数落你,你实不该将七巧玲珑丹之事说与他人知道,只怕以后被人窥觊,惹上麻烦。”朱尔旦不以为然。 这朱尔旦将那七窍玲珑心之事告诉了同窗,又嘱咐他们不可外传,可这等奇事自然是隐藏不住,只传的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俗言道:财不露白。这七巧玲珑丹本是难得的宝物,只是凡人无福消受,听说了也就罢了。可这事被一物听说后,果然惹来了一场祸端。 那一日,朱尔旦的同窗聚在一起,有一人本想让陆判给他也换个心,好考个功名,但一见陆判官那尊容,心生怯意,赶忙走了。 可想来想去,心里很是不悦,这等好运气,怎么自己就赶不上? 越想越气,恰巧一只老鼠出来觅食,那人冲老鼠骂道:“就知道偷我,有本事去把那七窍玲珑心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只老鼠也是活了几十年,能听懂人的话,他也不甚明白什么七窍玲珑心之类,但转头就告诉了其他老鼠。 本地的老鼠,本是一个祖宗的后代,可巧这只老鼠祖宗一直活着,每日子孙们偷一些灵芝仙草供他食用,可它苦苦修炼几百年,还不能得道成仙。 眼见又有雷劫将至,每日提心吊胆,焦躁不已。 这一日,听别的老鼠说了这个事情,那鼠精大喜,高兴地跳起来,“造化啊,看来我成仙指日可待,到时自是逍遥自在,还用躲什么雷劫?” 这老鼠精在洞府之中筹划一番,想出一个夺丹妙计…… 这一日,朱尔旦走在街上,忽然被人拉住裤腿。 朱尔旦一惊,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灰衣老妪趴在地上,拉着他的裤子,一脸渴望的盯着他,因为激动,气喘吁吁地哼哼着“朱老爷,朱老爷,救救我。” 朱尔旦本就好做些纾难解困之事,今日见这老妪可怜,便扶她坐下,问她从何而来?有无亲戚家人。 老妪缓了一缓,说道:“我早些年在京城王府做事,从十几岁做到现在的六十几岁,现在因为年老体衰,也做不动了,就求了管家老爷开恩,放了我回来。哪里想到多年未回家,找不到亲戚了,好不容易挨到此处,想看看大户人家要不要人做事,可都嫌我太老了,一晃过了好几日,钱早就花光了,忍饥挨饿,露宿街头。今日实在挨不下去了,怕是要死在街上,所以才拉住老爷,求你救我一命。” 朱尔旦听后,大为感叹,又问道:“你既然多年不回来,怎么认得我?” 那老妪答道:“此地人人都说朱举人朱老爷是个大善人,乐善好施,好打抱不平,我就记在心里,又找人打听了你的模样,今日见你走过,器宇不凡,定不是寻常人物,所以就硬着头皮拦下你,哪想撞了大运,竟真遇上了你这活菩萨!” 朱尔旦一听老妪这般说辞,满心欢喜油然而生,豪气涌上心头,大声说道:“老人家不必客气,我在此地也非浪得虚名,您若不嫌,就住在我家里,何时找到亲戚何时再离开。” 那老妪一听,激动地连忙叩头,连声说道:“谢谢朱老爷救命之恩,谢谢朱老爷,老身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得报答您的恩德。”朱尔旦搀起她,将她安置在家中空房里。 一更时分,老妪住的屋子的门悄无声息的开了,那老妪无声无息的走了出来。 再看她,两只眼睛在闪着绿光,阴森恐怖。万籁寂静,偶尔传来一两声夜猫子的笑声。 一钩新月挂在天上,像鬼魅一样注视着大地。 这老妪无声无息的走到朱尔旦的房门前,用手轻轻一推,那门闩自行脱落,门就开了…… 第十四章陆判3 老妪走到朱尔旦的床前,见他正在酣睡,毫无察觉,诡异的笑了笑,伸出那干树枝一样的手,再看那指甲,竟长出了三寸多长,像刀子一样锋利。 老妪将手猛地将手插向朱尔旦胸口,“噗”的一声,整只手都插了进去,朱尔旦猛然惊醒,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心慌的却动弹不得,忙喊道:“快……快……住手!”。 那老妪转过头来,阴森的一笑,露出两颗长长的板牙,一把攥住他的心,往外一拉,把朱尔旦的心掏了出来,那颗心还在冒着热气,腾腾的跳着。 那老妪看了一眼,便扔下他,头也不回的去了。 第二天一早,家人见朱尔旦迟迟不起床,叫也无人答应,就进门来看,之间他胸口处一个大血洞,血顺着床流下来,淌了一地。 朱尔旦张着嘴,睁着眼,早已死去多时了。家人吓得大叫一声,跑出去,边跑边喊,告诉了朱夫人。 这朱夫人一听,吓得险些晕过去,忙和一众家人来查看,到了屋里,见到惨状,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哭起来,一旁的家人无不垂泪。 这陆判官恰巧今天有空,就过来找朱尔旦喝酒。 一进门,就看到他家里高搭灵棚,男男女女全身缟素,忙进来看,却见到朱尔旦的牌位。 又去找朱夫人询问情况,朱夫人哭哭啼啼,将朱尔旦带老妪家,转天丢了心丧命之事讲了一遍。 陆判官感觉此事定不简单,定是那妖精杀人取心,就安慰了朱夫人几句,嘱咐他七日内先不要下葬,等他回来,说不定还能救活他。 陆判官从朱尔旦家里出来,到了土地庙,唤出土地,询问此地是否有妖邪。 那土地就讲了山上有一只老鼠精的事。陆判官心中大致已经明白,辞别了土地,转身向山上而去。 那鼠精没想到如此轻巧就得到了七窍玲珑心,满心欢喜,正想一口吞下时,就听到洞外有人叫骂,忙放下七窍玲珑心,提了宝剑,跑出洞去观看。 只见外面一人,身高丈二,青面红须,目光如电,手持钢鞭,怒目而视。 见老鼠精出的洞来,骂道:“孽障,为了得道,胆敢坏人性命,天道难容,看我今日收了你。” 说罢持钢鞭怒狠狠的砸过来,这老鼠精忙纵身一跃,那钢鞭砸到后面的石头上,将那石头打的粉碎。 陆判官反手又一鞭砸下来,那老鼠精忙跃起,持宝剑和陆判官斗在一处。 这老鼠精一来心虚胆怯,而来修行时日尚短,和陆判官斗了十几个回合,招数渐显得慌乱起来。 陆判官两支钢鞭挥舞如飞,一招紧似一招,将那老鼠精逼得汗流浃背,手忙脚乱。 又斗了几招,陆判官寻了一个破绽,一鞭砸到老鼠精的胳膊上,只听得“哎呦”一声惊叫,那宝剑登时就掉在地上。 老鼠精一见不妙,使了一个障眼法,折身钻入地下,打个洞就跑。 陆判官见突然不见了老鼠精,忙进了洞府寻找踪迹,正发现那七窍玲珑心,赶忙装进怀里。 又跃上山头观瞧,只见一路烟尘直奔西南而去。他大喝一声:“哪里逃?” 纵身追赶上去。那老鼠精在地下,听到外边脚步声追了上来,忙加快挖掘速度,但终究是比地面上跑得慢了些,被陆判官截住。 那老鼠精从地下一跃而起,带起一丈多高的尘土。 陆判官持钢鞭砸过来,老鼠精见势不好,连滚带爬的四下逃窜,大叫道:“干爹,干爹,蚺大人,快救救我!” 这老鼠精边逃边叫,陆判官冷笑道:“莫说你干爹,就是亲爹来了,你也逃不脱!” 忽见四下起了一阵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风中夹杂着腥臭的气味。 陆判官心里盘算,若是他的救兵来了,势必更难对付,倒不如赶紧结果了这厮。 于是急挥起钢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过去,眼见就要砸到老鼠精头上了,忽然,斜刺里飞出一物,“噹”的一声,格挡住钢鞭,震得陆判官手臂发麻,险些把钢鞭扔掉。 急忙望去,只见背后出现了一人,浑身金甲,面如冠玉,手持一只双股钢叉,笑吟吟看着他。 陆判官大怒,问道:“你是何人?敢替这种妖孽撑腰?” 那人笑道:“别说这么难听,满口妖孽啥的,我是本地的地主,别人都叫我蚺大人。你要杀得这个,是我的义子。” 转过头问老鼠精道:“儿啊,你又闯了啥祸了,为啥这判官要杀你?” 那老鼠精急忙爬起来,跑到蚺大人身后,回禀道:“我见干爹连日辛苦,就寻了个宝贝献给干爹,不想被这大汉抢去,又被他追杀,险些丢了性命。” 陆判官听后,气的火冒三丈:“呸!你这厮坏人性命,还振振有词,留你在世,天道不容!”说罢就要冲过去。 那蚺大人笑道:“我当什么事呢,不就是死了个人吗?至于闹到这般田地吗?” 陆判官呵呵冷笑道:“本官乃是察查司判官,将坏人绳之以法,交由罚恶司处理乃是职责所在,你也不要阻挡,否则按包庇一并抓走,后悔莫及。” 蚺大人听完,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既然判官大人不肯赏脸,那只能费点周章了,伤了和气,勿怪,勿怪!” 说罢将那双股叉一抖,直奔陆判官面门扎来。陆判官忙用钢鞭一挡,谁知那双股叉竟随着钢鞭变软弯了过来,陆判官忙像后一撤,叉齿贴着鼻子划了过去。 陆判官着实受了一惊,冷汗都流了下来,心中暗道:“好险!不知这叉子用何物打造,这般神奇。” 趁这时,蚺大人疾火流星般又是一叉刺来,陆判官不敢贸然接招,腾挪而起,躲过一枪,瞅准时机,持钢鞭猛砸过去,蚺大人也不躲闪,用叉子硬生生一格,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两个兵器撞出一团火花。 陆判官惊呼:“好厉害!”陆判官见和他缠斗下去,怕是难以取胜,使了一个神通,只见他跳出圈外,叫了声:“火起!”他浑身竟散出熊熊火光,青色的脸也变成了火红色,两只眼睛像要喷火一样,变得通红,红胡子像一团火焰,飘散在胸口,两支钢鞭上面也燃起火苗。他叫了声:“着!”像一个大火球,持钢鞭杀向蚺大人。 蚺大人脸色一变,赶忙招架,陆判官一钢鞭砸下来,竟带着一团烈焰,蚺大人挡住了钢鞭,那烈焰却直向他砸过去,他忙向旁边一跃躲过,陆判官又甩过几团烈焰,蚺大人腾挪跳跃,总算是未被击中,但也着实受了一惊,忙也使了个神通,将身子一晃,竟长高了四五丈,如一座铁塔,手持钢叉砸过来。 第十五章陆判4 陆判官赶忙也使了个法天象地的神通,也长高四五丈,只是这神通很费体力,不能长久。二人又大战了几回合,蚺大人见难以取胜,就停了手,说道:“今日到此,我要回洞吃饭了。” 说罢领着老鼠精就走了。陆判官也知今日之妖非比寻常,只能回去再做打算。 陆判赶到朱尔旦家中,将那七窍玲珑心送入朱尔旦胸口,又用手把伤口敷上,对着它的鼻子吹了口气,过了一时三刻,朱尔旦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缓缓张开眼,叫道:“真是痛死我了!” 一看陆判官和家人也在此处,才知道自己没死。陆判官将前前后后的事和他一说,朱尔旦扶着床就要下拜。陆判官忙给他拦住,嘱咐他安心养病,不出几日便能痊愈。 陆判官回去后,苦思御敌之策,半晌也未想出什么好法子。 这时,就听门外一人叫道:“陆老爷,我找你有事。” 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老者走进来,五六十岁,手持拐杖,仙风道骨。陆判官问道:“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那人向陆判官作了个揖,说道:“我乃是吴侍御,之前小女吴秀莲被歹人所害,不成想坟又遭了贼,盗走了陪葬物品,身体也差点被辱。幸亏朱老爷仗义出手,小女才躲过一劫。昨夜小女秀莲托梦给我,说朱恩公被妖精害了,陆老爷去收服妖怪也遇到了麻烦,就和我说了一些那蚺大人的事情,让我务必转告陆老爷,也算是报朱老爷的恩。” 陆判官一听,忙问道:“快快说与我,那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好生厉害!” 吴侍御说道:“我家秀莲说,那蚺大人乃是一条大蟒成精,几年前来到此地,收了几个义子,其中就有那个害了朱尔旦恩公的老鼠精。这大蟒甚是厉害,还有一个最厉害的法宝,您可要小心。那件法宝名叫白龙幡,祭出时天上会有一条白龙冲出,绞缠住对手,今天应是没有带上,故而未使出。听说这白龙幡可用血舍利破了,不过我想他既然是蛇,定会怕雄黄。明日您可带些雄黄酒,应能助你一臂之力。” 陆判官拜谢了他,就去准备雄黄酒了。 雄黄酒很快准备妥当,可这血舍利极难寻到。急切间,朱尔旦走了进来,见他焦躁不堪,便去询问。陆判官将情况告诉了他,朱尔旦道:“陆兄,我看你是急的脑子都笨了,那血舍利,不就是拿纯阳之人的血炼的舍利子吗?我家供的又舍利子,只要找到那纯阳之人,用他的血炼一晚上,不就可以了吗?” 陆判官苦笑道:“贤弟,这些我都知道,可这纯阳之人在哪里?他肯不肯借给我血吗?” 朱尔旦笑道:“陆兄,小弟不正属虎,四月二十亥时生人,就是那纯阳之人啊。” 陆判官一听,大喜,但脸色又沉下去:“你大病未愈,取你的血炼血舍利,怕你受不住。此事万万不可。” 朱尔旦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陆兄,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明日又凶险异常,如您有三长两短,小弟绝不苟活于世,现在求您一定要带上这血舍利,否则我一直在你面前,你若受了伤,我便冲上去,要死一起死。” 陆判官见此,叹了口气,道:“贤弟,你要哥哥说什么好?”朱尔旦催促道:“快些吧,再拖延怕就炼不成了。” 陆判官道:“那就委屈贤弟了。” 说罢拿出一把小刀,割破了朱尔旦的胳膊,血汩汩流进一个画了符文的坛子,朱尔旦的脸色越来越白。 接了小半坛血,陆判官用手一抚那伤口,登时伤口就长上了。 朱尔旦虚弱的问:“陆兄,不必担心我,我顶得住。”陆判官道:“够了,够了。” “够了就好,够了就好!”朱尔旦喃喃的说了两句,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陆判官安顿好朱尔旦,取来舍利子放到血坛里面,念咒施法,天明时终于大功告成。 第二日,陆判官把雄黄酒、血舍利藏在身上,又去找那蚺大人请战。 那蚺大人已经休息过来,精力充沛,自是毫无惧色,二人一见面,也不多说,直接打了起来。 蚺大人也不再拖延,打了几个回合,一伸手,“刷”一声祭出一条白练,那白练飞到天上,摆了两下,长出头尾和四肢,竟变成了一条白色的龙,那龙浑身的鳞片如玉片一般,太阳一照熠熠夺目。 那龙在上面盘旋了几圈,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伸出钢钩似的爪子,直向陆判官扑了下来。眼看那龙就到了跟前,陆判官急忙一甩手,一颗红色的珠子“嗖”地飞出去,正钉在那龙的两眼之间。 那龙像被火烧了一样,在空中痛苦的扭转着身子,惨叫声不绝于耳,那颗血舍利向四周延出细细的红线,越伸越长,很快布满了龙的身子,在那洁白的鳞片衬托下,很是显眼。 红线顺着玉龙的身子,又延到玉龙的尾巴,最后覆盖住了龙的全身,那龙身子一挺,又变成一条白练,随风飘落在地上。 蚺大人大怒,喝道:“竟敢坏我法宝,纳命来!” 持钢叉扑上来。 陆判官见时机一到,跳出圈外,喊了声:“着!”摸出酒坛砸了过去,那妖怪不知有诈,用双股叉一挡,那酒坛被撞得粉碎,雄黄酒淋了妖怪一身。 那蚺大人大惊失色,赶忙扔了叉子,用手拍打身上的酒,可那酒洒在他身上,竟然“滋滋”的渗进去,冒出了青烟。 蚺大人浑身上下被烧得遍体鳞伤。扭转着身子,变成了一条黄金大蟒。 陆判官瞪起眼睛,怒道:“你这厮,不成想也有今日,受死吧!” 说完就举起钢鞭砸下来。 此时听到背后有人叫了一声:“陆判官,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陆判官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衣袂飘飘的仙子站在身后,那不正是西河圣母吗? 陆判官问道:“圣母今日到此,莫不是给这妖精求情?” 西河圣母笑道:“这厮本是我养的一条黄金蟒,他那条钢叉就是他的信子,那玉龙幡是它蜕下的皮。我几年前去找南极仙翁问道,不成想这厮跑到此处作乱,我今日才寻得,正想带他回去治罪,还请判官将他交还与我,可否?” 陆判官闻听此言,笑道:“罢了!既然圣母要了,那就领回去便是,只是要严加看管,不可再跑了。” 西河圣母笑道:“好好好。然后带着蟒蛇,乘云而去。” 陆判官搜寻了这蟒蛇的洞口,钻进去,见那老鼠精喝醉了正在睡觉,陆判官怒火中烧,举起钢鞭,一下将那老鼠精砸的稀烂,将它的魂魄送往了罚恶司受罚。 朱尔旦好了后,和陆判官更是亲近,视若亲兄弟一般。 只是朱尔旦再也没能考取进士。 几十年后,朱尔旦去世,他的鬼魂就做了陆判官的主簿,跟随陆判官惩恶扬善。 第十六章胡三百1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王兰做了鬼仙,香火旺盛,供奉的祭品从不间断,倒也过得有声有色。这一日傍晚时分,祠堂外来了一个人进到祠堂里,对着王兰的塑像微微一笑:“王老爷,别来无恙?”王兰一看来的人,吓得大惊失色。 这老者身着灰袍,尖颌宽面,形若狐狸。 佝偻着腰,拄着一根乌木的拐杖,拐杖上面挂着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王兰知道,麻烦到了。从塑像上飘下来,现了原形,问道:“不知阁下来此作甚?” “呵呵呵——”那老者一阵冷笑:“王老爷好忘性,那日同鬼卒强抢了我的宝贝内丹,让我几十年的修为付诸东流,今日,我带着子孙们,来向你讨回此宝。你若识相,自行交还给我,免得大动干戈,否则,伤了和气,勿怪!” 王兰道:“你这人,好不讲道理,那日是鬼差夺了你的内丹,你不去找他讨要,却来找我的麻烦!” “好吧,那我只能自己动手了。”老者说完,急抢身上来,举起拐杖砸来。 王兰忙往旁边一纵,那拐杖正砸在供桌上,“咔嚓”一声,将供桌砸的粉碎,香炉供果滚落一地。 王兰见屋内狭窄,地上又杂乱,忙一跃出了祠堂,来到庭院之中。 那老者跟着跳出,叫道:“休走!”又持杖打来,王兰听到恶风不善,似有千钧之势,想都不想,忙跃开一丈来远,躲开这一杖。那老者又纵身而起,平端起拐杖,像一道灰色的闪电,直叉了过来。王兰心里一惊,忙向旁边一偏,那拐杖擦着他的袖子飞了过去。 王兰忌惮老者手中的拐杖,只能躲闪,不敢招架,料想时间一久,漏出破绽,到时定会性命难保,当务之急要找一件兵器。忙向四周寻去,只有墙边立着的一把铁锹,忙奔过去,抓起铁锹,和那老者斗在一处。二 人斗了十余个回合,胜负难分。那老狐暴躁起来,一纵身,跳出圈外,双目微闭,念念几句,忽然眼睛一睁,右手用剑指一指王兰,大喝一声:“风起!”顿时狂风大作,直刮得墙倒树断,如鬼哭狼嚎一般呜呜作响。王兰不知老狐手段,持铁锹立在身前防备。 风越刮越大,吹起了祠堂上的瓦片,哗啦哗啦响个不停。此刻那风向一变,成了旋风,那些砖头瓦块、树枝沙土被裹挟着,卷到了庭院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混沌圆球。 王兰见此,已然明白了这时“御风术”,料想是用那些杂物来做兵器攻击自己,忙后撤两步,也念起咒语,使了个“铁壁功”。 那老狐大喝一声:“着!”那团巨大的混沌,从空中重重地向王兰击去。王兰闭目念动咒语,纹丝不动。那些砖头瓦片飞到离王兰一尺远的地方,突然像撞到墙壁一般,发出了急促的“嘭嘭”的撞击声,纷纷掉落下去,在王兰的脚下堆起了一座小山。 老狐一看,收住了手,冷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你已然有了些神通。今日就先放过你,不过此事没完,咱们后会有期!”老狐说罢,一纵身,跳过围墙,王兰再追出去,早已不见了踪影。 王兰转身回道祠堂里,知道老狐还会来,独自思索御敌之策。 那老狐已活了三百余年,子孙众多,自称“胡三百”。也渡了几劫,想找人讨个口封,却被抢了内丹。若想得道,只得再修炼百年。那日这老狐悻悻而归,它的大儿子见此,问明了原因。那只狐狸自称“胡大郎”,脾气暴躁,听完气的破口大骂,劝那老狐道:“那鬼卒答应的增长百年之寿,实在是镜花水月,阎王掌握生死,这鬼卒只不过一个小卒,竟抢起阎王的生意,哪天阎王发现,定会秋后算账。到时候,我们也会被牵连。倒不如抢回内丹,再修炼一些时日,找人讨个口封。”那老狐怕鬼卒报复,也没敢答应,只是说从长计议。 这一迁延就是快一年之久。王兰在乡里行医,名气传的十里八乡人尽皆知。那老狐听说后,料想此时那鬼卒已经淡忘此事,就把子孙叫来,谋划夺丹之事。 老狐和子孙们说完想法,那胡大郎登时暴跳起来,嚷道:“这事还需谋划个甚!我带几个孩儿杀过去,捉了那人,开膛剖腹,取了那丹拿回来就行了。” 老狐立目喝道:“混账!你懂个甚!那人拿了我的内丹,定会有了法力,若勤加修习,现在到了什么程度我们一无所知,贸然前去,搞不好就是有去无回。再者,他是鬼仙,我等是畜类,把他杀掉取丹,如果此事泄露出去,上天得知,降下天谴,不得遗祸全族?” 那胡大郎听完,安静下来,问道:“你说那该怎样行事?” 老狐道:“我先带几个子孙过去,和那人碰一下,打探一下底细,回来再做计议。” 于是第二日,老狐来到祠堂,和王兰大战一番,知道了王兰的法力已经不弱于自己,转身回来想对策。 这老狐回道洞府,胡老大忙迎上来,问情况如何。老狐坐下来,喝了口水,对他讲了刚才的情况。胡老大听完,皱起了眉头,半晌不语。忽然眼珠一转,想出一计,忙与老狐商议。待他说完,老狐表情稍微放松了些:“不妨一试!” 过了两日,王兰突然觉得心绪不宁,料想狐狸会来骚扰,就早早做了准备。 待到傍晚时分,四下无人,突然从门外闯进一只狐狸,来到院中,化成狐面人身,拖着尾巴,口吐人语,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王兰大怒,从塑像上下来,骂道:“找死的东西!”持铁锹搂头盖脸就打过来,那狐狸转身就跑,边跑边骂,王兰从后面追出去。 二人一追一赶,一口气跑出去二里多地。那狐狸忽然停住,转过身来,发出一阵冷笑。王兰赶上去,持铁锹打了过去。那狐狸一躲闪过,王兰正想再打过去,突然听到四周响起一片笑声,那声音不很响亮,却像一根长长的锥子,直接扎到了骨髓里面,让人不寒而栗。 王兰大惊,知道已经中计,暗叫不好。忙回身逃走,却发现那老狐持拐杖站在路上,堵住去路。再向四周看去,只见大大小小的狐狸从各处走出来,有些已经可以变化,变了些半人半狐之物,有些尚不能变化,龇着獠牙杀气腾腾的围了上来,在离王兰一丈远的地方站定,把王兰围在中间。 那老狐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事到如今,你自行了断就行了,省的我们动手了,到时候毁了你的身体,也不好看!” 王兰道:“放屁!你这妖孽,今日还不知谁死谁活,动手便是。” 老狐一挥手,那些狐子狐孙低声嘶吼了一声,眼神中一下子充满了杀气,十几只狐狸跳了过来,那胡老大首当其冲,挥舞着一支叉直奔王兰胸口刺来,其余狐狸围攻王兰下盘。 王兰用铁锹往上一撩,将那叉崩出,又马上向那狐狸的头上砸去。那狐狸大惊,往后一撤,躲过一击。那些小狐狸眼见着到了跟前,王兰忙向旁边一纵,与那些狐狸拉开距离,瞅准时机,一锹拍在了当头的那只狐狸头上。那狐狸身子一软,一下子栽在地上,其余狐狸略一迟疑,王兰挥舞铁锹,大叫着冲了过去,那些狐狸稍一接近,又被拍倒了两三只。这些狐狸一见情势不妙,一下子作鸟兽散,向四周逃了。 那胡老大一见此势,大怒,持钢叉杀了过来,王兰急忙用铁锹格挡,二人斗在一处。 刚才胡老大因为轻敌,险些吃亏,这次变得格外谨慎,招式上也变得拘束起来。二人斗了十来个回合,王兰招式越来越紧,把一把铁锹舞的像一个飞速旋转的车轮,“呜呜”作响,胡老大渐渐不支,一招露了个破绽,王兰一铁锹砸下来,他忙将钢叉去格挡,哪只王兰这只是个虚招,铁锹眼见着到了胡老大头上,招式突变,由砸变成了刺,直向他面门刺去。 第十七章胡三百2 胡老大心里一慌,忙偏头躲开,却被锹头把脸划了一个二寸长的大口子,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胡老大赶忙跳出圈外,用手捂着脸,叫道:“果然有些手段,厉害,厉害,佩服!”气的老狐喝道:“混账!给我住嘴!” 老狐冷笑道:“王相公果然有些手段,看来只能老夫亲自出手了。”说罢持拐杖杀过来。王兰忙用铁锹格挡。 老狐今日抖擞精神,奋勇当先,一时自己求宝心切,二是要在子孙面前显显手段,自是招招狠毒,那乌木拐杖,像一条黑龙,左突右冲,看得人眼花缭乱。 王兰应接不暇,暗自思忖:时间一长,自己肯定抵挡不住,只怕到时候死的难看,还是早些使些手段才是。 王兰想罢,暗暗念了一个火诀,跳到离位,忙咬破右手食指,向那老狐一指,一团火焰“扑”地扑向老狐,老狐一惊,忙向旁一躲,那团火焰贴着老狐的脸飞过,燎了老狐鬓角的几根头发。 王兰抓住这个空隙,又用力把几团火弹出,老狐左右躲避,狼狈不堪。但这法术是以人血为媒,不能长时间使用,否则失血过多,不用敌人动手,自己也不。 王兰见用了好几次都没烧到老狐,也不敢再用了。老狐冷笑道:“该我了!”用拐杖在地上用力一顿,王兰看那老狐,瞳孔突然变得想夜空一样深邃,把人紧紧地吸进去,不管怎样用力都无法挣脱。王兰大叫不好,忙定了定心性,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地面翻滚起来,像波浪一样。王兰大惊,紧紧抓住铁锹防备。 老狐一脸阴笑的走过来,像是走在波涛上一样,上下起伏。眼见到了跟前,突然举起拐杖,用力砸下来。王兰头晕脑胀,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用铁锹一挡,却感觉那老狐的拐杖,有千钧之势,那铁锹哪里抵挡得住?只觉得肩上被重重的一击,一口血喷出来,一下子栽在地上,那铁锹也掉了。 王兰又惊又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眼见那老狐走了过来,忙忍者剧痛,抓起一把土一扬,使了个土遁逃了。 老狐只见一阵土飞起来,一眨眼的功夫,王兰就不见了。胡大郎抓起钢叉叫道:“跟我去追!” 众狐狸摩拳擦掌,就要起身跟去。老狐一扬手,止住众狐,道:“且慢,我有办法,不怕他不回来!”回头叫了几只狐狸:“跟我来!” 那老狐领着一帮狐狸,风风火火赶到王兰家里,此时已是半夜,四下无人,众狐狸如鬼魅一般潜入院内,老狐狸一马当先,闯入屋内。王兰的妻儿正在睡觉,一下被惊醒,吓得抱着被子不知所措。老狐狸也不说话,用手按向他们头顶,摄了他们的魂。那母子二人只觉得混混沉沉,片刻后呵呵傻笑起来,眼中无神,像傻子一般。老狐狸道:“我们在此守着,还怕他不回来?” 王兰借土遁逃出去,心里发慌,又跑了十里多地,才停下来。他愁眉紧锁,那狐狸也有些神通,会些妖法,硬扛是打不过他的,要想其他办法才行。王兰思索了一夜,终于想出一个办法。第二日,王兰托梦给本地的屠户,让他把杀猪的刀送来,又让猎户送些猞猁皮过来。又找了些村夫,挖了一个陷阱,口上挂一把杀猪刀,下面铺了猞猁皮。 王兰安排停当,忽然想起家中的妻儿,怕遭了狐狸的毒手,忙偷偷潜回家中,老远就发现有几只狐狸在那守着,已知大事不妙,又见到妻儿似傻子一般,只知道呵呵傻笑,已然明白了十之八九。 王兰悄悄摸至老狐背后,只见妻儿的魂被老狐拘在面前。王兰见几个狐狸已经睡熟,拉住妻儿的魂就跑,把他们送到各自的身体内。王兰刚要带妻儿逃去,就听见背后有人冷冷的说道:“你还是回来了。”王兰一激灵,回头一看,那老狐带着人堵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 王兰早已料到如此,说道:“既已如此,你们动手便是。”老狐带人就往屋里走,王兰瞅准时机,一纵身,撞破窗户,逃了出去。老狐叫了一声:“追!”几人追着王兰跑去,那老狐跑得快,把其他几只狐狸拉在身后,跑出去十来里,就见王兰站在路上,老狐一见,持拐杖冲过去,忽觉得脚下一塌,知道中计了,立刻把手中的拐杖一挥,那系在杖头的狐狸尾巴一下子变长,缠住了王兰,一下子把他也拉了进去。 老狐掉在陷阱底铺的猞猁皮上面,又见头上悬着一把煞气腾腾的杀猪刀,吓得浑身发抖,一点神通也使不出了。王兰本来身上有伤,又被重重的一摔,只觉得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老狐叹道:“罢了,罢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今日不光内丹未夺回,还要搭上这条老命,真是命该如此啊!” 王兰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把内丹给你,我就死了,你为何一直追着我要?” 老狐这时也平静下来,说道:“这丹本是我修炼了快一百年的精华,有这宝物,才能得道成仙,否则一直就是一只畜生。那日那鬼卒抢走,诳我给我一百年阳寿,我气不过,所以找你来要。” “可是我也是只此一命,那日鬼卒错把我抓去,后来放回来时,我的躯体都坏了,这鬼卒怕遭罚,才去抢了你的丹给我,让我做个鬼仙,别去告发他。” “看来我是误会了,我以为你是和鬼卒串通,看来也是苦命人啊!咱们这些争端,说来说去,就因为那鬼卒,误伤了你性命,又强抢了我的宝贝。真是可恶!”老狐越说越恨,咬牙切齿的说道。 王兰闻此,沉思半刻,说道:“你也不用着急,既是你的宝物,我物归原主就好。我多活了这些年,也值了。到地府后,我定要找阎王要个说法。”又一想,说道:“不过我的家人自此孤苦无依,你们要照顾一下。” 老狐听罢,大喜过望,忙说道:“既如此,我自会照顾你家妻儿。” 王兰宁心静气,一张嘴,吐出那个内丹,交还给老狐,老狐如获至宝,一张嘴吞下,生怕再跑掉。 王兰爬起身来,一阵剧痛袭来,疼得他一咧嘴。老狐大惑不解:“你失了内丹,就是一个一体了,怎么还能觉得痛呢?”王兰也是很疑惑,再一看自己的手,竟然还在流血。大喜道:“我现在是人身了。”老狐道:“看来是你积德行善,百姓的香火成了你的肉身,真是可喜可贺啊!” 王兰挣扎着起来,举起老狐的拐杖,伸出陷阱摇晃,那条狐尾分外显眼。 胡老大他们跟着老狐后面追王兰,转眼却不见了老狐,正在到处寻找,有眼尖的看到了那条狐尾,赶忙喊众狐过来,一看,老狐和王兰在里面。老狐一见,大叫道:“孩儿们,快就我们上去,先把王相公救出去。”众狐很疑惑,老狐为啥对王兰这么客气了,也不敢怠慢,将两个人都拉了上来。 老狐拉着王兰的手,说道:“王相公磊落坦荡,在下佩服。只是你这肉身虽说已成,但尚不坚固,还需几年的香火才行,我借你一物,祝你一臂之力。”说罢张嘴吐出一物,如一枚红色的弹丸,正是那颗内丹。王兰忙推辞不受,老狐说道:“王相公莫要误会,这宝物暂借你用,等你修成肉身,再还我便是。”王兰这才收下。老狐又解下杖头的狐尾,送给王兰,说道:“王相公,这条狐尾,也跟随了老夫多年,今日送给你,我们就交个朋友吧!”王兰欣然收下。老狐带着狐疑的众人离去。 数年后,王兰肉身已成,寻机会将内丹还给了老狐。 又脱离塑像,回到家中生活,当地百姓非常吃惊,认为他已经得道成仙了,都管他叫“王神仙”。(完) 第十八章柳生1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有些人好吃懒做,混天度日,却能跌个跤就发了财,活的风生水起;有的人勤勤恳恳,踏踏实实,但却命运骞舛,总是在离成功一步远的地方失败。想来这命运实在是个神奇的东西。俗言道,成功靠三分能力,六分贵人扶持,还有一分运气,而这运气却是最难以捉摸之物,只能通过相面、算卦等活动,推测一下自己的运气如何。 在顺天府,有一个书生,二十五六岁,姓周,祖上有几辈人都曾做官,在当地也算是名门。只是风水轮流转,到他这一辈时,背运来了,家道中落,事事不顺。他有一个同窗好友,姓柳,得过高人传授,精通算命相面之术。 这周生在家读书多年,却连个秀才也没考中,做了多年的童生。眼下又到了院试的时候,周生心里没底,跑去问柳生,让他给自己卜一卦。 柳生拿出三个铜钱,让周生摇了摇,出了卦象,柳生看完直摇头。周生不解,去问原因,柳生说道:“从卦象看,你这次考试还是镜花水月啊。” 周生听完,自知考试无望,心情沮丧,唉声叹气。 柳生安慰道:“周兄,说实话,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多大的功名,可是要想成为富家翁,还可以想办法。” 又一顿,说道:“从面相看,你的妻子福薄,怕不能高寿,不能协助你发展家业。” 果然没多久,周生的妻子得了病,久治不愈,拖延了两个月就死了。 妻子死后,周生家里没人打理,蛛网从房上垂下来老长,家里到处都是尘土污垢,院子里荒草丛生,杂乱不堪,又没人照顾起居,天天清锅冷灶,衣服脏了也没人洗,饭也吃不上热乎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于是,周生想再找一房妻室,就去找柳生帮帮忙。 进了柳生家,柳生在里屋,周生喊了好几遍他才出来。 一见周生,就对他说:"我天天给你物色佳偶,现在才找到。刚才我是在屋里作了点法术,求月老给你系红绳呢。"周生听了很高兴,问他究竟进行得怎么样了,柳生说:“刚才有人提了个布袋从我家出去,你遇见了吗?” 周生说:"见到了,那人浑身脏兮兮的,一身破衣服,像个乞丐。" 柳生说:"哎,我说的就是他。那就是你未来的岳父,你不要怠慢他才是。" 周生苦笑说:"因为你是我的好友,我才跟你讨论这事儿,你怎么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我尽管家境不好,好歹还是世家子弟,怎么就到了跟街上的叫花子联姻的地步?"柳生说:"此言差矣,鸡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呢。叫花子的女儿又有啥关系呢?" 周生问:"言之有理,不过你见过他女儿吗?" 柳生答道:"没有。我也是刚认识他,连他的姓名还是问了以后才知道的。"周生笑道:"连母鸡都没见过,你又怎么知道能飞出金凤凰呢?" 柳生道:"我刚才给他偷偷相了相面,从面相上看,这个人山根深陷,印堂狭窄,眼角下垂,一定是凶恶而贫贱,可此人人中深,耳珠大,命中该有个福气大的闺女。但是勉强把你们撮合到一起一定有大灾大难。等我日后再想想办法,看能否消了此厄。" 周生呵呵一笑,当柳生在开玩笑,回家后立即托媒人说媒,那几个媒婆子花言巧语,从他这里要了不少茶钱,找了一些大户人家去提亲,可人家看到周生家里没钱没势,一口回绝,弄得周生愁闷不已。 几个月后的一天,柳生忽然急匆匆闯来了,说道::"刚才我那里有个客人,我已经替你下了请柬了。"周生疑惑的问道:"是谁呀?" “先别问了,快准备酒饭。客人马上就到了。”柳生着急的说道。 周生不明白,想着柳生这样重视,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就按柳生的意思,托邻居大嫂准备了一桌酒菜,又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屋子。 片刻后,只听得院门一响,有一人推门进来,高声问道:“请问此处是周公子家吗?”柳生听闻,说道:“贵客到了!”二人忙出去迎接。 只见一个军卒站在院中,身高八尺,红面虬髯,风尘仆仆而来。 周生很失望,心中不快,表面上敷衍着。二人把军卒迎进屋里坐下。几人寒暄一番,得知那军卒姓傅,随大军路过此地。 柳生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周生觉得很好笑。不大功夫,酒菜送来了,只是餐具尽是些粗瓷大碗。 柳生站起来对客人说:“傅军爷,周公子早就仰慕您的大名,常托我替他找您,几天前才有幸见到您,又听说您很快要远征,决定立刻请您来,时间太仓促,准备得不好。勿怪,勿怪!” 那傅姓军卒放下酒杯,起身抱拳道:“公子说的哪里话,今日蒙周公子看得起在下,备下酒席款待,实在是不好意思。” 几人饮着酒,傅军卒谈到了他的马有病,不能骑了,正在为此事发愁。 柳生放下酒杯,看了眼周生,说:“这个不是难题,我相信周公子可以给您解决的”。 周生疑惑的看眼柳生,本想说什么,饭桌下被柳生碰了下脚。 傅姓军卒受宠若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大头兵,今日会被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的人,这样慷慨的对待,心中十分感激,与两人开怀痛饮。 饭后,傅姓军卒要上路,柳生就将周生的马换给了他,傅姓兵感激不尽,说道:“今日能遇到两位,是我三生有幸,今日相助,傅某铭记于心。日后若有用到之处,还望不要客气!”说完跨上快马,扬鞭而去。 等傅姓的兵走了以后,周生很生气,说:“柳兄,你到底要干什么?带这么一个人,还擅作主张把我的马给他,你究竟是在帮我还是要害我?” 柳生对周生说道;“周兄,你可知道,这位朋友可是千金难买,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 周生不解,还在生气,说道:“这军卒有时千金难买,放眼望去,城墙上面都是!”柳生安慰他一番,又说道:“你日后定会感谢我今日的做法。” 第二年,周生要去江西提刑按察使司做事,临行前找到柳生,让柳生帮忙算算此行是吉是凶。 柳生让周生摇了一卦,柳生看了看卦象,笑道:“大吉!” 周生笑道:“找你算算也没别的意思,只为了一件事:在江西如果收入些钱财,我就买个好媳妇,来证明你以前说的话并不灵验,你说能吗?” 柳生道:“一切都能如你所愿。” 不久,周生到了江西,正赶上大股贼寇叛乱,交通阻断,三年回不了家。后来局势稍缓,他挑了个好日子登上归途。 出了城,越走越荒凉,原来的村庄都变成了残垣断壁,过了几个村庄都不见人烟,偶尔还能看到成片的新坟,前面插着的白幡,像一个个人在低声哭泣。 走了二三十里,天色渐渐暗下来,周生想找个地方住宿,可哪里找得到?前面就是一片树林,周生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树林里面的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四周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一点声响,有时突然传来的几声怪鸟的啼叫,听来就像催命鬼的奸笑一样瘆人。周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只盼能快点出去。 忽然前面传来一声锣响,紧接着四周响起杂乱的呐喊声、笑声。 周生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怕啥来啥,听天由命吧!只见几十个人从四下的隐蔽处闯了出来。 第十九章柳生2 这群人衣衫褴褛,却拿着刀枪棍棒,个个面带欢喜,嘴里叫着:“又来了一个!” 两个贼人走过来,将周生摁在地上捆了起来,带到树林里面,拴在树上,里面还有七八个人也在树上拴着。 地上坐着一个人,像是贼头,见天色已晚,估计不会再有行人经过了,站起身来,问道:“今日攒了多少储头子(劫了多少钱)?”一个贼人答道:“流尺汪足零张(一百三十七两)。” 贼头道:“天晚了,放了这些个,带着这个怎科子(小伙子),回家安根(吃饭)。” 那些贼人上前放了拴着的那七八个人,招呼一声:“快滚!”那些人如获大赦般连滚带爬,转眼就跑没影了。众贼人蒙上周生眼睛,带他回了贼窝。 贼人解了周生的眼罩,又把他捆上,扔在地上。 周生向四周看去,这里是一个破庙,众多贼人忙着吃饭吹牛。 贼头坐在上面吃饭,灯影绰绰,看不清面目,但感觉似曾相识。贼头吃完饭,走下来,拿过灯审视了一下周生,又审问了一遍周生的身世,周生全都如实回答。 周生说完,那贼头一把抓住周生领口,说道:“小子,你交了大运了。我有个闺女,想把她嫁给你,你不要推辞。” 周生又惊讶又害怕,没敢说话。贼头儿生了气,说:“你小子占了便宜还不敢放一屁,真是窝囊废,来人,把他头给砍了!” 周生害了怕,心想保命要紧,以后再慢慢摆脱。就挣脱开,说道:“小生之所以不敢答应,因为我是个文弱书生,当不了兵打不了仗,不更成了您的累赘了吗?您若答应我们小两口一起走,我会感激您的大恩的。” 贼头儿笑起来,道:“我正愁这丫头拖累我呢,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罢,将周生推进了一间屋子,叫女儿装扮一番,出来与周生相见。 周生一看,这姑娘十八九岁,明眸皓齿,虽然没有精美的服饰,却也十分标致。虽然生在贼窝里,但端庄大方,没有一点匪气在身上。 周生心想:这下好了,没想到能讨得如此美貌的媳妇,看来今日也是烧了高香。这样的媳妇打着灯都难寻啊。比我想象的好上千百倍。 当晚周生便于女子同了房,周生就像做梦般。 周生悄声问女子:“怎么称呼娘子?” 女子害羞的挡住半边脸,犹犹豫豫,但是一想两人都拜堂成亲了,于是决定坦言,看着周生说:“周公子,我与父亲本是讨饭为生,后来兵荒马乱,活不下去了,我爹便落了草。后来这里的头领死了,我爹就成了首领,每日在树林里打劫过往的行人。他怕官兵清剿牵连了我,这才出此下策,真是难为相公了。” 周生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为难呢,突然周生想起来柳生带他见过的那个叫花子,问:“你爹可姓张,名舜?” 女子惊异的看着周生,说:“公子,怎会知道家父的名讳?” 周生便将柳生的预言尽数讲给女子,女子半信半疑。 过了三四天,贼头儿要送他们走,忽然一个小贼慌慌张张跑进来,报道:“大王,不好了,官兵四面围上来了。” 这贼头一听,大惊失色,忙聚拢贼人抵抗,可这贼人本来就是饥民凑得乌合之众,一见官兵来了,脚底抹油做了鸟兽散。 贼头赶忙去收拾细软,只听到外面喊杀声震天,官兵四下冲了进来,一把摁倒贼头,同周生和他妻子一并绑了,带到后面,交由三名将官负责监视他们。 片刻后,四下安静下来。那带兵来的将军下令:将抓到的贼人悉数斩首!贼头是首恶,第一个被斩了。又斩了几个贼人,眼看就要轮到周生了,周生吓得体如筛糠,心想:完了!今日死定了! 这时,那监斩官瞅了瞅周生,赶忙止住刽子手,问道:“你可是姓周吗?” 周生抬起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那日他款待的傅姓军卒么? 原来,他因为军功,现在已经升为副将。随军清剿叛贼,到了这里。 傅兵赶忙对士卒说:“快松绑!快松绑!这人是我家乡一带大户人家的名士,怎么可能是贼呢。” 一兵卒赶紧给周生松了绑,傅姓军卒道:“周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生心想:不能说实情,否则不能保住性命。于是撒谎说:“我从江西娶了媳妇回家,谁想中途落到贼人手里。幸亏您来救了我。只是我妻子和我在乱军中走散了,我求您帮我找找,叫我们团聚。” 傅军卒转身对下面人说:“你们把俘虏们排成队,让周公子挨个看,帮忙找找周公子的家人。” 周生找出妻子,和傅军卒道了别,就要下山去。 傅将军喊住他,命人取了一些盘缠,说:“那年您请我吃饭,送我马匹,我一天也没忘。您急着回家,时间仓促,来不及正经准备礼物,只送您两匹马、五十两银子助您回家吧。我再派两名骑兵护你们周全。” 周生感激不尽,千恩万谢,和他别过。 路上,周生妻子对周生说:“我那傻爹不听劝,害得我娘也搭上了命。俺娘儿俩早知道有今天这场祸,我宁可带娘离开这里了。” 周生说:“娘子不必难过了,日后有我一口饭,绝对不会让娘子饿着。” 妻子感动的靠在周生怀里。 妻子若有所思,周生问:“娘子怎么了?难道你不信我?那我给娘子发誓......” 妻子连忙拉住周生,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相公说。” 周生说:“娘子但说无妨。” 妻子说:“我小时候被一个相面的相过面,他说我命大,有福,结果今天真的应验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在那埋着好多银子,挖出来把爹娘的尸骨赎出来,剩下的咱带回家去,够咱过日子的。” 周生点头同意。于是,妻子就嘱咐骑兵在路旁等一等,两人到了妻子说的那个地方,看样子像是个财主的院子。 妻子纸灰周生在烧成灰烬的房屋里,用佩刀在地里掘,果然发现了银子,妻子把银子全装进包袱,回到原路,给了两个官兵一百两,求他们把她爹的尸骨安葬;又领周生拜别了她爹娘的坟墓,才踏上归途。 到了河北地界,又给了骑兵一笔厚厚的赏钱,才朝家中走去。 周生好久没回家,佣人们说准是死在外头了,就把家产哄抢光了。及至听说主人回来了,吓得全逃了,只有一个老婆子,一个婢女,一个老仆没走。 周生觉得自己死里逃生已经够幸运了,就再不追问。去访问柳生,却听说他去和一个高人云游了。 周生妻子持家方面是把好手,在邻里中找几个忠厚老实的长工,给了些银两让他们去做生意,然后各自拿提成。但是这些做买卖的必须要在屋檐下算帐,妻子就在帘子里边听;外边算盘打错了一个珠,妻子都能指出错在哪里。因此家里家外没一个敢欺骗她的。 几年以后,积累了几十万的家产,又派人把亲人的遗骨移到自己家乡,用隆重的葬礼重新安葬了。周生家里从此日益兴旺。 第二十章金世成1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世上之事,说来也奇怪,人们遇到困难,有时不去想办法解决,而去求神拜佛。想来大概是烧香拜佛比想办法解决困难要简单些。而一些人,正是看到了这个机会,身无一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会装神弄鬼,博些名气,佯装自己法力无边,那些想通过拜神解决问题的痴婆痴汉,就争着孝敬。 在长山县,有一个人,名叫金世成。此人读过两年书,但好吃懒做,整日和一些泼皮无懒混在一处。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在当地恶名远扬。 一日,他爹病了,拖延了几天,病情愈重,让他去拿些钱请郎中。 这厮平日里胡吃海喝,不务正业,他爹没少揍他,也不给他一文钱。 今日见了钱,如那猫儿见了鱼腥一般,一把抓起家里的钱袋子,不问铜板碎银,也不较斤两多少,揣在怀里就走。他娘苦苦阻拦,却如没听见一样,推开他娘,乐颠颠跑出去。 他拿了钱本想先给他爹胡乱买点药,再去和那些泼皮无赖鬼混的。可路过翠云楼的时候,听见姑娘们莺莺燕燕的招呼声,魂都被勾走了,双腿不由自主的迈了进去。 这种地方本就是个销金窟,任你金山银山,也能给你掏干净,何况这金世成这区区几十两银子?不到一天,花的一干二净。 这青楼也是看人下菜碟,见他钱袋里都是铜板碎银,知道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钱一花光就把他轰走了。 这厮扶着楼梯意犹未尽的出来,才想起自己是去干啥,现在兜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心里有些慌了,怕他娘到官府告他个忤逆,忙跑到药铺,要赊些药去。 那老板见他过来,怕又是讹诈来了,赶紧招呼伙计下了门板,关张打烊。这厮转了好几个药铺,都没人赊给他,他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这厮在街上捡了些碎瓷片,盯着往来的行人,找那些中等人家的马车,跟在后面,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一头撞上去,碰个头破血流,手里的瓷片摔在地上。 一口咬定是马车撞了自己,使自己摔碎了古董,和赶车的争执起来,要拉着他去见官。 大喊大叫,引得人们都过来围观。 这赶车的人一是有事在身,怕耽误功夫,二是没见过世面,慌了神,不知所措。 这厮就咬定自己的古董值一千两,本打算当了去给老爹抓药救命的,现在害得他要家破人亡了,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来。 有那闲人就指责车夫,要他赔钱。车夫慌里慌张,和车里的东家一商议,最后掏了几两银子给他。 这厮拿了银子,也不去纠缠,转身就走了。 先来到酒馆,要了桌饭菜,吃饱喝足,又溜溜达达到了药房,低头闯进去,把老板伙计吓了一跳。 这厮把银子往柜台上一拍,,说道:“瞧你们那狗眼,爷是老虎吗?见了就躲!快拿些药来!” 伙计一见银子,也不好说什么。这厮先讨了一贴膏药给自己贴头上,又给他爹抓了给付药,拎着药包,晃晃悠悠往家走。 忽然看到前面一个邻居急火火的跑过来,拉住他就跑,边跑边说道:“快回家看看吧,你家出大事了。” 这厮到了家口,只见门前围着一群人,人们一见他回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为他让开一条路。 他进了屋子,只见一个人吊在梁上,吓了一跳,再一看,是他娘,都已经挺了。他把他娘放下来,进屋去看他爹,早已病死多时了。 想来是他拿了全部家当去买药,久久不回,他爹病重撑不住,一命呜呼了。他娘也想不开,上了吊。 这厮顿时后悔起来,白花了几两银子买药了。这厮坐在地上,犯起愁来,这老两口子,非得死在这时候,又得使些银子出殡。他向邻居借了点钱,用草席子卷了老两口的尸身,草草埋葬了。 他爹娘死后,再也没人约束他, 混的如乞丐一般。 房子也不修缮,几场雨下来,屋顶塌了个大洞。 这厮没了去处,去找那些狐朋狗友接济,却都吃了闭门羹。只能找了个破庙居住。这庙早已荒废了多年,只是那佛殿的尚能遮风避雨。 这厮到了庙里,想来想去,把头发一剃,自己度化了自己,做了个行脚和尚。 这金世成做了和尚,本想着挣些香火钱,却发现没人搭理他,只能找个破碗,每日上街乞讨度日。 这一日运气不好,起得晚了,错过了饭点,讨了一天,只要到些汤汤水水。他回到破庙,坐在地上发呆,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直叫唤。 金世成想来想去,感觉要想发财,必须要先有名气才行。可怎样才能出名呢?自己也没啥本事,除了坑蒙拐骗,别的啥都不会,佛法更是一窍不通。 他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别人说过那些帝王将相出现时天降异象,而且那些人的行为举止也非常人。他眼前一亮,顺着这个方向,他谋划起来…… 几天后,城里的人家早晨起床后,发现好多地方上面写着“佛祖降,保太平”。有人在院门上发现;有人在院子里突然出现的石头上发现;有人在锄草时,一锄头下去,“铛”的一声,锄出一块砖头,也刻着这几个字。 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人们见面的时第一句话就是谈论此事。心情既兴奋,又担心,有那刻着字的砖头的人,偷偷把那些东西藏了起来。 这一日,金世成又来到城里乞讨,他偷偷瞄着,看哪里人多。走到那人流大的地方,这厮突然大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 本来死个乞丐也不甚稀奇,每年冬天都要冻死几个,还有一些得病的,也是说死就死了。只是这个乞丐死法和别人不大相同。 边上的人拢过来看,有胆子大的过来,用脚踢了踢,喊了他几声,一点反应也没有,看着确实死了。 人们兴奋地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个乞丐的死法,比较着和别的乞丐死的有啥不同。 “二哥,你看又死了一个。今年这都四个了,估计是犯了急病暴毙的。” “谁说不是呢,开春时冻死一个,三月又死了个女的,五月死了个老头,这是第四个。” 正在人们指指点点、嘁嘁喳喳说的正热闹时,只见那乞丐突然坐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前面。 第二十一章金世成2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人们好奇的看着里面。只见那乞丐哈哈大笑几声,突然拽开衣襟,露出胸膛,只见胸口写了个大大的“佛”字。 那乞丐大笑几声,站起身来,高声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紧着疯疯癫癫的跑起来,有那远远地闲人跟着看。只见这乞丐跑跑跳跳,忽然在一个饭馆后面的垃圾堆边上停住,伸手从里面捡出一个烂菜叶子,放在嘴里吃起来,又有那馊了的馒头,酸臭的菜汁,全然不顾,眉头也不眨的就吃下去,看着人们饶有兴致,不住地指指点点。 金世成一狠心,罢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看着前面有摊狗屎,一把抓起,走过去请众人享用,人们赶紧退开几步,金世成哈哈大笑,像吃酱牛肉一样,吃了一大口,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看的众人瞠目结舌。这时有熟人见到他,大喊一声:“金世成,快别吃了!”金世成大声说道:“这里哪有金世成,我是佛,金世成佛。”众人一听,窃窃私语起来。 转过天来,就有一对夫妇,带着香烛礼品,到了破庙里,求佛保佑家里的走丢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回来。 说来也巧,半日后,有那好心人,遇到那个孩子,给他送回了家。这对夫妇又惊又喜,赶忙提着礼物,拿着谢金来感谢金世成佛。从此这今世成佛的名声大振,那善男信女往来如织,香火钱不计其数。 这金世成又放言因世人罪孽深重,一年后天降大劫,如果拜他为师,他就给人们消灾解难,管教他今世成佛。 否则天雷一到,叫那些不敬佛法的人粉身碎骨。那些百姓愚妇一听,争先恐后的拜他为师,孝敬的香火钱堆满了屋子。 一年后,金世成就把破庙翻修一新。大殿上加了琉璃瓦,墙壁,粉刷一新,太阳一照,金碧辉煌。又给佛像刷了金身,盖了偏殿,俨然一副名刹古寺景象。 本地的县令南大人,来本县后,大兴土木,头一年重修了县衙,前年修整了河道,去年又修了几座桥,花的钱似流水一般。 今年又想重修文庙,可是户部说他靡费太多,不再拨钱给他。南大人决定这次再向全县百姓按人头收税,让大户捐款。可是告示贴出去后,应者寥寥。 南大人大怒,派人抓了几个抗税抗捐的刁民,大刑伺候了一番,这几人受不住,才拿出了一点钱,就再也没有了。 南大人把那几人收了监,坐在县衙里发愁,那师爷建议道:“大人,我看这百姓也拿不出多少钱了,咱们还要想想别的办法。” “我这不也在发愁吗?修着文庙,最少也得一万两银子。这样天天逼着他们拿钱,何时才能凑够?” “大人,我有一计,不妨一试。” “哦?说来听听。”南大人顿时来了兴致。 “大人,我听人说城外有座福源寺,突然来了一个和尚,那和尚疯疯癫癫,但百姓却奉若神明,香火钱每日都不计其数。我看咱们不如……” 不等师爷说完,南大人眉开眼笑,说道:“对对对,正合我意。让那妖人祸害百姓,真是本县的失职啊!哈哈哈!” 转天,一队捕快忽然闯进福源寺,直奔方丈而来,摁倒金世成,不由分说,拿铁链套上就带走了。那些徒弟们大吃一惊,赶忙跟着他们到了县衙。 南大人坐在堂上,面沉似水,不怒自威,两边衙役横眉立目,如狼似虎。捕快带进金世成来,一攘把他扔在地上。 金世成抬头一看,心里害怕起来,强撑着精神,站起身来,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不知大人找本佛有何差遣?” 南大人冷笑一声:“金佛爷,听人说你也修成金刚不坏之身,肉身成了佛,本官倒要试一试,看看你是真是假。来人,赏他四十板子!” “大人,这是神仙,打不得啊!”在外面围观的徒子徒孙们焦急的喧哗起来。 “我打的就是神仙!来人,用刑!”南大人怒不可遏,大声说道。 众差人上前,摁倒金世成,扒了裤子,抡起板子就要打。 “大人手下留情!大人手下留情!”徒子徒孙呼啦啦跪倒一大片,苦苦哀求,如丧考妣。 南大人冷笑一声,说道:“此人妖言惑众,罪恶极大,如果能静心悔过,三天内再捐出重修文庙的一万两银子,将功赎罪,本官倒也能放过你。来人,将他押下去,”一拍惊堂木:“退堂!” 这些徒子徒孙们闻听此言,奔走相告,争先恐后的捐钱赎人,有的将家底都卖了。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凑够了银子。众人将钱送到县衙,赎出金世成。 南大人将五千两银子交给师爷去修文庙,又拿出两千两办了个义学,让本县上不了学的孩子到那里读书。又写了一道折子,讲述自己不辞劳苦,修文庙,办义学,百姓感激,倾囊相助, 不到半年就完工。 这金世成陡然而富,有几人看在眼里,恨在心上。 这几人不是旁人,正是他早些年的狐朋狗友,多年没来往,谁知这厮竟然成了佛,真让人笑掉大牙。 别人不知他的底细,但岂能瞒过我等?几人眼红心切,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决定夜入福源寺,找老朋友借点钱花。 这天夜里,几人趁着夜色,翻墙而入,找到金世成,说明来意,这金世成记恨当年无人接济的事,一口回绝。 这些狐朋狗友红了眼,说道:“好好好,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们自己拿!”说罢一下摁倒金世成捆了,几人乱翻起来。 金世成捆在地上,动弹不得,在地上打滚骂道:“不长眼的混账东西,动了你爷爷的东西,我和县令老爷是朋友,回头将你们全都抓起来剐了。” 金世成在地上骂骂咧咧,吵的几人心烦,又听他要告发,害了怕,几人一咬牙,一狠心,“罢了罢了,富贵险中求,今日就今日吧!” 几人摁住金世成手脚,一人从背后使劲掐住他脖子,咬着牙掐下去。金世成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众贼人打劫了福源寺,临走时又放了一把火,逃之夭夭。 百姓望见福源寺起了火,慌忙来救,可早已近不得人。不知谁喊了一声:“佛爷涅槃了。”众人扔了水桶,倒身望天而拜,一片喧闹。 等火灭了,众人发现了一具烧成焦炭的尸体,从那佛珠来看,正是金佛爷。 百姓面面相觑,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十二章贾儿1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湖北有个老翁,姓王,六十多岁,常年在外地经商,十年前在本地买了一处宅子,又娶了一个张姓女人做偏房,安置在这里。他一年来这里住几天,平时只剩张氏和儿子小虎在家。 一次,张氏在睡觉时梦见与人亲热,醒了后一摸,发现身边果然有一个人。 张氏睡眼惺忪,以为是小虎,但猛地惊醒过来,小虎明明睡在跨院,而且那人的胳膊全不似小虎的粗细。 张氏吓得浑身发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借着月光,张氏见那人不是很高,倒也秀气,生着一双媚眼。 那人下床去,门没开,就消失不见了。张氏又羞又怕,也不敢和别人说。 到了第二天晚上,妇人叫来给自己做饭的仆妇做伴。 又把小虎叫道屋里,陪着她睡。 张氏一开始不敢睡觉,和那二人闲聊,夜深后,仆妇和小虎都睡着了。 张氏也感到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将要睡去之时,只觉得有人在解她的衣服。 张氏猛睁开眼,正看到那人用一双媚眼盯着自己,只觉得那人的双眼像一潭深水,自己泡在里面,春风和煦,花香袭人。 张氏意识渐渐模糊,任由那人摆布起来。仆妇听到那妇人发出的**声,猛然惊醒,只见一人伏在张氏身上。 仆妇大声喊叫,那人赶忙起身,一转眼就不见了。 从此后,妇人神智恍惚,整天像丢了东西一样。 到了夜晚,她不敢熄灯睡觉,告诉儿子不要睡得太死。 过了三五日倒也平静。一日夜深后,小虎和仆妇都靠着墙壁打盹。 一觉醒来,不见了妇人,还以为她去茅房了。 等了很久也没回来,心里疑惑,又叫了她几声,没人答应,开始害怕起来。仆妇胆小,不敢出去寻找。 小虎独自一人端着灯,提着棍子,先来到茅房,叫了几声,无人答应,进去一看没人,又到院子里各处找了一遍,也没发现。 又去搜东跨院几间屋子。一推门,只见母亲衣冠不整的躺在地上。 小虎大吃一惊,喊道:“娘,你这是怎么了?”张氏呵呵傻笑,也不理他。小虎赶忙上前扶起她来,张氏双目迷离,好像不认得人了,也不在意没穿衣服,边傻笑边说道:“快活!快活!” 从此后妇人便疯了,整天又哭又唱,连喊带骂。 一到夜晚,就讨厌和别人住在一起,让儿子去别的屋子睡,仆妇也被她赶走了,然后不久就传来张氏的傻笑声和叫喊声。小虎每晚听到母亲笑声,就起来端着灯过来察看,张氏一见就破口大骂,小虎知道母亲不是本意,也不介意。乡邻都叹息小虎命苦。 几天后,小虎忽然模仿泥瓦匠来玩,没日没夜的和泥搬砖,弄得浑身都是泥土。 又找来砖头石块,在窗台上面往上垒,邻居看他小,就劝阻他不能这么玩,他也不听。 如果有人从窗上拿下一块石头,他就在地上打滚,又哭又闹,人们没有敢惹他的,都摇头叹息。 几天后,两个窗子都被他堵死了,没一点光亮。然后又和泥堵上墙壁的洞。 整天忙忙碌碌,从早到晚,也不嫌累。 墙洞堵完了,没事可干,他又把菜刀拿来,整天磨个不停。 人们都觉得他太顽皮,离他远远的。 一天半夜,小虎把菜刀揣在怀里,用个瓢扣着灯,藏在门口处。 等到母亲又叫喊傻笑起来,他猛地把瓢拿开,屋子里一下子亮起来。 他拿着菜刀,堵住门口,大声叫骂起来。 过了很久,没有动静。他便离开门口,扬言要搜,又踢倒了一个罐子做样子,眼睛一直瞟着门口。 忽然,有个黑影像野猫般一样倏地窜向门口,小虎大喝一声,急忙挥刀砍去,只砍在那物的尾巴上,砍下二寸来长,还滴着鲜血。那物吃痛,惨叫一声,丢下尾巴跑了。 小虎端着灯过来,查看张氏的情况,张氏一见便骂个不停。 小虎见母亲没大事,也就放了心。只是后悔没下手快点砍死那个东西,只得恨恨地睡下。心想虽然没宰了那东西,但应该它从此后不会再来了。 天明后,小虎见滴下的血迹,便一路追踪,一直追到何家园子。 这园子原是大户人家的花园,后来遗弃了,荒草丛生,到处都是兔子野鸡之类的。 小虎大致也明白了是何物骚扰母亲。 到了夜晚,那物果然没来,小虎暗暗喜欢。只是母亲依旧痴痴地躺着,像死了一般。 不久,王老翁来了,见张氏卧在床上,就到床前询问张氏的病情。 张氏忽然坐起身,用手指着他,谩骂不止,像是仇人一般。 小虎忙上前,把经过一说,王老翁大惊,请来郎中诊治。 郎中开完药,煎了让张氏服下。张氏一把抢过药碗,摔得粉碎,破口大骂。 王老翁无奈,叫来邻居,摁住张氏,将药灌下去,张氏渐渐安定下来。父子二人都很高兴。 夜里,父子睡醒后,又不见了张氏,二人赶忙去寻,在另一间屋子里找到了她。 从此妇人又发疯了,不愿跟王老翁住在一起,一到天黑,就自己跑到别的屋子。 谁一拉她,她就破口大骂。 老翁无计可施,便把别的屋子的门全部锁死。 但妇人一跑了去,门就自己打开了。 王老翁又怕又愁,请来法师作法,可一点用也没有。 小虎看着父亲满面愁容,看着母亲日益憔悴的面容,心急如焚,想着一定要除了此害。 几天后,小虎在天快黑的时候,偷偷地溜进何家园子里,藏在乱树丛中。 月亮刚升上来,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小虎拨开树枝往外一瞧,见两个人正坐在地上喝酒,有个长胡子的老奴捧着酒壶在一边伺候。月光皎洁,照的外面很清楚。 只见他们都穿着深棕色的衣服,谈话声很低很细,隐隐约约,听不太清楚。 一会儿,酒喝干了,听见一人说:“明天去取瓶酒来!” 接着,二人起身离开了。只剩下长胡子老奴,脱下衣服,睡在庭院石头上。 小虎仔细端详了一下,见那奴仆四肢都跟人一样,只是有条尾巴垂在后面。大概明白了这大概是狐狸之类。 小虎想回去,又恐怕被人发觉,便在乱树丛里蹲了一夜。 天还没明,又听见前次那二人相继走来,叽叽咕咕地说着话,进入竹丛中走了。天亮后小虎回了家,老翁问他晚上去哪了,他回道:“睡在阿伯家了。” 第二十三章贾儿2 几天后,小虎跟着父亲到街市上去进货。 见帽店里挂着狐狸尾巴出售,便恳求父亲给他买一条。 老翁一开始不同意,小虎拉着父亲的衣服撒娇,吵闹着非要买。老翁不忍心,便买了一条。 父亲在街上忙做着买东西,小虎在一边玩耍,乘父亲没看见,偷了钱,告诉王老翁去舅舅家,然后转身就跑了。 他先去买了瓶白酒,寄存在酒店的廊下。 他舅舅张仁在城里住,以打猎为生。小虎跑到舅舅家,正好舅舅不在。舅母询问他母亲的病情,小虎回答说:“这几天稍好一些。但又因为老鼠啃破了衣服,惹得她恼怒地啼哭不止,所以让我来讨猎药。” 舅母便打开箱子,取了一钱猎药,包起来交给了他。这猎药无色无味,却毒性甚猛。 小虎觉得太少,想多要点,又怕舅母怀疑。这时舅母出去做面条给他吃,小虎乘她出去,自己打开药箱,偷了满满一捧,用纸包了藏在怀里。 然后急忙跑去告诉舅母,让她不要做饭了,说:“父亲正在街市上等着我,来不及吃了。”说完便跑了。 去到酒坊,把偷的猎药全都暗暗地掺在买来的酒里。又在街上东游西逛了一阵子,直到天晚了才回家。 第二天,小虎就到街上几家酒店门口里转来转去,在一家酒店门口,发现见那个长胡子仆人也杂在人群里。 小虎悄悄地跟着,寻机和他搭讪起来。 小虎便询问他住在哪里,仆人回答说:“北村,”又询问小虎,小虎假称:“住山洞。” 仆人奇怪他住在洞里,小虎笑着说:“我祖祖辈辈都住在洞里,您难道不是吗?” 那人越发吃惊,又询问小虎的姓名。小虎说:“我是胡家的儿子。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你跟着两个年轻人,你忘了吗?” 仆人想了想,却也想不起来,但看他言之凿凿,半信半疑,疑惑地看着他。小虎微微拉开下衣,稍露出一截假尾巴,说:“我们混迹在人群中,只是这东西去不掉,真是可恨啊!” 仆人这才信了。便问:“你在市上干什么?” 小虎答道:“父亲让我来买酒。”仆人告诉他自己也是出来买酒。小虎问:“买到了吗?” 仆人回答:“我们偷的时候多,只是这家店的主人看的太紧了,还没得手。” 小虎叹气道:“这差使也太苦了,耽惊受怕的。” 仆人道:“谁说不是,只是受主人支使,不得不干。” 小虎乘机问他主人是谁,仆人回答说:“就是过去你曾见过的那两个年轻兄弟。一个迷上了北城王家的媳妇,另一个睡在东村某老翁家。老翁家的小孩太可恶,我的那个主人被他砍掉了一截尾巴,十天后伤才好。现在主人又去他家了。” 说完,看了看天色,便要告辞,说:“光顾说话了,险些耽误了正事,我再不把酒拿回去,主人又要责骂了!” 小虎说:“偷酒难,不如买酒容易。我已先买了一瓶,寄存在酒店的廊下,就把这瓶酒送给你吧。我口袋里还有点钱,不愁再买一瓶。” 仆人不好意思接受,道:“无功受禄,实在不好意思啊!” 小虎说:“我们本是同类,吝惜这么点东西干嘛?空闲时,我还要请你痛饮一场呢!”仆人跟着小虎去到酒店,小虎取出那瓶酒来交给他,自己便回来了。 到了夜晚,张氏平平稳稳的睡了一夜,没有往外跑。 小虎知道缘故,天亮后来到舅舅家,找到舅舅,慌慌张张,谎称有恶人要杀母亲张氏,又打伤了父亲王老翁,请舅舅做主。 张仁一听,大怒,抄起一把双股钢叉,带上猎鹰,牵着猎犬,让小虎带路,怒气冲冲的赶到何家园子。只见在凉亭里,有两个人面色铁青,正盘腿运气,边上还有一桌残席,那把酒壶倒在地上,酒流的到处都是。 小虎指着那两个人道:“舅舅,我母亲就是被他们骚扰,整日不得安宁,眼看就要死了。我那日偷了猎药,下到他们的酒里,哪想这厮命大,没有死。求舅舅帮我除了这个祸害,为我母亲报仇!” 张仁一听,气的七窍生烟,瞪着眼,大骂道:“这畜生,你活腻了,敢在你家爷爷头上动土。找死!” 说罢持钢叉直向那人搠去。那两人忙起身,咬着牙,抄起宝剑,架住钢叉,说道:“你这厮,竟敢下药毒我!没有我,那张氏就是守活寡,哪得一日快活?今天借她采阴补阳,也是她的造化!” 那张仁闻听此言,气的头发都炸起来了,骂道:“放屁,你这畜生,今天就让你去见阎王!”说罢一挥钢叉,和二人缠斗在一处。 张仁把一把钢叉,舞的像一条蟒蛇一般,左挡右刺,呼呼生风,杀气腾腾。 那两只狐狸,虽说已修炼了几百年,但因服了毒药,功力大减,两个人只堪堪和王仁打个平手。 忽然,那老奴在斜刺里持一根木棒闯了出来,张仁渐渐落了下风。 张仁一见对方人多,冷笑道:“好好好,都来送死,省的一只一只去捉。” 打了一声唿哨,那猎鹰一下子扑向那老仆,一爪抓住头顶,那老仆“啊”的惨叫一声,张仁眼疾手快。 一叉将那老仆胸口捅了个透亮,那老仆栽在地上登时死了。那猎狗和猎鹰一上一下,加上张仁的钢叉,将两人困住。 那二人因为剧烈活动,毒性发作,手脚也慌乱起来。张仁瞅准机会,一叉搠翻一人,那猎狗扑上去,一口把咬断脖子,当时就命丧黄泉。 那一人也招架不住,几个回合就被猎鹰抓住肩膀,也被一叉搠死。再看那死了的三个人,变成三只死狐狸伏在地上。 小虎和舅舅搭起狐狸,回到家中。王老翁一见,大吃一惊。 小虎就把经过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父亲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小虎说:“狐狸最有灵性,一旦泄露,它就知道了。”老翁高兴地说:“我儿真是讨伐狐狸的陈平啊!”于是几人摆酒庆祝,又把狐狸皮剥了,挂在墙上。 从此以后,老翁家终于太平下来。 张氏渐渐明白,但精神恍惚,双目迷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久就死了。王老翁又打听北城王家媳妇,说是过去一直被狐狸迷住,现在她的病也渐渐好了。 王老翁由此很重视儿子,教他骑马射箭。后来,小虎长大做官,一直做到总兵。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