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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六日诞生的天使》
序章
01
“真是会给我找麻烦,老老实实听话,就不需要吃这种苦头啦!笨家伙!”
我在心里狠狠骂着这个趴在管理员室地板上的男人。
当我用猎刀抵着胁迫他时,他一开始表现得百依百顺,但就在我想把他搬到椅子上的那一瞬间,却被他找到机会抓住我的右手,刀子也就这样出乎意外地掉到地上。
一定是小看我是个女人吧?这可不行呢!
如果他是个成年男人,刀子大概会就这样被他抢走。不过,他却是一个年纪超过六十岁,而且体型又比一般人还矮小的老头子。
当我心想“怎么可以输给你这老头”而死命挣扎之际,老头却突然翻起白眼,双腿一软地瘫倒在地上。看起来好像是我全力跟他拉扯时,让他的后脑杓结结实实地撞到柱子了。这真是大快人心啊!
顾不得自己已经是气喘吁吁,我赶忙捡起掉在地板上的刀子。
(怎么办呢……就这样杀死这老头吗?)
虽然我套着只露出眼睛的防寒帽而没被看到脸,但是说话的声音却被他听到了。不巧的是,我的声音很有特色,如果他清醒过来,接下来就麻烦了。
(不……也可以不这么做。毕竟,要杀的对象只有她。)
我扶起老人的身体,拿着原本捆梆货物用的尼龙绳把老人牢牢梆在铁桌桌脚旁。老人依然不省人事,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我起身环顾这个房间的摆设。就算是管理员室,摆设也非常不搭调。
六张榻榻米大小的空间里,陈设着铁桌、小茶几和碗橱,洗碗槽旁边依序放着电磁炉和一些简单的料理用具。
房间里没有电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放在桌上的卡式收音机。还有几个纸箱放在房间的角落,里面放着洗好的毛巾、浴巾和浴袍,里面也有相当多面纸盒。至于保险套、牙刷跟浴帽之类的东西,则是被集中起来放在一个大箱子里。
铁桌前的墙上,挂着写有房间名称的牌子,它被设计成有人住的话就会亮起红灯。在牌子的下面,挂着一大串房间钥匙。
一大片像是“菖蒲”、“霞草”、“勿忘我”、“福寿草”等等跟这有点脏的旅馆相衬的过气名字,排得很整齐。
目标所在的房间是“雪之下”,这点在她投宿的时候就已经仔细确认过了。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花了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像用掉我所有耐心般地等着。虽然一开始我打算慢慢跟踪她,等待确实的下手时机出现,但还是没办法照着我想的忍耐下去。所以我最后选择打破僵局。闯进管理员室,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我从挂在墙上的牌子那里,拿下挂有“雪之下”木牌的钥匙。虽然再多找一下一定可以找到万能钥匙,但是我只要有这个就够了。
我打开大门,走向外面。
02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放晴,月亮也升起了。抬头望着天空,我兴奋得感觉到背上一阵抽动。(我要杀了她,我绝对要杀了她!就算因为这件事而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我也绝不会后悔。)
我的右手已经紧紧握住猎刀,握住钥匙的左手则被厚厚的绷带包住。
走到离“雪之下”门口不远的地方,我停下脚步。
看到停在停车位上的车子,的确是我先前看到的车,这样就完成最后的确认。
虽然当钥匙插进钥匙孔时,果然还是会觉得紧张,但是在这种场所突然在门口撞见她的可能性是很低的。于是我再次下定决心后,转开门锁。
打开房门,走进房间。玄关里一片漆黑。
我静静地站在玄关前的空地,竖起耳朵感觉周遭的气氛。藏书网
可以听到有流水的声音从我右手边的门里传出来。这里面应该就是浴室吧?集中注意听时,还可以稍微听到用鼻子哼出的.99lib.t>歌声。
没错,就是她。
(哼哼哼,心情还真好呢!现在就给你好看!)
我觉得只有让被杀的对象看到自己的长相,复仇才有意义,就把防寒帽脱掉了。轻轻把门打开,门的后99lib.t>面是洗脸间。这里的灯是亮着的。
地板上放着橙色的浴巾。
拉门后面就是浴室,透过毛玻璃只能模糊地看到她正在淋浴的样子。
(如果是这种情况,绝对杀得了她。虽然对方多少会有所抵抗,但是在全身赤裸的情况下能做的事也有限啊!)
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瞄准她的腹部。因为心脏被肋骨挡住了,很难直接刺穿。利用体重确实往侧腹刺去,然后就这样再往上刺个两三次。这可是让她没气的最佳方式。她哼歌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我知道猎物正朝着这里过来。因为她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然后,她质问着我“是谁在洗脸间那里”?
我暗自窃笑,那家伙果然是一个人在浴室里。
“怎么了?你已经不唱了吗?”我说道。“不用在意我,你再继续唱下去吧!反正,你再也没办法在这个世界里唱歌了啊!”
话一说完,我把门缓缓地拉开。
然后紧握刀子,朝着宛如深海一般的空间,用力突刺进去。
第一章
01
我身陷在狂乱的暴风里。
强风吹得我的身体四处晃动,甚至到了完全没办法掌握自己身在何处的地步。我陷入了身不由己的处境。
虽然用尽方法想让自己前进,却还是被风吹回原地。就算我拚命咬紧牙关试着再次挑战,但却还是得到相同的结果。
风的嘶吼声嘲笑我这徒劳无功的身影,而且在风声中还混杂着像有什么东西崩落。那种“卡搭卡搭”的声响。
就在我持续挣扎的当下,风里面开始混进了热气。
简直就像是横行沙漠的沙暴。
被强烈地卷入这炽热的风里,全身上下开始冒出一滴一滴的汗水。
突然间,热风从我的下腹部开始流进体内,让我不由自主地大叫。
身体开始燃烧,从腹部沿着腰、背脊一直到胸口和脸。皮肤被烧得裂开,肌肉被烤得熟透,还冒出了阵阵的黑烟。
虽然想着最少要做些什么,于是用双手不断朝四周挥舞,但是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啊,啊~~快不行了,这样下去——)
下一瞬间,热气从身体深处猛烈喷发上来。
这让我浑身上下被火焰包围,化为一道柱状的火焰。
我一边左右摇晃着头,一边惨叫着,全身变得乾硬。
于是,终于缓缓地往前倒下去……
我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
一时之间,我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是自己的喘息声。现在我的肩膀正因喘气而剧烈地上下起伏。喉咙干燥地渴望水分,在吞了两三次口水之后,我慢慢张开眼睛。
映入眼睛的,是一片雪白。是下雪后的荒野。不,不对,不可能会是这种情况。因为我全身上下都因汗而湿透了。
藉着昏暗的灯光,东西一样一样地变得清晰。
(是床单啊?)
看到纯白床单上数不清凌乱皱摺的那瞬间,一口气把我从梦里拉回现实。我感到有点害羞,右手掌轻轻地往皱摺伸了过去。
当我按住床想要起身的时候,却吃惊地僵了一下。
因为我的下半身还跟他连结在一起。激烈缠绵之后的强烈余韵,让我下半身还处在麻痹当中,看样子一时之间是没办法动了。
(又变成是我在上面的姿势达到高潮的啊?)
今晚得到的快感特别强烈。虽然时间很短,却像是把我带到更高的性爱高峰,让我完全失去意识。这真是出生以来第一次的体验呢!
我打消马上离开床上的想法,又再一次地趴在他身上。
在这种跟他连结在一起的情况下,我的脸刚好面对着他的胸部。他没有胸毛,肌肤就像女人一样光滑,而且还非常的紧实。
我再一次深呼吸,试着静心倾听,可以发现他的呼吸也很粗重。这是一起达到高潮的证据。一想到这里,就有一种无法压抑的感动涌上心头。
我的嘴唇含住他小小的乳头。舌尖轻舔了一下,这是我熟悉的汗味。
我用牙齿轻轻地咬着他的乳头,接下来再稍微用点力。最后,更加用力地咬下去。
头上传来低沉的呻吟声。他粗壮的手臂从后面环住我的头。我停下捉弄他的举动,把右脸颊压在他厚实的胸口上。
听得到他心脏传来“扑咚、扑咚”的声音。没有比现在这样,更让人觉得幸福的事了吧?
我开心得闭起眼睛。
就在我悠闲望着一波波的黑暗涌来之际。黑暗的深处突然有小小的红色火焰开始摇晃起来。再一次,出现我刚刚看到的幻觉。
(全身燃烧,变成一道火柱。那一定是因为感觉过于强烈,但就算是这样,也太过真实了吧?)此时耳边突然传来“那个声音”。
卡搭卡搭,卡搭卡搭卡搭卡搭。
这是……空调的声音啊!对了,怪不得冷气完全不会冷。盛夏的天气里冷气还这样,跟三温暖还真是没两样呢!要早一点找人过来修理才行。)
看来就算已经陷入了忘我的境界,也还听得到这恼人的声音。
我两手搭住他的肩膀,挺起上半身。看来身体还是不能随心所欲的行动,不过呼吸已经慢慢恢复平缓了。
他做出了“还要再来?”的动作,帮我移动下半身把阴茎拔出来。
明明应该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他的阴茎却还是保持着硬挺的状况。我在阴茎滑出的时候,忍不住又轻喘了一声。
看到保险套还牢牢套在上面,让我松了口气。我果然还是很怕会怀孕。昏暗的灯光下,我轻轻地离开他的身体。
光线的来源是枕头旁边立着的床头灯。它有着长长的灯臂,看起来像是看书用的灯,发出的光线正从左方照着我们两人。
因为那半球状灯罩的缘故,微弱的灯光只被局限在床旁边。这情境让人联想到漂浮在“黑夜”这片人海里的小船。
我跪着用膝盖往后移动,试着看遍他整个人。
他那被肌肉盔甲所覆盖的全身,看不到丝毫多余的赘肉。不管看多少次,都依旧让我着迷不已。
他像是要避开光线般把头转到一旁的举动,让他大部分的脸都被阴影遮住。我只能偷看到他长着凌乱胡渣的下巴跟脸颊,还有那好像很柔软的卷发。
我先移坐在床沿后踩着地板站起来,木制地板传来的凉意。让还在冒汗的身体感觉非常舒服。
浴巾跟面纸盒就放在我的脚旁。我抽了三张面纸,把他的阴茎擦干净,然后将面纸连同保险套一起丢进旁边的垃圾筒。接下来用浴巾把他身上的汗给擦乾。
他的汗水带有我非常喜欢的水果香气。不过现在他身上除了这种气味之外,还稍微多了点酒臭味。这大概是因为昨天我们两个对饮的关系吧?这么说来。我会感到口渴,也是暍了酒之后才会出现的感觉。
当我正努力地擦着他的汗时,他的右手轻轻抓住我的乳房。
“别这样,又会有感觉的。”
我一边笑着,一边把他的手拍开。
这个时候,我看到他左手套着水蓝色的手环。虽然那像是在游泳池的置物柜等地方很常看到的、上头还连着钥匙的橡胶制手环,但是他除了用锁固定之外,选用蓝色的尼龙胶带捆住。
“他还真是非常小心谨慎啊。”我脑中浮现这种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右手又伸过来抚着我的脸颊。我就用嘴唇轻触玩弄之余,还用舌头轻舔着他的指尖,他立刻把手抽回去。过没多久,传来规律的呼吸声,他好像就这样睡着了。
棉被掉在稍微有点远的地方。那是一条有着花布面的羽毛被。在夏天盖虽99lib?然稍嫌热了点,不过万一感冒就麻烦了。于是我帮他把被子拉到他的肚子上。
接着擦乾自己身上的汗水。
首先,我想冲个热水澡,而且也想暍点水。
稍微在地板上找一下,找到了自己的内衣。那是有着花边装饰的黑色内裤和胸罩。就在我捡起内衣连同毛巾一起拿着,正准备往浴室走去的时候。
“嗯?”我突然停下脚步,“浴室是在哪边来着?”
我皱起眉头。为什么我会突然忘记这种事情呢?难不成是因为年纪的关系,终于开始痴呆了吗?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会有那种事吧!
虽然我觉得马上就可以回想起来了,但是稍微等了一段时间,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等一下,这里真的是我的房间吗?)
我回过头,看到墙边摆着一张铁制的钢管床。
床的尺码是双人床。虽然管子的颜色是黑的,但是我完全不记得在哪看过。这个时候,我才首次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感觉就像“蹦”地一声被丢到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我试着在房间里四处张望,却因为四周一片漆黑,而没办法得知现在的处境。这让我觉得周围的黑暗突然变成了邪恶的东西。
(说不定是爱情宾馆的某个房间。不对,不可能。爱情宾馆不会提供这种有木制地板,而且还摆着钢管床的房间。
(那会是哪里呢……对了,这里是他的房间啊!啊哈哈,我还真像个笨蛋啊!一定是我喝过头了!不好好反省不行。对了,我记得昨天晚上的确是……咦?)
虽然我试着唤起“喝了什么酒”的记忆,但却进行得很不顺利。
(话说回来。现在到底几点了?)
我转回原来的方向,正准备开始找时钟时。我才第一次发现自己有戴手表。看样子大概是上床时忘记拿下来了。
这是个有着茶色皮革表带的便宜电子表。按着左上方的按钮,四方形液晶表面就会跟着发亮。上面出现的文字是1:44。在表示小时的“1”那里,正上方有小字写着“AM”。(什么啊,现在还只是半夜吗?那么,喝酒的时间应该距离现在没多久。)就算急着想要抓住什么线索,也还是没有改善意识被浓雾笼罩住的情况。是因为我的酒还没醒吗?维持这样站着的姿势没多久,我听到背后傅来低沉的呻吟声。
(对、对了!我不可能一个人来这个地方!所以也不需要特别担心啊!
太好了,这样就可以松口气了。因为,如果是跟他一起的话——)
突然地。我停住呼吸,眼睛吃惊地睁大:(他?他又是谁?)
02
瞬间,我完全提不起勇气回头。
我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因为我周围的世界就跟歌舞妓的回转舞台一样开始慢慢旋转起来了。(他是我男朋友啊!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是我重要的恋人啊!嗯,我记得他的名字是——)想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不行,你要冷静下来!现在越是慌张,越会让自己陷进更深的迷惑!)
我拚命这样说服自己。
接着我试着开始做起深呼吸,一次之后,两次、三次。
这时才突然发现到,我的右手紧握住自己的内衣,而且以一副全身光溜溜的样子叉开双脚站在房间的正中央。
我打从心里苦笑了起来。
(呵呵呵。我真的是该做些什么,如果被别人看到现在这样子,不就像是漫画里的剧情吗?)
我左手的指尖把被汗水浸湿而贴在额头上的头发往上拨拢。
(所以啊,对了!这是很常发生的情况呢!这是短时间的记忆混乱。原因一定是刚刚做爱的快感太过强烈。除了这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那个证据就在于……啊!对了!)
我的视线落在左腕上的手表。
银色的圆形表面中央,有着长方形的液晶画面,手表周围有四个小小的突起。
(刚刚我没有迟疑就按了这个左上方的突起让手表发光。从我确实记得操作方法这件事情来看,我的脑部并没有异常。只要让心情稳定,一定很快就可以离开这奇怪的迷宫。)
总而言之,我先试着回忆起他的脸长什么样子。我闭上双眼,把眼前的黑暗当成一面萤幕,努力让影像在这面萤幕上成形。
首先浮现出来的,是脸蛋稍长的轮廓。
那上面有着长出杂乱胡须的脸颊跟下巴,而且它们的线条很锐利。他还有一头略卷的长发。
(太好了,就是这样,那接下来是他的眼睛、嘴巴跟鼻子。)
虽然我努力想把影像拼凑出来,却从这里开始就再也没有进展。眼前萤幕里所显示的,就只有刚刚几分钟前。在床头灯那微微灯光里所看到的那张侧脸而已。
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
(我真的想不起来……说不定我连他到底是谁都不晓得。)
虽然我不想承认这种情况,但这却是事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就算我失去意识,应该也没有经过那么长的时间。我察觉到的时候,他跟我都已经喘个不停了。所以大概是几十秒、再怎么长也只是几分钟而已。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我却连他的长相也想不起来呢?)
我爱着他的心情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动摇,我好想现在就跑过去,紧紧地贴在他身边。(果然关键是在脸啊!只要看到脸的话,一定可以再度找回记忆。)
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但同时也感到不安。
因为假如出现“我不记得有看过他的脸”这种情况的话,我可没有保持正常应对的自信。空调一直传出杂音,让我神经非常紧绷。
(还是先试着把房间的电灯打开吧!所有的事情都得一步步慢慢做起。)打定主意后,我转身看着他。
他还是以跟刚才一样的姿势躺在床上,甚至还可以听到他那规律的打呼声。
虽然我也想过可以打开天花板上的灯,不过我不知道开关的位置在哪。比起在墙边一阵摸索,还不如把床头灯的灯光调亮比较快。
再一次深呼吸后,我迈开脚步。不同于刚才的凉爽,现在脚底只感觉到地板黏黏的非常恶心。我绕到床边,伸手准备开灯。
一时之间,我犹豫了。打开灯光之后,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世界呢?
(他、他一定就是我的恋人。没问题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咬紧牙关,把灯罩上方的开关往右一扭。
喀!清脆的一声,床头灯的亮度比刚才增强许多。
我带着惊慌的表情到处张望。
房间的大小是八张……不,说不定是十张榻榻米大小。这是一个以亮茶色木制地板铺成的西式房间。我站着的地方是房间的最深处,一张双人床摆放在墙边。
离床不远的地方有张桌子。那是在公司等地很常见的铁书桌,旁边还搭了一张回转式办公椅。书桌上放着桌上型电脑、红酒瓶、两个红酒杯跟一个盘子。
酒瓶几乎已经空了,那两个红酒杯里各自还留有大概半杯的深色红酒。盘子则盛着咸饼干、起司和腰果。
一本周刊杂志被摊放在书桌的角落旁。这是本写真周刊杂志。对开的彩页里,穿插点缀着穿上把肌肤裸露出来,看起来跟全裸没两样的服装在街头昂首阔步的年轻女孩。
床上枕头位置的右边有一个彩盒,里面收纳着电视和小型的CD卡式收音机。
然后,有个健身器材被放在靠近房间入口的地方,它被设计成可以用来做锻炼肌肉的各种运动,是一种被叫做“家庭健身房”的机型。
房间里完全没有像衣橱或书柜之类的东西,整体看起来,给人一种过度空旷的印象。我看了一下四周的墙壁,墙壁的颜色是乳白色,从我现在站着的位置来看。我右手边的墙壁中间有个用窗帘盖住的窗户。窗子的上半部装了空调。这后面大概就是阳台了吧?
我的背后有个门。
虽然我暂时就这样站着不动,而且还用一丝不苟的眼光检视了整个房间,但是就算我再怎么回想,也只觉得这里是个从没见过的地方。
卡搭卡搭卡搭、卡搭卡搭。空调的声音让我觉得越来越诡异了。
衣服散落一地。里头有黑色运动服、牛仔裤、汗衫跟男用内裤。这些衣服好像全都是他原本穿在身上的东西。这里面完全找不到我的衣服。
(这么说起来,我只穿着内衣就走进这个房间。为了跟他做爱而自己走进来的。这果然只是单纯的记忆混乱而已。只要能看他的脸一眼,一定可以让一切都变回原状。)就在我毫无根据地鼓励自己时,我突然注意起放在电视柜上的时钟。
那虽然是圆形的闹钟,但是时钟的指针正指着零时四十五分。
(嗯?我记得刚刚确实是……)
看了一下手表,上面正标着1:57
(时间错了,不,不对。这闹钟的秒针没在动,它停住了。)
我再一次看向床上。从羽毛被里,露出了他的上半身。
虽然那精悍的肉体在明亮的灯光下看来依旧毫不逊色,但为何跟我脑子里的印象搭不起来呢?我甚至觉得那就像是第一次看到的男性裸体。
然后就是他的脸。
虽然我想把他的脸看清楚,但从我现在站的位置是无法看到的。
我两手撑住床的一边,正准备偷看的时候,他就像是抓准这个时机似的,随着低沉的呻吟声,他翻身面对着我。
(这、这是!)
我的心脏突然被紧紧揪住。
(怎么可能……为什么?)
我的眼前出现了难以置信的光景。
他……不,不是“他”。在床上的“那个男性”,竟然戴着面具!他的脸从鼻子以上的部分全部都被白色面具盖住了。
他那双眼紧闭的脸孔就像个死亡面具。
03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瞬间我感觉到全身的寒毛直立。
(为什么,他会戴着面具?)
我完全找不到线索。可以确定的,就只有在几分钟之前,我跟这个男人做过爱的事实而已。我的大脑里开始出现如同照相机闪光灯那种一明一晚闪动着的记忆片段。
我一边以骑乘位骑在他身上,一边俯看着他。在变换成男上女下的姿势时,我的肩膀被狂乱地紧压着,我拚命仰头看着上方。坐在他大腿上时,一边被搓揉着乳房,一边激烈的前后摆动着腰。各种宛如记忆碎片的事物,在白光闪现的区间里,一点一点浮现出来。
但是,那男人的长相却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块碎片里。男人的长相有时被黑暗掩盖,有时则背对着光源,完全看不清最重要的那张脸长什么样子。
我反射性地后退了两、三步,视线从男人的脸上移开。
(我、我一定得冷静下来才行,冷静下来,你一定要冷静下来啊!)
虽然我试着复诵平常有用的咒语,但却是完全没有效果。
房间里满溢着做爱后的独特气味。虽然刚刚我不在意这股味道,但是现在这股气味却我感到非常不快。
(我真的像从其他的世界被丢到这里似的,就像是掉进兔子洞里的爱丽丝。)
我抬头望着天花板,那里并没有出现什么破洞。
虽然心里涌现出一股想要大声叫出来的冲动,但我还是勉勉强强克制下来。毕竟再怎么大叫也解决不了事情。
(总之,得先穿上衣服。)
也不知道从现在起会发生什么事情,全身赤裸是无法善加应对的。
(只要穿上衣服,就可以逃出这里了。最聪明的第项就是先回家一趟,然后就可以在那里慢慢把记亿找回来。好!决定了,就这么做吧!)
好不容易有了乐观的心情,我重新在地板上试着找起衣服,不过我的衣服却没有掉在地上。我大概是在浴室里脱掉的样子。
(那么,浴室又是在哪呢?)
答案马上就出现了,因为门只有一个。浴室一定就在门的另一端。
我稍微打开那个门。看了一下床铺,面具男还是维持着跟刚刚一模一样的姿势,只看到羽毛被轻轻上下起伏着。
虽然我也想过要去关掉床头灯,但我完全个想再一次靠近那张床。
我在醒过来时所感觉到的那份爱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个不知名的怪物,早知道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别醒过来比较好。
我很快地穿上内裤和胸罩。
确认过那个男人没有要起床的迹象,我开始移动。
我小心注意让自己不发出脚步声,好不容易走到房门前。
乍看之下,门被拉开了十公分左右,我屏住呼吸握住门把轻轻拉开。
只见窄小的走廊往前方延伸而去。走廊上的灯没被打开,单单以寝室里透出的微弱灯光,是无法让我看清楚更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我左手边的墙上有道门。在门的前方,还有另一道门。到底那个才是浴室的门呢?我轻轻地朝走廊踏出一步,无论如何还是先把眼前这个门打开吧!
这里是厕所,里面有个西式的马桶。关上这个门,我又握住了再前面一点的门把。此时,我心里突然感到不安起来。
说不定有人正偷偷藏在这扇门的另一边。
(刚刚门已经半开,所以没有遭遇什么抵抗……但是,里面也有可能出现尸体啊!例如有着花图案瓷砖的墙壁跟地板被血染得通红,全裸的男性左侧腹被刺伤。)
我屏住呼吸。握住门把的手突然变得无力。
(……有花图案的,瓷砖?)
从我的嘴唇间,传出了喃喃自语的声音。
(全裸的男性、左边的侧腹。为、为什么我想到这个?)
在浴室全裸是非常自然的,但是其他的细节太过清楚了,清楚到异常的地步。
当我开始思考这个原因的同时,我的脑子里又开始出现闪光。这次的闪光比起先前的又更强烈数倍。
一闪而过的白光当中,有几个影像慢慢从里面浮现出来。
首先出现的是一把小刀。那是一把有着大型木制握把的小刀。
我不知道刀身的长宽多少。因为这柄小刀正深深地刺进肚子里,只露出刀柄而已。
说得正确一点,是“因为被拿来刺进他的身体里”才会如此。
握住那把小刀的人,就是我自己。我的右手正紧紧握住刀子,用力不断地往他左侧腹刺进去。
在带着花样的瓷砖上,有着像是被卷进漩涡里般流出的鲜血。男人的背靠着同样花色瓷砖的墙壁。稍微有点下垂的肚皮和阴毛,一直到阳具,全都清楚地浮现在眼前。影像持续了数秒钟后,就开始慢慢地消失。最后终于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单纯的幻觉吗?还是说,该不会是——)
我背后窜起一阵冰冷的恐怖感。
我先确认了自己的双手,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有沾过血的样子。虽然完全不需要这么做,但是那突如其来的影像实在是异常鲜明。
(我杀了人,是这样的吗?)
我听见从背后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吓得转过身,明亮的灯光正洒向我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这是个差不多一张榻榻米大小的狭小空间。在我眼前有个洗脸台,在洗脸间的右手边还放了台洗衣机。
看样子是我下意识走进来后,顺手把门给关上了。至于灯光,大概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开了吧?这里的空气非常凉爽,甚至凉到有点冷了。是因为有装专为洗脸间设计的空调吗?在我的左手边有个毛玻璃拉门,这是前往浴室的入口。
浴室里的灯也已经打开了。
我试着从门的隙缝,偷偷观察里面的状况。
理所当然没有尸体之类的东西,就连瓷砖也是整片的象牙色。我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我重新把视线拉回洗脸台。洗脸台上放着马克杯、牙刷牙膏之类的东西。牙刷的数量是一只。
我扭开水龙头,把手伸向马克杯。
水冰得让人吓一跳。让水不断注入杯子后,我一口气喝干杯里的水。喉咙的干渴好不容易得到解救,连带心情也稍微镇定下来。不过,感觉遗是稍微有点醉意。这次酒喝得似乎比平常更多的样子。在喝了半杯水后,一直到把杯子放下来时,我又再次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我很快就找到原因了,那就是镜子。
原本应该被附加在洗脸台上的镜子,不知为何没有看到它的踪影。但是洗脸台正上方的墙壁上,却有着看起来像拿来固定镜子的四个小钉子,正围成一个纵长的长方形。
谜题无边无际地不断增加,但我还是得先找到自己的衣服才行。
虽然我记得自己是在这个地方脱掉衣服的,但是完全找不到我的衣服。连洗衣篮里面也看不到我的衣服。
(那么,会是在洗衣机里吗?)
那是个大型的全自动洗衣机。在这台机器的上方还装设了乾衣机,我先打开乾衣机看,但里面空无一物。
紧接着我又把洗衣槽的盖子打开看看,这里则是满得快要掉出来了。
最上面的衣物是条蓝色的床单。把这个拿出来之后,后面出现了慢跑服、短裤还有白袜。这些全都是男人的衣物,接下来出现的是T恤、牛仔裤、运动服和成套的体育服。不知为何,这些待洗衣物里面还混了好几件看起来不合时节的厚毛衣。从这些衣服的尺寸来看,很明显可以看出这并不是我的衣服。
“怎么会找不到呢?”我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处境。
(不管天气再怎么炎热,也不会有人只穿着内衣就出门吧!还是说那个男人把我的衣服藏起来了?)
虽然这听起来就像天女的羽衣传说,但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看样子只能暂时借他的衣服来穿了。这样决定之后,我就从那一堆衣服里挑出黑色的T恤和灰色的短裤,穿到自己身上。
虽然头在穿过T恤时,我的鼻子被他的汗臭味呛到,而且裤子的大小也松松垮垮的,但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
我重新把堆得像座小山似的衣服丢回洗衣槽里。
终于到要逃出这里的时候了。
(接下来就是鞋子。算了,万一连鞋子也被藏起来,就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套上。麻烦的是在这之后。现在是凌晨两点,已经没有电车班次了。虽然叫计程车是眼前最快的方法,但不幸的是,钱包——)
虽然我应该有带着手提袋跟小包包,但在寝室里概略找了一下的结果,我并没有找到这类东西。而且我也没有再次回到寝室的心情。我觉得要是连衣服都被藏起来的话,其他带来的东西也不会没事。
(我胆子太小了吧!如果是用走路就可以到的距离。那就不会有问题。问题是从这里回家,到底有多远呢?)
心里的自言自语,突然间停顿下来。
(我家?)
我没考虑过这种情况。因为,不管记忆再怎么混乱,也不可能连自己要回去的地方也忘了。我试着用嘴巴讲出现在居住的地址。
“东、东京都接下来是,嗯,然后是……”
能够脱日而出的,就只有“东京都”而已。再仔细想想,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这个答案到底有多少真实性。
我突然开始害怕起来。
我的右手握拳紧贴着嘴唇,开始用力咬着食指的关节。
(这一定是很糟糕的恶作剧。对了,想想家里的情况是怎样吧!嗯,我家是——)
那是只有一个房间的套房吧?可能是大楼或公寓。但是从这个地方开始,记忆就暧昧不明了。越是强迫自己回想,脑子里所浮现出来的景象,就越像是电视连续剧摆设般的那种普通茶水间和厨房而已。
(不要慌。这样的情况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我一定可以找回正常的记忆。而且就算只回想起那是一个房间的套房,也算是有回想起来。那么就是接下来,我有几个家人呢?)此时我感觉到一道闪电般的冲击,贯穿我的身体。
(我的,家人?)
我开始听到心脏的脉动在我的耳边怦怦作响。
父亲、母亲、兄弟、姊妹。不管是他们的长相或是名字,我对这些全都一点记忆也没有。特别是关于兄弟姊妹的事,就连他们到底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人类。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样子。
(那么,该不会我已经……)
大概,我在老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因为没有接受现实的勇气,所以我下意识地选择忽略这个现实。
(我说不定“连自己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子”。)
我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算两手抓住洗脸台。也支撑不住我的身体,我只能无力地瘫坐在洗脸台前。脑子里浮现了四个字的名词。
这是“丧失记忆”,已经不需要怀疑这点了。我失去了从过去到现在,人生中所有的记忆。
这是我从没想像过的情况。虽然我知道有这样的病例存在,但我从没想过这种状况竟然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为什么我会陷入这种情况呢?这一定有什么原因才对。)
就算是被绝望的感觉逼得走投无路,我依旧拚命地反覆思考。
(在丧失记忆的原因里,通常会被第一个提到的,就是交通事故吧?)
如果头部遭受强烈冲击,必定会留下伤痕。我仔细摸索头皮表面,但是却完全没有那样的痕迹,而且也没有头痛的感觉。
看这情况,并不是交通事故的样子。
丧失记忆的原因,并不只限于外伤。也有因为精神上的强烈打击所引起的例子。如果以我的情况来详加考量,应该是属于后者吧!
会让我突然这么想,是因为刚刚出现在我脑海的影像。
我握着小刀,冲向裸体男性,然后把小刀刺进他的左侧腹,就是这样一个恐怖场面。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记忆是在握住门把之后才回想起来的。恐怕是握住金属的冰凉触感,跟握住小刀刀柄的感觉非常相似的缘故。
(这么看来,我刺杀的男性,该不会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吧?)
我的脑子里唐突地出现这样的想法。
不过,出现在那幻觉里的人物跟那个面具男,体型有着明显的不同,而且发生的地点也不是这里……
(那么,到底为什么?)
当我想要低头继续想下去的时候,我呼吸突然中断了。
因为我听到背后传来。微小的人类呼吸声。
我只觉得背上一阵冷气直往上窜。
犹豫了一下,我试着回过头。
跃入我充满恐惧的眼眸里,是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的脸。
这一刻,我已经完全无法忍耐了,于是使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恐怖的叫声。
04
那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紧盯着我不放。那是一双有着双眼皮的大眼睛。
洗脸间的门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呢?我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回事。
男人现在不是裸着身子,他已经穿上慢跑服跟黑色的短裤。随着他锐利的视线,我开始发抖。
在洗脸间这里,就算再怎么样努力想逃出去,到门口也还是会被男人高大的身躯给挡住。而且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也不可能有地方可以躲。
在恐惧的推波助澜下,我再次惨叫出声。
这时候男人眼神有了轻微的变化,但在他戴着面具的情况下,我没办法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突然间,男人似乎决定用右手把我拉起来,于是朝着我伸出手掌,做出抓住我的举动。因为我实在太害怕了,只能一屁股坐在原地动弹不得,我全身沉浸在绝望感里。巨大的手臂伸了过来,我心里已经觉得“会被杀掉”了。
即使想要加以抵抗,从相差悬殊的体格来看,我一点胜算也没有。
男人又往前踏了一步,他的右手掌已经快到我鼻子前面了。
“求、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一边从喉咙的深处硬挤出声音,一边不断摇头哀求着。虽然我已经觉得他肯定会无视于我的哀求,但是在下一秒,却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转变。男人睁大了双眼,右手很快地抽回去。
就像被什么东西电到似的。
男人退后了一步。虽然他的表情还是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但这一连串的举动,看起来像是有从么事情让他觉得困惑。
“你,你是谁?”我试着鼓起勇气,问了他这个问题。
但是他却没有回应,他无法理解我的语言吗?他是外国人?我脑子里浮现这种想法。“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呢?”
我再一次提问。几秒之后,男人的嘴唇轻轻地动了一下。
“面具?”他似乎想反问我这个问题,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男人把右手伸向自己右耳的后方。
(咦?该不会?)
然而,让人吃惊的事,就是那个“该不会”。男人开始把他的白色面具拿下来。
我试着尽可能仔细观察那个有问题的面具,发现它做得非常简陋。因为那只是长方形橡皮照着眼睛的位置,挖出两个椭圆形的洞,然后在长方形的短边割出两道直线的切口,拉开形成环状。眼睛的位置,挖出两个椭圆形的洞,然后在长方形的短边割出两道直线的切口,拉开形成环状。
男人从右耳开始拿下面具,紧接着连左耳部分也跟着拿下来。我在一旁紧张得吞口水,等着他拿下99lib?面具。
神秘男人的真面目终于要揭晓了,但在这个时候,他手的动作却突然停住。
男人摆出就像是拿到奖状大声朗读似的动作,凝视着那张面具的里侧——我看起来的感觉就是如此。这让他的脸若隐若现的,让我明显焦虑起来。
我稍微鼓起勇气,伸出右手抓住洗脸台。开始慢慢地站起来。
但是,就在我快要站起身子的时候,这个男人再次做出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因为他维持两手朝上揭开面具的动作,往后方转身就走出浴室。
而且他还粗暴地把门关上,结果,到最后我还是没有看到他的长相。
虽然我重新站稳脚步以应付他马上就会回来的情况,但等了一会,他却没有回来的迹象。我打开洗脸问的门,探头朝着外面看,走道上没有那男人的身影。
寝室的门开了一道小隙缝。我蹑手蹑脚走到那里,试着偷看里面的情形。那个男人就在里面。
他坐在床边,在大腿上不知道摊开了什么东西。那看起来虽然有点像是书,但却不会很大。说不定是文库本,或者是记事本吧!眼前这个男人一动也不动,正专心看着那本书。
虽然他已经拿下面具,但因为他的身体背对着我,所以,到现在我还是不晓得他长什么样子。
(他到底在看什么呢?而且刚刚的样子也很怪异。那看起来就像在害怕什么,然后从浴室里逃出来的样子。为什么他会突然变成这种态度呢?)
没有答案的谜题一个接一个出现,让我越来越困惑了。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让我再继续思考了,因为可以逃出去的绝妙时机已经造访。
浴室的灯光溢到外面,让走廊的全貌清晰可见。右手边的墙壁,从寝室延伸过来,大概两公尺左右就消失了,再过去就被窗帘隔开,那后面说不定就是衣橱。
走廊的最底端可以看到一扇门。
(那毫无疑问就是玄关。只是在这种三更半夜里,身上没半毛钱就跑出去,不会有问题吗?
再说,我连自己该回到那去都不晓得。啊!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地步呢!就算只是自己家的电话号码,我也想不起来吗?)
我紧闭双眼,右手抱住自己的头。从“1”开始到“9”的数字,在我眼睑中的黑暗里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但我有印象的数字组合却一个也没有。
叹了口气,张开眼睛的同时,我全身僵住了。
在昏暗的灯光里,望向玄关的地板,那里并排着四只运动布鞋。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判断哪个是自己的鞋子了,我的手立刻就伸向最右边的鞋子。
虽然在不晓得如何开门的情况下,一瞬间看到门锁让我有些混乱,但在我握住门把往右转,在听到一声小小的、感觉不错的声音之后,门锁就开了。似乎因为这是最常见的喇叭锁,而且是只要把中间的突起按下就可以上锁的类型。
门链并没有被挂上。
当我松口气然后重新握好门把时,听到寝室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男人已经走到走廊了。现在已经连一秒钟都不能犹豫了。于是我一鼓作气用力拉开玄关大门。
绝对不要回头。拚命地往外冲吧——虽然我心里已经这么打算好了,但是在冲到外面的瞬间,却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这、这是什么啊——)
我惊讶的同时,顺手就把后面的门关上。然后无力地瘫靠在门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出现了令人无法置信的景象。
最让我感到讶异的是,外头明亮的光线。
刚开始的几秒钟里,我心想自己要跑到公寓的走廊去。朝着就算是在半夜,也是灯火通明的内部走廊跑去。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我望着正前方的大楼。顶楼放着设计师事务所的看板。而我出来的地方,是环绕公寓房间外面的走道。大楼对面是乌云密布的天空,虽然是若隐若现,但是偶尔还是看得到蓝色的天空。
现在的时间是大白天。更让我惊讶的是,从空中飞舞而下的白色物体。
——是雪,现在正在下雪!
强烈的寒气。直接透过T恤轻薄的材质,刺向我的皮肤。
我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门,把身体探出高度差不多到我胸口的护栏。
正下方是两旁栽种着行道树的马路,一台灰色的车子刚好通过这里。
道路的其中一边,大楼和民宅交替出现,也可以看到其中有便利商店的看板。而对面看起来像是一栋办公大楼,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穿着西装或制服的男女走动的样子。
当我打开门的时候,世界在一瞬间就变了。
(这里是那里啊?)
我试着重新问自己这个问题,然而答案当然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我到底是谁?到厅是为了什么,才到这种地方呢?)
我心里涌出一股想要大叫的冲动。
然而,正准备吸气大叫时,背后的门传来轻微的晃动。因为男人已经走到玄关,正伸手要开门。我可不能在这里就被阻挡下来啊!
于是我咬紧牙关,用力踏向水泥地板,开始往前跑。
PM 2:06 Dec.24
MEMORY(1)“前言”
像这样子拼凑出文章,到底能有多bbr>藏书网少意义呢?事实上,我完全不清楚。
这难道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努力吗?我心里涌现出这样的想法,也经历过好几次挫折。虽然还不能断定,但是根据过去所留下来的残骸来推测,我觉得我大概是这种心境吧!
这次,以同样下场结束的可能性很高。但就算是如此,只要像这样一直敲打键盘,硬碟里的某个角落里,应该会.留下自己人生的某个片段吧!好,我就这样想吧!
打个比方,这说不定就像在夏天的海岸上,一群小孩子一时兴起堆出来的小沙丘。
刚开始时,可以看到沙丘不断地增高。但在到达一定高度后,不管再从上面加多少砂子,也只会往周围滑下而不会停留在山顶上。
我现在的生活就跟这个是一样的。
虽然双手捧起的砂子,从指缝间滑落,但是掉落的砂子却一刻也没有停在山顶上,立刻就被一望无际的砂海吞没,消失到其他地方去了。
当我发现这种情况时,我绝望了。
甚至还曾经想过要寻死。
不,大概,我到现在也还是这么想。没有再继续考虑自杀的理由,是因为我察觉到就算是在这样的活地狱里,我“还是有一个该尽的责任”。
如果..没让我知道这个事实的话,我应该在很久之前就把手枪塞在嘴里扣下板机了。这种程度的勇气——这么讲虽然不太好——我还是有的。
话题已经偏掉了。
会变得如此感伤也是没办法的事。与其后悔过去发生的事,倒不如就接受这样的工作吧。
无论如何,我就先试着把已经堆在自己眼前的沙丘大概地记录一下吧!
虽然我觉得这座小山应该不会有崩毁的时候吧,不对,不可以就这样安心。说不定明天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吹走了呢!在变成如此之前,还是先写下来放着比较安全吧!
因为没有写长篇大论的耐性,我就每天拼凑出当天分量做一个档案加以保存吧!虽然不打档名也可以,但为了让之后可以了解内容,我还是得想些暂定的名字。
今天是没有用什么心力写的“前言”。
那么,明天要从那里开始写呢?
第二章
01
我眼前有个并排着玻璃瓶饮料跟宝特瓶饮料的冰箱。店门口大大的玻璃门上,贴满了长方形的纸条。
“福田贤一”、“吉田优”、“野本友希”、“竹中惠”……奶油色的纸条,横越御饭团跟便当的架子上方,贴满了环绕半个店面的墙壁。
刚开始时,我完全不晓得这副景象代表什么意思。各种样式的纸张彼此贴在装饰用的边线上,黑色的手写字下面,也有着用黑色印刷的“先生/小姐”。一直到看到收银台正上方,我才了解这幅景象所代表的意思。
换句话说,收银台就是起点。那里张贴着更大的纸条。
“圣诞蛋糕,开始接受预定!”
柜台上,正放着以色彩缤纷的色纸加以包装的白色盒子所堆成的小山。今天是取货的日子。也就是说,现在是圣诞节前夕。
我看着天花板,金色银色的饰带彼此交叠了几层。架上排满放入糖果的红色圣诞老人长靴。店里无时无刻都在放送着“Jinglebell”这首歌曲。
一边听着这活泼却又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虚伪旋律,我望向左手戴着的手表。此刻液晶萤幕上浮现的黑色数字是2:36,店里时钟的指针也正指着同样的时间。
在表面的左侧有两个并排的突起物,上面那个是灯光开开。而按住下方的那个突起物后,液晶文字又产生了变化。“1224FRI”。
现在这个景象就是现实。
只是这个手表比起实际的时间,刚好慢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寝室里所看到的“AM”文字并不是我看错文字。但这当中的缘由,我还是理所当然地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开始慢慢走了起来。
走过前面的转角,在走道左边陈列着化妆品跟杂货,右边则放着漫画跟杂志的书柜。商品的位置不管如何陈设排列,看起来都像约定俗成般事先决定好的。
书柜后方有一面玻璃墙,玻璃墙的另一侧就是外面的走道。
虽然雪已经下得比较小了,却还是不停从灰色的天空飘落而下。原本还会偶尔露脸的蓝天,现在也已经看不到了。
因为现在的季节,是寒冬。
我之前认为冷气不冷的原因是空调出了问题,但是以现实来看的话恰好相反,就是因为持续将暖气开到最大,才使得老旧的空调发出了悲鸣。看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只不过,把室内的温度调得这么高,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空调真的故障了吗?还是说另有用意呢?)
我叹了口气,打断继续思考下去的想法,因为无论如何,这注定是毫无意义的努力。我望向外面的景色。
外面有条大马路,马路旁并排着电线杆跟行道树。景物还没有被雪遮盖住。横过马路的正前方有个加油站,但是完全感觉不到有人的气息。
(这里,到底是那里啊?)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里位于都市里。虽然我觉得应该是位于东京的某处,但是却对这种想法一点自信也没有。
我沿着公寓的外面走廊奔跑,在到达走廊的最底端时,藏书网幸运地碰到电梯刚好到达这一层,我立刻走进电梯。此时,我只确认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六楼。
电梯到达一楼之后,我马上飞奔而出,无论如何一定要先跑进这家便利商店再说。
这间充满疑问的公寓,跟我现在待着的便利商店,刚好在隔着马路的正对面。透过行道树的枝干,可以看到公寓的茶色外墙。
我也许能够跑到更远的地方,但如果只是盲目乱窜是什么事情都办不到的。如果待在这有着监视摄影机二十四小时监看的便利商店里,对方也不能做出什么粗暴的举动。我是这样想的。
而且非常走运的是,现在完全没感觉到那个“面具男人”有追过来的行动,但因为我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如果他走进便利商店。当下我一定会动弹不得。
眼前有个可以得知现在位置的方法。只要我开口询问店员“这里是哪里呢”就好了。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先把这个方法留到后面吧!
因为首先,我的装扮就是一个大问题。在这种下雪的天气里,身上居然只穿着T恤跟短裤。会启人疑窦也是理所当然的。就连待在收银台里那个看起来像是店长的秃头男性,也不时带着探询的眼神朝我这看过来。
此时我痛恨起全身上下没带半毛钱的自己。如果能买些东西,就可以轻易地开口问问题了。不过,最后还是得寒酸询问不可。
我全身上下只有鞋子正好穿到左右成对的一双,但是这双黑色布鞋很明显是那个男人的东西。而且尺码也明显不合。
我像是要闪躲店长的视线似地,转身背对着他。
奶油色纸排成的行列,又再一次映入我的眼里。
(近藤元气、山口亚利砂、阿部高嗣……是念做“takashi”吧?秋元沙也香。)
这当中有很多充满现代感的名字,大概都是父母用小孩子的名字买给他们的吧?
我的视线随着汉字一个一个看过去。
(我自己,到底有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我在心里大声念着蛋糕的订单,希望能偶然看到跟自己相同的名字,这样记忆说不定就可以复原,虽然我心里有着这样淡淡的期待,但现实里,并没有这种好事。
就算心里再怎么焦急,我脑子里还是像盖满雪般地一片空白。这种情况下,就算有同名同姓的孩子,说不定我也无法注意到。
“茫无头绪”用在这里真是非常恰当。
穿在身上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只有手表跟内衣裤而已,不论哪种都是女性用品,因为自己是个女人,所以这一点也是很早就了解的事情。
我望向左手。我的无名指上没有戴戒指,但因为这样就推定我还没结婚,不管怎么说都太快了点。就算是已婚妇女,造访情人的房间时,不管谁都会把戒指脱下来吧?“Jinglebell”的歌声依旧持续播放着。
从进入这家店起,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以上。圣诞歌曲这么多首,为什么会坚持反复播送这首歌呢?这让我的心情越来越差了。
虽然店里的暖气效果很好。但因为我身上穿的衣着,所以我还是感到很冷。
此时有个中年女性走进店里。用厚厚的大外套和披肩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她,以像是看到外星人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就走过我身边。
我嘴里呼了口气。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而且,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我开始展开思考。
(他到底是谁,跟我又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一开始的疑问依然无法顺利找到方向。但就我们两人的互动来看,可以想像得到是有某种程度的关系。因为在那个房间里,我们在白天就彼此交缠,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在那之后。虽然我感到嫌恶和恐怖,但恢緵冷静之后再仔细回想,那大概就像是得知自己的记忆丧失,而陷入恐慌里所产生的情感。至少我们做完爱之后的那个时间点里,我对他还是抱持着强烈的爱意,这种感觉是不会有错的。
(戴着面具的男性是我的恋人?说不定就是如此。再说他也的确有戴保险套,而且,对了。我还记得这个男 4eba." >人汗水的味道。)
我的舌尖这一瞬间涌现起那股稍微有点咸的味道。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会戴着面具呢?)
我越是重新思考这件事,就越觉得那个面具应该没有那么深远的含意。
说下定那只是单纯的娱乐而已。换句话说,那是为了让性交更尽兴,而稍微加以利用的小道具而已,而且那个大概就是,用剪刀剪开橡皮,花不到五分钟就做出来的手制品,也有可能是在百圆商店派对物品专区贩卖的商品。
这简直就是错觉画嘛!凶恶的杀人鬼,只要看的角度稍微变换一下,就变身成自己最爱的恋人。
(按下来,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一边望向书架上并排陈列的杂志封面,一边如此自问着。
如果他真的是我的恋人,那答案就很简单。只要再回到那个房间就好了。然后,把整件事情说明清楚,我会跑出来是因为要找出自己到底是谁才这么做的。只要这么做,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
(但是,我还是没办法确定。万一事情跟我所想的不同,这就变成是我自己自投罗网了。)
如果一开始就觉得迷网,很快地就会觉得全部的事情都变得无法确定。99lib.
寻求警察的保护这个选项,也在我的考量当中。只要问到警察局的地址,自己走过去,说明清楚自己遭遇到的困境,应该可以得到或多或少的帮助。
但是,关键是在这之后。
我之所以对找警察这件事感到如此犹豫的重大理由,就是当我握住浴室门把那一瞬间,眼前突然出现那块先前记忆片段的缘故。就是那幅在有蔷花图案的瓷砖上,自己拿着刀子往全裸男性的侧腹狠狠突刺进去的场面。
如果那也是事实,最糟糕的情况,我可能已经被当作杀人犯,并且遭到通缉了。因此在事情一切部不明朗的情况下跟警察接触,那实在是过于鲁莽了。
在快要走到走道尽头时,我的视线突然集中到一本杂志上。
(咦?怎么会,为什么——)
引起我注意的,是一本里面附有电视节目表的周刊导览。因为现在正值岁年初特急刊发的的日子,所以周刊被大量地对方起来。
封面是五位男性组成的偶像团体跟两个穿着便服的年轻女演员。
我“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一个一个地,从我的嘴巴里按顺序地念出他们的名字。全部七个人的名字,我可以完全没有迟滞地讲出来。
我难以置信地回想起来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掉的自己,居然还记得偶像艺人的名声。我立刻就走到店门口附近。然后从报架上,从国内报纸里面抽出其中一份。看了一下头版,日期理所当然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周五。现在是平成十六年的圣诞夜。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位于版面中间的大张彩色相片。
像是里民中心大厅的地方里,穿着红色衣服的圣诞老人亲手发放礼物给聚集而来的小孩子们。
这则新闻下着“灾区的圣诞节绽放的笑容”这样的标题。紧接着本文是“自从十月二十三日发生了新泻县中越地震以来已经整整经过两个月,避难所的生活终于宣告结束,但是现在除了在临时住宅里生活之外,没有其他选择的群众人数依旧众多。其中,由志工团体的成员扮成圣诞老人前往受灾者生活的长冈市内临时住宅附设集会所访问,亲手将充满爱心的礼物交给小孩子们。”
(新泻县、中越地震。我还记得这件事。那是以小千谷市还是长冈市为灾害中心,有很多住宅倒塌、道路也被震裂得无法通行。接下来是,对了。地震发生的四天后,在被土石崩落埋起来的车子里,奇迹似地救出一名两岁的男童。)
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为什么我还会记得这个呢?
在头版的头条里,写着两位众议院在野党议员及相关人士,因为违反公职人员选举法被判罪而上诉的判决结果出炉。最高法院判决驳回上诉的新闻,旁边也刊载了两位议员的大头照,其中一位,是我曾经在电视政论之类节目见过好几次的面孔。为了更加确定这件事。这次我又打开了二、三版。版面下方登了书籍的广告,并排出现的作者姓名有很多都是我老早以前就知道的。
我原本已经认为自己丧失了我所有的记忆,但是看来事实不是这样子。现在情况似乎又变得更加复杂了。
(也就是说,事实上是这样的吗?从过去到现在、所有关于我人生的记忆全都消失了,但是除了这些以外被分类为“知识”的记忆还存留着。不对,等等。说不定可以再稍微分得精确些。比如说:……我喜欢的饭团口味是什么?)
就在刚刚在店里四处闲晃的时候,也曾经走过陈列有御饭团的架子。
(在便利超商卖的御饭团里我最喜欢的口味是……鲑鱼跟明太子,那接下来的是,在白饭里混合着芝麻跟海带芽之类的东西。果然没错,这不是完全没有问题嘛!)
就算是与自己切身相关的记忆,换句话说还残留习惯方面的记忆。我遗忘的是包括个人过去经历在内所有曾发生过的事情。
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放心了。看来我头脑本身还是正常运作的样子。照着这种情况下去,只要有机会的话,一定很快就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就是这样。我还记得……嗯,我喜欢的咖啡是黑咖啡,让我着迷的咖啡豆是摩卡。我喜欢稍微带有点酸味的种类。虽然偶尔会加点砂糖,但是牛奶则是敬谢不敏。虽然也会喝酒,但是我并没有什么酒量,接下来香烟——)
(那个,客人……)
我从发呆的状态回复过来。在柜台的另一边,穿着蓝色制服的店长正直瞪着我看。
“你这样会造成我们的困扰。”
我完全不晓得他的意思。
“那、那个。怎么了吗?”
“哪,旁边那里不是也有写吗?”
店长带着生气的表情,用手指着我所站位置的旁边。
“我们拒绝站着看免钱报纸的行为。”
“耶……?啊,好、好的。”
我开始全身无力起来。
“那个,对不起。一个不小心就……”
站着看免钱报纸被讨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于是我慌慌张张把报纸放回报架上。
老店长的嘴里仍旧不知在说些什么地抱怨着,但是我道了歉后,又再一次走进店里。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不过,我还真是脆弱啊!就算想要换个地方待,但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可以待的地方。还真是非常有限。去找找别的便利商店吧……接下来最好是像小钢珠店那种地方。也不晓得在这附近有没有。
还是说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在知道有某种程度危险的情况下。重新再回到公寓的房间里看看吧?。但是……对了,我不知道那个房间的房号。)
每个房门上都会贴着一个刻着房间号码的门牌,但是我没有确认过那个问题房间的号码。
电梯位于建筑物的左侧。我是从六楼搭下来,然后才开始行动的……所以房间大概是在比中央还要里面一点的地方。因为我发现那个公寓的房间数量并没有多到哪去。
(虽然已经大概知道从上方俯看下来的景象是如何了,但即便如此我也依然摸不着头绪。而且也不可能一边敲所有房间的门一边前进……)
当我正沉浸在思考里时,此刻靠近我左耳旁突然传来“扣扣”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玻璃另一边有个穿着怪异的人。他正敲着玻璃,并且朝着我招手。……不对,那不能说是穿着怪异。因为那是只有限定今天这一天会非常容易看到的装扮。因为朝着我招手的,是个穿着红衣服、戴着红帽子、黏上白胡子的圣诞老人。
02
这副景象,怎么看都不像会出现在现实里。
“爱丽丝梦游仙境”这个童话故事,此刻又再一次浮现在我脑子里。
就像是跳入洞里的爱丽丝,在地底下遇到赤郡猫、帽子师傅和三月兔等等一样,我不也是被卷入异世界里,然后遇到这里的居民吗?
藏着白色面具的怪人,隔着窗子向我招手的圣诞老人。接下来出现的,又会是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呢……我认真这么想着。
站在人行道上的圣诞老人。他用戴着毛线手套的右手敲着便利商店的玻璃。急急忙忙地敲了四下之后,又朝着我招了招手。
加了白领子的红色大衣,装饰着白色边缘的红帽子正紧紧地戴在他的头上,浓密的胡子把他睑的下半部完全盖住。他脸上完全没有被盖住的地方,就只有两只眼睛。那是一双形状细长的眼睛,单靠这个是很难知道他的表情的。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男人,但关于他年龄之类的讯息则是完全不清楚。
绑住开口部分的白色袋子,被他背在右肩上。
(……搞什么嘛,原来是宣传啊!这是学生的打工吧!)
我拚命地寻找出合理的解释。
(那一定是,对了。背后的袋子里一定是放了很多小面纸,他想要拿一个给我。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只要我这边没有做出反应的话,他一定很快就会放弃,然后走开。虽然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看来事情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因为在我直盯着他看的时候,圣诞老人的动作开始出现变化。他右手的食指对着我做出“过来”的手势,随后又叫我过去,而且他明显表现出很焦躁的样子。
(说不定他是我认识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他不拜托我。我也要找他聊聊……)
可是,我还是没办法立刻下定决心走向外面。
眼见我没有动作,圣诞老人立刻把手伸向帽子,把帽子往上拉了几公分。帽子下方露出眉毛和一部分额头。那一整片白色的眉毛让人十分讶异,他的年纪好像已经很大了。我重新再端详着他的模样,他那稍微混浊的灰色眼珠,的确也给人这种印象。
因为露出了眉毛,也就容易了解对方的表情了。
男人带着生气的眼神,像是在责怪我似地直盯着我看。
他再一次高举右手,用比刚刚还要大幅度的动作朝我招手。
就算如此我依然是犹豫不决,但是突然间我警觉到,便利商店的店长正从柜台走出来,然后朝着我这个方向笔直地走过来。他大概是对我们的交谈感到奇怪吧!
这样一来,已经没有比到外面去更好的选择了。
下定决心的我,与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的店长擦身而过,走向自动门。
一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就冷得让我全身缩成一团。雪几乎快要停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开始起风了。
我弯着腰,两只手臂紧抱着胸口走着。此刻对方的全身进入我的视野里。
在他的红色大衣下方,理所当然就是红色的褂子。但是,是因为太过匆忙吗?他脚上穿的却是黑色的长靴,背后的白色袋子,小小地皱缩起来,而且理所当然地没有带着驯鹿。
虽然因为衣服太过蓬松而不晓得他的体型如何,但是从身高看来,即使身为男性,他的体型也算是矮小的。
我不敢移开视线,又更加小心地往前走。
他重新把帽子戴好,我想他大概因为我走路的动作缓慢而觉得焦躁不已,这是从他的眼神里就可以知道的事。
于是他走到我的身边,并且用“跟我一起过来!”的眼神催促着我,然后转过身背对我。虽然我的心里依旧很犹豫,但我还是跟在他后面走了。
便利商店的旁边是个药局,而药局旁边则是一般的住家,外面有着围墙,也有着生锈的铁门。在走过铁门之后,正准备再沿着围墙再往前走几步的同时,突然间,圣诞老人转过身来。我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住脚步。
男人像是评断我似地上下来回看着我。
“……为什么,你会这么早出来?”
沙哑的声音,从这个感觉来推断,果然是个刚进入老年的男性。
“咦?那,那个……”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似乎是认识我的人,所以才会这么地直截了当,劈头就问。
就在我保持沉默时,对方立刻又紧接着说下去。
“现在还不到三点喔!不是说至少要跟他一起待到六点之后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从语气来判断他是认真这么问的,而且在这些话里面应该有什么重要的涵意,但丧失记亿的我却无法理解。另外在不了解对方身分的情形下,也没有理由告诉他我现在的困境并且请他帮忙。而且就算是我想这么做,也很难适切地加以应对。
“你一个屁都不放,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他的语气渐渐地变得粗暴起来,并且用像蛇一样的眼神瞪着我看。
“我才不是因为喜欢才穿成这样的!你别装傻了,快点好好把状况说清楚。”
(……这个男人,似乎委托了我什么事情,所以他才会想要知道现在的状况。)
我大概可以推想出这种状况。
(只是,不管怎么看都很可疑。那大概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委托。话说回来,这个穿着这么糟糕的男人藏书网,我到底是在那里认识的?)
因为我一直没有回答,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这家伙,给我稍微有点分寸!”
撂下这句话,就伸手抓住我的左手。
“啊!你想要做什么,不要这样。”
尽管我想要阻止他,但是他并没有听到我讲的话。他扭住我的手,想把我带到其他地方去。“……救,救命啊!”
我的心被恐惧支配了。
(如果被这样带走,说不定会有什么可怕的遭遇。如果再不逃跑的话……)但是,那个男人已经拉住我的手,并且开始快速向前走了。
“喂、喂。我知道啦!我马上就老实讲了啦!”
我发出痛苦的求饶,一听到我的声音,穿着圣诞服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我没有放过这瞬间的机会,马上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个男人。
受到这出乎意料的撞击,那男人就“啊”地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瞬间抓住我手腕的力量也同时松开了。我拚命挥开他的手。开始往相反的方向全力冲刺。
03
“喂!你给我等一下!”背后传来男人怒吼的声音。
“你是认真的吗?你该不会是想背叛我们吧?”
虽然“背叛”这个字眼让我很在意,但是比起这个,我比较开心的是“如果被追上了之后”。
我脚上穿的布鞋很宽松,而且短裤现在也好像快要滑下去了。虽然这是一副连自己也觉得滑稽的模样,但如果不时常用左手拉住裤子还是没办法往前跑的。
可是,对方也穿着那种装扮跟长靴。就算是他丢掉手上的袋子好了,假如从近距离赛跑来看的话,胜算应该是五五波吧!
我在便利商店前面的转角转向左边跑去。
这栋大楼的二楼以上好像也是公寓的样子。上面有好几个地方的阳台都晾着衣服。
跑着跑着,虽然因为眼前出现了公寓的入口,让我考虑到应该无论如何都要先躲起来。等着时间经过,但是这栋大楼似乎是新盖好的,里面恐怕也已经装有保全设备。
我照着原来的速度经过这栋大楼,开始找起足以藏身的小路。
因此当我看到了右手有一条小路,毫不迟疑立刻就跑进去。
从外面的大马路走这条小路进来,周围的房子就开始转变成住宅区。
围墙、树丛、接下来又是围墙……
我不断奔跑着。幸运的是,路上并没有太多人。
我再一次右转之后,放慢自己的脚步,等靠在一间房子门柱的阴影处休息时,才第一次回头望向后方。
……他没有追过来。我一边喘气一边等了一阵子,不过没有听到有脚步声追过来的样子。
他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追我吧!像他这么大的年纪。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跑这种跟马拉松没两样的距离,可是会骨折的。
放下心把呼吸调匀后,我又开始移动脚步。停止跑步之后,至今都没感觉到的那阵隆冬里的寒气马上就传递全身。
(刚刚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
天气冷得让我耸起肩膀、嘴唇也开始发着抖,此时我开始思考起这个老人的事。
从他眼神锐利跟态度凶恶的程度来看,我不认为他是个好人。从最糟的角度来看,他也有可能是暴力集团的相关人士。虽然流氓跟圣诞老人的装扮真是非常的不搭,但单就今天来看,倒也不是说不通。毕竟,这装扮能够完全把脸遮住,而且也不需要太担心会招来可疑的目光。男人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
“……为什么,你会这么早出来?”
“现在还下到三点喔!不是说至少要跟他一起待到六点之后吗?”
(虽然他说出“跟他一起待到六点之后”这句话,但我到底是为什么得要跟他“在一起”呢。紧急的事情又是指……我不行了,完全没办法抓到头绪。)
就算我再次反刍刚刚的对话,也因为听到的字实在太少,而难以从这些句子中找到意义。我心里涌现出后悔的念头。如果能够让心情再稍微更有余裕一点的话。我就能跟他适当应对,这样说不定就可以得到与自己有关的情报。
但是,如果就这样子被强行拉走的话夕也不晓得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跟那种情形相比,现在这种状况还算是比较好的。我如此安慰我自己。
在一阵随意乱晃之后,我又再一次回到了原来的人行道上。
然后出现在我眼前,那栋看起来很眼熟的茶色建筑物就是……
我开始观察这栋一切关键所在的公寓。
这是一栋六层楼的房子,外墙装饰着红瓦砖,从瓦砖污损的情况推断,这栋公寓应该已经盖好十年以上了吧!
我醒过来的房间是在最顶楼。虽然我已经确定这件事,但到底我是从那个房间跑出来这件事还是需要再稍微思考一下。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每个楼层的房门数量各有八个。虽然我觉得电梯相反方向的那侧开始依序应该会是二号房、三号房,但是实际上我并不晓得是不是如此。
虽然在出来时,我一心只顾着逃跑而没有记得很清楚。但一楼大厅里应该是没有看到管理员的踪影。
(再回去那里,这样会不会太鲁莽了啊?不过,我又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尽管“戴着面具的男人是自己恋人”这个推测,是有证据可以支持的。尤其当我发现自己丧失了记忆,陷入混乱之前所感受到的那种心动感觉,实在很难想像那只是单纯的错觉。
(也许我说不定真的是太过乐观了,如果他真是我的恋人。我觉得只要看到他那没有修饰过的脸,应该就可以回复记忆了吧?而且眼前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我也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这里跟小巷子不一样,面对着大马路这一带的风势很强。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开始下雪。
如果再穿着这种跟赤身裸体没两样的服装,我一定很快就会冻死的。
(虽然我还是很不安……但是不管我再怎么想,也没有其他的选项了。好,就这么决定了!我不再犹豫了!)
于是我朝着公寓的方向前进。
在横越马路的时候,我果然还是很害怕。自从挣扎着逃跑后,至少也已经过二十分钟以上的时间了。但是先前那个圣诞老人,还是很有可能在某个地方很有耐心地等着我。
我从大楼的角落探头出来,四周张望一下。虽然有车子经过,但是在人行道上已经看不到人影。看样子,他应该已经死心,移动到其他地方去了。
我重新看了看左右来车,小跑步穿越马路。
当我握住左右对开的玻璃门门把,正准备拉开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于是我开始找公寓的名字。在门的右边,有个黑色的长方形的牌子。用金色的字写着“东城heights”。如果是地名就好了,但这大概是房东还是其他东西的名字。
我走进公寓里面。在玄关大门的左手边有个管理员室,但是里面没有人。而且也没有看到有其他保全相关设备的样子。
我搭着电梯直上六楼。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犹豫,可是此刻我心里却又开始慌张起来。但廷,现在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从电梯走出来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墙壁上正贴着警察的犯罪防治海报。
我打开玻璃门后。开始往外面走廊移动。
为了不让别人从道路上看到我的身影,我低着头努力前进。每个房间前面,都放着像是旧报纸堆和瓦楞纸箱,还有威士忌瓶之类的废弃物。
每个房间的门都是灰色的,不管是那一扇门上半部都贴着写有房间号码的牌子。第一个房间是“六〇一”、接下来的是“六〇二”、“六〇三”、“六〇四”。
(……就是得慢慢来,是吧!)
我又吞了一口已经不知道吞了几次的口水。
我认为第一个候补目标,就是从里面算来第三间房的房间。换句话说,就是六〇六号房。
我想,总之还是先按个电铃吧!如果搞错了,被里面走出来的住户以可疑的眼光盯着看,只要说声“我搞错房间了”并且道歉的话,总是能够蒙混过去的。
我在问题关键的房间前停住。
朝着地面看去,在正面稍微偏左的地方,是我刚刚还待在里面的便利商店。在便利商店的左手边可以看到有好几家入口装饰着巨型圣诞花圈的店面。那会是卖些什么东西的店呢?
只要开始犹豫,马上又会再陷入死胡同里。心里有这种感觉的我,下定决心后就按下门铃。
发出“叮咚”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集中注意力,仔细观察里面的情况,但却没有听到声音。也没有有人出来开门的感觉。
(是出门了吗?从那时算起的确已经过了很久了,说不定>..他已经出去一阵子了。我胆子太小了!也不是说接下来要一家一家地边走边按门铃吗……)
正当我一边烦恼,一边打算放开紧握住的门把时。突然间伴随小小的声音,门锁打开了。
我倒抽一口气。我终于理解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房间的住户,在我到这里之前就一直埋伏在门口。所以,不管我怎么仔细倾听,都听不到有人来开门的气息。
(现在,门锁从里面打开了,换句话说,这扇门的另一边……)
我的嘴唇因恐惧而发抖。
灰色的门开始慢慢地朝里面打开。
PM 2:58 Dec.24
MEMORY(2)“堆尸陵”
因为这并不是为了要给谁看而写的,所以也就没99lib?有沿着时间轴来加以记录的必要性。就照着我记忆里的顺序,把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片段记下来就行了。
这样子的话……果然,还是要从在堆尸陵那看到的景象写起吧!
那是在。一九九七年的五月底。我记得那大概是在二十九日或三十日左右的事情。
我进入柬埔寨,是在这一年的三月。从泰国国境进入柬埔寨,一开始我是在洞里萨湖南边的暹粒省。以及位于它东边的柏威夏省里四处闲逛。特别是在暹粒省待了将近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会到吴哥遗迹去。
就算是因为内战而遭到破坏,但是,吴哥遗迹还真的是很棒。虽然这个有人曾经用须弥山来形容、如此有名的吴哥窟让我理所当然感动着。但是壮丽的王城,大吴哥城跟在里面的巴本宫还有百园寺等等雕刻的精细,更是言语难以形容的。
因此,我觉得大概把这个印象,跟稍后我在柬埔寨乡村居民身上所感受到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开朗与人情温暖当成是我到柬埔寨一游的纪念品,是在逃出柬埔寨之后,我个人最觉得幸福的事。
这毕竟是事前完全没有预定的旅行,既然都难得来了这一趟,我就把我的行程延伸到金边市。顺便前往位在首都南部的旧堆尸陵监狱,那是个在我去的时候被称之为“赤东大屠杀博物馆”,被命名成这种不管怎么看都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加以对外开放的设施。
我在东南亚流浪,正准备进入柬埔寨的时间点上发生了一件让我没有选择余地的事,而且这件事已经持续了一年半的时间了。这段期间里,在越南,泰国跟寮国之间。因为跟柬埔寨仅仅只有一线之隔,所以也就听得到波尔布特政权统治下。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压统治跟大量残杀的传闻,而且即时转播的新闻也是一件接一件的传人我的耳里。
引燃这件事情的火种,早在九三年九月里,这个新生柬埔寨王国诞生时就已经存在了。同年五月,虽然举办了由联合国所主导的选举。但是身为要角的波尔布特派却杯葛选举结果,使得在隔年的夏天,政府因而被非法化。
选举的结果,让西哈努克派的奉辛比克党成为第一大党。旧金边政权的人民党则得到第二高票。
即位之后的西哈努克国王,将自己的儿子,同时也就是奉辛比克党的拉那烈任命为第一首相,而人民党的洪森任命为第二首相,但一个国家里有两个首相这种违反常态的体制想要维持长久是不可能的。于是从隔年起,就不断地发生政府要员被暗杀以及政变未遂的事件,在九七年里,也发生了好几件因为这两派而发生的炸弹恐怖攻击,这些事件全都指向跟被围剿而窜逃到柬埔寨西北边的波尔布特军行动有关,为此首都掀起一阵大骚动。
堆尸陵监狱是波尔布持政权的治安警察“圣特波”的根据地,同时也是集政治犯的收容、侦讯、拷问到行刑等用途于一地的执行场所。
虽说原本是高中的校舍,所以外观并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地方,但只要踏进里面一步,就可以看到到处都摆满了让人不由自主转头不看的展示品。
里面放着铁床、手铐跟脚镣的单人牢房,还有行刑之后立刻被拍下的大量尸体相片。拷问室里,放着拷问过程中使用的电烙铁跟变压器,而且地板上还浸润了血跟脂肪。
开幕的时候,听说.99lib?还用牺牲者骨头所做成的巨大柬埔寨地图做为装饰,但在我造访的时候然是已经被撤掉了。
从当时的相片中,可以看到由囚犯们临死之前强迫写下的供述书所堆成的山丘……但是,最让我打从心底感到恐惧的,还是监狱职员们的大头照。
在那里所拍摄到的,如果是满脸胡子又长得高大,给人“地狱守门人”这种印象的男人,也不需要太过惊讶。但是事实上却完全看不到这种人,因为守卫大多都是十几岁的少年,而且负责准备食物的也是同样年纪的少女。
就像是与被处刑的囚犯们同样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对照般,头上戴着象征波尔布特的那顶鸭舌帽,他们的表情是平静的。除了这些之外,也有许多嘴角浮现出天真笑容的人。
被“理想的共产主义国家建设”这个壮大梦想附身的独裁者波尔布特,对被资本主义毒素污染的大人们,特别是知识阶级抱持着激烈的憎恶,在拷问跟处刑,以及被派到丛林里的强制劳动当中,少说就有一百五十万人以上被杀害。
而且他让这些容易被洗脑的十藏书网三岁以下少年加入军队成为士兵,藉由不断反覆训练,最后终于成为只要有命令,就算是血亲也可以心平气和加以杀害的士兵,从而组织起铁血军团。其中的成员好像也有十岁跟十一岁的士兵。如果要前往最前线,就让他们像煤矿里的金丝雀般走在队伍前方。因此那些被恶名昭彰的柬埔寨地雷炸得手脚四散,失去光明未来的孩子们,他们的人数就算想数也数不清。
在旧堆尸陵监狱里,也陈列出少年看守们所绘制关于政治犯被拷问的图像,由于那是采用过于简单而直接的表现方式,反而形成让人无法法直视的象征。
小孩子真的是很可怕,那个时候我有很深的感触。
此方说好了,因为他们就像是纯白画布一样,可以画上任何颜色。所以会随着外在的环境,轻易地学好或学坏。然而后者过于极端的例子,我就在金边的赤东大屠杀博物馆里面看到了。
“没有生下孩子真的是太好了。”走出博物馆的同时。我在心里不由自主这么喃喃自语着。
特别是男孩子……虽然我并不认为女性全都是天使,但在看了那些被当作怪物养大的少年大头照之后,庆幸着自已没有儿子这件事情,却是我最直接的感触。如果他会像我的话,我不希望他变成比堆尸陵看守员更糟的怪物。
就算我们再怎么投注爱情,把养出拥有开朗健全心态的小孩当成目标努力也好,孩子如果知道自己父母真正的样子,此刻之前的努力就会幻化成泡影。
我不要小孩之类的负担。就让我这辈子跟此事绝缘吧!那个时候,我是如此坚定发誓。
虽然是这样……不,就是这样吧!
在一个档案里面。把所有的事情都写进去也不大好。就算不是因为如此。我自己也没什么整理的能力,那么在这里就只要集中写下关于堆尸陵的回忆就好了。
在这件事情之后,我出于无奈被迫卷进了奉辛比克党跟人民党的内战里。在炮弹如雨下的时候,帮忙那个把自己受重伤的弟弟和妹妹放在拖车上,急着前往医院的青年,并且协助他推车。现在回想起来。还奸我可以平安无事地活下来啊!
那件事情就先计划写在“3”里面吧。
然后“4”,就是在那之后,回到日本之后……不,不对,到东南亚之前的事情,还是有必要却是再摘要一次。
那么,那个就把它当做是“4”要写下来的事吧!
第三章
01
我屏住呼吸看着那灰色的门缓缓打开。
(现在,待在门另一边的,就是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在浴室里面看到的那个让人不安的身影,不知为何又突然浮现在我脑海里。
我突然很想朝着电梯直奔而去,但如果这么做,也只是在重覆同样的事而已。一想到这里,我就咬紧牙关,拚命跟内心的恐惧抗衡。
门终于打开一半,我窥视那张藏在门后阴影的面孔,结果让我不由自主双眼圆睁。
(咦,这是?刚才的、那个……)
从门后出现的,是一位男性。他的脸上并没有戴着像面具之类的东西。
仔细想想也对,如果戴着面具走向玄关,让宅急便的送货人员吓得大声惨叫的话,就会演变成麻烦的事情了吧!
而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个男人的长相。
他的年龄是……对,他大概还不到三十岁吧!身高大概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结实的体形确实跟那个面具男很接近,略带点棕色、长度到额头中间的头发,我印象中也记得曾经看过。从下巴长到脸颊上,那种没精神的胡渣长法,也很相近。
但是,他的长相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有着女孩子般的白色皮肤,一双大眼睛与明显的双眼皮,略为下垂的眼角给人些许懦弱的印象。再加上他有一头卷发的缘故,如果脸颊再丰厚一些,大概,就跟西洋宗教画里出现的天使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了。
(这两个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面具男”,我并没有办法判断出来。虽然没有可以完全否定的证据,但是他跟我脑海里的印象,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这个男性会是……我的恋人?就是这个人吗……)
我像是想要唤回记忆似的拚命回想,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回想起来。总之“只要看到他?的脸就可以想起来”之类的期望,已经落空了。
既然这个方向已经碰壁,我?就只能呆呆地望着对方的脸。想当然耳,和他应对之类的举动。也就完全不可能会出现了。
从门后出现的那个男人,他的态度也让我有想再深入了解的地方。我跟他从正面视线相对的时候。他完全没有闪避我的注视,也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
如果自己的恋人穿上近乎全裸的服装跑出房间,以普通的情况来看他应该会觉得很狼狈吧?一定会思考到底发生什么事吧!再加上那个恋人在一个小时之后又回来了,必定会表现出想询问的样子迎接她吧?
“太好了,原来你平安无事啊!”、“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就冲出去呢?”、“你到底是到哪去了啊?”……但是,这个男性嘴巴却闭得死紧。
(是我记错房间了吗?)
当内心的困惑累积到最高点时,我开始如此问着自己。
(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像了,而且,他身上穿的衣服……)
不知道何时,门已经接近全开,那个男人的全身也映入了我的眼帘。他身上穿的是黑色运动服跟牛仔裤。这就跟我醒过来时在地板上看到那些被脱下来的衣服完全一样。他穿在身上的运动服,左右两边的袖子都卷到手臂上。
(啊!那个是……)
当我看到他左手腕上戴着水蓝色手环的时候,才第一次确信“果然是同一个人”。
男人右手上戴着手表。银色厚实的表面上有着好几颗大旋钮。那只手表一定是潜水表吧!他的脖子上挂着蓝色挂绳,银色的手机垂挂在胸口上。
试着重新望向对方的脸时,我呆住了。
他有着乌黑的眼珠、那是一双眼眸深处还残留着少年般稚气的双眼。而且不知何时他的眼里,浮现出亲密感。
“欢迎光临,yoshie小姐。”
“咦?”
突然被这样一叫,我吓了一跳。
(……那是我的名字吗?)
试着在嘴巴里重覆念了几次,但我还是一点真实戚也没有。
我想着符合这几个音的汉字。
首先浮现出来的是“好江”。接下来是“芳枝”跟“佳惠”,也说不定是“淑江”。还有其他无限多的存在吧!虽然我认为也可能会是姓,但这个可能性实在很低。
“你在想什么?”
男人质问着一直保持沉默的我。那是跟他的外表完全不同,既低沉又清澈的声音。“……不,那个,没什么……没事啦!”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我语无伦次起来。
“平常总是麻烦你了。来吧!请进。”
门完全打开了,像在邀我进去。
“麻烦你了”这种说法,让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恋人关系来说,有种不可思议的辛酸感。他说话的语调很轻柔,用字遗词虽然没把我当作外人看,但是要从这些推测我跟他到底有多亲近,还是有困难。
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被邀请,我就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如果表现得慌慌张张,让他觉得可疑就让人困扰了。
正在我上半身往门里探进去的时候。
“咦?你身上穿的这件,是男生的衣服呢!”
被他这么一说,让我呆了一下。这是从洗衣槽里随便拿出来的,我还想说一定会因此被骂呢。“这个川在你身上还真是松垮垮的呢……这件衣服该不会是,我的吧?”
从男人的声音里,我并没有感觉到像是骂我的意思。而且他的嘴角旁也浮现着微笑。
“嗯……是啊!真是对不起,我随随便便就借来穿了。”
“不,没关系,这只是件小事而已,完全没关系。只是穿成这样,你一定会觉得很冷吧?特别是在今天,这种几乎就跟冬天一样的天气里……”
突然间,男人说到一半停下来。
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而且还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对了,现在就是冬天呢!因为你穿得这么勇猛,让我不知不觉间就弄错了。”
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他的嘴里说出像是在辩解的自言自语后,就转身朝房间里走去。
他的右手拿着一本小册子。不,因为那外面包着黑色皮革封面,所以应该是手册吧!我想那应该就是我从浴室走回来,朝着寝室里偷看时,他打开来看的书。
我随后也走进房间,把门开上并且上锁。玄关的灯已经被打开了。
往前方延伸的走廊长度也好,在门后玄关并排运动鞋的数量也罢。都跟逃离时所看到的一样没有变化。我脱下宽松的运动鞋,仔细观察其他三只鞋子,每一只都是相同的大小,不管怎么看都不是我的东西。玄关旁边有个鞋柜,我的鞋子大概就在那里面吧!
男人继续往走廊深处前进,然后他打开在走廊尽头的寝室房门并走了进去。我也开始在走廊上往前移动。
虽然我觉得他一定会责怪我突然冲出房间的行为,但开于这件事情,他却完全都没有提起。我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话语。
“对了,现在就是冬天呢!因为你穿得这么勇猛,让我不知不觉间就弄错了。”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越过我肩膀看到雪吗……?但是,这种事情应该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而且就玩笑话来说,也实在不怎么好笑。)
我歪着头:“这该不会……跟我醒过来时把季节搞错,有什么关联吧?”
02
从玄关往走廊方向望去,在左手边没多远的地方,被奶油色折叠窗帘隔开。在逃离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注意到窗帘的种类和颜色。
右手边有两个并排着的门,前方的门是通往浴室跟洗脸间,更里面一点的那个门则是厕所。走廊上的温度已经降低非常多。
(从刚才一直到我打开玄关的门,会让我一直相信现在是夏天的原因。就是因为房间里面的温度最低也超过二十五度的缘故,但现在顶多只有十七、八度。房间里面应该有暖气设备吧……)
我边想就边动手找了起来,而且立刻就找到了。
在靠近走廊右手底的墙壁旁边,就放着一台电暖器。我靠近仔细观察,点火开关旁闪着红色的灯光。似乎是在点火之后经过两个小时,就会自动把火关掉的样子。
虽然这个设计很不错,但是机器放置的地方有点奇怪。它被放在跟墙壁靠得非常近的地方,而且还背对着墙壁放着。因为走廊很窄,如果以这种摆放方式使用的话。另一侧的壁纸会因为热风的缘故而变色吧?只是,既然还在使用中,也没办法考虑变换方向的可能性。寝室的门已经稍微被打开了。
(真的没问题吗?从刚刚的情形来看,应该不用担心会受到什么伤害,但如果他突然改变态度,那我又会被怎样呢……)
我伸手握住门把,正为无法下定决心而消沉的时候,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被吓得惊叫声快要脱口而出,我马上用右手把嘴巴盖住。
男人从门后方探头出来。
“你怎么了?现在走廊很冷吧!你就快点进来吧!”他微笑说着。那是一张宛如少年、而且无忧无虑的笑脸。
“啊,好的。对不……不,谢谢。”
虽然为了该如何应对而感到迷惑,但从他现在的语气来推测。我跟他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亲密的。我想就用像是恋人关系的态度,来跟他交谈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里。
寝室里面异常明亮。但是这并不是太阳光的关系,而是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原本以为是阴天的缘故。但其实只是百叶窗维持着被拉下来的样子所造成的。
我进房后站在原地,朝四处张望。
(就是这里!我果然没有弄错。)我用力点着头。
(在这里醒过来时,我丧失了所有重要的记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在我身上,有什么样的灾难降临了呢?)
现在还是什么事情都不清楚,所以就从这里开始,解开一个一个的谜题吧。
我持续观察着,房间里没有理由全部跟先前的摆设相同,所以我也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亮茶色木制地板上,有着双人床大小的钢管床、铁桌和椅子、彩色柜子,接下来是健身器材。这些东西的配置都完全没有变化。
但是,放在桌子上的葡萄酒瓶、酒杯以及盘子已经全部都被收干净了,衣服也没有散落在地板上,床铺也已经好好整理过了。
桌上的电脑,已经被打开了。液晶萤幕里的电脑桌布是传统的蓝天白云。萤幕左半边整齐排列着大量的图示。
在我前面的男人走到电脑旁,在椅子上坐下。
他右手拿着的,果然是一本手册。黑色皮革封面跟内封用皮制的带子封住,是种很常见的商务手册,虽然是小开本。但是从厚度来看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上面贴着许多各种颜色的目录标签。
他维持着坐着的姿势,转向我的方向。
“看样子,昨晚喝得太多了。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严重宿醉啊!真是的!”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抱怨着。
“是昨、昨晚吗?”听到出乎意外的字眼,让我脑子又开始混乱起来。
(昨晚……也是,我们说不定也暍了酒。但是这又跟清醒后的那种感觉不同。大概是在做爱之前没多久,两个人在大白天又暍了酒。这样的话,说是“宿醉”,倒也没有违反事实。)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我就用暧昧的笑容打混过去。看着男人像小孩子一样地,把回转式的椅子左右轻轻地转着。
“喝得实在太多了,才会一直睡到刚刚那个时间……已经有多少年没这样了呢?我已经完全记不越来呢!”他这么说着。“跟yoshie小姐一起,一时兴起就变得没有戒心了。虽然光这点就代表着我信赖着你……但是,我有喝得这么多吗?”
已经没有继续沉默下去的理由了。因为不管做什么都好,我必须迎合这个状况。
“的确。是如此呢。那个……对了,我们暍的不是葡萄酒吗?因为葡萄酒是酿造酒,跟烧酎、还有威士忌之类的蒸馏酒不同,常常被人家说是很容易让人宿醉的酒呢!”
“喔,原来如此。因为这是酿造酒呢!”
一边摇着椅子,男人点着头。那是个似乎做得有点夸张的动作。
(哎呀?那个是……)
有个东西突然吸引住我的目光,那就是挂在他脖子上的蓝色挂绳。仔细一看,绳子有两条,一条被他身上穿的黑色运动服给盖住了。跟挂手机那条不一样,似乎挂着其他的东西。左手腕上的手环有两支钥匙。各种不同的东西贴身带着走,这是他小心翼翼的性格表现吧!“就算是这样,我的酒量也变差了,还真是丢脸啊!”
男人上半身向前倾,右手掌扶住额头。
“就算暍得再多,也没有过这么严重的头痛啊!特别是左边太阳穴那里一抽一抽地痛着。”边抱怨着,男人把脸抬起来。“这样的话,就像是……”
突然间,对话就中断了。
我吓呆了,因为男人望向我的眼神,跟仅仅数秒钟之前的眼神已经变得完全不同。那就像是直接从脸上把表情抹掉似的扑克脸,他带着像是在找什么的眼神望着我。
我慌张起来。我想一定是我让他觉得不高兴了。
虽然想要说些什么圆场,但是嘴里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且我还因为强烈的紧张,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如此让人呼吸困难的沉默,持续了有十秒钟之久吧?
男人突然把视线从我身上转开,然后拿起挂在胸口的行动电话。那是最常见的折叠式手机。他打开手机,右手食指稍微靠着下方,指尖滑过。
(……是指纹认证吗?在那个地方有着侦测器吧!)
从他打开之后立刻执行认证这点看来。他应该是在关起来的同时,也设定了键盘锁吧!我想可能是有人打电话进来,但男人只瞄了待机画面一眼,很快又把电话关起来。
(是在确认现在的时间吗?但时间在外萤幕上也有显示,就算只是合起来也可以知道啊……)
但是在他确认过手机之后,立刻就出现了奇怪的事情。像是能面具一样没表情的脸突然完全改变?变得比之前又更加亲密地,出现了亲近人的笑脸。
“那个、yoshie小姐。”
又被这么叫了。
“不知为何的,我心情变得很差呢?”
男人一脸痛苦,这次是把商务手册用两手拿着。
打开用皮带固定的手册,翻到第一页后,“我整整半天,都在沉睡中的样子呢!”
这的确是非常亲近的语气,紧接着他又用快活的语调开始讲起来。
“起来一看,空调的设定温度好像有点怪怪的,让我满身是汗。而且还因为宿醉而头痛,在冲了个热水澡之后,终于可以稍微冷静下来了。”
“……是这样的吗?”
我被这样子的情况迷惑了。就在刚刚,我完全没有从观察男人所做的行动里发现到任何意义。但就算如此,我也非得让对话持续下去不可。
“那个,不过心情稍微变好,这一点不是很好吗?本来,宿醉就不是生病啊!所以不要紧的。”
“嗯,就是这样子。只是我稍微有点在意——”
正准备发问的时候,突然间电子音乐的旋律在房间里响起。
这个曲调是穆梭斯基的“展览会之画”。
我呆了一下,很快地就察觉到声音的来源是男人胸口的行动电话。
男人打开行动电话之后,“啊,对了,我正在煮汤呢!”
他微笑地站起来。然后,这次没有进行指纹认证,他按住手机旁的按键,音乐就停了下来。
“汤?”
“对啊,在胸口郁闷的时候,喝了带有酸味的汤,不就会觉得清爽许多吗?”
“啊,原来是这样啊,的确是这样呢!”
终于可以了解现在的状况了。
为了不让锅子放着引发火灾之类,他好像使用了行动电话的行事历功能,设定了闹铃。他做事果然非常小心!“yoshies小姐,你觉得肚子如何?”
“咦?”
“方便的话,一起用餐好吗?”
“也有煮我的份吗?”
“当然。”
“那么……就感谢你的招待了。”
如果因为拒绝而让他的心情恶劣,我就困扰了。而且,虽然刚才因为太忙乱导致没有察觉。其实我确实也已经很饿了。
“那么,我就去准备了。在那之前……咦?yoshie小姐,你这样光着脚,一定很冷吧?”“光着脚?啊,没错。”
原来如此,在隆冬里脚上还什么都没穿,的确是稍微有点难受。
“去穿拖鞋吧!我因为还满耐冷的,所以没关系。”
“谢、谢谢。我马上就去穿。”
就在很近的地方,有着用蓬松的毛皮材料作成的室内拖鞋。我把两只脚套进里面。“请坐,稍微在这里等一下。”
男人指着床铺,然后就把我放着,走出寝室。
03
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后,我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两手掩脸。深深叹了一口气。
毫无疑问,这是放心的叹息。虽然无法断定,但是可以想像成是赌单双的骰子,正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转过来。
(玄关的门锁突然被打开的同时,虽然因为过于害怕而想要逃走……总之,他对我似乎并没有恶意的样子,而且他都说了要请我暍他亲手做的汤了。
只是还不清楚我们到底是不是一对恋人。虽然交谈的语气很亲密,可能实际上也有过肉体关系,但是就只有这两个证据还是不够的。举例来说,他在称呼我的时候都会加个“小姐”,就恋人来说也太过见外了,而且从这里开始……)
在见过面具男的真面目之后,记忆完全都没有回复这点,让我感到很失望。期望越大,感觉到的失望就越深。
(还有一点。他对待我的态度也非常不自然。对话里有很多误解的地方。除了这个之外,他突然变得很可怕,还直勾勾地瞪着我看。这个举动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的头稍微前倾,然后就这样发着呆。
(对了,不能再这样子悠闲待在这里。首先,还是得先找到自己的衣服。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再逃到外面去。只是……我该从那里开始找好呢?)
放在洗脸台旁的洗衣机跟乾衣机,已经全部被检查过了。那里头完全没有找到我的衣服。再加上我现在待着的寝室里也已经全都好好整理过了,我完全无法想像我的衣服有可能被收到那个地方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衣服果然还是被收到衣橱里了吗?我记得在走廊的中间,有个被折叠窗帘隔开的空间。说不定衣服就被藏在那里面,总之还是得先去那里找找看再说。)
我边点着头,站起身子。然而就在我不经意往四处张望的途中,一下子就看到那放在床边的彩色柜子上的圆形闹钟钟面。
长短时针所指的时间,现在是三点二十六分。而且,秒针也还在动。
(咦?这时间好奇怪啊!)
我慌慌张张瞄了一下手表,但电子表上的数字却连一分钟也没有误差。
(好奇怪啊,我记得清醒的时候,这个时钟是停住的。而且好像就停在零时四十五分的位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啊,对了,原来他已经换过电池了啊!)
而且我也想像不到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如果枕头旁的时钟没电的话,那么他一醒过来就会立刻发现,并且换上新电池。这明明就是理所当然的行为,为什么还会如此吸引我注意呢?
(……对了,我知道了,是因为跟我的手表不一样的啊!)
我看着左手上的手表。电子表上的文字是3:26。虽然乍看之下,跟彩色柜子上的时钟表示着同样的时间,但在电子表上面还有个小小的英文字“AM”。
先前跟便利商店的时钟对时的时候,我就已经确认过了。我的电子表刚好比正常时间还要晚整整十二个小时。
(枕头旁的时钟停住,而我的手表则是错乱整整半天的时间。这些只是单纯的偶然而已吗?)此刻,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的,竟然是那个打扮成圣诞老人,而且让人感到诡异的老人口中所讲出来的台词。
“为什么,你会这么早出来。现在还不到三点耶!不是说至少要跟他一起待到六点之后吗?”接在这句话后面的,是刚才那男人说出来的话——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严重宿醉啊!真是的!……喝得实在太多了,才一直睡到刚刚那个时间……已经有多少年没这样了呢?我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呢!跟yoshie小姐一起,一时兴起就变得没有戒心了。”
(这全部都太过凑巧了。让人无法不去联想这当中存在着某种意图。比方来说好了,像是让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对时间产生错觉,使得他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直到今天黄昏等等的状况……等一下,他到玄关迎接我时,他的右手不是就戴着手表吗?我记得他戴的是个银色的潜水表。只要他一直戴着这只表,不管我在枕头旁的时钟上再动过多少手脚,也依旧派不上用场。话说回来了,当我跟他在床上相拥时,这只表又放在哪里?)
在骑乘位上方高潮的我,清醒之后没多久,就把他的阴茎从我身体里面拔出来,然后用面纸清干净。之后我用浴巾帮他擦汗,这个时候,他朝我伸出双手,爱抚着我的胸部跟脸颊。我试着重新回想起这段记忆。
他的右手上,什么都没有戴。因为那时候,我曾经用嘴唇玩弄着他的指甲跟指尖。如果他那时有戴手表的话,我应该马上就会发现的。
(他那时候没有戴上手表。这么说的话……)
我又往更深一层思考下去。
(是在上床之前,他自己就把手表拿下来了吗?不对,说不定是……)
我的全身突然僵硬起来。
(该 4e0d." >不会。那个手表是我帮他拿下来的吧?为了让他对时间产生错觉,强行用葡萄酒灌醉他。)虽然我不想相信这情况,但只要这么一假设,之前所有的情况就都说得通了。
(那我……我到底又是谁啊?)
只因为对方戴着奇怪的面具,就随便认定他是个可疑人物,但事实上情况却是完全相反。我正在欺骗他,看起来这似乎才是事实真相。
在我整个人几乎要昏过去的状态下,我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走动起来。
在没有自觉的移动中,我经过书桌旁边。桌上的电脑电源已经打开。电脑桌布是传统的蓝天白云,萤幕左半边整齐地排着大量的图示。
我视线停留在液晶萤幕上。
那上面有着“我的电脑”“我的文件夹”“I Explorer”三个捷径,也有像是“一太郎”“Microsoft Excel”之类的捷径。
(作业系统似乎是Windows 98的样子。因为,这个桌面的桌布就是传统的……)一思及此,我惊讶地双眼圆睁。
就算是在记忆丧失的状态中,我依旧可以轻易区分出作业系统的种类。
因为从这些图示给人的感觉就可以知道了。果然,我所遗忘的记忆就只有与个人体验相关的记忆而已,而一般所谓的“知识”则还是维持着原来存在的状态。
找到黑色的小滑鼠之后,我就无法抑制住想要偷看他硬碟内容的冲动。
只要确认过保存在“我的文件夹”里的文件名称,说不定就可以弄清楚这个神秘男人他的个人资料。只要调查过IExplorer里的“我的最爱”,说不定就可以掌握相当程度的思考方?向。而且还因为电脑不是我打开的,纯粹只是利用已经打开的电脑来上网,如果他回来的话,应该是不会被他骂吧?
我把手伸向滑鼠。正当我准备用食指点击时,电脑的画面开始出现变化。
突然间,桌布变成了茶色跟黑色的花样,并且出现了两颗巨大眼球。
被这双灵活的双眼紧盯着看,我就快要害怕得大声尖叫起来了。
但是,就在一瞬间,这双眼睛突然缩小,取而代之出现的,是张满脸刺青的男性面孔。
虽然我不太清楚详细的情况,但这应该是拍摄自南太平洋某个不知名地区原住民的相片,很快的,画面转换成这个刺青男子穿着草裙,站在一片蓝色大海前。
像这样子的范围不知道又扩大了几次,现在画面上则拉远到长出椰子树的珊瑚礁岛海岸景观。而先前的原住民则变得像一个点般大小。
经过几秒钟后,又回到一开始的画面,换句话说那两颗巨大眼球又再一次出现了。
(这只是一般的萤幕保护程式啊,还好我没有叫出声音。)
这是面具男从某个不知名网站下载来的吧!但就算是这样,也是很奇怪的嗜好。我抚着胸口试图安抚自己后,转头望向电脑旁,此时桌上放了一本杂志。那是本写真杂志,封面是井上和香。她是个从写真偶像转向电视综艺节目发展,因而在今年度大主欢迎的艺人,“跟玛丽莲梦露有着相同尺寸的三围”是她的卖点。
我连像这种无关紧要的知识都还记得牢牢的。
(这本杂志,我记得在清醒过来时,也曾经看到过呢!)
我随意翻动几页,差不多中间页数的部分正刊载着我曾经看过的文章。
文章的标题是“炎暑列岛魅惑内衣大流行”。
的确如此,今年夏天比往年都还热,我还有这个记忆。
不,可能说不定是我现在才回想起来的记忆,像这样子的判断标准还真是暧昧啊!
年轻女孩子们身上只穿着丹宁布做成的胸罩,大腿上方穿着因为极短而被称为低腰裤的裤子,还因为被撕裂而露出不同颜色的内裤,然后她们以这副模样漫步在街道上的相片,就被放在彩页上介绍着。
我翻回最前面看着目录。
“雅典奥运,前半战是让人惊讶的奖牌连发!”
“啊,对了。今年是奥林匹克年啊!”
我重新看了一下封面,上面的日期是2004/09/04。发售日是这个日期的前一周,也可能是前量周,这个杂志被陈列在店里的时间是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期间。无论是谁都因为日本选手的活跃而充满狂热。而我无庸置疑的也是其中一份子。
目录里,并列着在女子马拉松获得金牌的野口水木、蛙式金牌得主的北岛康介、女子柔道的谷亮字的选手的名字。大概是因为没赶上这本杂志的截稿日期吧?男子链球的室伏广治选手也因为匈牙利选手违规使用禁药失去资格。进而递补成为第一名、这面金牌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面。
其他的新闻还有像是“詹金斯先生不能离院的理由”、“渡边恒雄巨人队老板闪电辞职的真相”。最让我吃惊的是,这些新闻自己居然全都还记得。
这真令人不由自主苦笑起来了。仅仅只有关于自身的体验被忘掉,而被视为“知识”或是“事实”领域里的记忆则就算没有刻意去回想,也依然留存着。虽然说不管什么不合理的理由我都打算加以接受,但是这情况也实在极端到很难笑呀!
我合上杂志,放回桌上。正当我准备从桌子旁离开,突然间我停下了脚步。
(等等,为什么这本杂志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仔细想想,这已经是快四个月之前发刊的旧杂志了。虽然我先前曾经试着在房间里四处张望,但是并没有让我发现其他像是书或杂志之类的书本。
(这类东西说不定是在某个地方整理完后,就直接收起来了。不过,就算事情真的是这样,就只放这一本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我想里面一定有什么含意才是。)
我视线稍微移开一下下,电脑的桌布刚好转换成南方岛屿的海岸远景。
(这是常夏的国度吗?虽然这本杂志的出刊日期也是在九月,但这也算是在盛夏里发行出刊的杂志。而且,当我清醒的时候,房间正因为空调的热风,而被提高到跟盛夏差不多的气温。所以我才会一时之间把季节搞错了。)
萤幕保护程式运作着,电脑的萤幕画面又再一次产生变化。
就在照例出现的巨大双眼再一次弹射出现的瞬间。
(说不定。我欺骗那个戴着面具男人的事情,不仅是时间,是不是连季节我都故意让他产生错觉呢?)
我虽然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像个没有经过深刻思考的计划,但只要能劝酒劝到他喝得烂醉的话,我觉得这并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我发现我已经可以看到一部分的真相了。
(那种感到彼此关系是恋人的感觉,应该只是单纯的错觉吧?虽然对方说不定的确是这么想,但这明显是我故意让他有这种错觉的,他到底是敌人还是同伴呢?就算不至于到这种关系,但肯定有某种违反利益的关系存在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打扮成圣诞老人的老人,对我而言反而是同伴?搞不懂。啊,我觉得我快要疯掉了!)
虽然又开始想要大叫出来,但是我却因为太累了而没有精力这么做。
(如果事情真如我所推测,那么这里也不是可以久待的地方。得尽早逃离这里才行。而且还得在我的企图被他看穿之前这么做。不过,)
假如我真的成功逃了出去,我也不晓得还可以去那个地方。
(就算只有家里的住址也好,我还想再知道多一点。如果可以在自己家里静静待着的话。说不定记忆就会恢复过来,对了,我果然还是应该在便利商店里跟店员询问店的地址!如此一来,就算只知道现在的所在位置,也是一大进展啊!)
他大概知道我住的地方吧!但是也没理由能让我问他这个问题,就算跟他说清楚我丧失记忆的情况,也不太可能让他相信这件事。如果因此而被怀疑的话,对我是非常危险的。
(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开始再一次在房间里面来回走动。
(那就跟他进行不着边际的交谈,换句话说,就是只能对他套话了吗?我可以做得到吗?)虽然没有自信。但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就在四处走动时,我来到了健身器材前面。
这肯定是家用版的大型健身器材,它附着像是举重或是扩胸运动等等、被设计成可以被拿来进行奸几种类型的运动。而且大概是很常使用的缘故,手把被油脂弄得发出黑亮的颜色。
他那副匀称的肉体,就是靠每天锻炼来维持的。
突然间,我发现靠近出口的墙壁与其他部分的颜色有些微不同。那与其说是乳白色,倒不如说感觉上又更接近象牙色。
我仔细观察那些被我当成墙壁的部分,可以确认那里有个像是拉门用的门把。
这是个壁橱。而且说不定我的衣服就放在里面。我毫不犹豫,立刻就把木拉门一口气打开。
原本我以为这是个被分成上下两层的普通壁橱,但这个壁橱却不是如此,这是个活动式的衣橱。而且设计成纵深的构造。也就是说,这个壁橱是个设计成与走廊相通的收纳空间。
在入口旁的墙壁上有个电灯开关。我按了开关之后,淡淡的日光灯照亮四周。
里面空间很广大。
最深处的地方放置着里面摆放毛衣或内衣之类的三个透明衣物收藏盒,另外还有四个跟橘子箱差不多大小的瓦楞纸箱。紧接在后的是显眼的电动吸尘器跟棉被烘乾机。
横挂在天花板附近的金属杆子上吊挂着外套衣架,挂在金属杆子上面的衣服好像有皮制茶色工作外套跟黑色羽毛外套的样子。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照这样拖拖拉拉下去的话,那个男人就快要从厨房回来了。如果他从这里进来的话就——
(嗯?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在层层堆放起来的瓦楞纸箱后面,放着一件折得整整齐齐的艳红色衣服。
我立刻动手拿过来看,这是一件高领毛衣。从它的大小跟设计来看,明显是女性的服装。而且除了这件毛衣之外,它的下面还有一件白色牛仔裤跟丝袜。
(原来是藏在这种地方啊!)
虽然值得高兴,但是我心里也涌现出新的疑问。到底是谁把衣服藏在这里的?
我试着重新摺了一下衣服。
我随意就动手摺了起来,先把左右的袖子交叉折好,然后把袖子放在背后再摺小弄整齐的这种方式,还有这种放置的情况,完全就跟先前的情况一模一样。
看样子把衣服藏起来的犯人,似乎就是我自己。
我可以推测出自己为什么会采取这种行动的理由。这肯定是为了让他误认季节所做的准备之一。
让他因葡萄酒而完全醉倒之后,我就把衣服脱下,只穿着内衣钻进床上。那个时候,我一定是想到如果他半夜起床,被他看到长袖毛衣掉在地板上的话就会有麻烦,于是我就把衣服藏在衣橱里面。
我脱下黑色的T恤,穿上毛衣。虽然这件毛衣织得还满厚的,但是如果用这副打扮走到室外去,北风仍旧会冰冷刺骨吧!虽然我觉得除了这套衣服之外应该还会再加上一件外套,但试着寻找之后并没有发现类似的衣物。而且挂在外套衣架上的工作外套跟羽毛外套,尺寸明显我不合。
没有包包这件事也很奇怪,我什么东西都没拿就到这里了吗?
我弯腰脱下短裤,然后从地板上捡起牛仔裤。
我右脚伸进裤子里时,呆了一下。牛仔裤右边口袋里似乎放了什么东西。指尖传来有着四角形的坚硬触感。
(这个该不会就是——)
我立刻拿出来看,出现的东西正是如同我想的一样,是一只行动电话。
这是折叠式的手机,它的颜色则是酒红色。
(太好了!这是一大发现呢!)
行动电话可说是与自身相关情报的宝库呢!只要调查一下通讯录跟通信记录,不但可以知道平常往来的对象,更因为手机上还附有照相机,所以里面一定也保存了相片。
如果打开收到的信件一览表,认真努力地读着,就可以确定自己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叫做“yoshiie”这个名字了。除了这些用途之外,也遗有其他很多不同的利用方式,像这种危急的状况下,手机更可以说是最强的同伴。
(对了。就算只看着待机画面,也有可能可以解开谜题,而且这里面说不定还会有录下跟这个男人平时相处情况的影片。)
我高兴地打开行动电话。但是……
(咦?这、这是怎么了?)
液晶画面像是给人不好预感似地静止不动。在几乎是一片蓝色的萤幕里面,正中央稍微偏上的地力,有着用深蓝色的字所写着的“手机上锁”。
满腹期待在这一瞬间转变为失望。
这台行动电话跟那个男人的不同,这台里面并没有像是指纹侦测器之类的装置。想要解除上锁,一定得要输入四个字确认证号码,但是这些数字,我是不可能回想起来的。
现在也只能咒骂丧失记忆之前的自己是如此小心了。
一边为此叹气,我一边穿上了牛仔裤。
行动电话放回口袋后,我又继续发现了新的东西。
这次出现的是钥匙。金色的钥匙圈上,有着两支钥匙。
虽然形状都一样,但是从上面刻痕的状态来看。可以发现这分别是两间不同房间的钥匙,就它们的大小来看。大概是玄关的钥匙,明显地跟旅馆钥匙有所不同,但是上面并没有刻着房间号码之类的记号。
这样子,我又往前再迈进了一步。因为就算知道自己的房子在那里,如果没办法进去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我望向时钟,上面正写着下午三时三十七分。从男人走出房间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现在已经是他几时回来都不奇怪的时间了。
虽然我希望可以在被发现之前离开这里,但却不打算立刻动身。只要让我再稍微找一下,说不定又会再找到其他事实。如果可以找到自己的记事本或是名片也好,这样子就可以让现在的状况有飞跃性的进展。
我维持着把手搭在拉门上的样子,不死心地用视线搜寻着衣橱的地板时,就在那堆被堆高起来的瓦楞纸箱底部,找到某种白色的物体。
我觉得那可能会是便条纸之类也不一定,于是就把箱子推开,试着把那个物体拉出来。但是我的手一接触到这个物体的瞬间就知道这并不是纸,感觉上应该是接近橡皮之类的物品。花了一点时间被拉出来的物体是块长方形的白色橡皮薄片,在它的两端有着切口,而且在上面也开了两个圆形的洞。
(这个是面具?)
这物体跟男人所戴的面具非常相像,不同处只有洞的大小。因为这个面具的洞大概有两倍大。
(这个面具被戴过好几次了吧?咦?这是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张大眼睛。因为就在我随意翻动面具时,发现面具背后好像写了某些东西。在面具背后的左上角,并列着一些黑色的文字。虽然明显是日文字,但是不仅写得歪七扭八,而且还因为沾附到地板上的灰尘,让文字变得难以判读。
试着勉强读读看,多多少少可以看到的就是“起床”、“过程”、“记录”,还有就是“确认”等等的名词。
(说不定,这个面具是件试作品吧!)
突然间,我的脑海里浮出这样的推测。
(就是因为这个洞开得太大了,他发现可以写字的空间不够,于是中途就放弃这个作品重新再做一个。能不能想像成是这样呢?虽然在看过这个面具后,面具只是单纯的性爱小道具这个推论就消失了。就算真是这样子好了,这个面具到底又是他基于什么目的亲手做出来的呢?)男人戴的面具,眼睛部分的洞是椭圆形,而这个则是圆形。
(不,应该是我搞错了。眼睛的洞大概是因为面具被左右拉扯,所以看起来才会变成椭圆形的吧!)
当我这样子思考的瞬间,脑海里突然开始闪现着白色光芒。而且就因为这宛如相机闪光灯似的强烈光芒,我的视野里变成一片雪白。
(这就跟“那时候”是一样的。)
眼前出现的影像恰好就是在两个小时前,当我握住洗脸间的门把时突然看到的影像。那就是我拿着小刀冲向那个靠在有花图案瓷砖墙壁上的全裸男性,然后深深刺进他侧腹部的影像。
(这、这次,又会出现什么?)
畏惧着未知恐惧的同时,我定睛凝视白光深处。
一开始所看到的,是一头比红棕色更要接近红色的头发。
这个影像很快就换成男人的脸。
可是,让人吃惊的是,这个男人也戴了面具。虽然他戴的面具也的确是橡皮制的面具,但是眼睛部分的洞并不是圆形的,而是被切成长方格状的洞。那两个洞里,我看见了他黑色的双眼。
耳边听得到男人混乱的呼吸声。
还有混在当中,激烈的喘息声以及女人的啜泣声。
那是我的声音。
是的,我现在正仰躺在床上被男人压住。摆出“万岁”姿势的双手,被人结结实实抓住,而且紧紧压着——就在身体完全动不了的状态下,被眼前的男人侵犯着。
我的双腿被高举架在男人的肩膀上。
我的下腹部传来一阵一阵像是被烧红的铁筷插进身体里的疼痛。
眼前可以看见那男人厚实的胸肌跟充满肌肉的上臂,“求,求求你,放过我。请您放过我。”
我听着自己的声音,这个声音正在含泪泣诉。
“你太吵了!给我闭嘴!”
那不是正在侵犯我的男人的声音,而是从我头顶正上方传过来的说话声。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乐趣,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你呢!虽然第一次的话会稍微有点痛,但今后就会变得舒服啦!不过,这副模样还真是让人忍不住啊!把阴茎插入的时候,你那编成三条辫子的头发就会跟着晃动。哈哈哈哈哈哈!喂,把大腿再打开一点!”
(——不要,不要不要!)
当我在心里大叫的一瞬间,影像、声音也跟着一瞬间消失了。
(原来是白日梦啊。而且还是今天第二次。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冲击对我来说实在太过强烈,让我忍不住不停颤抖。
(这个绝不是什么幻觉,而是过去记忆的片段。以暴力侵犯还是处女的我,那个人会是谁?是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吗?
不对,应该不是。我还是处女这件事,已经是非常久远之前的事了。那个证据就是我的发型。那时候的我还留着长发。话说回来,现在出现的这个记忆跟先前所看到的杀人场面,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性吗?虽然眼前的状况比较重要,但是,我已经搞不清楚了。不管是那一件事,我都已经搞不清楚了!)
全身无力瘫坐在地板上,我两手紧紧抱着头。
(我会这么痛苦,全都是因为记忆丧失的关系。在跟他做爱当中迎向高潮的那一瞬间之前,我还有着普通的记忆。我还记得自己是谁,还记得是从哪里为了什么目的而到这里,我应该记得这些事隋才对。
啊啊,不管怎么做,都已经找不回那些记忆了吗?明明只要恢复成几个小时前的自己,就可以解决全部的问题。不论要做什么都好,只要能够回到那时候的自己……)
PM 3:40 Dec.24
MEMORY(3)
AM 11:07 DEC.24
“好江小姐。”
合上自己的行动电话后,冬树这么叫着我。
他躺在我身旁,现在正静静闭着双眼。棉被拉到胸口附近,他并没有靠着枕头。因为包着白色枕头套的羽毛枕,到刚才为止都还紧贴在我的腰下,而且在我下床走到浴室时,还掉到了地上。
冬树喜欢以让我屁股朝着天花板,然后把我的双腿用力用肩膀抬起的姿势射精。而且在这种体位下,我也可以确实达到高潮。
就在数分钟前那激烈行为的余韵,现在也依然在我的身体里面闷烧。就算已经用温水冲了一会儿的澡,也依然没有平息我身体里的炽热欲望。
“好江小姐。”他再一次叫我,然后把手机塞进了枕头左下方。
“那个,冬树。”
我身上只用浴巾包住胸部以下的身体,然后在床边坐下。
我的头发还是濡湿的,因为头发非常短,所以就算是不用吹风机,也很快就会干了吧!
虽然一直到去年都还留着长发,但是今年初我就很干脆地剪短了。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不需要勉强打理自己的容貌,但会这么做最直接的理由是因为白头发的关系。我的白头发长得实在是太明显了。已经到了就算我常常染发,也没有办法完全遮盖起来的地步。现在这样不需要整理这默,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发型了。
“就——说——了——嘛!”我用食指的指尖,轻戳着他的脸。就在手指接触到的瞬间。冬树突然睁开眼睛,盯着我的脸看。橡皮面具后面的双眼,立刻就警戒得眯起来。
虽然这是他平常的反应,但是他这时的眼神实在很锐利。
虽然事先就听江藤说过,而且我心里也有了对这个工作的觉悟,但在初次见面的那一瞬间,跟他这么凶恶的视线对视时,我还是紧张得背上冷汗直冒。
当然,我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他这种眼神了。
他完全没有动摇的样子。而且因为他身体巨大的缘故,他现在像是在瞪视着正上方似地看着我。可以感觉到他充满张力的肌肉触感正透过羽毛棉被传过来。
“就说了呀!我的名字叫好江,辻好江。不过,可不要就这样叫我‘好江小姐’喔!我希望你把称呼给去掉嘛!”
“啊啊,你的确是好江小姐呢!”
冬树双眼里的那种警戒之色消失了。我非常喜欢他眼神转变的这一瞬间。
“对不起,虽然我已经小心注意了,不过还是不小心忘掉了。”
他的声音里也稍微变得带点撒娇的感觉,这种反应又再一次激起我的爱意。
我双手扶住床上,把脸靠近他。他的脸被面具覆盖的范围,是从鼻子稍微上面的地方一直到额头。虽然不至于会在接吻的时候造成妨碍,但鼻子会被橡皮的气味给呛到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嘴唇相贴。我强迫分开他的嘴唇,然后舌头伸进他的嘴里。
明明已经在做爱的过程中,大概接吻了上百次,但是这样的举动却依旧让我开心得意乱神迷。在跟对方的舌头交缠时,可以感觉到他唾液的甜美。
充分享受这份愉悦后,彼此的嘴唇依依不舍地分离,然后他慢慢坐起身子。
我再一次俯看他的脸。从面具的两旁跟上面,露出了他卷卷的长发,从面颊到下巴上长着薄而让他显得没有精神的胡渣。
“那个,冬树。”
“嗯?”
“就是这个面具啊!在准备睡觉的时候,拿下面具果然还是会让你觉得不安吗?”
“噢。这件事啊……因为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疲倦,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睡着了。”他黑色眼瞳浮现出困惑的神情,像是在反映他的困惑似的。他还往左右看了两三次。“你看,在电脑里面也有啊!”
“咦?你说什么?”
“电脑里画面的左下角也有个开始键吧!我戴的这个面具就跟那个键一样。只要把全部的事都设定成从那里开始,醒过来时就可以安心了呢!”
“就算你用电脑当例子,我也不太懂啦!嗯,算了。因为我只是想在做爱的时候,一直看着冬树的脸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意思。房里怎么会这么冷呢?你稍微等我一下。”
我从床上下来,然后走到铁书桌那里。木制地板的凉意传到什么都没穿的脚上,虽然刚刚是如此地宜人,但在身体稍微降温之后,反而让人觉得不舒服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今天是圣诞夜。今年冬天雪连一次都还没有下过。而这几天,天空被厚实的云层给覆盖,就这样一直持续着就算什么时候开始下雪都不会让人觉得讶异的天气。
虽然这里是个十张杨杨米大小的房间,但现在还亮着的只有枕头旁边的床头小灯而已。书桌的周围正笼罩在一片昏暗里,光是用肉眼去看,实在是看不清楚书桌上到底放了什么。我用两手摸索了一下,终于找到了。
我的手往墙壁的上半部探去,按下调高温度设定的开关。
随着“哗——”一声的电子音,压缩机的回转数也跟着上升。因为这空调太老旧了,就算声音稍微吵了点,也是没办法的。虽然还有一台电暖器,但是为了避免危险,只要不是太寒冷的天气,就没有使用它的必 8981." >要。
正当我准备回到床上时,突然间听到数十个老婆婆一起叫着“咦咦——”这种声音。
我不由得啧了一声。因为冬树刚刚把电视打开了,电视在这个时候是很麻烦的。而且,在这不怎么热门的时段里,也没播放什么有趣的节目,几乎都是电视购物频道之类的。
冬树最喜欢的是体育频道,但他对于棒球跟足球这类要花长时间的比赛则感到相当棘手。如果是田径或是游泳这类的实况转播,他就会充满兴趣地看得入迷。今年八月正因日本选手的活跃而让国内陷入一阵狂热的时候,冬树也是每天盯在电视前面,但是那段期间也老早就结束了。
顺带一提,他也很喜欢电视广告。所以,他也不讨厌电视购物节目,但我想说的是“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该做吧?”
围在身上的浴巾掉落在地板上。我以全裸的姿态,走近床边。
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此时手里拿着遥控器的冬树,脸转向我这边。
他表现出如平常一般的那种、锐利的视线。而这次我毫不考虑,马上就以微笑回应他。这么一来,冬树也能够放心解除警戒。虽然我明知如此,但偶尔还是会想稍微作弄他。
我立刻就知道在面具后面的双眼表情和缓了下来。
冬树的双眼就像少年一般清澈。长相也给人温和的感觉,这让拿下面具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三十二岁的人。而且一开始见到他时,我也认为他差不多才二十多岁而已。
三十二。是的,我最心爱的恋人,还如此年轻。在他眼中,我是怎么被看待的呢?因为这样的想像,使我开始变得在意起来了。
去年结束之后,因为过度的压力,我突然一口气胖了二十公斤以上。皮肤也因此变得粗糙,外表更是苍老得不像是我自己。简单的说,就是已经符合我自己的年龄了。而在这之前,我看起来至少比实际的年龄年轻了十岁。
跟冬树相恋之后,虽然状况有了些微改善,但关于减肥则是完全没有进展,想要让容貌变回到过去的年轻模样。情况也几乎是让人绝望。所以,一到做爱的时候,我总是会把灯光调暗。
但是,就我这个年龄来说。我觉得我身体的曲线还没有变形。我特别对我自己的胸部很有自信。就算因为变胖的缘故,让胸罩的尺寸变成E罩杯,但是还完全没有下垂的迹象。
他像是来回舔舐着我上半身的视线突然停在我的脸上,然后望向我的眼睛。
因为他试着想要认出我是谁。看着我全裸走近,应该会想要问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却没有这么问。
“我要你抱我。”
我这么说。为了让他安心,我并没有忘记让脸上继续保持微笑。
我从他的手里拿走摇控器,关掉电视的电源。然后还把掉在床上的羽毛枕头捡了起来。“我认为你一定会觉得很开心才这么做的。还是说,你已经讨厌像我这种老太婆了呢?”我嘴里说出我擅长的台词。
“不会啦,我才不会这么觉得呢!”冬树摇头。
抓准这个时机,我掀开棉被的一角,身体立刻就滑进他的左侧。我把枕头放在他的头下面,同时也把自己的右手压在枕头上,然后以两只脚缠住他的姿势,紧紧贴着他。
冬树稍微露出有点不高兴的表情,他似乎不喜欢我主动靠近的样子。
虽然冬树有在锻炼身体,但皮肤摸起来的触感却是好得无可挑剔。身上也几乎没有什么体毛。还有虽然在这种昏暗的地方看不清楚,其实他肤色也很白。这应该是平常几乎没有出门的缘故!但是我这个女人还是会嫉妒他的肤色。
我把手从他头下面抽出来,然后跨坐在他的身上。
首先,我给了他一个跟刚刚一样浓到化不开的深吻。从他的嘴唇开始,我用嘴唇和舌头一路依序玩弄着脸颊跟下巴,脖子等等部位,充分享受他肌肤那份光滑的触感。
沿着肩膀开始,到胸口、侧腹。我深深将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汗味吸进胸口后,我身体里微微闷烧的火苗开始化成火焰,感觉身体就像是一下子突然雄雄燃烧起来。
我第一次接触男人是在我十五岁,也就是国中三年级的时候。就现在的眼光来看,说不定已经不会太早了,但是当时的眼光跟现在是不同的。
而且,对象也很糟糕。那是两个身体很壮的中年男人。他们虽然不是暴力集团的正式组员,但也是跟那有关的人士。而且他们把义父赌博欠了庞大的赌债当成理由,要求我用身体来偿还。
从白天结束一直到隔天快天亮为止,他们完全没有休息。只顾侵犯着我而已,他们不只射在我的阴道里,就连我的嘴巴跟肛门也都没有放过。我那时候感受到毕生难忘的痛苦。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完全自暴自弃,这让我的人生就像是从山坡滚落般堕落下去。
我到底被几个男人抱过?已经没办藏书网法估算了。虽然这些阴系几乎都是建立在金钱上。但在这些人之中也有几个可以过着跟夫妻生活一样的同伴。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我曾经以为我是认真爱着他们,但现在重新再回想起来,我还是发现那种感觉跟真正的爱情有着些微不同。
我打从心里真正爱着的男人,冬树是第一个。而且,也毫无疑问地会是最后一个。虽然从见面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只是单纯地将肉体交付给他,但在朝夕相处后,我渐渐被他的纯粹吸引。而在已经过了快一年的现在。我更是已经完全没办法去想像没有冬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我觉得人生真是不可思议。我都已经快五十岁了,才找到真实的爱还真是……
我的身体在床的一端缩成一团,开始帮冬树口交。先用唾液涂满整个阴茎,然后回转着舌尖舔遍他的龟头跟周围的沟槽。它常常会像是别种生物似地抽动着,让我总觉得怎么看它都很可爱。好想就这样一直舔着它。
最后,我会再一次把精力充沛得充血挺立的阴茎,整个用嘴巴含着。然后,正当我准备开始前后摆动的时候——
“嗯,今天就是。”
冬树虽然叫着我,但是这次就连“好江”或是“好江小姐”都没叫。
我抬起头来:“混蛋,什么事?”
“今天是,圣诞夜吧?”
“嗯,是啊!”
冬树的右手举到脸的正上方,他看着手表的日期。
“问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只是,感觉上我好像忘记什么了。”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让我吓得屏住呼吸。
他的感觉果然非常敏锐。就算他已经是不能记忆事物的状态,冬树的五官还是察觉到有异常的变化即将出现的事实。
昨天,与江藤立下的约定。现在我的耳旁,又响起了他那独特厚实的声音。
“算了,虽然你想跟他过着像夫妇一样的生活也不坏,不过,如果你忘记原本的目的。我可是会很困扰的。明天下午六点就要动手了,总之你就别出差错,好好帮他带路吧!”
(当他知道我背叛时,江藤这个家伙,脸色又会变得如何呢?我早有觉悟会被他们追杀了。但是为了守护着至今跟冬树在一起的生活。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选择了。这可是我彻夜小心思考所得出来的结论!我已经不会再犹豫了。只要把自己决定的计划确实执行就好了。更因为是这种异想天开的方法,一定可以让江藤他们吓一跳。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点点时间。到那个时候为止,我想要再一次跟冬树做爱。我想更加、更加激烈地,去感受他。)
接下来,已经没有说话的必要了。
我深深地将他的阴茎含住,在嘴唇紧紧包住后,就开始上上下下抽动起来。
喉咙深处突进的痛苦,渐渐地转变成快感。
像是想把一把一涌而上的不安抖落。我不只动着的脸,连全身都跟着动,把冬树阴茎晃动得硬直起来。
第四章
01
就算已经从白日梦里醒过来了,我还是没法立刻站起来。
就这样保持着在衣橱里冰冷地板上坐着的姿势,我静静等待胸口的悸动平息下来。因为我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被那个在浴室里的杀人事件,还有被两个男人给强暴——在白色闪光底部浮现出来的这两个影像,有着压倒性的临场感。要把这些影像当作单纯的幻觉一笑置之,也实在是太过勉强了。我完全找不出理由否认这是现实生活中曾发生过的事。
(我的脑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
如果是我的精神异常了,说不定还比较幸运呢!
我的记忆正在慢慢地、一个一个地回复,而现在就是这样的过程。这样的想法不管想几次都让我害怕。如果能一口气找回自己的过去还好,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忍受像这样一点一点找回来的感觉。
此起这个,不管怎么看,似乎是先回忆起对我来说最为不幸的记忆。从现在开始会再出现多少次让我不得不忍耐的冲击呢?光是想像,就快让我昏过去了。
(不幸的,记忆。)
情绪陷入愁云惨雾的同时,我一边思考着。
(一定还会有这样的记忆吧?而且会陆陆续续地出现吧?丧失记忆之前的自己,看起来相当坏呢。)
会让我这样判断的根据里,并没有包含我已经回想起来的那两个记忆。自从我醒过来之后,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所得到的各种情报里,正清楚述说着我是个坏到什么程度的女人。
先前那个男人正在厨房里煮着汤。
虽然因为他戴着让人发毛的面具,让我在一开始时认为对方是个可疑的家伙。但是真正可疑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我好像正在欺骗他。我是为了欺骗他而亲近他,所以说不定才会仅仅在表面上,伪装成恋人的样子。
空调异常的温度设定、停下来的枕头旁闹钟、空的葡萄酒瓶。这些小道具全都是为了我那邪恶的意图而准备的。虽然还不清楚目的是为了什么,但这些道具似乎是为了让他把冬天误认成是夏天,把大白天误认成是深更半夜而准备的。然而,就在计划进行的途中,却因为我陷入了丧失记忆的状态,反而使得自己踏入了自己设置的陷阱,更陷入了不明就里的苦闷中。
我回想起他说过的话。
“看样子,昨晚喝得太多了。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严重宿醉啊!真是的!”
“喝得实在太多了,才一直睡到刚刚那个时间……已经有多少年没这样了呢?我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呢!”
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我给他暍的并不只有葡萄酒而已。我觉得如果我悄悄地让他喝下安眠药,也对以轻易说明他所感觉到的违和感。
“六点”——那个穿圣诞老人服装的老人确实是这么说的。他最少到六点之前都应该要留在这个房间里,而且只要这样做,那个老人,还有我,应该就会得到某种利益吧!
我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一分,关键的时刻正渐渐逼近。
但谜题也同时出现在其他的地方。
前先,我还是不了解这个男人戴着面具的理由。特别是我在衣橱里面发现了那个可以被认为是试作品的橡皮面具,而且面具的背面还写着一些文字。因此,这个面具可以被认定不只是单纯的性爱小道具而已,而是有其他更重要的意义。
除此之外,大概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就是最大的谜题,那就是我失去记忆的原因还是维持在混沌下明的状态。我觉得大概在跟这个男人做爱的过程中,受到了某种强烈的精神冲击,而“这个”精神冲击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我则是完全没有头绪。
(从现在开始,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边问着自己,边站起来。我的膝盖还是没有办法出力。
(最起码,即使只问出自己的名字跟住所也好,我都想要知道得更多一点。只是,我没有理由呵以直接问这个男人。对了,我还是只能诱导他讲出来。就利用他喜欢的话题,然后在里面偷偷夹带跟我本身相关的问题。我不能一直都是这么绝望丧气。不管会回到什么样的困难,到这种时候也只有试试看了。)
我拚命支撑自己站起来后,就走出衣橱。
就在我关上拉门,正准备往寝室的门走去时,我的右腿上感觉到一阵振动。虽然这让我呆了一下,但很快就找到原因了。因为那个振动是从放在牛仔裤右口袋的行动电话传来的。看样子是手机被设定成静音模式的样子。
(有信件传过来吗?还是说,是电话?)
我一边紧张个半死,一边数着振动的次数。如果接到的是邮件,应该振动一两次就会停下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这是来电呀!但是现在我完全无法鼓起勇气接听。因为不管对方是谁,我在这种状态下,根本就无法跟他们进行对话。
然而手机的振动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第六次、第七次。
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我只好把右手伸进口袋里。
拿出手机,打开一看,让我的双眼立刻圆睁。
因为就在液晶画画的上方,出现了代表来信的箭头跟行动电话的记号,在这个记号下方写着“江藤荣”三个字。这是来电对象的姓名。
(江藤荣……他是谁?是跟我有什么关系的人物吗?)
就算心怀恐惧也于事无补。于是我的食指按下回应键。就算按键被锁住,但是说不定可以接听电话。但是,手机的振动却在我按下按键之前就停下了,液晶萤幕上出现了变化。“您没有留言”。这几个字很快就消失了,又回到原来的那个待机画面。看样子在留言之前,对方就把电话切断了。
(对了,如果在键盘上锁的状态下,就不知道之前到底有没有其他来电了。在我找到这个手机之前,那个变装成圣诞老人的老人一定已经不知道打过几次了。等一下,不对,这该不会是……)盯着已经暗下来的液晶画面,我的眼神凶恶得像是要把它吃下肚子里。
(那个老人的名字该不会,就叫做江藤荣吧?)
02
把手机放回牛仔裤口袋里后,我回到走廊上。
在靠近寝室房门的墙壁旁,正放着一台电暖器,上面红色的灯号依然一闪一闪地亮着。虽然我刚刚无法理解这个电暖器所代表的意义,但现在则可以想像得到是什么情形。因为打开这个电暖器的犯人,也是我。
这个电暖器原本被放在寝室里面。我把这个电暖器拿到走廊上,然后打开开关。
这么做的理由非常简单。不管室内的温度再怎么提高到跟盛夏差不多,只要他为了上厕所而走到走廊的话,我的谎言马上就会被戳破。
我听到像是在切碎什么似地充满节奏感的菜刀声。
(是那个男人吗?话说回来,这还真是轻快的声音啊。)
我就这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地站在走廊上。走廊上洋溢着一股美味的香气。听到肉跟蔬菜被煮得咕嘟咕嘟响,而且还散发出如此吸引人的气味,我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口水。
我稍微停下脚步,端详起周围的情况。
右边墙壁的里侧就是从寝室延伸出来的衣橱,在衣橱门前面用折叠窗骁所隔开的空间,看样子就是厨房了。窗帘开了大概一半,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就是从这个地方溢出来的。
以这间公寓情况来看,每一户的构造都做得跟鳗鱼窝一样。这是为了配合抽油烟机位置的条件。无论如何只好做成这样的设计吧!
(如果被闻到我为何跟刚刚的服装不同的话,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突然感到不安起来。
(应该会让我没有经过许可,就跑到衣橱里的事被揭穿吧!不,我不需要在这个时候烦恼这种小事情,如果被骂的话,那个时候就是决胜负的时候了。不需要辩解什么,因为我只是把自己的衣服拿回来而已啊!)
正常我要再次大步向前的同时,手机又有来电。拿出来一看,在液晶萤幕上,果然又出现了“江藤荣”三个字。跟之前一样,在留言之前就挂断了。
这么频繁的来电我可受不了,于是我顺手关掉手机的电源。
轻快的菜刀漀不断响着。
汤的香气变得更浓了。大概是因为加入了其他国家的香料吧!虽然这么复杂的香气让我的鼻子发痒,但我还是没办法去判别到底是什么汤。
到了距离厨房不远的地方,我停下脚步,粗略观察一下厨房里的陈设。
首先我看到的,是紧靠最里面墙壁的餐具柜。汤碗跟盘子、饭碗跟玻璃杯之类的东西被认真整理整齐地放在里面。在柜子下方则收纳着营养谷片跟面粉袋等等的食物原料。罐头更被堆得像座小山。
就跟我先前所料想的一样,水笼头跟调理台是朝着房间外面的走廊而设置,从我站着的位置来看,完全看不到身穿黑运动服的男人背影。
菜刀的声音停了下来,转变成刀在砧板上刮擦的声音。他好像是把切好的东西集中起来了。
当我正在像该如何出声叫他的时候,大概是察觉到我在旁边,男人很快地转头过来。
(呜!又,又来了。)
他就像初次见面在打量对方的样子,我又再一次跟先前出现过的视线打了照面。而且我马上就知道我脸上的肌肉变得很僵硬。
(糟糕,为了不让他觉得可疑,如果不好好地应对的话。)
总之还是先摆出笑容吧!可是我却完全笑不出来。而且这个表情看起来简直就不像是我的脸。
男人已经转往我这个方向。就算是在料理途中,他也把行动电话挂在脖子上。只是手机果然还是很碍事的样子,只见他把挂带的环吊在右手腕上,垂放在一旁。
他的右手跟先前一样,又伸往手机,打开他对折的手机后——
“那个,还没好吗?我的肚子已经饿了,请再快一点。”
在这个瞬间,从我的嘴巴里,随意地冒出这句话。
“你说要请我喝好暍的汤,我才一直等下去的呢!你是打算让我就这样饿死吗?”
我特别使用粗暴的口吻说话,并且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我可是很拚命的呢!既然我怎么样都装不出笑脸,那就只好立刻转换方针了。
男人看起来困惑得睁大双眼,但是他的表情很快就放松下来。
“抱歉抱歉,虽然我已经把鸡骨从汤里拿出来了,但是里面的精华还没有完全熬出来。你还要稍微忍耐一下。”
他把手移开手机,做出像是对我道歉的动作。
果然,还是不能一直保持沉默。为了让套话顺利进行,我得自己积极跟他进行对话,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是没办法引出跟自己有关的情报的。
(但是,我还是不能太过焦急。先试着把对话转向会让心情好起来的话题吧!不管怎么说,使用这样的口吻感觉上似乎是正确的的。)“真的要做快一点喔!对了,这么棒的气味,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sugao.tyunrukku啊!”
“suga……那到底是啥啊?”
“sugao.tyunrukku。”男人重新握起菜刀。
“我印象中,之前好像也有做给你吃过的样子。”
“咦?啊,是啊!我当然还记得啊!”我慌慌张张陪笑着。果然记不得事情还是很让人觉得头痛。而且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我跟他的立场又调换了。
“虽然应该是不会忘记啦!可是你看,我对横着写的文字很没有办法啊。”
“啊啊,是这样的吗?”他带着微笑听我说编得很差劲的谎言。“这也是没办法的呢!毕竟柬埔寨语对日本人来说本来就不是特别熟悉的语言。”
(这是柬、柬埔寨语吗?)
我吓了一跳。“sugao.tyunrukku”这种语言,居然会像是柬埔寨的汤名。虽然日本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盛行异国料理,但我从来没吃过柬埔寨料理。不对,应该只是没有吃过了的记忆吧?无论如何,这件事虽然小但却是件事实。
“我应该还没有教过你这道菜的做法吧?”一边自言自语,男人又一边转向料理台的方向。“我做的,只是以日本方便入手的材料做出来的简略版面已。首先要把姜跟红萝卜切碎再用油炒过,然后加入去壳的虾子,再把它们炒匀。在这个时候倒进鸡汤,再把罐头蘑菇切成两半做成的汤料。还有盐巴namphrik.pao加进去。对了,‘namphrik.pao’是油浸辣椒的别名,嗯,就像是辣椒酱科的原料之头。然后,等到汤开始滚沸的时候。再倒进莱姆汁。”
“那个,这样的话,”
我不由自主地把嘴巴闭住。
“这样的话,该不会,就是泰式酸辣汤的做法——”
在说出“不是吗?”之前,我突然停下来。
这是因为在我无意识当中向前走时,我的视野里突然出现直到刚刚都还没看过的厨房全貌吧!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厨房到底又是?)
我的眼前有着摆上瓦斯炉的料理台,旁边还有个不锈钢水槽。瓦斯炉的左边有一个放着电子炉的活动台车。墙壁上有着瓦斯热水器跟换气扇。这里虽然是个非常常见的厨房。但是让孜吃惊的是,这里东西实在太多了。跟东西少得煞风景的寝室一比,这里满满地放这各种器具。
大型的白色网子被钉在墙壁上,除此之外在网子上还看得到勾子以及收纳柜,里面收藏者各种调理器材。悬空吊在勾子上的有:好几种不同的圆形汤勺、削皮器、打蛋器、开罐器等等的器具,另外像是木制的平煎匙跟汤匙,清洁剂跟研磨剂之类的小杂>物,则被收在小型的柜子里,然后挂在网子上。
这副景像……简直就充满一连串的谜团啊!网子的上方,有着以细长网子做成的收藏柜,在收藏柜里面大量排放着我连看都没看过的调味料瓶子。
“这的确跟泰国的泰式酸辣汤几乎一模一样呢!如果硬要说它们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柬埔寨的这种汤稍微甜了点。他们就只有这种程度的不同吧!”
男人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是我却完全没注意听。
因为我在眼前的景象里,感觉到某种违和感。那并不只是单纯出现了太多东西,或是这里整理得太过头之类的感觉,而是在某个地方让我觉得很不自然。不过,我还不清楚这个“不自然”的原因。
“在类似的料理里,也有一种叫做samuroo.mocyuuu的汤。这道汤是一种鱼汤,里面加进了凤梨跟蕃茄,还有莲藕等等的材料,但它味道的基础则是一种叫‘罗晃子’的果肉酸味。所以,想要在日本做出这道菜是稍微勉强了点。”
一边继续跟柬埔寨料理相关的说明,男人把砧板倾向一边,把韭菜倒入小碗里。然后又拿出了一整束的鸭儿芹,清洗完之后又开始切起来。
“因为没有买面包,所以待会儿就放米面吧!虽然说是用米当做原料做成的面,但是我们只要用剪刀把米纸剪成细长状,就可以做出很相似的面条,这跟越南的河粉几乎是一样的食材。”
“我,我知道了!”我终于找到有违和感的原因了。
比如说。虽然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吊着一个有门的柜子,柜子的门是打开的。里面并排着合成树脂编成的笼子,这些东西上面全都贴着像“密封罐”、“布巾。刷子”、“秤子”之类的贴纸。
而且水槽跟瓦斯炉下面的收藏柜门也贴上了“锅子”、“平底锅。中华锅”、“碗。煮面网”之类的贴纸,这种表示方式几乎已经到达异常啰嗦的程度。
我回头往后看。在到冰箱之前到处都贴满了纸张。虽然这些纸张都是白色的便条纸,伹这些纸张里有用便利贴贴上的,也有用磁铁固定住的,有各式各样的黏放方式。纸上面写的文字就跟下面的内容差不多。
“12/22鸡蛋、豆腐、腌鳕鱼蛋。”
“12/18猪绞肉、牡蛎、生花枝、甘咸鲑。”
“12/18牛肋肉、泡菜。”
也就是说,这是那一天买回来的生鲜食品清单。这些清单的旁边,还有从早上、中午到晚上的菜色内容记录。从这个月一号开始的菜单全部都被制成表格。我看了一下晚餐这一栏,里面果然有很多具有异国风味的餐点,但在里面也有看到像汉堡肉跟鲑鱼炒饭,火锅等等这种非常普通的菜单。
(这到底是怎么了呢,这种情况又是?)
我觉得不舒服起来了。虽然认真的确是件美德,但是这么做就稍微有点过分了。“你是怎么了吗?yosie小姐。”
“咦?”被他叫了名字,让我突然清醒过来。
轻快柔和的菜刀之舞,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结束了。
“那个,对了,因为我看了你这个记录,突然就觉得很感动而已啦!”
我慌张地回过头来,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我觉得,你真的很认真呢!每天这样把吃过的菜色记录下来,一定相当麻烦吧!”
“嗯,说麻烦也真的只能说麻烦了。”
男人带着认真的表情这么说。
“我还是要写下来才能放心。如果忘记到底吃了什么,导致一天老是吃同样的东西,营养会失衡吧!”
“嗯,的确是这样呢!”
就算没办法好好理解他所说的意思,我还是点头称是。
“啊,对了,yosie小姐……”
男人往自己的手表看了一眼,“都已经是现在这个的时间了,你会不会觉得饿呢?”
“咦?”
一时之间,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一定很饿了吧?虽然我已经煮了米面。但是我还在想大概要煮多少份量呢!”我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脸看,看不出他有作弄我的样子。
(才在没多久之前……都已经问过我肚子饿了没。为什么同样的事情要问这么多次呢?)我所感觉到的那种违和感又更加强烈了。
PM 3:49 Dec.24
PM 3:57 Nov.11
“你也稍微自制点吧!”
我粗暴地挥开他那准备要调戏我的左手。
“到底是要做几次,你才会满足啊?”
我就在双眼闭着的情况下喝斥着他。这么一来又稍微让我的呼吸有一点混乱了起来。
“我都已经说过了,我的腰已经快散了。就算是看在我的年纪也好,稍微替我着想一下吧!我都已经比你平常当作玩具的小女孩大了快一倍以上了。”
黑暗当中,传来轻轻的咋舌声。
可是,他的嘴巴并没有张开。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又一次朝我胸部的位置摸了过来。我觉得把他的手推开太麻烦了,于是我一下子就放弃抵抗了。
我仰躺着,然后慢慢张开眼睛。
房间里面很昏暗。天花板的日光灯已经关掉了,现在只剩下枕头旁的床头灯在一旁提供微弱的光线。
这里是镇外汽车旅馆里的某个房间。这个房间里,除了稳稳地放置一个被施以华丽装饰的木制双人床,完全没有其他的家具,而且墙上连一幅复制画都没有挂。
这是一间以不显眼为主要风格的爱情宾馆。
巨大的手掌,正包覆着我右边的乳房。
在经过数不清的腰部扭动,对方也射精了两次之后,还可以让他想要再一次地抚摸。“我的身体也不是那种用完就丢的东西嘛!多多少少遗留着挑逗男人的魅力吧!”只要我心里这么想着,就没有办法讨厌他。
但是,我实际上说出口的话,则是完全跟这样的心情相反。
“你稍微自制点啦。你很烦耶!想再抱我一次的话,这次可得要付钱喔!”我还真是一点都不坦率。
“那还真是,受您照顾了。”
可以听得到他说话的声音。那是带着“卡沙卡沙”地刺耳又沙哑的声音。虽然他的口吻是很粗暴,但是话语中也夹杂着像是撒娇的语气。
“这里不是连个气氛都没有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如果觉得气氛很重要的话,你就给我到银座的酒吧去跟妈妈桑抱怨吧!大街上有一两家这种店,你至少还出得起这种程度的钱啊!”
“哎呀,你这种容易冲动的性格还是没变呢!”
就在我抱怨的时候,他左手的四根手指,开始揉起我右边的胸部。
“话说回来,你的身体保养得还真棒啊!光是这个乳房,你看,手指都被弹回来了。这个,还真是……”
他讲得兴高采烈的途中,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还真是无法想像这是再过半年就五十岁的女人’。你是打算这样说吧!啊,真是可恨啊!”我一把抓住他大腿内侧的肉,用尽全力扭转。
“痛痛痛!别这样嘛!我平常不也都夸你好年轻的吗?”
“就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夸人的方式,所以让我生气了。”
“还真是说不过你啊!我就算是在组里面可以用一副好像很伟大的样子呼风唤雨,一到大姐的面前,还是抬不起头来。”
江藤他会用很久以前的称呼叫我,bbr>就只有在受罚的时候。
而从这个对他有大恩情的大姐乳头,被他那少了一根手指的左手画圈玩弄着的情况来看,他还真是个厚脸皮的家伙。如果老天有眼,不只是小指而已,至少也要让他少掉一只手腕才行。
但是,被称赞身体还很年轻,我是不可能不会觉得高兴的。大概是在三十岁之后,花了大钱塑造出来的效果还留存在身上吧!
因为我丝毫没有抵抗,使得他压抑不住冲动。原本紧靠在我身边躺成大字的江藤突然翻了个身,整个人压到我身上来。
我的视野里,就突然出现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江藤荣年龄是四十七岁,跟我的年龄相比还小了两岁。
他的脸细长而且苍白,因为在数不清的修罗场里沉潜的关系,他的眼神非常锐利,无论何时都皱着眉头,长相给人一种知性的印象,只要他浮出一丝丝的假笑,就完全看不出是个小混混。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好像就是在名门私立大学的法律系毕业后,司法考试里落榜。就在对世间感到不信任时被延揽进来。听说他的英文也非常流利。
现在他的职位是龙纹组的少主辅佐。
在龙纹组的上头有关东至诚会这个团体,从厉木县和崎玉县,接下来都内的北区、足立区、台东区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龙纹组是以至诚会里的武斗集团而闻名,因为跟其他组织发生抗争的时候展现出优秀战果而打响名号。虽然它们原来的地盘是在欐木县南部,但自从十几年前起,它们也把势力扩展到池袋跟上野周边的精华地带,并且因此得到各式各样的利润来源。只要听到这个少主辅佐的名号,在宇都宫内的地区,就算是哭泣中的小孩也会立刻安静下来。
这样的江藤,我竟然可以大声叱暍着他。而且现在这种亲昵的对话方式也是经过我的同意守这么做的。“现在才在江藤面前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应该没用吧!”我心里这么想着。
犯下大罪,收容因此失去立足之处的我,并且加以庇护的,毫无疑问地就是这个男人。托他的福,我才能够平安无事地活到现在。就这一点来看,我真的是很感谢他。
虽然我现在如此拒绝他,但是在一开始被抱的时候,却是我主动诱惑他开始的。
江藤的体型偏瘦,会这个样子是因为他身高还满高的。虽然我也有快一百七十公分高,但是他还比我高了快十公分以上。让他正面从上面压下来的话,我马上就变得不能呼吸了。
“等一下。等一下!对,不要这么猴急嘛!”
他靠近我的嘴唇,我为了把脸闪到一边躲开,身体整个往旁边移动。
“待会,再一次,不,就算再两次也没关系。因为我可是会好好地疼惜你的喔!所以你就先当个好孩子吧!”
带着耍弄小孩的心情这么说着,我抚摸了他剪短的头发,江藤苦笑起来,离开我的身体。
从他第一次以客人身分到我池袋的店里去玩的时候,江藤就已经迷上我了。这种程度的事,就算嘴巴上不说,光用女人的第六感就可以知道了。从他明明想玩任何女人都方便得很,却还是想抱已经到了这种年龄的我来看,应该是他长年的思念累积堆叠起来的结果吧!
而且从我来说,也不是没有那种意思。
把自己身体交给精通所有玩弄女人的招式、对于女人的身体全都了然于心的男人,即使做到最后都还是能让对方得到满足。而且江藤的阴茎里埋进三个矽胶的珠子,这么一来只要他来回抽动,阴道里面就会有深深插入的感觉,很快地就会让女人达到高潮。
只是,就算我身体的反应再怎么激烈,也还不至于连心都被夺走。因为我的心还是永无止境地只追求着冬树一人。
“没办法,毕竟是把大姐当作对象啊!”
叹了一日长长的气后,江藤坐起上半身。
他的手伸向床旁边的小桌子,拿起万宝路的盒子,在嘴里叨了一根烟。
“该不会,也不能绑起来侵犯吧?”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着金色的打火机点火。
“哼哼哼,也可以啊!有时候也可以让你绑绑看。我就答应你的要求吧!”江藤的唇边浅浅地笑,一句话也没说地吐着烟。
实际上,在被绑起来、被吊起来的时候,跟男人做爱等等的经验,在我过去的时候是数也数不清的。这全都是为了钱。我的身体,应该说早在身体被弄脏之前,我的心已经被各种污秽给浸透了。如果说“人生”这部计算机上面有着像是清除键之类的功能,一瞬间就可以把过去全部舍弃掉的话,我想要变成就算处女也比不上,那种刚出生的样子看看。但是,这种事情在现实生活中是我也从床上坐起身子。虽然暖气的温度刚刚好,但是在寒冬当中裸着身也很奇怪。我把棉被拉上来,盖到胸口的地方。
“老大很担心你啊!”江藤自言自语似地这么说了。
“咦?怎么了?”
“就是,那个!!”他眉毛之间的皱纹又更深了。“就是要大姊别再更投入下去了。因为一起生活,而发生感情的事情,是很常发生的啊!”
“啊啊,是这件事啊!嗯没错,你猜对了。确实就是你讲的这样喔!”
我觉得这件事就算是想隐瞒,也没办法瞒得住的吧!
“我跟他只要再多差个两岁、三岁,就算被说成是母子也说得过去呢!如果你想笑的话,就不用顾虑我好好的大笑吧!”
“不因为,原本该安置这个男人的人就是我,所以我也没有可以笑的立场,只是……”“只是什么?”
江藤像是要闪躲我的问题似的,不断地把还很长的香烟往烟灰缸里压熄。他这一切的举动,我都专注地看在眼里。
“计划实行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就是在下个月,如果因此而有不良影响的话……应该不俞发生这种事吧?”
“承蒙您的小心注意,不会有问题的。因为我是不会犯错的。”
我瞪回去,我知道江藤吓得屏住呼吸。
“虽然没有什么好得意的,但是如果说要杀人,我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做得来的。关于这点,你应该也知道得很清楚吧!”
我的右手上再一次回忆起用小刀突刺时,那种活生生的触感。
我杀人的地方是跟这里很相似的镇外爱情宾馆浴室里。我拿刀袭击全裸的对象,在仅仅一次突刺下就杀死对方。我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先前看到的猎物那个恐惧的眼神。
“我并没有不相信大姊的理由啊!无论如何,还请你不要误解。”
真的只花了一瞬间的时间,那件事情就结束了,但是江藤的态度突然改变。“不过,之前也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记录呢,我真的只是希望你能够更加小心一点啊!”
“你也不需要突然用起这么小心翼翼的讲法啦!如果只是觉得不安,好好讲就好啦!”“不,不过啊。”
“就是这样啦!而我都已经这么讲了。”
江藤之所以会在我的面前抬不起头来,是有理由的。这都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江藤瞒着组里花掉赌场里的大钱,结果让组里的财务破了个大洞,是托我替他求情的福才总算被原谅,过去曾经有过这种事情。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出面求情的话,江藤当然不会有现在这个地位,而且他的手指还会再多不见个一两根吧!我对这家伙是有着这种程度的恩情。
然后,我也就不会遇到一个叫做田所恭治的男人。从相片上看着他的脸,可以看得出他的年龄大概五十七二八岁左右。他是个有着红脸的壮汉,而且头顶上干净地秃了一大片。
虽然他在宇都宫站东边出口树立着贷款的看板,但这些全都是表面上的东西。私底下,则是经营了很多家各种种类的地下钱庄、吸食着平民老百性血汗的男人。十天增加一成的利息被叫做“十一”这是一般最常见的价码,但是田所他做的并不是时间这么漫长的放贷,而是五天就增加一成的“五一”跟十天增加三成的“十三”。如果掌握到对方弱点,他好像还会再要求更高的利息。
他虽然无可救药地喜欢女人,但不知为何地交往对象全是外国人。在大约一年半前开始特别迷上了金发的法国女人。为此花钱如流水,听说还非常地铺张浪费。嗯,如果他不这么做,光是看到老得长相都变得像是章鱼和尚的男人,外国女孩子应该也没有理由看上他吧!
下个月的圣诞夜就是执行的日子,因为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也有了相当的觉悟。
姑且不谈江藤个人的情况,就龙纹组全体的角度来看,我是那种就算消失也不可惜的存在。如果背叛组织的话,我前面等着的下场就只有死而已。就算是在这里的江藤,只要组长一声令下,他也会立刻就朝着我刺杀过来吧!
我脑子里浮现出龙纹组组长。佐川庸一的睑。
他今年六十一岁。留着一口胡须,这个胡须跟环绕头顶生长的头发,一直到左右的眉毛,全都是白色的。有着跟比他小四岁的异母弟弟成对比的修长脸孔,长相也相当端正,看起来果然就是一副老大的样子,理所当然地跟江藤有着决定性不同。并且他还有着光是不说话,就能够用气魄压倒周围的存在感。
过去,我每年也见过他两、三次,但是因为完全不晓得他肚子里在想些什么而感到不舒服,而且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喜欢他。对方也是一样,好像对我也没有什么好感,见面的场所总是理所当然地就在东京,我就连一次也没有拜访过他在宇都宫市内的家里或是组事务所。
(庸一让我就这样地活下去,就是因为下个月有这么一件事的关系。虽然我知道,但我还是不希望冬树在往后的日子里继续犯罪。我不希望他本来就清白的手被血给玷污。最好我们两人能够手牵着手就这样消失在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能够在另一块完全不同的土地上平静地生活下去。而且我手头上也有着就算两、三年不工作也没关系的钱。
不,不快不行了。不管藏在什么地方,这群家伙都会追赶过来。所以……万一计划失败了,冬树变得跟死没两样的话。啊啊,光是想像,胸口就开始苦闷起来了。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五章
01
这汤真是说不出地好暍。
做好的“sugao.tyunrukku”被男人整锅搬到寝室,然后放在从衣橱里拿出来的和式桌上,锅子周围摆着盛满面条的竹笼以及放着切碎的韭菜跟鸭儿芹的小盘子,旁边还摆放着大量对切的莱姆,切成一口大小的辣椒等等的调味料。
在木造地板上,铺上小小的布座垫,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男人采取盘腿的坐姿,我则是正坐着。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太难过,我稍微移动了膝盖,变成比较接近横着坐的姿势。
把面从笼子里夹出来,然后放进喜欢的佐料再加入汤汁。首先先把莲藕加到汤里试试,味道让我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莱姆的酸味、辣椒酱料的辛辣,跟高汤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绝佳的味道。
就在入喉的一瞬间。
(这个味道,我之前也吃过好几次。)
我有这种直觉。不过,那是这个男人亲手作的东西,还是在异国料理店喝到的,则无法那么容易就下判断。
用米纸剪成的面条柔软好人口,跟汤的搭配也是最棒的。
男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就在我称赞他的调味,他笑着回答“因为是认真做出来的”,并且将佐料跟辛香料做了些微改变之后,我又添了两碗。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好好把柬埔寨料理的内涵听个清楚。
“韭菜跟鸭儿芹末当然只是代用品而已,本来应该要用罗勒跟薄荷叶。米面是柬埔寨都市地区的劳动者们最常见的早餐,虽然也可以像这样加进汤汁来食用,但是也有很多人采取把煮好的面条加入猪绞肉和内脏,跟大蒜一起炒过之后盛起,用酱油跟辣椒调味后食用的这种方法。‘你吃过米面了吗?’这句话,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定会讲的早上的招呼。因为价钱很便宜、我也总是点这道菜来吃。只是因为日本不容易拿到新鲜的香草、所以很难做出道地的口味。罗勒跟薄荷总是可以想办法替代,但是像柠檬草之类的东西,大概就没有在卖了吧!”
在他解说的时候我不断地点头。我把我的思考内容重新审视一次。
(有什么东西可以当作契机,让我问得更深一点呢?)
如果硬要说的话,我的问题就堆得跟山一样高,从自己的名字跟地址开始。到男人的名字跟职业,还有现在这里是那里;为什么要戴上橡皮面具的理由,最后则..t>是我陷入记忆丧失的状态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不管是那件事,我都没办法轻易找到头绪。
(首先,无论如何还是先问出自己的名字吧!只要能知道全名,就有可能成为记忆复省的线索。但是,也不能说出像“我们彼此来自我介绍一下吧!”这种话。)
“yoshie小姐,你怎么了?”
“咦?”
一个不留神,我就维持着右手拿着漆成红色筷子的姿势,陷入思考的样子。男人正觉得很不可思议似地看着这样的我。
(糟了!总之,我得先讲些话才行。)
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我又会被他用“之前的眼神”瞪视了。
“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啊!因为这个汤实在是太好喝了。让我变得好像灵魂都出窍似的,真的是这样喔!”
虽然以临时起意的回答来看,我认为这是相当不错的称赞了。但是男人的表情还是没有放松下来的感觉。我感觉很狼狈,一定得尽快转换到其他的话题。这并不是我会未卜先知的关系,但是我一张开嘴巴,连想部没想就蹦出一句话。
“在柬埔寨那儿,你看,那不是正在战争吗?”
“战争?”男人带着意外的表情回神了。
他的视线从我身上转开后,一连眨了两、三次眼睛。
“啊啊,的确是有呢!一九七〇年三月,那是从被美国从背后操控的朗诺政权成立开始的,那是非常漫长的内战呢!”
男人突然不讲话,把筷子放在桌上。
“七五年的四月,波尔布特所率领的赤东军攻进首都金边市。从那个时候开始,柬埔寨就变成了地狱。在梦想着共产主义理想国家的独裁者手里,被处刑的、被追赶到丛林当中的。因为严苛的强制劳动而惨遭虐杀的民众数目听说就有一百五十万或是两百万人之多。”
(波尔布特,他是柬埔寨的独裁者。)
这个名字,我也是知道的。只是跟汤的事一样,情报的来源到底是这个男人,还是一般的传播媒体呢?我还是一头雾水。
带着着淡淡的语气,男人又继续把话说下去。
“七九年的一月,因为遭受到越南军的攻击,赤柬军就被赶离首都,逃往丛林地带。在发生了许许多多迂回曲折的事情之后,九三年的五月实施了由联合国所主导的总选举,九月。以西哈努克为国王的柬埔寨王国诞生了。但是,就算这样恶梦也没有结束。在一九九七年的七月,王国政府的第一首相拉那烈在进行跟波特布尔派的投降签约之前,身为第二首相的洪森以武力阻止了签约。洪森将拉那烈与其同党放逐之后,单独地掌握了政权。从这之后旧波特布尔派的残存份子依然固执地持续抵抗,直到一九九九年三月,在塔莫这个最后指导者被逮捕之前都没有结束的迹象。”
我惊讶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完全被他这惊人的记忆力给震憾住了。将历史发生的事实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就已经够难的了,更不用讲连年号、甚至是月份全部都记得那么正确。
波尔布特、洪森、赤柬,这些我记得曾经听过的人名跟团体名全都混在一起,不过柬埔寨的现代史,对我来说还真是完全未知的话题。就拿来当做快乐聊天的话题这点,也实在是不简单。
(不,不对。我不可能不知道。一直到现在为止,我应该已经听他说过好几次关于柬埔寨的回忆了。会这么觉得,这完全只是因为我忘记了而已。)
后悔的念头袭向心头,明明有这么多话题可选,我却作了最糟的选择。
讲了不一样的事就会招致怀疑,也没办法突然将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最后理所当然地,选择沉默更加危险。
“那个,嗯,”为了可以打破沉默,我拚命地找话说。“你到柬埔寨去的时候,是在几岁的时候?虽然之前也跟你问了好几次,不过我突然又忘了。”
男人轻轻地皱起眉头来,做出稍微把头往前倾的动作。
说不定并不是带有什么特别意义的动作,但是我却开始发起抖来。因为我觉得他一定已经开始对我产生疑心了。
“那个啊,你看,果然是年纪的关系吧?最近,忘记事情的倾向真是明显变得严重了,这真的是很让人困扰啊!”
像是刻意装出来似的,我用右手把头发往上梳。
“我就连自己家的地址跟电话号码也是一样,好像几乎都想不起来了呢,你一定不相信吧!啊哈哈哈哈。”
我变得半是自暴自弃地笑了起来,但是他对我的话并没有反应,只是眼睛直盯着天花板的方向看,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然后从这时开始。
“因为柬埔寨内战的时间相当长,所以我偶然看到的部分是,以电影来说就是结尾的工作人员名单。还是应该说,最后赞助商的那最后几行之类的部分,我是这么想的。开始内战之前的柬埔寨,是有着‘地上的乐园’这种别名的丰饶和平之国。从广大的农地里收获到数量足以养活国民的米,湄公河里有着丰富的渔获,人民的性格温顺而且纯朴,而且开朗乐观。听说贫富差距也不会很大。我从泰国越过边境,进入逻粒省是一九九七年三月的事。动机非常单纯,只是因为想要看看吴哥窟。那是在逻粒省南部,举世闻名的遗迹。对了”
他的眼睛突然望着我。
“吴哥遗迹的事,大概之前也跟你说过了,可以省略掉吗?”
“咦?好吧,就这样吧!”
我害怕的事情成真了,总之,我还是先用没问题的表情点了头,但之后会如何就不知道了。
虽然我紧张得直盯他的嘴巴,但是男人却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再讲下去。他的视线像是没办法冷静下来的左右张望,然后就把头低了下来。
“那个,现在,我们在聊什么,不,我说到那里了?”
“咦?呃,你刚刚说到……”
我感到困惑,因为这问题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嗯,你讲到在九七年的三月里,从跟泰国接邻的国境,进入柬埔寨的事喔!”
“啊啊,确实是如此呢!”
男人用力点着头。
“那是进入逻粒省之前的事情了!虽然说吴哥窟在这个省的南部,不过因为我应该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所以我可以省略吧?”
“咦?好啊,当然可以。”
这些全都是为了确认我有没有在听而做的吧?我这么解释着,虽然自己可以这么接受,但是我的心里果然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02
“那是在九七年的三月,大约在那个时候,领导着奉辛比克党的第一首相拉那烈,跟第二首相的洪森开始对立,为了把掌握军队中枢的洪森人民党打垮,拉那烈计划将非法化的波尔布特派政府军收编,双方的对立因而激烈起来。藉由联合国所实施的总选举而诞生的新生柬埔寨王国,在仅仅三年时间内……就算到了现在也还依然是处在破败的情况当中。
“但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里,只要往稍微乡下一点的地方去。缓慢悠闲的农村日常生活还是照着原来的样子存在着。柬埔寨人的本性是很开朗的,而且待人也非常亲切,明明他们的生活应该很穷困,但是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四面八方还是会有对背着大行李包在村里道路迈步向前的我‘不一起吃个饭吗?’这样的招呼。吃完饭之后,当我正准备向他们道谢并且离开时,他们会说出‘你已经要走了吗?请在这里慢慢地休息吧!’然后就让我躺在吊挂在树木阴影下的吊床里,好好地享受一顿午觉。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不管从那里都可以看到巨大的夕阳沉向广阔的大地尽头的景象。那真的是让人无法想像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而且非常美丽的景色喔!
“一九九七年七月五日,我来到了金边市。隔天的六日是预定收编波尔布特派政府军的正式签约,国内对于内战的预感因此而升高。从几天前开始,市民们就已经把水跟食物抢购一空了。有一部分的有钱人已经逃到国外去了,但是大部分的人并没有其他的去处。我原本就是因为不能待在日本,才到东南亚四处流浪的,反正也早已经做好会有什么万一的觉悟了,就把内战的状况好好地记在心里吧!我是这样想的。”
(不能待在日本国内?)
这实在是让我在意的一句话。不得不逃往国外去的理由是什么呢?虽然想说“请一定要让我知道”,但是嘴里还塞着其他东西让我讲不出话来。
“拉那烈军跟洪森军的战斗,很快地就在七月五日早上首都的郊外开打了。差不多下午三点的时候,市内四处也开始了枪击战。到了隔天,市街的战况更加激烈,往首都中心前进的两军彼此用大量的炮弹互相射击,数量庞大的士兵则在市内到处流窜。已经陷入了连分辨敌我都相当困难的局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在这一天接近黄昏的时候,我一个人在金边大学的附近漫步着。大学的周围有很多名士兵,全部的人右手臂上都绑着红布。这是象征洪森军一员的标记。士兵们的服装跟装备,事实上是有着各式各样的类型。有拿着我觉得是美国制的全新对战车炮的人,也有小心翼翼抱着一支几十年前的、连我都不晓得名字的生锈来福枪的少年兵。除此之外,还有像AK-47自动步枪、M16、B四〇火箭炮。这些东西散见在各处,非常显眼。”
大概他曾经有过上战场的经验,所以说不定这是理所当然的。我被“连我也不晓得名字的生锈来福枪”这种讲法吸引住,并且发现了这件事情。
(这个男人的职业到底是什么呢?他在平常的大白天就跟我沉溺在性爱里,看起来应该不像是普通的上班族呢。)
这是我到目前为止,从没想过的问题。
“就像是应验了内战的预感一样,完全没有事前通告。也没有避难公告之类的警告。战斗就这么开始了,一般民众陷入了要不要逃跑的犹豫当中。城内到处冒起了黑烟,炮弹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样的情况下,无数的市民全都挤向了通往郊外的连接道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就连老人也是,每个人都抱着大行李。此外也有很多牵着小孩子的人们。
“那是,对了。那是六日的黄昏吧!在波成东机场附近行走的话,还可以听到头上传来风切声隆,下一瞬间,四、五十公尺外的民宅就被炮弹给炸毁了。如果再稍微靠近一点,就会变成不能说是没事的状态了。因为这种情况实在是太恐怖了,所以我用两手抱着头,当场就蹲下来。
“经过几分钟后,可以听得到男性大叫的声音跟炮击的声音和枪声混杂在一起。我并不知道那句话的柬埔寨语怎么讲,但那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叫着‘请帮帮我’。我吓得把惊恐的脸抬起,眼睛看着前方,从被刚刚的着弹点破坏的民宅里面,可以看到一个拉着拖车的年轻人正逐渐往这个方向靠近。
“他的年龄大概是十七、八岁吧!拖车的货台上有人躺着。他很快地穿越我身边,我终于了解他为什么大叫了。因为在那上面睡着的,是个像是国中生模样的女孩子跟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似乎是这个年轻人的弟弟跟妹妹。
“‘hospital,hospital!’年轻人这样叫着,往我的背后方向指去。我马上就走到他的后面,用力帮他推车。‘ookunn’。过了一下子才听到‘thank you’的声音。这两句话的意义是相同的吧!
“女孩子静静地闭着眼睛,就连一点抽动都没有。虽然很可怜,但看起来应该已经死了吧!男孩子这边则是还有呼吸,因为痛苦而表情扭曲,而且不时发出呻吟声。出血非常严重?99lib.,虽然不能断定是那个人的血液,但是扩散得整个货台上到处都是。而且还滴落到地上。”
(五、六岁的男孩子。朝地面,滴落的血。因为痛苦而表情扭曲。)
这些片语一个一个一个的传入耳里,在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勾起来。
(该不会是,又要——)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但我的胸口还是像被铁制的老虎钳给紧紧的夹住般紧张。
“炮击依然持续不停,周围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发生火灾并且黑烟弥漫。我把毛巾捂在嘴巴上。在严重咳嗽的情况下拚命地前进,最后在黑烟深处,终于看到一栋像是医院的四层楼建筑物。
“但是,在靠近一看之后,我们发现那只是还保存着建筑物形状的东西,实际上跟瓦砾堆成的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墙壁因为遭到炮击,到处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就发挥医院的机能这点来看,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而且事实上,医生跟护士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逃走了。冷静思考一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算是如此,这个年轻人也没有放弃希望。他用请求的目光看着我,并且用柬埔寨语说了些话,把妹妹抱起来就往玄关跑了过去。
“这样做的话,连自己的生命都会有危险。我还是赶快逃跑吧!”虽然脑子里出现这样的想法,但是我却看到了留在拖车台上的小男孩稍微睁开的眼睛。既然视线都已经对上了,怎么可以就这样眼睁睁地舍弃他呢?所有的理由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我把他抱起来,但是他的体重就像估算错误一样异常的轻。他的衣服背后全都被血浸湿了。而且脸上也完全失去了血色。会觉得这么轻是因为出血太多的关系吧?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件事情。”
男人的声音,还有身影开始渐渐隐没了。
不好的预感实现了,先前的白色闪光已经将我的视野全部覆盖住。
(这,这次会是什么啊?)
我因为害怕而颤抖着,并且摆出戎备的姿势。
可是,就算是稍微过了一阵子,眼前也没有浮现出任何影像。会就这样子结束吗?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却开始可以听到声音了。
那个声音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那是很微弱的,柔细的声音。
“妈……妈……”
听起来像是这样。
“妈妈,妈、妈。”
从口齿不清的情况来看,我知道这是小孩子的声音。
(咦?妈妈是,这到底是?)
这个时候,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单字。
不对。是“一个人的名字”。
“小淳。”我突然回想起来了。
(我应该不可能会有孩子……不对,我有个孩子。名字就叫做“淳”(jyun)对,的确没错!)然后,从白色的闪光底下浮现出男孩子的身影。
他穿着蓝色七分裤和白色T恤。在T恤的胸口部分,有着橙色的文字写着“MICKEYMOUSE”。在这些文字的正下方,穿着红色衣服跟黄色鞋子的米奇正带着微笑,然后摆着姿势。
那是很小的身体,从七分裤里伸出来的,是白色纤细的脚。
长得很长的天然卷发,广阔的额头,就像小孩子一样膨起的两颊。
(没有错,这是淳。接下来是,脸……他的脸是?)
但是,就算我再怎么焦躁地等下去,也感觉不到覆盖在脑子里的白雾有散开的迹象。这样的话就只好靠自己把记忆给找出来了,就像曾经弄松过的岩石,只要稍微再出点力气的话,就会像砂子一样地,简单地崩散了。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当人家母亲的人,居然连自己儿子的脸都忘掉了!)虽然我如此地责骂自己,但就算这样,还是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
又可以听得到男孩子的声音一阵一阵传过来了。
“妈妈、妈妈。”
就在我把手伸向孩子的瞬间,我愣住了。因为就在我觉得怎么从米奇老鼠的右眼里,渗出一滴红色的水滴时,一瞬间那滴红色就扩散开来,并且把白色的T恤整件染成鲜红色。
(为、为什么?)
我仔细看着他,血从他的额头中央流到左边的脸颊,而且他脸上的表情正不断扭曲着。
(是受伤了吗?对了,淳受了重伤。他就在我的眼前发生交通事故,压过他的,是一台白色的汽车。因为他抱着的小猫跳到路上,他不听我的阻止,就这样追了过去。)
突然间,紧急煞车的声音震憾着我的鼓膜。
像是跟这个声音约好似的,静止不动的影像一个一个地开始出现。
全身上下,长满了纯白色毛的猫咪,耳朵异常地大就是它还是只小猫的证据。它两眼圆睁,身体缩成一圈。是因为目击到惨剧的发生,所以被吓到了吧!
柏油路上的,是淳仰天躺着的身影。明明连T恤上的米奇都能看得很清楚,所以淳的脸一定也是平安无事的。
我拼了命地注视着,但是突然闻转换地方了。
那是在日光灯灯光照明下的长走廊。我就在那个地方,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着。
我的旁边还有好几个人,那是护士小姐、还有穿着白色衣服看起来像是医生的男性。他们把附有小车轮的病床团团包围,而且也跟着我一起奔跑着。
“小淳。眼睛张开,拜托你!把眼睛张开!”
脑子里说话的声音不断回响着,画面变得一团混乱。
因为这压倒性的临场感,使我的身体开始发抖,而且想停也停不住。
此时,我可以听到有别的声音跟正在哀求的自己的声音混在一起。
“他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里,一边大声地呼救着,抱着妹妹的那个年轻人跑了起来。地板上散乱了一地的玻璃碎片跟水泥碎块。”
我回到现实的状况了,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还没熟悉的公寓房间。
隔着小桌,那个曾经戴过面具的男人还持续着过去的故事。被炮弹给直接打到,受了伤的异国少年的形象,跟自己的儿子的记忆,完全重叠在一起。
“在知道一楼没有人之后,接下来我们就到二楼去,再来就是三楼。随着状况变得越来越令人绝望。寻求帮助的年轻人的呼叫声也渐渐转变成哭泣的声音。在我手臂上的男孩子已经两眼紧闭,就算我再怎么摇动跑也没有任何的反应。怎么看,他都已经是死——”
“别说了。”
我大叫起来,同时两手使尽全力拍打桌子。
竹笼很小盆子同时翻倒,并且滚到地板上,锅子里的汤汁溢出来,在桌上子处飞散。“求求你,别再说下去了!别在我的面前,说什么小孩子死掉的事情!”
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压倒似的,男人沉默下来,只带着呆滞的表情,盯着我看。但是,在这几秒钟之后,他又把视线转回桌子上。
我不由自主地张大眼睛。
他先是把变成横倒状态的竹笼恢复原状,之后用筷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将面拿到自己的碗里,在上面放上薄荷。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没什么关系……
“米面这种东西,对于柬埔寨的劳动者来说,是最受欢迎的早餐呢!”
话题竟然又回到了食物背后的内涵,而且他说话的语调里面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异常,这也让我感到吃惊。
“虽然也有连着汤一起吃的方法,把煮好的面用猪绞肉跟内脏一起炒过之后盛起,在这方面洒上酱油跟辣椒调味。用这种方式食用的时候也很多呢!”
在守候他回复正常的我的面前,男人又从锅子里倒出汤汁。
“‘吃过米面了吗’这句话,被他们用来代替打招呼。哎呀?汤溢出来了呢!总之,快拿面纸。”男人抬头望着我,像是觉得很奇怪似地皱起眉头,然后,这么说了。
“咦?你为什么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呢?”
PM 4:09 Dec.24
MEMORY(4)“哥哥”
关于在东南亚流浪时所发生的事,以在柬埔寨期间的体验为中心,我在“3”里描述过了。今天我想要回忆在这之前的记忆,从小时候开始来看看。
我出生的日子是一九七三年五月十三日,这正好是第一次石油危机的年份。
我的父亲是个船员,虽然说是跑着外国航路的货物船,但是因为我两岁的时候双亲就离了婚,我们从家里搬了出去的关系,所以并不记得他的脸。
不,应该说是“没看过他的脸”。虽然有着父亲身影的相片,但是母亲一张也没留地全都烧毁丢掉了。随着十五年的时间过去,我也曾经想过母亲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就母亲的角度来看,离婚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着不做到这种程度就没办法甘心的心情吧!
哥哥虽然还记得父亲的事情,但是因为他反而比母亲要更激烈地憎恨着父亲,所以也几乎什么都没告诉过我。
就在前年,我听到了父亲已经死亡的传闻。那好像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他好像被新的家人放弃,然后独自迎接死亡的样子。我心里完全没有同情他的感觉。只只是为了自己的体内也跟他一样流着相同的血液这个事实,而感觉到强烈不愉快而已。
虽然听说我出生的地方在横须贺,但我长大的地方则是在琦玉县的大宫市。那是一个在街道上有bbr>着差不多已经腐朽一半的连栋长屋,而且是个可以体会到世间冷暖的地方。
母亲在靠近车站的居酒屋里工作。虽然她的肤色很白、眼睛又很大,有着像花一般美丽的容颜,但是性格却相当阴郁。招揽客人时连句客套话也不会说。因为在职场里常常一整晚都被客人说要再客气一点,所以她在家里的时间心情大多不是很好,但是母亲也很少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我们不只完全没有像家族旅行跟出门玩乐等等的经验,而且我也完全没有跟她一起嬉闹的记忆。如果考虑到母亲拚命把被父亲舍弃的两个孩子养大的话,就会觉得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这个缘故,对我来说大了我八岁的哥哥健太就变成了父亲的代替品。嗯,与其说是父亲的代替品,应该说是双亲的代替品吧!我跟哥哥的相貌都长得跟母亲很像,但是哥哥的皮肤稍微有点偏黑色,从脸颊到下巴的线条也很锐利,也可以说是长得很精悍。
哥哥从园中的时候开始,就在学校里引发了很多问题,因为他的腕力很强,自然而然就被拱上不良少年老人的角色,对我来说无时无刻都很温柔的哥哥,当然没有打过我,而且我也不记得他有严厉的斥责过我。但是话说回来,他会走上这条路的开端,也是为了维护我因为没有父亲的关系而被欺负,才跟其他人吵架,结果让对方受了伤才开始的吧!
现在回想起来最古老的记忆是——对我来说,虽然有点稍微害羞,应该是粉红少女(pinklady)的小美跟小凯吧!
穿着红色跟蓝色衣服的两人唱着“wanted”跳舞的姿势,在电视上看到时的记忆是很鲜明的。因为这首歌是在七七年发售的,如果是直接转播的话,我当时是四岁。但是,在这之后同样的影像也不断地重覆在电视上播放,所以我也不能确实地这么说。
隔年发售的“UFO”,一开始就快速攻占了低年龄层歌迷的心。最后粉红少女终于成为小孩子的偶像。可换衣服的玩偶,按下按钮就会出现bbr>两个人的脸的UFO形项链等,市场上也大量贩卖着以小孩子为目标的相关商品。在那一阵子,因为我是狂热的歌迷,还常常勉强哥哥陪着我,模仿着电视里的动作跳舞,而这种事也不是才发生两、三次而已。
接下来的强烈记忆,不管怎么说应该就是,复仇者游戏吧!“太空侵略者”的发售日是在七八年的六月左右。从秋天的时候开始掀起热潮,到隔年夏天则是狂热地迎接最高点。
一开始会热衷的原因是因为当时还是国中生的哥哥,把还在上幼稚园的我也带到游戏中心去的缘故,我的技巧看着看着模仿之下就逐渐地进步,等到发觉的时候我的技巧已经超越哥哥了。
虽然哥哥很快就厌烦了,但我就算风潮已经过去了,也还是一直在玩这个游戏。可是,不管怎么说一次游戏就得花上一百元,从母亲给我的微薄零用钱根本就不够用。所以很快地,我就学到了非法的手段,并且付诸实行。
像是使用绑了线的硬币,或是把五圆硬币用塑料胶带做成百元硬币这些都还只是一般的做法。我的得意技能是用打火机的火焰靠近硬币投入口,让电脑产生误判。只要做得好的话,投币数字就会疯狂地往上跳动。这样一来,只要骗过四处巡逻的店员眼睛,就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但是,等到这种方法都变得没有用的时候,最后我还是得跟哥哥要钱。
最可怕的是,到了我已经对金钱没有什么感觉的时候,“喂!不管怎么看都太过分罗!稍微自制点吧!”
虽然哥哥边咋舌地大概这么说了我两次,但是结果还是给了我不少的钱。
我所拿到的,大概是哥哥同伴的某人从大型赌博电玩赚到的钱吧!虽然我已经稍微察觉到这种情况,但还是敌不过想要玩电玩的诱惑。
在闪过敌人的攻击时,操作着摇杆跟攻击键把外星人给击落,这时身体的深处,就会涌出一股言语无法形容的快感。如果没有太空侵略者这个游戏风潮的话,我往后的人生应该就会有很大的不同了吧!在过了很久之后,突然间我有这样的想法。别人听到了一定会笑出来吧?但对我来说一定就是这样的。
国中毕业之后,哥哥进入了大宫市内的工业高中机械科就让,早在从他入学的时候起。学校里面的不良集团就盯上他,一副强迫他要加入他们的样子。如果拒绝的话,就会遭到一群人围起来殴打狂踹的暴行。但是因为哥哥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学生,他就一边想着“暂时地当他们的手下吧”,一边在背后策画出阴险的计划,以三个高年级学生为对手展开斗殴。还将把风的三年级学小右手臂打断,送进了医院。
现在回想起来,哥哥遭到退学处分,从整件事情的经过来看是毫无道理的事情。而且如果这么做,学校就可以不用担心很会打架的新生会出什么乱子,可以早一步就把麻烦除掉吧!
虽然在这之后哥哥有在建筑工地等等的地方工作过,但很快地,就开始进出大宫市内一个叫做大南组的暴力集团的组事务所了。这里的初代总长是个叫做大南孝二郎的人,他表面上虽然是建设公司的董事长,但是私底下则做了很多像地下赌博的赌马组头,棒球赌博等等各式各样见不得光的工作。因为哥哥的国中学长是里面的小组员,所以他就把哥哥叫进去的样子。
住进组事务所,开始进行小混混的修行是在他十七岁的时候。他从扫厕所、跑腿跟接电话等等工作开始做起,在这之后,就开始做着“轮值”这种照顾老大的工作,但是由于总长很中意不管什么时候脑筋都转得很快的哥哥,因此就让哥哥在二十岁之前接受了入会的仪式,成为正式的组员。
像大南组这些次级团体,在他们上面还有个叫做关东至诚会的组织。已经过了六十岁的大南孝二郎身为至诚会的重要人物,得到了关东至诚会顾问这个职位。
对于哥哥要成为小混混的事,母亲当然是非常反对,而且一直到她死了都没有原谅他。哥哥虽然因此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但是大概担心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我,所以每个月大概会有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途中等着我,然后把零用钱跟玩具亲手交给我。
母亲的骤死,是发生在我国中三年级的一月。她的死因是心肌梗塞。在店里到处地帮忙,虽然一直持续地招呼着客人,但她也已经是像在跟她那已经超过五十岁的身体应和一般,嘴里一直讲着“好累啊、好累啊”的状况了。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就在第一次的发作就夺去了她的生命。她从半夜开始觉得痛苦,虽然我慌慌张张叫了救护车,但是到医院之前她的心脏就已经停止了,就算医疗人员帮她施加心脏按摩,她的心脏也,没有再次跳动。
跟茫然自失的我不同,赶到医院的各个很冷静,快速地开始准备丧礼,而且他一直到最后都确实处理完整件事情。哥哥的眼泪,是等到前来吊问的访客全都回去后,只剩下我们兄弟两人时我才看到的。
对着“大考前没多久就失去了亲人,会放弃升学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这样地死了这条心的我。哥哥说出了“钱的话我会想办法,去上高中吧!别学我这个样子会比较好。”这句话,并且开始负担起我的学费跟生活费。
哥哥虽然说是个小混混,但因为资历还很浅,我觉得他在金钱的方面一定很辛苦。就是因为如此,我用钱就像用得心在滴血般,就这样我开始在本地的县立高中学生生活了。
跟高中时代相关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在这里记下的内容。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剑道,在三年级的时候,我担任剑道部的主将,以个人战的名义,在全国大会出场,还一直晋级到准决赛。我那个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国小或国中的老师,教导小孩子们学习剑道。在这之99lib?后,如果什么挫折都没有发生的人生就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实现这个梦想了。
由于在全国大会的活跃倍受好评,所以秋天时,就已经有好几所大学向我招手。只要在特许待遇生考试里合格的话,学费就能得到全额减免,但是学校果然是没办法连生活费也一起支付给我。虽然住进大学宿舍里,就可以努力节省花费,但那也是一笔绝对不合理的金额。而且很明显地,如果以社团活动为中心的生活下去,就不可能把打工的收入纳入考量了。
在背后推了迷惑中的我一把的,果然还是哥哥。
这个时候,哥哥已经是二十五岁了。在大南组里正逐渐崭露头角,他现在正担任着总长秘书这个职位。虽然被称之为秘书,并不是行事历管理之类的工作,他主要是担任老大的贴身保镖。虽然这是危险的工作,但是就年轻组员来说也是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而且哥哥也一样,没有跟总长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带一名手下在身边。连走路都非常神气,正是他准备有一番大发展的时候。
从这样的哥哥手里拿到的是什么样的钱,我的心里当然是有底的。但是,就跟拿到玩侵略者游戏的钱时一样,我还是没办法战胜诱惑,我报考了就算都内也可以算是一个困难的、屈指可数的大学教育学院体育学系,并且通过了考试。
九二年四月,我虽然胸口满怀着希望前往东京,但是我的期待很快地就转变成失望,而切我的人生从这个时候开始,朝着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方向滑落。
稍微有点累了。对现在的我来说,认真地写这么长的文章是得花上很多的力气的。为了能够缁续写下去,还不得不把前面的部分一再一再地反覆地看。
接下来的事,就等改天,我想把它写成“5”。
第六章
01
“为什么,你会露出这么恐怖的表bbr>情呢?”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自己才想起现在所处的立场。
就绪果来看,这也是没办法的,虽然已经对柬埔寨内战的话题谈得很深入了,但就我本来的目的而言,我应该要早点打断这个话题,然后好好地从男人的口中套话,不这样做以得到有用的情报是不行的。
为了这个目的,是需要小心注意别让对手对我产生可疑的想法的。而我用两手重拍桌子的行为简直就可说是愚蠢的极致了。
(糟糕,再这样下去的话。就会演变成大麻烦了。)
男人两眼圈睁,直盯着我看。如果放着这个状态不管,恐怕不需要一分钟的时间,他的脸色跟眼神就会剧烈改变了。
“等等!不可以这样,这行为很糟啊!”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出这句话。
我的语气里怎么听都很紧张,而且,为了隐藏心中的动摇,我还特别把眉头皱起来,瞪着男人看。“喂,别慢吞吞的,快把桌子认真地整理好!”
我还说出这么严厉的话,明明会把锅子里的汤翻倒出来,全部都是我的关系。虽然我马上就脱口而出了,但这句话之所以这么说,全是因为刚刚看到那个男人不可理解的行动才让我说出来的。
他看到了所有的过程,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谎话,他还是“哎呀,汤汁溢出来了呢?”这么说着。然后做出了找面纸盒的动作。
他一定是对我突然大声叫起来的事情感到混乱,无论如何,总算是用很容易被看穿的演技。躲过了这个紧急事态,我跟平常一样地这么解释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边也跟着演才是上策。
他的反应很快就出现了。
“啊,对不起。那个,面纸、面纸。啊,原来在这个地方啊。”
他从自己背后的地板上拿起面纸盒,立刻就连抽了好几张,然后很匆忙地擦拭着桌面。这模样简直就像是看到“母亲的恶作剧”的小孩子。
对于这超乎想像的反应,我则是平心静气地接受了。
(这么慌张的样子,该不会是认真的吧?不,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这一定是他在演戏。)“真是的,这不就跟小孩子一样了吗?真是让人困扰呢!喂,也给我几张嘛!”自己也跟着一起演起来,跟他拿了面纸后,我也开始清扫起在地板上散落着的薄荷。
(……我,有儿子。虽然具体的记忆里只有一个而已,但不管是拥抱的触感,还是乳头被强力地吸吮时的感觉,我的身体还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是个母亲,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名字叫做淳。他是在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发生了交通事故,嗯……在那之俊,事情又变得如何了呢?)
由于中途就被拉回现实的缘故,最重要的关键点就在暧昧的情况下,拉下了布幕。
明明眼前都已经浮现出小猫害怕的鲜明表情,可是我孩子的长相,却只有模糊的轮廓跟发型而已。虽然我事故发生时的情况记得很清楚,但在那之后的过程却是完全记不起来。
(在送到医院之后,淳他……啊,不行!我真的完全想不起来。)
虽然最刚开始我有种很近、手就快要碰到他的感觉,但是从幻觉清醒过来后。就算我再怎么想要靠近他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我已经开始觉得焦躁、不安起来了。
(该不会,他就在病院里没有呼吸了吧……不,不可能。他绝对还活着,应该是在那里,等着我这个妈妈回去,然后再跟我道歉吧!)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就算早一刻也好,我非得找到自己的家不行。
男人将桌上擦干净后,就把床边的垃圾筒拉近手边。
(淳现在到底是不是健康地活着呢……眼前的这个人,他会知道吗?)
如果我跟他真的是恋人关系,那么他就一定会知道。我一想到这里,就变得更想要早一点询问他,想要压抑这种冲动实在是很辛苦。
(我不可以焦虑起来。总而言之,之前已经决定要先知道自己正确的名字跟地址了。但是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我一边问着自己,一边把面纸揉成球丢进垃圾筒里。
白色的球消失在蓝色圆筒里的瞬间,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嗯你这边有纸跟原子笔吗?”
“嗯?啊。有啊!”
正在整理桌子上餐具的男子手停下来,转头看我。
“你要做什么用呢?”
“要拿来做姓名占卜。”
“姓名,占卜……?”
他呆了一下,我很快就接下去继续讲。
“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可是从书里面学来的喔!嗯,就是拿标准四个字的全名来看,最重要的字是中间那两个字,把它们的笔画加起来代表的意思就是‘人格’,姓的两个字笔画相加就是‘地格’代表着年轻时候的运势。再把四个字的笔画全加起来就是‘总格’,它代表着晚年的运势,最后再把最上面跟最下面的这两个字笔画相加就是‘外格’,这主要是表示着家庭的运势。怎样,很值得做做看吧?”
为了掩饰我的企图,于是我快速地说着,然而要是被他拆穿是虚张声势的话,我整个人一定会愣在那里的。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事情呢?把姓名占卜这种好像曾经听过的名字当做藉口,虽然是自己随便说出来举个例子而已……嗯,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且我不觉得现在说的内容全都是随口说说的。)
我好像有一点关于姓名占卜的基本知识。
(难道……我是个算命师?)
我的脑子里也浮现过这种想法,但如果要就此下定论还嫌太快了点。因为占卜从很久以前就持续形成风潮,这种程度的内容,就算普通人知道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嘿,原来如此。你还会这种宴会技巧啊!”
男人的表情放松下来,但并不完全是因为笑的关系。他的嘴角虽然稍微缓和了些,但我还是可以看到他的眼里浮现出困惑眼神的模样。
“嗯!这个占卜,说不定会很有趣呢!”
他点着头站了起来,然后朝着书桌走去。
笔记型电脑的液晶萤幕里,南方岛屿萤幕保护程式已经结束,而且电脑的电源被关了起来。男人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
我安静地放轻呼吸,直盯着他的背影看。
他穿着黑色运动服的身影很宽,一副很强壮的样子。特别是在他肩膀的肌肉更是高高隆起,就算是从衣服外面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被这个人……我被他抱过了。)
我又再一次回想起身体交缠时,那种栩栩如生的触戚。
床垫弹簧挤压的声音,彼此狂乱的喘息声、从自己嘴巴里叫出来的快乐呻吟声、两个人肉体结合处所传出来的淫靡声响。
随着这些混合在一起的声音,我全身又开始热情地燃烧起来了。
(我的身体……正在渴望他。)
虽然因为记忆丧失的冲击,而一时忘记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跟他现在应该已经立刻一起倒向床上了。
(因为我已经产生了这种感觉,果然,我们两人就是恋人关系……)
“yoshie小姐,她。”
我突然觉得一阵毛骨耸然,吓得我快要跳起来了。
“咦?那,那个声音是……”
我想他的确有叫我的名字,于是就小声地回答他,不过他就这样子继续下去。
“yshie小姐她好像要帮我做姓名占卜。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实在是很让人期待呢!”
(……他在对着谁说话呢?)
我往房间里面的每个角落彻底瞄过一遍,但是除了我跟他两个人之外看不到其他的人影。
(那么,他就只是自言自语吧!这样的话,不知为何……)
我正觉得混乱时,耳边突然传来笔在纸上写着字的声音。从他写字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准备写他自己的名字给我吧!“那个,麻烦也帮我把我的名字写在那里吧!”
趁着这个机会,我说出这句话。
“咦……为什么?”
他停下写字的动作,虽然没有回过头看这边,但是他已经听到了。
“我想也做做看相性判断。不管怎么说,我们不是在交往吗?就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再拿过来吧!”
喉咙觉得很乾,没办法好好地发出声音。
虽然知道这很勉强,但是无论如何我一定得要继续前进。
当男人维持着不说话的样子,再一次开始动手写字的时候,我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好!这样应该可以做到一些事情。写完自己的名字之后,这次是我的……哎呀?现在是怎么了?)
我听到“啪嚏”声。很显然地,是行动电话盖起来的声音。
虽然因为男人背对着这边,所以我没有看到他手的动作。但他应该是看了手机一眼,他从刚刚到现在为止,到底做了几次这样的动作呢……只听到振笔疾书的声音,他现在写的,一定就是我的名字吧!
(……手机的画面上,说不定贴了我的大头照。)
既然是恋人关系,这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行为。
(最近的手机,都搭载了把拍到的相片加上文字的功能。我记得,那好像叫做“便条功能”吧?在待机画面上贴了我的相片,如果他加了名字的话……)
就算是一点也好,如果字写错的话,姓名占卜的结果就会有巨大的变化。所以,他才会再一次地确认不是吗?
(不对……这果然很奇怪。他到现在为止已经把手机拿出来很多次了,然后瞄过待机画面。虽然是四个字或五个字的名字,但想要一下子就忘记,我怎么想都觉得是很困难的事。还是说我的名字是用上了难懂到看到没看过的字吗?)
就在我混乱地盯着他看的时候,男人已经从桌子上把纸拿起来,朝着我转过来了。
看着他走近的身影,我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
他胸口挂着行动电话的样子,虽然到现在为止都一样,但是就在行动电话旁边,我看到一支金属制的细棒正晃来晃去地摇动着。它的颜色跟电话一样是银色的。也理所当然是用蓝色的挂带绑着,也一样是挂在脖子上。
虽然知道他在脖子上绑着的结是两个,但是从他贴身带着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仔细一看,这并不只是单纯的金属棒而已,它的前方跟侧面各自有着好几个的按钮,而且上面还附有小液晶萤幕。
(那是什么东西啊?)
男人渐渐走近。
胸口上的手机跟棒子彼此撞击,发出了“锵、锵”的声音。
(嗯……啊,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是录音笔。)
这是一种不使用磁带的录音器材。就跟IC录音器材一样,这是把声音记录在机器本体里面的磁碟上,就算是价格便宜的东西,也是可以轻松录上十数个小时的声音。
(但是,为何……他会小心地把这种东西随身带着走呢?)
这个时候,我的耳朵旁,又重新回忆起刚刚几分钟之前的男人声音。
“yoshie小姐她好像要帮我做姓名占卜,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实在很让人期待呢!”
(那个是……在用这个录音笔,把声音录下来的声音吗?)
就在我这么思考的瞬间,我回想起有某个推论,可以把我到现在为止所感觉到的疑点全部都加以说明。
(的确,如果是这样所有的疑点就都说得通了,不过,难道他……)
“嗯,这给你。”我把头转向前方,在我的眼前,是一张白纸。
“啊……哎呀,谢谢。”
果然,还是得先解决这边的事,暂时停止探索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把视线落到他拿给我的纸上。
02
他拿给我的纸,是一张B5大小的报告用纸。
最上面用横书的方式写着“姓名占卜”四个大字,纸的中间附近,则是用比刚刚小的字,写着一对男女的全名。
右边的是“关室冬树”,左边的是“辻好江”。
(辻好江……这边则是关室冬树……吗?)
连想都不用想,“yoshie”的汉字念法,就跟我一开始所想到的是一样的。“辻好江,辻,好江……辻好江。”
我用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重覆了好几次。
清楚知道自己全名之后,虽然我期待内心能够对名字发生某些反应,但不管我再怎么集中精神,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我不但没有回复记忆的迹象,甚至还无法确定说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名字。
正因为事前的期待过大,让我的失望也很强烈。但现在,就算是只前进一步,只要有往前迈进的话就值得满足了。
“那个,从这里开始。又会变成怎样呢?”
“咦……?”
不知道什么超的,这个男人……不,“关室冬树”已经在我对面的布座垫上盘腿坐下来。“会变成怎样,又没什么……”
“喂喂,你别开玩笑了唷!”
冬树笑着,挥动右手。
“就只是叫我写下名字,却不帮我做姓名占卜。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诈欺嘛!”
“……是啊,的确是这样。我当然知道啦!你这么急,真的让我觉得很困扰呢!”看起来像是在口出恶言,但内心则是非常焦躁。可是,也不能就为这种事情道歉。“那么,我就早一点开始吧!”
我拿起纸跟一起被拿过来的笔,总之,就先把所有字的笔画写在汉字的旁边。
首先从男人的名字开始。“关”是十四画,“室”是九画,“冬”是五画,再来的“树”是十六画吧!
加算已经全部都整理好了之后,接下来是我的名字。
(嗯,“辻”是六画吧?“好”也是六画。之后的“江”……哎呀,这也是六画呢!这也就是说……)
我的指尖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写在报告用纸上的名字旁,阿拉伯数字的“6”正直直的排成一行。
“‘六六六’吗……我记得,在默示录里不是也有出现过这个数字……”
冬树眉头深锁,在这个数字跟我的脸来回看了几次后这么说。
他指的是新约圣经里的默示录。预言世界终结的这本书里,“六六六”是以“兽的数字”出现的。这个兽,最常见的解释就是恶魔……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冬树才会皱着眉头这样看我吧!
“不对,这个跟那个是不一样的喔!”又一次,我的嘴巴又开始擅自动了起来。
“不一样?”冬树歪头看着我。
“就姓名占卜的情况来看,用古字体的笔画来算是一种铁则。‘三点水’是‘水’所以是四画,‘辻’就变成了七画。也就是说,我名字的笔画,从上面算来是‘九六七’,绝对不是什么‘六六六’的唷!”
这种知识,到底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呢?而且最讶异的就是我自己。但是,话都已经说出来,就没有办法再收回了。
“那么,就从冬树这边开始做做看吧。因为是占卜,所以并不全只是说好事而已唷。你有所觉悟了吗?”
再一次地提醒,对方很快就点了头。
“首先,最重要的‘人格’是十四。哎呀,这可不是很好呢!十四是个凶数,这代表着家族的缘份浅薄、表现出孤独的样子。不过,你也不要因此觉得失落唷!‘地格’的二十一就是所谓的领导运。因为是这可是立于其他人之上呢!”
舌头动得越来越流利了。
“你的‘外格’是三十吗?这个数字也不能说是很好呢!接下来是最后的‘总格’一也就是今后的运势是那个,二十三加二十一是,四十四。”
我突然停下动作。
当然,我不可能把全部的数字吉凶背起来,但是我却记得四十四代表的意思。为什么呢?因为就姓名占卜来看“四十四”是最坏的数字。被称之为“家破人亡的数字”,代表并暗示着生病、失败、遭难、离别等等各种的灾厄。
虽然我从一开始就说明了并不是所有的结果都是好的,但是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子的话题。这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你是怎么了呢?别讲到一半就安静下来,好好地把最后的结果告诉我吧!”
“咦?那个。因为,这个是……”
冬树的眼神稍微开始变得有点生气。
“我名字总笔画的四十四画,是这么不吉利的数字吗?”
“唔,不是,绝对不是!冬树,别自己随便地老是往不好的方向想像。这种性格得快点改过来。”
我毫不留情地说着。
变成这个样子的话,我就非得全部都扯谎才行。
我立刻开始从他名字的字的笔画组合当中,寻找出有没有好的数字。“室”的九画“树”的十六画相加,就是二十五。本来这样的计法就是徒劳无功,而且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为了要打破局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四十四是可以招来并且享有成功、幸福的吉数喔!只是呢,虽然头脑锐敏、才气纵横,同时也有着偏屈性呢!”
“倔屈……?”
“指的就是顽固,跟别扭的意思。怎样?你的人生从姓名占卜里全都被看穿了吧?”
“……嗯,的确是呢!”
冬树“噗”地一声笑出来,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我的总格是二十二呢!遗憾的是,这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数字,特别是有意志薄弱这个问题,换句话说,这也表示着是个太常吸引某些事情而导致灾难的运势。从我们两个人的相性来看,这不是最差的嘛!怎么办?好想找人帮帮忙啊!”
看到我用两手大动作的遮住脸,冬树笑了起来。
“……是这样的啊!这样,就只能说你真是不幸啊!”
“会这么不幸还真是对不起你啊!”
“嗯,别这么生气嘛……”
他一边笑,一边抓住垂吊在胸口的录音笔。
然后,用录音笔的最上端靠住嘴角。
“姓名占卜的结果已经整理出来了。”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我的人格是家族缘份浅薄,孤独。地格是领导运。总格虽然是能够招来成功跟幸福的相,但缺点就是顽固而别扭。所以,跟意志薄弱之类的女生,相性不好。就是这样。”
我一时之间陷入了茫然自失里。
我的感觉果然没有错。冬树使用录音笔来当作是日记的代用品。
这种举动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使用东西的方法是个人的自由。
但是,在那些举动里总让我觉得奇怪。因为不管再怎么想,都不算普通。
“嗯,那个……”
我忍不住开口问了。
“为什么,你要录音呢?”
“咦?你说什么?”
冬树已经把手从录音笔上放开了。录音笔就像个银色的钟摆在他的胸口上摇动着。“你现在把自己的声音录起来了吧!像‘姓名占卜的结果已经整理出来了。’这句话。”
“啊,你说这个啊?你想知道我录音的理由吗?这个当然是因为比用手写来得快啊!”对我来说,这答案简直有跟没有一样。
“用录音笔录音之后,在晚上睡觉之前,把当天的内容写在笔记上。嗯,有时候。也会有处理两天份量的事情呢!”
“这个……也就是日记吧!”
“是啊!”
“虽然我知道这是日记……不过,我却没办法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你是指那方面的事?”
“可是,不就是如此吗?把占卜的结果录音起来,嗯,我虽然知道你为什么录啦……可是在这之前的,你不是也说过‘yoshie小姐她好像要帮我做姓名占卜’的话吗?像这种事,就算不特别使用录音笔记录,只要稍微记一下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记一下,就可以解决了……”
他原本心情很好的笑脸,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我没办法进行记忆之类的动作,这你不是也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什么啊?”
就算我心里明白这是危险的行为,我还是渴望听到他的答案。
“因为我的脑子有损伤,就算是只是短短的五分钟或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也没办法维持这段时间的记忆。但是不知为何地只要我有个对象集中意识的话,也是可以保持比这段时间更久的记忆呢!”
“……咦?”我不由自主地叫出声音。
这个叫声是因为强烈的冲击吧!因为同一时间里,在我心中有个正在点着头的自己。就在刚刚我所假设的论点里,虽然感觉非常漠然,但原来他是“有着记忆上的障碍”这种问题啊!
虽然因为看了他滔滔不绝地讲出柬埔寨内战详细历史的样子,就自己用“怎么会,不可能会有这种事”这种理由否决了,但如果损害的原因是后天造成的话,恐怕就有可能会发生这种现象。
(只要经过五分钟到十分钟,记忆就会消失……)
我果然是没办法考虑到这种程度的重症。
虽然这样讲,但既然他这么说,我也可以找出好几个能够印证这种说法的情景。
首先在我脑子里浮现的,就是在跟米面相关的话题时。他平静地把几乎完全相同的内容重复说了两次的画面。虽然我当时觉得是因为他突然地从白日梦里醒过来的关系,让自己陷入恐慌常小之俊,为了回复到原来的气氛,特地又再一次地重覆等等的理由,但这个推论跟事实大不相同。
为了不让自己忘记正在煮汤,就使用了行动电话的行事历功能让警告铃声响起,理由也是一样然后……对了,就是那个厨房。
我终于知道在看到它一瞬间,所感觉到的违和感的原因了。
就是那圈宽网跟吊钩上的柜子。他运用着各种不同的器具,也花了不少心思整理让所有的料理用具能够一览无遗。把敲肉锤拿到某个地方,然后就这样忘记的话也是很可怕的。
每天确实记录菜单不会觉得无聊吗?那个时候我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记得是这样的——“如果忘记吃过什么,让早中晚老是吃一样的东西的话,营养会失衡吧!”
(也就是说他也算是丧失记忆了啊!从他的情况来看。就是完全没办法把现在所体验到的记忆累积起来。因为他在短短的数分钟里意识就会重置,在这个时间点之前的记忆就会消失。)
虽然小说是个很罕见的例子,但我记得也确实存在着像这一种的记忆障碍。这种事情因为是知识,所以我还记得。这是我在书里面读到的吗?还是在电视里看到的呢?……也说不定是我从谁那里听说到的。这种障碍的原因虽然主要是头部的外伤,但是也会有因为脑内出血等等症状而引发的情况。
(这叫做什么症状呢?这是……跟因为事故而撞到头,引发过去的记忆消失的逆行性健忘相对,这个是顺行……不,应该叫做“前向性健忘”吧!
就算是如此,这是多么讽刺的情况啊!丧失记忆的我,要从患着前向性健忘的男人口中套话。找出自己真正的身分这种事……真是太可笑了,简直就是漫画嘛!)
我打从内心深处涌现苦涩的笑意。
我肩膀晃动着,虽然嘴角正准备涌现笑容,但是才笑到一半,瞬间笑容就冻结了。
因为我跟坐在我对面的冬树,眼睛对上的关系。
他脸上的表情是我至今已经看了好几次、像能面且二样的缺乏表情。因为我诡异的言行举止,他开始对我起疑心了。
虽然我心想着“糟了!”,但是已经太晚了。就算是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打混过去,但是也不可能马上就找得到。
冬树把挂在胸口的手机拿起来,用左手的大姆指弹起似地打开。
然后把右手食指对着侦测器放着。
指纹认证结束后,待机画面里是我的脸,恐怕是伴随着“辻好江”这三个字出现吧!也就是说,如果活用了记事的功能,说不定就连我的联络方式跟基础资料都能够一起出现。
虽然从我打开这个房间的门那一刻开始,已经不知道被冬树叫了几次名字,但是他在叫名字之前,应该也是反覆做着同样的动作。他并没有具备不经过这个手续就叫出我名字的能力。这也就是说“我是在他患了前向性健忘症之后,才认识他的”我这么想着。
从到现在的例子来看,在这么确认结束之后,他的表情就会改变,然后露出少年一样的笑容,但是这次则是完全下同。
他僵硬的表情完全没变,就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右口袋里。
我只能静静看着他。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是皮革封面的手册。他把皮带解开后,打开手册最前面?一页。他一边用指尖画过写在里面的文字,一边不时偷瞄着我的脸。每瞄过一次后,眼神就越来越凶恶,到最后盯着我看的锐利眼神,跟几分钟之前相比,完全无法想像是同一个人。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会是生活在普通世界里的人类。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我感觉到全身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你,请你告诉我。”
虽然他的语气很冷静,但是却充满了不容我拒绝的威压感。
“今天,我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的两点三分。这个时候,第一点,我平常应该是戴在右手腕的手表不见了。因为我在睡觉前,一定会把皮表带的带头用尼龙绷带固定住,所以不可能自然拿下来。虽然我已经从床下找到了尼龙胶带,但是那样子很明显是被破坏之后取下来的。
“而且不只是这样。枕头旁的时钟,也停在凌晨零时四十五分的地方。我检查后,发现这是因为电池没电了,虽然我立刻就换上新的电池,但在查看手册之后,我发现我在半个月之前才刚换过电池而已。在短短两个星期之内电池就用完是很奇怪的。如果跟手表被拿走的事情联想在一起,我完全不认为这些事情只是偶然而已。”
冬树直瞪着我看,我连想要点头,摇头都办不到。
要把他列举出来的可疑点加以说明,是非常简单的事。只要这么说就好了。“因为是我要让你这么想的。”
这恐怕就是那个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奇妙老人的建议,让我一起跟他待到今天下午六点,好把他绊在这个房间里,原本是这么计划着。把他灌醉、跟他沉溺在性交当中,然后操作着时钟跟暖气,让他对时间产生错觉。
只是,跟这个目的有关的事,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没办法回答。“……你为什么不讲话?”
男人探出身子。
就算他这么威胁,我的嘴巴还是紧闭着,于是,他就伸出右手向我抓来。“喂!你快点回答我!”
男人大声地叫着:“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PM 4:37 Dec.24
PM 5:47 Oct.15
“我今天有些想问你的事喔!”
在红绿灯灯号转变成绿色的同时,我对着驾驶座说话。
“嗯,啥事?你说清楚一点。”
把手煞车放下之后,江藤一瞬间望着我。就算是像今天这种阴沉的天气也好,除了在开车的时候、晚上的时间以外,他大多戴着太阳眼镜。
踏下油门,车子开始在国道上奔驰着。
我们所搭乘的这台车,是台暗灰色的雪铁龙,这是江藤的爱车。
就暴力集团相关人士喜欢的车种来说,在一般人的脑子里很快就会浮现出宾士等等的德国车。但是与这个想法不同,他特地选择法国车,这充分表现出江藤的兴趣。虽然是上掀式车门的车种,但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四门厢型车,还是会觉得这是稍微有点奇怪的设计。
本来,现在这种与柴木组之间的紧张状态持续已久的情况下,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常成目标。与其要坐在漆成黑色的宾士上,坐在这种车里或许会比较有安全感。
“就是那个男人的病情啦!”
“那个男人……?”
“不就是他吗?那家伙。就是关室冬树唷!虽然之前已经听说过是叫做‘前向性健忘’的名字而已,不过,你还没有好好跟我说明那是什么吧?你是大学毕业的,也有一些学识,就算是跟这个症状有关的事,好像也可以把它说得非常详细的样子。所以就趁这个机会,我希望你能把这事情好好地告诉我。”
“啊啊,是这种事情啊?嗯,倒也不是不能说明的事情……”
江藤说得很不清楚,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香烟来。
雪铁龙正沿着现在被通称是日光街道的国道一一九号线往北边前进着。照这个样子一直北上的话,很快地就会进入今市市,现在道路两旁出现了被指定为国家天然纪念物的杉并木。
但是,这里离今市市还是有段距离。因为我们还没有离开宇都宫市的市街地。
黄昏时分,道路非常拥挤。虽然好不容易由红灯转成绿灯,已经可以开始前进了,但还前进不到一百公尺,雪铁龙立刻又陷入了下一个塞车阵里。
“虽然如此……现在这个时候是怎么了呢?”
在嘴里咬了一根香烟之后,江藤这么说了。
“既然已经跟他混得很熟了,就见面的次数来看,你不是比我还更常跟他见面吗?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那个,虽然有见面,但是我跟他不就是没有聊天的时间嘛!因为他总是很快地把要做的事情做一做,接下来就说‘我很忙’之类的话,就把衣服穿上了。也不适合跟他用电话聊天,再说也不能随便打你的手机询问你吧?”
“哼。你没想过自己调查看看吗?比如说,看看书或什么之类的……”
“书?就算是笨蛋也会说算了吧!就算看了医学相关的书,我还不是什么都不清楚嘛!”
“这只是藉口而已。嗯,其实我也没有不能说明的理由……话说回来,你到现在已经习惯得差不多了吧?”
“什么……?”
“因为,他就算是在眼前发生的事情,也会一件接着一件忘掉吧?这样跟他在一起生活,你没有什么障碍吗?”
“虽然一开始多少是有的,但是现在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似地没有违和感。那个人的情况况,能够把记忆奸好地维持住的时间,长的话是十五分钟,短的话,大概是四、五分钟吧!虽然看起来集中精神在某种东西时的时间比较久,但就算这样,十五分钟左右也就是他的极限了。之后就会全部都重置呢!”
“重置……哼哼哼哼,这个,还真是奇妙的用法呢!”
维持叨着香烟的样子,江藤用鼻子笑了起来。
“不要发出这么下流的声音啦!那个人呢,非常地好欺骗。这个就是我为何能在没有违和感的情况下彼此相处的第一件事。”
“欺骗……?”
“对。因为我性格还满随便的,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把三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之前所过的话题再讲一次喔!虽然对方不可能会记得住,但他还是会好好地就着事情回答我。当然,也有暧昧的表现呢!他回答地很得体时,不知为何地我会认真地考虑起‘这个人,说他得了健忘症之类的,是在说谎吧!’的想法呢!”
“原来是这样啊!我也针对这家伙的症状,稍微地调查过了,类似的病例在书上有写喔!这个病人会从跟他询问的对方表情跟语气里,很快地找出对方的意图,然后选出适当的回答。这个人的职业是酒保,可是好像因为他在吧台的应对几乎是完美的情况下,所以让人完全没办法相信他有记忆障碍这个事实的样子呢!”
“冬树也是这样。他很擅长解读周遭的气氛。虽然同样的事情常常被反覆地讲了很多次,看起来也是从我的反应上就知道的事,但是他很快就会转移话题。看来他的性格非常认真,为了弥补自己的障碍,也下了各种的心思,这让人非常赞赏呢!”
“心思……?噢,那可真是有趣呢!说些具体的情况让我知道吧!”
“我完全没办法数得清呢!嗯,比方说,厨房好了。他为了让所有的调理用具都能一眼就看清楚好拿,就全部好好地整理过。连早中晚三餐的菜单也是,他全部都记录贴起来。”
“像这种程度的事,是理所当然的吧!他是怎么记录一般的生活状况的?虽然好像有用录音笔的样子他是把录下来的东西写进手册里面吗?”
“不对,手册就如表面上所看到的是备忘录。他好像是直接输入电脑里的样子。这是他每天晚上的目课。然后,最后再输入密码。因为小心的关系,他说过会每天更换密码。”
“啊啊,是这样的啊!哼哼哼。”江藤又开始用鼻子笑起来了。
“每天每天地更换的,还真是辛苦他了啊!不管再怎么绞尽脑汁,结果还是些没用的残渣嘛!”
虽然很想对他说,别尽扯些无关紧要的事,但我还是忍耐下来了。因为现在,我是站在学生的立场。
就在跟通过古坟时代后期,以有着群集坟这种遗迹而有名的长冈百穴这个宇都宫环状线之间的交叉点开始,车的流量开始变得平顺了起来。这个地方,最近,开始一家一家地开起郊外型的餐厅跟购物中心等等的店,虽然变成就算是在市内也算是繁华热闹的场所了,建筑物还是新旧相间地混在一起,杂乱无章的印象也还是挥之不去。
道路两旁是樱花树,这幅景象也延续了很长一段距离。在春天盛开的时候,真的是很美丽啊!“对了,要说认真的话,一定要讲到的就是那个面具。”
“面具……?对了,就是他在晚上,戴着睡觉的,那个橡皮做的东西吗?”
“就是那个。他在后面也用别的比较细的橡皮绑着,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拿下来的东西。但是,他就是戴着那个东西。果然是会让人觉得很诡异的东西。”
“是这样的啊!那么,你有看过面具的背面吗?”
“没有。我也绝对不想去看。”
“他到底是写了什么记录在上面呢?”
“我可以掌握某种程度的方向呢!那大概是早上起床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感 5230." >到困扰的东西。应该是‘用左手腕上的钥匙打开床下的金库,拿出行动电话跟录音笔’之类的记事吧!”
“原来如此,因为把该做的事情的顺序,全部都写在上面吧!”
“虽然我没有看过他这么做的样子,但是刚开始的时候,他好像也在醒过来的时候陷入了多次的混乱当中。他会把洗脸台的镜子打破,看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那个时候的记忆消失了,虽然不知道正确的情况是如何……大概是自己映在镜子里面时,不只是眼神改变而已,而且连自己的脸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了吧!”
“的确是如此,因为他每天早上都在完全的重置状态下醒过来的缘故,如果不做些事情的话,他就会因为不安而没办法忍耐吧!”
驾驶座那侧的窗子打开一半,他朝着外面吐出烟雾。明明就是个老烟枪,却很讨厌爱车里有香烟的味道。所以,我也不会在这个车子里拿起香烟来抽。
“也到了把那个疾病的事告诉我的时候了吧!”
“啊,是啊!”汪藤把香烟押熄在中控台下的烟灰缸里。
“虽然我想尽可能把前面该知道的东西缩短,不过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一般来说被称之为‘记忆’的东西,它的真面目实际上因为很复杂,所以有很多不能被解释清楚的地方。但是,一般来说我们可以把它想像成是由‘短期记忆’跟‘长期记忆’。然后是‘展望记忆’这三种所组合而成的东西。这三种个别独立的记忆体系,也就是说,是记忆的储藏库。”
“突然就说出很难的事情呢!总之,你就把它弄得容易了解一点吧!”
“我尽力,首先是短期记忆,这个举例来说,就是当你在电话簿里找到电话号码后,到实际打出去之间记住,在这样的情况里被使用的记忆。”
“就只是稍微地把它放在脑子里,之后就被忘掉,是这样的感觉吗?”
“就是这样,下一个虽然是叫‘长期记忆’,因为这个是把记忆下来的情报等到有再一次提取的必要之前储存起来的记忆体系。如果再加以细分,就可以得到‘延迟记忆’、‘近时记忆’、‘远隔记忆’这三种记忆。”
“咦?你这样讲,我的脑子根本就记不住啊!”
“嗯,你先别放弃地好好听下去吧!这个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延迟记忆是用来回想起几分钟前到大概几个小时前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的时候使用的。近时记忆是,几天到几个礼拜之前。然后等到变成了远隔记忆,就是几年到几十年以前所做过的事的记忆。”
“也就是说,这些全部都是记亿的不同功能吗?嘿,还真是弄得很复杂呢。”
我左右摇头,朝着副驾驶座的椅背上靠去。
“接下来,是一开始说过那三种分类的这个展望记忆,就是从现在开始关于自己计划要做的事情的记忆。像是谁跟朋友通过电话啦,记得要到那里去之类的预定,就是这个东西。
“终于,从这里接下来就是本题了呢!就关室冬树的情况来看,他的即时记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看了电话簿,把记得的电话号码按下去等等是轻而易举的事。远隔记忆也是正常的,我听说这个反而是比一般人记得还清楚。”
“就是这样噢!都已经是快十年之前的,比如说,像是到柬埔寨时发生的事之类的,他还能够把正确的日期加进去滔滔不绝地说出来。”
“所以也就是说,剩下来的才是问题啊!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物的脸跟名字,在分开之后,稍微经过一段时间再回想起来之类的。或是把见面的约定记在脑子里直到隔天之类的事情,他完全都做不到。”
“是因为,这是前向性健忘的特征吧!”
“是啊,留存新记忆的能力丧失了。虽然这是很少见的症状,如果是一时之间发生这种情况的话,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像是因为喝太多的酒而烂醉,结果隔天早上醒过来后,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自己家里。这种事情不是常常听到吗?”
“就算再怎么暍得烂醉,出乎意料地还能跟人展开普通的对话,如果要搭计程车,也可以告诉司机自己家的住址跟指示路标。只是,因为脑被酒精给麻痹的缘故,要留存记忆就变成是不可能的事了。以前向性健忘患者的情况来看,这样的状态将会在未来、永远持续下去。”
“……这真是可怕的事呢!虽然有听过冬树头受伤的情况,但是具体来说是脑子的哪个部分受伤了?”
“因为这件事是组里的事情,所以没有接受专科医生的诊断。而且跟我们组里来往密切的医生里,也没有脑外科专门的医生。只是,从他的症状来推测,应该是他的海马体受到伤害了。”
“咦。那是什么?”
“写成‘海里的马’,读做海马。就是指在海里面生活的龙的小孩。在人类的脑子中间,有左右一对,跟龙的小孩样子长得真的很像的器官。就海马体的角色来看,实际上虽然还没有被人好好理解,但一般来说,就是将五官感觉到、并传递进来的情报加以分类,然后担任贴上标签的工作这个职务的样子。”
“……那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眼睛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东西里面,包含着像山一样高的垃圾情报。我们不需要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当作记忆贮藏起来。就是由海马体来判断这一个一个的情报是不是有记忆的价值,然后再将各种情报贴上标签,成为之后就可以回想起来的状态后,应该就会将它们送到长期记忆的贮藏库了吧!”
“我好像多多少少懂点了。也就是说,海马体没办法正常工作的人,不管是重要的情报也好,或者没这么重要的情报也好,都维持着混在一起的状态。变成没有贴上标签就送到仓库里存放的情况。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不可能在之后想得起来了。”
“你这不是学得很好吗?所以前向性健忘的患者,不管听了多少次一样的笑话,每一次都会笑;面对同一本漫画,不管看了几十次都可享受到一样的乐趣。这种情况与其要说是让人羡慕,倒不如说是种不得不这样的理所当然。但是,如果他们突然察觉到时……借用你刚刚的名词。重置之后,自己到目前为止做了些什么,从现在起应该要做些什么,关于这些他们完全却想不起来。这对于患者来说,是非常可怕痛苦的事呢!”
“就是说啊!如果我自己变成这样的话,我觉得一定完全没法忍受的。”
“所以,患者就会有各种巧思,然后采取各种不同的策略。就是为了让这些成为记忆的代替品。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要把时间的流动抓住不放吧!”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冬树在深夜里对着电脑,静静地敲着按键的身影。我觉得他每天晚上一定很痛苦,因为他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没办法转移不安吧!
车子顺利地沿着一一九号线北上,接近了东北自动车道的宇都宫交流道。东北道就在这里跟本线和日光宇都宫道路分支出去。
经过了上面写着“到交流道前,还有一公里”的绿色看板。
“接下来是……对了。就算是前向性健忘的患者也可以做的事。举例来说,如果让他们学习将棋跟西洋棋的话,听说可以确实地进步喔!”
“咦?这是真的吗?”
“是啊!只是因为‘学习将棋’这个记忆会消失,所以在每天开始下棋之前,需要再把全都的规则再说明一次。”
“嘿,这还真有趣呢!”
“跟刚刚的分头不同,这次是依照情报的种类下去做区分,可以做出‘情境记忆’跟‘概念记记忆’,然后是‘技能记忆’等等的分类。情境记忆的内容就是什么时候,在那里,跟谁做了些什么事情等等跟自己相关的体验。跟这种记忆相对的概念记忆则是像‘在日本最高的山是富士山’还有‘最大的湖泊是琵琶湖’等与事实有关的记忆,也就是‘知识’。通常一个人就算陷入丧失记忆的情况里,虽然理所当然还保存着技能记忆,但听说也有大部分的概念记忆被保留下来。
“至于各种技能方面,虽然也理所当然是记忆的一部分,但不管是在脑子里贮存的地方,还是贮存的方法,好像都跟留存下来的另外两个记忆距离遥远的样子。所以,就算是前向性健忘的患者,也非常有可能会学到新技能。这个男人也一样,他不是用新手机用得轻而易举吗?”
“嗯。那是因为画面上会出现指示吧?如果是指纹认证,就会出现‘请输入指纹或是认证密码’之类的讯息。所以,只要稍微地使用过,自然而然就会习惯了呢!”
“前向性健忘的患者确实也知道自己有着记忆障碍的情况。虽然猛然一看,这好像是矛盾的。但就跟我到目前为止跟你说明的一样,就是因为记忆有着好几种分类的缘故。所以这种情况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
通过交流道之后,就可以看到道路两旁有好几个汽车旅馆的招牌。这是我跟他的约定。这些旅馆果然是沿着国道而建,所以在经过一阵左转右转之后,几分钟里就可以到了。因为从很久之前就考虑过景观的缘故,不管那个招牌都很小。
“话说回来,你刚刚说了‘第一个理由’吧?”
“咦?什么事情?”
“跟关室冬树一起相处,感觉不到违和感的理由,还有其他的理由吧?”
“……啊,那个啊。没什么,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
我轻轻地笑起来。
“虽然光靠感觉就是可以了解,但是经过你的解释之后,我完全就理解那些事情了。”“到底是什么事?”
“前向性健忘患者的技能记忆是正常的,而情境记忆是异常的。也就是说,冬树他每天都把我当作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经过多久的时间,他也不会感到厌烦。但是,正因为他可以学到新技能的关系,所以只有身体是以每天进步的程度变得亲近。做为恋人来看,这真的是很理想呢!不管是我所喜欢的爱抚方式,还是体位等等,他都能够好好记住。虽然这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到无法忍受的情况,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哎呀哎呀。你该不会是迷上了他这种地方才把我甩了吧?”
“你在说什么大话啊?跟你的关系,可是只有肉体而没有感情上的关系。如果彼此都能开心的话。这样就可以了吧!”
“你说的没错。那么,你被那个重要的恋人锻链出来的成果,就让我好好地品尝看看吧!”
在前面左手的地方,已经可以看得到红色为底,用白色的字写着“爱莉洁”这个品味奇怪的爱情宾馆招牌。
江藤一边嘴里不悦地抱怨着,一边从左手边跨出车外。
第七章
01
“喂!快点回答我!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他直接将右手伸向我,抓住我毛衣的胸口。
我呆了一下,在身体吓得僵硬的下一个瞬间,冬树就移动到我的正后方。明明两个人之间应该隔着一张和式桌,可是我却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用这么快的速度移动过来的。他简直就像是豹一样的敏捷。
背对着床的冬树用右手臂绕过我的脖子,并且紧紧地勒住。
因为这实在太痛苦了,让我发出了呻吟声。
我身上当然不存在着要被他杀害的理由。虽然因为手表跟闹钟的事让冬树对我起疑是很槽的事,但就一般的情况来看,这个行为也不构成杀人的动机。
换句话说,他是不正常的人。正因为他完全不是正常世界里的人类,所以可以用平常心做出这种事情。该不会他在橡皮面具的下面,还戴着另一副好人脸的面具吗?这点我就不清楚了。
(……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被他杀掉。如果我不打算逃走的话,我一定得做些什么。)
他的举动并不只是单纯的威胁,证据就袋子的理由。因为只是在同一栋建筑物里面走动而已。所以会没把那些东西带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且我已经找到房间钥匙了。它就放在我牛仔裤的口袋里。那被金色的环所穿过的两支钥匙里,哪支才会是我房间入口的钥匙呢?
(啊啊,我终于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住处了。而且,我的记忆也已经回来得差不多了……比起这些事情,我终于可以再见到淳了。啊啊,就算是早一秒也好,我好想要看看他的脸!)
这是非常难以理解的情况,明明他是我在全世界里毖谁都还要喜爱的、我自己亲生的儿子,但他的长相我还是回想不起来。我只记得他那柔软的卷发,跟那膨膨的双颊。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脸的轮廓还模糊地浮现着。
但是,只要看一眼他的长相,就不会有问题了。虽说记忆上出了一点问题,但是应该不会有没办法区分自己孩子与别人孩子的母亲。
“谢谢你,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低头道谢。
“我记忆消失的问题,如果能够更早向你问清楚的话就太好了。居然连自己住哪里跟名字都忘记了,前途就一片灰暗了呢!”
“能帮上你的忙,我也很高兴。这真的是太好了!”
我看到冬树露出白色的牙齿笑着。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邪念,那是纯粹的笑容。这让我胸口的深处,涌出一股酸酸甜甜的感情。
(虽然看得出是因为疾病的缘故,使得他的人格产生剧烈变化,但是现在在我眼前的冬树。一定就是他原本的样子。而且就是这张笑容吸引着我。)
这是我在这一瞬间确定的事。当我清醒过来时所感觉到的,那种怜爱的感觉并不只是单纯的错觉而已。因为我深爱着冬树。
虽然手边还残留着很多尚待解决的谜题,但是我发现关于这点,还是只得出跟先前相同的结论。只是,我也已经确定了冬树他个是跟相当危险的世界有所关联的人物了……无论如何我现在该做的,就是得要先回到淳那里不可。“那么,我就先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下。”
“自己的房间……?”
冬树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似地复诵了一遍。
“因为,我不是住在五〇六号室吗?”
“五〇六……啊,是这样的啊!”
看样子,他好像又再一次重置了。是因为我们的对话告一段落,他就没办法继续保持集中力的关系吧!
意识被重置之后,冬树就变得像是被突然放到一个全新世界的样子。在这一瞬间,他观察周围的情况,从而得知自己身处的立场。也许还不得不加以推理现在的情况。虽然我认为这是旁人无法想像的痛苦。但是冬树却已经习惯这种状况,并从中学习到不让周围所在的人察觉到他的动摇,并且巧妙地混过去的方式。
“而且。我还会再回这里。”
这个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啊,谢谢你了。”
对冬树来说,他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证据就是他的手想去握住行动电话。但在看到我的态度之后,才判断出没那个必要的样子。
“我想我会尽早回到这里。只是……因为我有孩子。所以不照顾他不行。”
“孩子……?”
冬树在口中复诵了一边,下一个瞬间,他就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我惊讶的看着他,他那端正的脸正严重地扭曲,而他的双眼则是尽他可能的开到最大。就在我屏住呼吸盯着他看的时候,他的口中说出了让我吃惊的话语。“‘你的儿子’是……!”
这次轮到我感到吃惊了。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孩子是儿子呢?刚刚。我应该只说了‘孩子’而已啊!”
“叫做、淳吧!”
我发出了小小的悲鸣。“对!他就是叫这个名字。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紧握住冬树的双手。“就算你叫我说我也……”
冬树痛得连嘴角都扭曲了。
“那,我不需要太困难的答案。淳他现在还平安无事地活着吗?”
“啊,这是当然的。他还健康地活着唷!我可以肯定这个是没有错的。而且他现在应该已经在上小学了吧!”
“上小学?是、是这样的吗!”
一听到这件事,我感觉到在我胸口里有某个重担卸了下来。淳遇到交通事故的画面,跟淳在医院走廊上被病床运着跑的画面。我的自日梦里出现的影像就只有这两个。在这之后,如果他就这么死掉的话……这样的想像一直折磨着我。
就算他遭到交通事故是事实也好,在这之后,他也已经完全康复了。一想到这里,肯定是不会有错的。
这次虽然我为了想要陪在淳的身边,正准备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但是我的脚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我回想起只有现在才能做的,而且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嗯,冬树。”
转过头后,我这么说。明明只是叫着他的名字,我却有种很自然的感觉,“那个,我有一个请求。”
“……啊,是什么事?”
“实际上。这件事是关于你的那本手册。”
“手册?”
“你看,手册不就掉在那边吗?”
我的手指指着和式桌旁。黑色皮革封面的手册就被打开着,然后丢在那里。“嗯……啊啊,是这个啊!哎呀,怎么了吗?”
冬树朝着地上像是不可思议似地四处张望。“东西掉了满地,就连汤汁也都溢出来了……该不会,这里刚刚发生过地震吧?”
“不。不是啦!那个,你看,那是刚刚我在站起来的时候撞到,所以才翻倒的啦!”我拚命地掩饰着。“因为我的脚麻掉了。真是对不起喔!我立刻就收拾干净。”
“不用了。这没关系啦!我来做就行了!话说回来了,你的请求,是什么呢?”
“啊啊!你把那本手册的其中一页,不要看就直接撕给我吧!”
“咦?撕给你……?”
冬树很明显露出困惑的表情。这是个不成功便成仁的赌注。
只要他握有那个关键的记事,就不晓得他什么时候会向我追问这件事。这对我来说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而且现在这时候如果不先把计时装置拆掉的话,往后就会演变成糟糕的情况。“拜托你,请相信我。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嗯,拜托你!”
听到最后的“拜托你”时,冬树的全身轻轻动了一下。他双眼里又再一次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冬树一句话也没说,就撕下手册的内页,用右手揉成一球,然后交给了我。“谢谢你!这真是太好了。那么,我待会就回来。”
我这么说完后,冬树带着不安的表情,干脆地点个头。
就在我立刻朝门前进时,(为什么,现在的冬树会对我顺从到这种程度呢?)
我心里突然涌现疑问。
“虽然他看起来好像也有很深的罪恶感……”
看着冬树的表情,我这么想像着。
PM 4:58 Dec.24
MEMORY(5)“八九式”
我入学的私立大学剑道部,由于是在过去曾经立下三次称霸大学选手权这种成绩的名门,所以部员超过了八十个。虽然要在这些人当中,赢取团体战固定成员的席次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只要我想做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我就燃起我心中的渴望,每天都努力练习。
但是,我在道场里生活了一个月,两个月后,开始出现了“这个不管怎么看都是错的。”的想法。
练习严苛是很好,毕竟是全国区性质的有力学校,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但是问题就出在严苛的本质上。高年级生针对新生的指导里,完全感觉不到里面有为了让后辈技巧进步的意图,让我不得不认为这种作法只是单纯的严苛训练而已。
这个证据就是,那些强迫我们做一些被称为体力训练。但练习内容却辛苦得像是故意要让大家受伤的三年级学生,总会在争夺固定成员席次的竞争里很早就被刷下来,再不然就算是出战个人战也一定在初战就会消失。
我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能进入这间学校,所以一直咬紧牙关忍耐到放暑假时,但我的不满还是在八月下旬的合宿里爆发,并且跟高年级学生们产生冲突。虽然我并没有动手打人,但却因为表现出反抗的态度,我就跟其他两个部员一起被退部,而且大学这边也不得不因此退学了。
能够上教育学部的课程让我觉得非常快乐,虽然我并不想要放弃这种生活,但是特别优待生的规定就是这样,所以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力。我心想这就是因为进入比自己实力更高的学校所遭到的报应,所以就干脆地放弃了。
向教务处提出退学中请书后,我去找健太哥哥,对他说明了所有的事情,虽然哥哥在一瞬间露出了悲伤的眼神,但他还是笑着说“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他的嘴里并没有说出像是要责骂我似的台词。对于哥哥这么为我着想的对待,我心里想,我又欠了哥哥一份大人情了。
从此时开始,有一段时间里我完全提不起劲来做些事情。而且我也没有理由总是麻烦哥哥的照顾,虽然我也想过至少找个打正也好,但我也提不起精神到职业介绍所去。
在这段时间里。我也想过请哥哥说情,让我住进大南组的房间里并且展开流氓的修行。但是在见面时我只是不经意提起这件事情,就被哥哥骂了。哥哥是这么讲的“我不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情,才供你上大学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走在路上突然映入眼帘的,就是募集自卫官的海报。看到的时候,如果跟其他人说我小时候热衷侵略者游戏的日子又再次复苏的话,大概会被当成呆子看待吧!但是对于已经完全迷失人生目标的我来说,这种程度的动机就已经很够了,而且能够生活在严苛的环境里好几年,我觉得也有重新磨炼自己的意义。
跟哥哥稍微商量一下后,这次他非常赞成,我就去报考就算是在当时也是持续募集的二等陆士考试,并且合格了。两次面试的时候,虽然听说会调查家庭环境相关的事情,让我担心过会因为哥哥的职业而被刷下来,但因为大南组在表面上。确实是建设公司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一九九三年的四月,我在神奈川县横须贺市肉的武山驻屯地里的陆上自卫队第一教育团里,接受了前期新队员的教育训练。
面着相模湾的港都横须贺,对我来说是陌生的,虽然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却不是我的户籍,而且我就连过去住在哪都不记得了。虽然我从那时候起就没踏进过这个城市,但是市内的电影院里会标上自卫官折扣价,而且陆自、海自,甚至美军都会穿着制服在街道上彼此擦身而过,换句话说这里是军人的城市。
新队员教育训练的初期,就从只要一直地将,“注意、敬礼、礼毕”这一类的基本动作确实地记住开始。
在一周后的入队仪式里,我们一起朗诵着“临事不顾危险,朝着完成自身职务的目标而努力……”这样的宣誓文。就算是到了现在,我都还记着这篇文章呢!
对我来说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与其说是入队仪式,反而是在隔天进行的武器授与仪式。这个是让新队员每个人都拿到自己专用手枪的仪式。
我想现在也是一样的过程吧!不过当时所使用的是八九式五点五六厘米手枪。简称“八九式”。这把枪是以接近战为构想被开发出来,能够在极近的距离进行精密射击的枪,并且可以做到在短时间里击发大量的子弹。虽然说授与,并不表示给我们了,这只是把做为训练跟警备业务时该持有的队员专用手枪借给我们而已,但是第一次拿到真枪的那种快要陷进手掌里似的、沉甸甸的重量,我是不可能忘得了的。
教育队长大声地叫着每个人的顺序编号,然后队员就?99lib?跟着再复诵一次,我也还记得这个编号。
那真的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只有这种记忆,还牢牢地记在我脑海里。
在自卫队里度过的日子感觉还不坏。
由新进队员十人左右构成的营内班里,常常因为连带责任的原则,像是同班的谁在集合时间里迟到啦!或是有志了什么东西啦!就会全体一起趴下来做个几十次伏地挺身。
虽然因为在大学剑道部里也有类似的情况,让我一开始觉得反感,但是陆自的情况是,并不是只针对新队员而已,就连三等陆曹等级的班长也是接受同样的惩罚。见微知着。跟之前那所谓教育后辈的热情真挚,完全是云泥之别。
在训练种类中我最拿手的,不管怎么看就是武器训练了。他们先教给我们的,就是“分解结合”。以八九式的情况来看,就是摆着画上四十八个零件各种情况图样的、八九式专用的大垫子,我们要在一个一个的图案上,将分解后的零件依照顺序放好。做完这个拆解之后,接下来就是把顺序倒着将枪组合起来。
我很快就习惯这个作业,就算是同期当中也是最早不须要依赖图样的指示,就将分解组合做好的人。
武器训练的第二阶段是“射击预习训练”。使用实弹之前,他们会把拿枪的姿势跟瞄准的方法,还有扣板机的方式等等的事情教给我们。
虽然说是射击的姿势,却也不只有一种而已。有卧倒射击、膝射、抵肩射击,除此之外还有装上三脚辅助架狙击的情况。在瞄准的时候,如果没有学到修正任何枪一定都会有的、那种微妙偏差的技巧,想要确实地命中是不可能的。
虽然扣板这这件事情不管是谁都做得到,但如果在发射瞬间移动枪口的话,子弹就禽飞向毫不相关的方向去。为了不造成这种情况,他们就在枪身上面放着十块钱的硬币。让我们一边注意着不要让硬币掉下掉来一边练习着扣扳机。虽然一开始我们没有办法好好地做到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很快就合格了。
接着在这之后,我们终于进入了实弹射击训练。我们使用着户外射击场,瞄准射击距离两百公尺外的“E靶”。所谓的“E靶”,指的是在圆盘上面画了好几个同心圃,那是最平常可见的种类。
在靶的正下方,有着业务被叫做看靶员的队员,射击结束之后,他们进行确认弹痕的作业等等的工作。如果连一发都没有击中的话,看靶员就会大叫出“弹痕不明!”并且将旗子大动作地往旁边摇动,虽然这对于旁边的人来说是一种耻辱,但是我最自豪的一点,就是从我第一次训练开始就完全没有被挥过旗子的经验。
而且班长也称赞过我“你有射击的才能”,实际上,稍微离个题,我在部队里的射击大会里也接受过好几次表扬。
虽然当时这个技术,对我来说是无可取代的骄傲。但是现在反而让我回忆起痛苦的感觉。不管再怎么受到威胁,把自卫队里磨练出来的射击技术用做在坏事这种事情上。这绝对不是能够被原谅的行为。
修完了为期三个月的前期教育,我被配属到东部方面队第十二旅团第十二特科队,于是我就前往蛎木县宇都宫驻屯地。
特科队是配备了大口径的火炮,针对处在十几公里外的敌人进行攻击的部队。通常的情况是,到这里接受为期三个月的训练之后,才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队员到不同的部队去上任,但是因为我的情况多少有点特殊,因此就这样子留在第十二特科队里。
这个部队.的主力兵器是以“闪电风暴”这个匿称为人所知的一五五厘米榴弹炮。这管大炮炮身有六公尺这么长。射程距离则是有三十公里。它拥有着一分钟里发射六发炮弹的能力。
我被指派到主要是担任这个兵器整备任务的工作,因为对象就是如此巨大,所以非常不容易调整,但是只要开始整备的话,我常常会热衷得忘记时间。
九五年的四月板始我就进入第二个任期,我对于这么做完全没有任何的犹豫。以陆自的情况来看,四年勤务结束之后就退役的人是最多的,但是因为我比想像中还要适合这里的缘故,因此我就接受曹候补生的选拔试验..,“就这样一直留在自卫队里吧!”我开始有这样子的想法。
但是,从同年的八月开始,我的人生齿轮开始狂乱地转动起来。
最刚开始的是,我最敬爱的哥哥死亡了……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很可怕。因为哥哥遭到残忍杀害这件事,让我在这之后的人生变得巨大地疯狂起来。
第八章
01
我手里握着从冬树那里拿到的记事,立刻跑出寝室。首先要去的地方,就是厕所。我把小小的纸球放进马桶里,然后用水冲掉。
这么一来我就松了口气。对于没有办法累积记忆的冬树来说,这样就可以消除他怀疑我昨晚可疑行动的可能性了。
但是,我并没有可以安心下来的时间。
我从走廊跑到玄关。
已经确认过在玄关里没有我的鞋子了。打开旁边的鞋柜,我往里面看了一眼。
(……有了,就是这双鞋。)
鞋柜里分成四层,最上面的一层有一双茶色皮革制的短靴。不但设计很明显是女人的鞋子,而且放在鞋柜里面的鞋子,就只有这一双而已。我把它拿出来,试着套在脚上,尺码也是完全符合。当我感受到包着脚指甲那柔软的皮革触感时,我回想起自己讨厌高跟鞋的事。就如同之前冬树的解说里面也说过的,这就像是咖啡跟御饭团的口味一样,我似乎没有忘记这种感觉上的记忆。
“对了,所以我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都不穿高跟鞋。所以我才会专门挑这种用鹿皮制成、穿脱简便但却又一点魅力都没有的短鞋。”
我心中的自言自语,突然间停了下来。
(工作……?那我的工作又是什么呢?)
我现在的工作,怎么看都像是“关室冬树的辅助者”的样子,但是在这之前好像做的是不同的工作。
在店头招呼客人……大概,就是这样吧!只是,我还没有回想起工作的内容。
我认为这说不定会成为某种线索,但在经过几秒钟的思考后,我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打开大门的锁,我走向外走廊。我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钥匙圈。金色的钥匙圈上正穿着两支钥匙。
(这里面的其中一支,应该就是这间房间的钥匙吧?)
虽然我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但是仔细一看。同样形状的钥匙其中一只,上面涂着魔术墨水。我想这一定是自己房门钥匙的证据,我试着把另外一支钥匙插进背后的房门,就跟我料想的一样。门被锁起来了。
我小跑步跑向电梯。在电梯的对侧方向那里有着楼梯,虽然我在途中就发现到走那边会比较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很快地跑进喇好到达六楼的电梯,往下面的楼层前进。
我开始在五楼的外走廊前进。
“五〇一”“五〇三”“五〇三”……
就在数着灰门上所挂着的门牌数字途中,我开始觉得呼吸国难。虽然我相信淳应该正在等我,而且从冬树的话里也隐含了这种意义,但是随着实际面对面的时间越来越接近,我也开始慢慢变得心情沉重而且不安起来了。
我脚步快了起来。
“五〇四”“五〇五”……然后就是,“五〇六”。
虽然各自房间前面的走廊上,都放置着报纸跟杂志、威士忌瓶等等的杂物,但是我眼前的房间前面,则是什么都没放。在我打算把做了红色记号的钥匙快速地插进房门打开时,“等等!”我心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因为不管再这么说都我太慌张了,虽然心情会焦急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果然还是要有所谓顺序的东西。
我就先照平常一样,试着转动门把。门被紧紧地锁住。
虽然我已经按下门铃,并且等了一阵子,但是完全感觉不到门另一边有谁在动作的迹象。
(淳,他不在吗?不,不对。就是因为他还很小,所以我应该教过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要到玄关来。一定是这样的。)
虽然我拚命说服自己,但是在将钥匙插进钥匙孔的时候,我的右手还是轻轻抖着,让我完全没办法好好地做好这件事。
好不容易照我所想要的,门锁被打开了。
我把钥匙抽回来,右转门把后把门推开。
就算是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也是没有意义的。总之我先将身体滑进玄关里,并且顺手将门给关上。
“……小淳。”
我心怀恐惧地,试着叫他的名字。
“你在家里吧!出来吧!是妈妈喔!妈妈回来了喔!”
“妈妈”这个名词很顺畅地就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对了,他叫我的叫法并不是“母亲”,而是“妈妈”。“小淳,拜托你,回答我吧!小淳,你在那里?”
我自然而然就提高了音量。
但是,里面却完全没有传来任何的反应。
(……他不在家吗?不对。应该不会是这样的。)
在稍微稳定自己混乱的呼吸后,我轻轻摇头。
(他一定是在睡觉吧!一定是因为他不管等了多久,我都没有回来的关系,所以他哭累了就睡着了吧!一定是这样子的。而且冬树他向我保证过淳还“健康的活着”,那个时候,就连名字都确实地从他嘴巴里说出来了。所以,一定是……)
这个时候,我的身体突然僵直起来。
在我完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我的视线扫向脚边。
玄关里有的鞋子是——橙色的皮制短靴跟百圆商店买得到的凉鞋,就只有这两双。至于小孩子穿的鞋子,则是连个影子也没有。
我慌慌张张地打开鞋柜,然后轻声呻吟起来。
里面空空如也的。除此之外,里面都没有最近收纳鞋子的痕迹,也看不到泥土跟砂粒的碎片。(怎么会呢……我应该是有个孩子……有小淳没错啊!)
交通事故的画面,又再次一一浮现在我脑子里。
朝着马路衡出去的淳的背影、轮胎锁死而冲撞过来的白色房车、从上面有着米奇老鼠的T恤上晕染开来的红色鲜血、正在害怕的白色小猫……
我的身体缓缓动了起来,我的嘴里上下两排的牙齿彼此正撞击着,发出喀喀喀的声音。
我咬住嘴唇,无论如何我先凤自由但不大灵活的手先把鞋子脱掉,然后快速地往里面走进去。
02
走廊寒冷空旷,房子里感觉不到有谁在里面的温度。这个事实,让我感到更加地狼狈。我快步走到走廊的尽头,打开在深处房间的门。
“小淳,我回……”
期待着孩子用猛烈的来势扑上来迎接的我,在黑暗当中静静地伫立着。窗子被相当厚的窗帘给盖着,室内是一片漆黑。我的手在墙壁上摸索着。然后打开灯的开关。
……看一到这个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空旷的房间。
就像是在骗人似的,里面没什么东西。靠里面的墙壁旁,床垫跟放在上面的棉被、还有毛毯叠在一起放着。房间的中央,放了一个大垫子。垫子的旁边,散放着女性周刊杂志跟两本上面包着书店封面的文库本。另外,就只有一台电暖器而已。
我陷入一阵茫然,往房间里四处张望着之后,终于,我慢慢地走进房间,把门关上。
我再一次的,想要叫小孩名字似的张开嘴巴。但转念一想后我还是没这么做。因为这里没有小孩子,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事了。
(那么,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一边在寒冷的地板上走动着,我开始仔细思考。
(冬树他说,这里是我的家。而且放在牛仔裤口袋里的钥匙可以打开这个房间,这些都没问题的。所以……对了。也就是说,这里是我这个冬树辅助者的休息室之类的吧!在某个不知在那里的地方,有我真正的家,事情一定是这样的。)
如果不找出家在那里的话,就不能见到淳。结果,我又再一次回到出发点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两手紧紧抱住头。
这简直就像是无间地狱一样。而且这个地狱,会一直持续到我完全地回复记忆为止。
(不能着急,冬树也这么说过了,这种时候必须先冷静下来。首先,总之就是要先找到自己住宅的地址。为了这件事,收集线索是很重要的。只要在这里花时间四处找的话,一定能找到些线索。我可不能就这样认输。因为淳还在等着我……)
就这样,我朝着走廊飞奔出去。首先,我想着先从比较远的地方开始调查看看。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厨房。折叠窗帘几乎是完全打阔的。我重新看了一下里面,跟冬树房间里的厨房有着很大的不同,里面非常空旷。
不但理所当然没有电冰箱跟碗橱,就连电锅也没有。瓦斯炉上面放着有着长把手的铝锅,在料理台上面则放着两个盘子跟马克杯,另外还放着几瓶调味料。
在厨房的某角落里,放着透明垃圾袋,里面包着便秘超商便当盒跟牛奶的一公升包装,还有早餐玉米片盒等等的垃圾。看了这些东西后,就可以对自己平常的用餐习惯一目了然:我似乎没有做过需要料理的菜色。这个锅子,大概也是为了要吃杯面的时候拿来烧开水用的。我试着往收纳库里面确认,并没有找到我心里所想类似记录的东西。在返回房间的途中有着浴室跟厕所,我每间都进去看了一下。
重新回到寝室,我第一个检查的地方就是衣橱。因为客观上,我感觉这里面可以找到某些东西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我将木拉门拉到一半,然后往里面窥视着。
虽然这里面也非常空旷,但就算如此,也找到了到现在为止数量完全没办法与之相比的物品。
首先,靠近入目的地板上放着两个装衣服的箱子,跟放在冬树房间衣橱里的相比,几乎是完全一模一檬的东西。是有人一起买了之后,再分给我们的吧!
天花板的吊杆上吊着好几件、用衣架挂起来的洋装。可以看到最靠近前面的衣服。是一件茶色的厚绒布大衣。
从衣箱外面可以看透里面的内容物,可以看得出里面并没有放进太多的东西。就先从这里开始动手,把它整理出来吧!
我把上面的盒子拉出来。T恤、运动服跟毛衣等等衣物都被整齐地折叠、收纳在里面。而且箱子更深处也有牛伃裤。虽然触目所及都是便宜货,但这些全都是新的、没有一件衣物是被穿过。
角落的一边,很整齐地放着毛巾跟手帕。
把所有东西拿起来看过,并且确认之后,这里面除了衣服以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紧接着,我把下面的盒子也拉出来。这里面的东西是内衣,我果然有很多件。白色跟淡褐色的胸罩跟内衣、酒红色的无袖胸衣、轻薄的粉红色连身内衣……这边就算看到箱子的底部,也没办法发现有隐藏某种东西的样子。
(哎呀,这个是……?)
我的眼睛突然停在最里面那件可以被稍稍看到的内衣。我的右手伸了进去,想要把它拉出来。等到拿在手里看时,我更是吃了一惊。
这件以黑色为底色上头用白线加以刺绣,并且配合着以花做为图案的蕾丝内衣。上面有Nina Ricci的商标。这是在女性时装品牌的内衣里,大概的价位是一件两万元左右的高价位品。在这些怎么看都是便宜货的衣服里,为什么就只有这一件高级货被混在里面呢?
(等等,这该不会是……)
我站起身子,并且开始检查吊在吊杆上的衣服。
在厚绒布大衣后面的衣架上挂的衣服。全部都是蓝色的毛衣跟羊毛衫。然后接下来这件是红色牛仔上衣,再更里面的是……
我再一次呆住了。
因为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件光看就觉得很贵的丝质衬衫,它的颜色是孔雀蓝。而且在稍做检查之后,这件也是Nina Ricci的衣服。就算是估得再怎么便宜,也要三十万元吧!而且就跟刚刚的胸罩一样,衣架上的衣服就只有这件,是非常高价的东西。
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三,无三不成礼。
所以在衣箱深处找到LV包包时我并没有觉得特别讶异。反而还觉得自己非常有生活的品味。Monogramcampus。罗马文字的L跟V再加上星星跟花的图案组合起来,这上面的图像是最古典的设计。
包包的旁边放着纸提袋,这里面也放了一些东西。
这实在是让我感到兴奋。个人物品数量的增加,也就代表着能够找到自己个人身分的线索也跟着增加了。到目前为止,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少到我就算想要推理也没有办法。
把纸提袋拿起来看,这个提袋看起来像是西式糕饼店用的袋子,上面印了“baumkuchem”这个在都内非常有名的店名。
打开纸提袋,可以看到最上面有个半透明的便利商店塑胶袋。往塑胶袋里面稍微看一下,里面放满了化妆用品。
里面放着从梳子到粉扑,除毛器、粉底、化妆水、乳液、三支口红、腮红等等的化妆用品。虽然这些都一起放在纸袋里,但这全部都是便利商店可以买到的化妆品类型,里面并没有高级货。
(终于,在这种地方也找不到任何线索了吗?)
我苦笑着,然后把这个塑胶袋放到自己的身旁。
紧接着我在纸提袋里看到的,是个合成树脂材质的黑盒子,而且体积非常大。
随意就打开来看的我,不由自主睁大双眼。
这个盒子一整个都是粉饼盘。里面有限影跟腮红,以这两个系统的变化,呈左右对称的方式被摆放着。厂商的名字是ChristianDior。这个大概是限量发售的特别预定商品吧?从豪华到这种程度来看,让我有点没办法估算这个东西的价位。
(虽然我是知道有所谓的重点豪华主义……不过这也稍微有点过头了吧?)就算我绞尽脑汁,也还是没办法想出可以让自己接受的说词。
况且,还有一件令我在意的事情。
这些化妆用品,一般来讲是放在梳妆台。如果没有梳妆台的话,这些东西也会放在洗脸间里面。如果照这个样子简简单单就往袋子里一塞的情况来看,这表示我在平常时,并没有很多需要化妆的机会。
在这个情况下,我也察觉到名牌跟粉饼盘不自然的地方,这些名牌大概是“在成为冬树的辅助者之前的我”必需的东西吧!这么说起来,我之前的工作与其说是“招呼客人”,我想可能更接近“色情行业”吧!
纸提袋里,还放着其他各式各样的东西。
棉花棒、指甲剪、卫生绵、保险套的盒子、市售头痛药。我把这些全部都拿出,并且在地板上摊放开来。袋子里也放着水性笔、自动铅笔跟白胶等等文具的茶色铅笔盒。
里面还出现了行动电话的使用说明书。我拿起它,正准备翻阅时,却又放弃了。虽然说明书里应该会有如何解除按键锁的方法。但就算读过说明书,只要我还没回想起密码,不管我再怎么做都没有用。
到这里为止,纸提袋里的东西才差不多清掉一半。
放在说明书下方的是书本。虽然跟刚刚所看到的文库本包着同一家书店的书套,但这本则是四六版开大小。我确认了一下封面,这本书是“姓名鉴定入门”。稍微翻了一下书页,看起来之前好像阅读得非常仔细的样子,到处都用红笔在旁边画出引线。我知识里跟占卜有关的源头似乎就是这本书的样子。
(嗯,里面没有放什么重要的东西啊!能够成为找个人资讯材料的线索,一定就放在那个包包里吧!)
一边在心里自首自语着,然后把书拿开的我,不由自主张大双眼。因为在小包面纸跟化妆绵中间,我看到了那里突出两根分剔被涂上红色跟黑色的棒子。我赶忙把这东西拿出来看,这个是软塑胶人偶的脚。这个人偶的身高大约三十公分左右,是“假面骑士龙骑”的人偶。
(这个是……是淳的东西啊!)
因为我会陪着他一起看电视的缘故,所以多少也可以回想起故事内容。
从镜子里的世界“镜中世界”里,出现了十三个假面骑士,骑士同伴之间的死斗不断反覆扩大。主角龙骑无庸置疑的是正义的英雄,也有着以妖翠、尖甲跟王蛇等等为名的坏人角包。
他们变身的时候一定得在镜子的前面,在镜前高举着放进卡片的卡片盒,变身腰带就会从镜中世界送过来。然后,他们会将卡片盒跟变身腰带上的皮带掘环合体,再做出各式各样的变身姿势。
(这个人偶,肯定是我买给淳的东西。接下来……对了。淳应该也有变身腰带这个玩具才对!这样摆,然后就……)
龙骑的变身姿势是右手朝着左上方举起,这是个让人觉得熟悉的姿势。腰间戴着变身腰带。淳很高兴地模仿着的身影在我脑海里苏醒过来了。
(明明都已经回想到这种地步了,但是他的脸却还是一片模糊……啊,怎么会这样呢?到底是仆么在阻止我的记忆回复呢?淳……我明明这么想见到淳啊……)
脸上傅来眼泪流下来的感觉。这是从我醒过来后,第一次流下来的眼泪。
我已经无法再抑制这样的心情了。于是我两手将人偶紧抱在胸前,压抑住声音。开始轻轻地啜泣起来了。
03
一旦心情放松,眼泪就像溃了堤似的,接连不断的泪水滑过脸颊,然后一滴滴地掉了下来。但是,我也不能一直哭下去。用手指将泪水擦干,再吞了好几次口水之后,我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首先得要思考的事情,就是关于这个关键的人偶在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
假面骑士龙骑系列播放的时候,并不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大概,是从前年开始一直到去年。如果是这样,那么可以肯定淳到那个时间点为止都还健康的活着。
因为冬树也有证明过,所以我确信淳还平安无事的活着,而发现新的情境证据对这件事显然是个好消息。
我又往纸提袋里找了一下,这样子里面就没有放其他他的东西了。我让软胶人偶站立在地板上,然后把其他的所有东西放回袋子里。
终于要开始检查包包了。
(想要得到日记或名片说不定太勉强了,但是如果最少能够找到手册的话,那就能成称为贵重线索。那么接下来就是上面写有行动电话认证密码的纸。就从这里开始……)
一边期待着各种收获,我一边把锁打开,然后拉开拉链。
但包包里的东西,跟刚刚的内容完全成对比,里面只放了最小限度.99lib?的物品。
首先让我停下目光的,是个用黄布缝制的小布包。这给我“因为是重要的东西所以被这么放着”的感觉。于是我先把小布包拿在手上,然后打开这个袋子,倒过来摇摇看。
盯着掉在左手上的东西,我轻轻叫了一声。
布包里的东西虽然只是手表跟戒指,但果然不是一般的牌子。
我稍微检查一下手表,这是JAEGER-LECOULRE的反转表。这是表身本体的正面跟背面可以直接转一圈的型号,而且表带是由董鱼皮革制成的,表面边缘还散乱装饰着着钻石跟红宝石。
而戒指这边则是一目了然。这是BVLGARI的戒指。
金子做成的戒指上头没有使用爪座。而是直接在上面镶嵌了钻石。钻石的太小轻轻松松就超过一克拉了吧!
我现在已经没有考虑价钱多寡的心情了。轻轻地摇了摇头后,就把这些东西放回袋子里。下一个出现的东西,是个白色纸袋。这是根据医师处方笺贩售的药袋。上面写着“内用药”,这行字的下方用笔写着“辻好江小姐”三个字。我开始兴奋起来。我的确就是辻好江吧!
在名字下面写的字,是药的用法,要服用的药锭跟药水的数量的详细记录。全部总共有三种药,会是治疗什么疾病的药品呢?我就只有这点不清楚的。
而且这些字的下方还写着日期。时间是平戍十六年九周十一日,就是在三个周之前。从手拿起来的重量来看,里面好像遗留着很多药。
药袋最下方印有“兔子药局”的字样,上面的地址是“宇都宫市西原四—三”。
(宇都宫……?也就是说,这里是欐木县吗?)
我抬头望着天花板,陷入思考。
虽然我理所当然是知道宇都宫市这个都市,但很快就察觉到这不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这个证据来自于。我没有宇都宫市的具体知识。大概只知道这是欐木县的县政府所在地,饺子是这边的名产。我对它的认识真的就只有这样子的程度。
我醒过来之后,我觉得自己现在的住址是东京的某个地区。虽然这是突如其来的直觉,却也意外地不能等闲视之。因为如果是在东京的话,举例来说,只要说到在池袋跟新宿的吵杂人群中漫步的记忆,那片景象就会从一片模糊当中慢慢地浮现出来。
我试着再往旁边找找,发现了布制的钱包跟零钱袋,它们颜色是红色的,都是从百元商店里就可以买到的、真正的便宜货。
钱包里放了七万八千圃左右的纸钞。这可以说是一笔大钱,也能够说不是一笔大钱,里面没有卡片跟收据。虽然我并没有连零钱包郡看过,但因为它的体积还满小的,总之我就先收到牛仔裤口袋里吧!
接下来出现的是一条手帕、自动两色原子笔、跟折叠式的梳子。说不定这是之前用这个包包时顺手带走的物,然后就保持原样地留了下来……
包包里面的东西这样就没了。
(结果,还是没有手册之类的!说不定手机里会记录着像行事历跟熟人的电话号吗等等的线索。啊啊,实在好烦啊!如果我可以想出那四个数字的密码,就能够一口气掌握住记录在手机里的情报了。)
就在我咋舌时,我也同时用手检查着包包侧边的的内袋下面,此时我的指尖突然摸到一块硬物。
用食指跟中指将它夹起来一看,这个硬物居然是保险证。那个坚硬的触感是卡片盒。
保险证是一张水蓝色的纸。最上面有着“健康保险被保险者证”几个字,被保险人的名字是“辻好江”,性别是“女性”。
这些都是我老早就知道的事情。我很快就看向住址那一櫊。然后就只有这里是用手写的黑色文字写着,“宇都宫市西花园三—三—五〇六”。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自己的地址了。)
我心中涌现一股高兴的感觉。
可是这种感觉,就只出现了这么一瞬间就立刻转变成失望了。因为我看到后面“五〇六”这一个数字。
虽然不能立刻就断定,但是这个“西花园二一二”指的地方,我想恐怕就是这栋公寓,也就是指东城heights这里吧!上面写的就是东城heights“五〇六号室”。被记戴在保险证上的,就是我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的地址。事情完全没有任何的进展。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然后继续往地址的下方看下去。下一个栏位是“工作地点”。因为是社会保险相关的证件才会有这个栏位吧!这栏里,登记了宇都宫市内的其他住址,公司名称是“下野兴业株式会社”。因为“下野”是欐木的旧称,所以也没有线索可以得知这家公司到底经营些什么业务。
(……这就没办法了!就只清楚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已,不过我想这也不能算是没有收获。)
我如此自我安慰着。
(而且,虽然这些线索真的是有点少。但还是让我找到了一些方法。像是用假声打电话到这家叫做下野兴业的公司去,然后去询问关于这名叫辻好江的职员这个方法。)
做为检查保险证的收尾,我不经意地把视线朝着刚刚跳过去的栏位扫去。那个栏位是“出生年月日”,上面记戴的日期是“昭和四十四年六月六日”。
“咦咦?这不是在开玩笑吧?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不由自主地出声说话。
昭和四十四年,是西元一九六九年。也就是说我今年是三十五岁。
我不可能会是三十五岁这个年龄。不管再怎么把个人基本资料连根拔起地遗忘也好。我好歹也还记得这种程度的事情。这个年龄确实跟我的年龄相差了十岁以上。
这也就是说,“我不是辻好江这个人”。这里出现的证件是别人的保险证。可以很清楚推测出我在冬树面前使用着假名,然后伪装成为其他女人。
这就像我脚边的地面,一口气崩落的感觉。
这么说起来,我实在是无法喜欢“六月六日”这个生回,虽然在做姓名占卜的时候,一开始看到三个六被排在一起,让我呆了一下,但我以为这个反应是因为六月六日是被俗称为“恶魔之子诞生的日子”。话说回来了。这种说法的根据是出自默示录吧!感觉上好像是在老旧的惊悚电影里曾经听过这样的内容。
(嗯,看来那应该因为是跟自己真正的生日不同的缘故。虽然是怎样都好……那么这个叫做辻好江的女人,到底又是谁呢?为什么我会用这个人的名字欺瞒其他人呢……?)
突然间,我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在白日梦里出现,小刀突进他磡腹的男人。刺杀他的不是其他人,就是我自己。
(那个时候虽然是这个男人……但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我说不定选杀了其他人。)我感觉到到背上窜起一阵恶寒。
(我该不会夺走了自己亲手杀害的女人保险证,然后伪装成她本人生活着。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啦……)
这个99lib?时候,我突然近距离的,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那个,请问一下。你在这里干嘛?”
PM 5:11 Dec.24
PM 11:36 Sep.13
“喂,你在看什么书啊?”
面向笔记型电脑的冬树,这么地问着我。
“咦?啊,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书喔!”
我在床头的墙壁旁堆起了两人份的枕头,然后背就靠在这两个枕头上。在背后什么东西都没靠着的状态下长时间坐着的话,我的腰就会开始痛起来。虽然我也觉得这是没有啥魅力的姿势,似是如果一天到晚都装模作样的话。身体可是会受不了的。
“因为它放在行李当中,所以我就拿出来随意看看了。因为你一开始整理目记。就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结束。那样子我会很无聊,所以我就带来看了。”
“……嗯。”冬树微微地把头点了一下。虽然已经是九月中旬了,但还是一直维持着炎热的天气。所以。他的服装好像也就一直保持着T恤跟短裤的样子。
“那个,该不会是……你的秘密呢?”
“咦咦?”
我突然呆了一下。
“为什么你会想到这种事情呢?”
“因为,这本书的封面包着书套啊!”
“……啊啊,什么嘛!”
真是让我白白吓了一跳。冬树坐在办公家俱椅上,只有脸朝着这个方向,然后双眼带着像是在恶作嘲似的眼神笑着。“这本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秘密。你看,就是这样。”
我把书套拿掉,让他看到里面的封面。
“是‘姓名鉴定入门’啊……嘿,所谓的姓名鉴定这东西,换句话说,就是姓名占卜的占卜吧?”
“看起来是这样呢!”
“你还真是看了本有趣的书呢!待会有机会的话,也帮我算算看好吗?”
“嗯,好啊!这样的话,你就在适当的地方结束,然后过来吧!”
“结束是……啊啊,你是说这件事情吗?这种事情,就算,一口气整理个两三天的份量也是可以的。那么,你稍微等我一下……”
冬树的手稍微拿开放进左耳的耳机,之后就按下录音笔的录音播放键。
这个,是他在每一天要结束时都会做的功课。他常常把挂在脖子上的录音笔里储存的声音记录,直接输入电脑里面。就如同他本人所说的。他好像也曾经有过整理两天份录音档的情况,虽然是非常罕见的情形,但他几乎都把当天的份量当天就做完了。他的性格真的是非常认真呢!
(前向性,健忘……嗯!他的症状的确是这样的名字吧!)
一边听着他轻快地打着键盘的声音,我开始思考着。
(从江藤那里听来的,也就只有这个病名跟非常简单的症状说明而已。哼哼哼,我也真是随便啊!在除了这些之外其他资讯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接受了辅助者的工作。下次如果再见到他,果然还是要再向请教他稍微更详细的事情吧!嗯,这样做说不定也很好……)
我把书合起来,远远地望着冬树的侧脸跟他手指轻快的移动。
(没办法累积记忆这件事情也就代表着……到底那种症状会让他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也因为年龄的缘故,最近忘记刚看过东西的倾向开始变得严重起来。因为有什么必要的东西而走到厨房一趟,结果到了却想不起自己是为了拿什么东西过来的。这种情况也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是,冬树的病情是完全不同程度的东西。他常常会因为精神不能集中的缘故。只要经过五分钟到十分钟,他脑子里看过什么、听过什么等记忆就云消雾散了。这点对于待在他身边的我来说。实际的感觉是非常清楚的。
跟他在一超生活之后让我最为讶异的,就是冬树的天性非常开朗。一直到江藤安排我们见面之前。我一直觉得他会是个性格更加灰暗的人。但是在接触他那天真的笑容,然后听着他那并不是为了取悦他人而讲的笑话后,我的心情才变得安稳下来。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冬树,他在同一天里,还是会以相当多的次数,用宛如他人的阴郁眼神盯着我。这么说也许不是很恰当,因为这都是他在进入重置时才会这样的。我发现这种事情如果能够好好应对的话。他立刻就会回复原来的表情,有时候应对失败了,他也会因此而感到不安。虽然最近因为他已经习惯我了,所以几乎不会发生这种问题,但是当他陷入恐慌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棘手。
(如果我跟他处在相同的立场上,我完全没有能够保持正常的自信。我的脑子肯定会变得很奇怪的。)
当我一边思考着这件事情,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冬树时。他的双手从电墙键盘上挪开,把录音机也关掉后,他朝着我这边看过来。
“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能不能请你把脸转到另一个方向去呢?”
“咦?啊啊,我知道了。”
这就跟平常一样。就像是为了不让输入的日记被谁给窜改似的,所以他好像要把密码输入进去的样子。从我坐着的角度来看,是绝对没办法分辨冬树到底按了那个按键的。虽然我觉得他不需要神经质到这种程度,但是我完全没有试着要反抗他。我立刻就照他的话那么做了。
把笔记型电脑的电源关掉之后,冬树越身,慢慢往我这里走过来。
但是,他在走到离床还有点远的地方,突然靠着两三步的助跑,一口气跳到离天花板很近的高度,然后就这个样子,在空中改变姿势,往我左边一屁股坐下。因为他的行动出乎我意料,让我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让你久等了。”
“你别开这种玩笑了!这不就跟小孩子一样了吗!”
在他肌肉隆隆的肩膀上,我握拳一下一下地打下去。“好、好痛!别这样,别这样了……”
语尾的声音微弱得几乎消失了。
我突然警觉起来。赶忙看着冬树的眼睛,果然是这样,在他眼睛深处像是很不安似的晃动着。虽然脸还是在笑着,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连自己为什么在笑都没办法理解了。
这就是重置,特别是在他结束一个工作的时候,会有更高的发作频率。他的脑子现在正为了从周围的情况推理出自身所处的立场,而死命的工作着。
在这种情况里,保持沉默是会有危险的。得要用亲近到过分的语气跟他说话,冬树才能够安心。虽然笑脸是最不会有问题的。但偶尔用像般若恶鬼似的表情叱责着他的话。也是不会有问题的。
“我说,要给你做姓名占卜。”
“让你,做姓名占卜……”
“对,只是,因为我还在学,如果没有说明书在旁边做指引的话,我做不到。”
“嘿,原来是这样啊!你有这种藏起来的技巧啊!”
他眼中不安的神色消失了,我也打从内心感到松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有趣啊!那么,请你一定要……”
他这么说着,就移动身体,一副想要离开床上的样子。
我知道他的想法。因为他把录音笔放在书桌上面。所以他打算去把它拿来。“你稍微等一下。”
我伸出左手,抓住了冬树的右手。
“咦……?”
“我刚刚不是讲过吗?,我还是个初学者呢!从现在起我会好好学。所以这次就不要留下记录吧!”
“啊啊。好啊!不过,有点可惜呢……”
“就算你不用那么急也没关系啊,夜晚还很长呢!”
我努力地发出撒娇似的声音。“我,会一~~直待在这里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喔!会让有你能够写完目记的时间的。”
“我,在写日记……?”就连这个,他都已经忘记了。
“我都已经等得有点累了呢!所以在占卜之前……”
两人的视线互相交缠着。接下来,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冬树的视线左右移动,露出像是在找什么的眼神。
“你怎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这里没有面具吗?”
在做爱的时候,虽然不可能总是如此。但只要像在夜里、或着是他累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冬树就会想要戴上面具。因为他担心着醒过来之后的事情。
“没有这种必要唷!我不是说过要帮你占卜吗?所以不可能就这样睡着呢!”
“啊啊,你这么说也对呢!”
冬树点了头。
虽然只是为了打发空闲而随手带着、单纯被翻开的书,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功能。在做爱的时候,我果然还是想要一直看着他的脸。
冬树先抓起我的左手,由小指开始依序含进他的嘴巴里。这就像是,我爱抚他阴茎的样子。
五根手指全都被他含进嘴里后,接下来,他开始舔起我的左手腕。他的舌头很热,而且感觉上有点粗糙。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很痒,但是很快地就这种痒的感觉就转变为极上的快感。
“……等、等等,你快放开啦!别老是舔那里啦!”
虽然我非常喜欢手跟手腕的地方被爱抚,但是冬树却只是固执地进攻我左边的手腕。这种快感实在太过强烈了,我扭动着身体逃开。
“真是的,你真是个爱恶作剧的小孩子呢!我可要处罚你啰!”
我故意把眉毛拾得高高的。但是扮出这种表情时却让我原本快忍住的笑又笑出来,我往冬树的身体抱了过去。
第九章
01
受到这出其不意惊吓的冲击,我小声地惊叫起来。我马上就转过身子。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件玫瑰粉红的方格裙跟被紫色的长丝袜包住的双脚。“……你别这么大声好吗?被吓到的人可是我喔!”
头上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虽然这肯定是女性的声音,但是她的嗓音低沉,而且语气也很男性化。
我慢慢抬头往上看。
她身上穿的是EL的羊毛套装。因为有白色的车边,所以我立刻就知道了。在套装里面她穿着有船形领的白色女用衬衫。外面还套了一件灰色的短外套。
可以隐约地看到她胸口挂着金项链。
然后,在这些东西的上方。
……这是一张我完全没见过的脸。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就算是看到无可取代的朋友,说不定也没办法分辨出来。
她的脸长得满细长的,额头很宽,尖尖的下巴。细长的眼睛用眼影跟腮红做强调,还浓浓地上了一层珍珠色的口红。口红是跟套装一分不差的相同色调。虽然她的轮郭深得不像是日本人,但这是一张不管那里都不会让人觉得丑的漂亮脸蛋。
烫成螺旋卷的头发一直延伸到肩膀下方。她的耳朵上挂着金耳环。右手拿的是EL的手提袋。这副打扮真的是连一丝丝的缺陷都没有。
“你干嘛直盯着我看啊?”
女人这么问我。“咦……没有,没什么啦!那是没啥意义的事情啦!”
我慌慌张张把保险证塞到袋子里。
把袋子拉链拉上,藏到背后之后,我才又转身面对着这个女人。
“总之,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呢!”
女人的嘴角旁浮现出微笑。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完全没有笑容。她露出像是射出箭似的视线,俯视着我。
“都已经有半年没见面了呢!我可是从来都没想过会在今天遇到你。所谓的上天指引,就是指这种事情吧!”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是敌人……?还是说。会是意外的同伴呢?)
我拚命地想要找出“现在”这个不认识的女人跟自己的关系。
从她跟我说话的态度来看,与其说是亲近,倒不如说是狂妄自大。她的态度里甚至让我感觉到敌意。虽然这全都是我的直觉,但她看起来并不是受到欢迎的客人。
还有另一个让我觉得困扰的事情。为了让对话能够圆滑地进行下去,就需要知道对方的年龄,但是就因为她上了完美的妆,所以就算是同性别的我,也没办法去推测出她到底几岁了。(就算是这样……嗯,我觉得她应该有三十五、六岁左右吧?)
就在下一秒,我呆住了。三十五岁,这个年萤就跟先前保险证上所记戴的出生年月日完全相同。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人就是真正的辻好江……?所以,她才会有这个房间的钥匙吧?)
“那、那个……”我欲言又止地开了口,“什么事?”
“你是怎么进到这个房间的?”
“你说我怎么进来的……?”
修剪得细长的眉毛稍微往中间靠拢。“所以说,那个,我想我应该有锁门才对……”
“什么啊,原来是这种小事啊!”
女人用鼻子笑着。
“门完全没有上锁喔!虽然没有按门铃是我的不对。”
“咦?啊啊,是。是这个样子的啊!”
如果是这样,说不定我把门就这样开着直接就进来了。因为我刚刚满脑子全都是淳的事情。可是,这个女人还是有可能就是辻好江。
“在这么狭小难遗的地方,就算想说话也没办法说。我们到宽一点的地方去吧!”
“啊。是……过知道了。”我被她催促着站起身子。
把包包往衣橱里面一放就出来了。那软胶人偶我则把它放到牛仔裤的口袋里面。因为就算是一秒钟我也不想要离开这个东西。
当我跟她站在一起时让我感到惊讶,原因就是这个女人的身高。虽然从坐姿往上看时,我觉得她应该长得很高,跟我的身高大概有十公分以上的差距。她应该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吧?
她的体格非常匀称,胸部膨大丰满的程度,让我相当羡慕。
我关上拉门,往寝室前进。虽然两个人面对面坐下,但是坐垫却只有一个。没办法,就把坐垫拿给客人用吧!我在木制地板上保持正坐地坐下。我感觉到地板的冰冷透过牛伃裤传了过来。女人在坐垫上两脚交叉,盘腿而坐,一点想要客气的举动都没有。
“我希望你能去开一下暖气。”
“啊……好的,我马上去。”
我站起来,按下电暖器的开关。
“喂,你没有烟灰缸吗?”
“咦?那个,请稍微等一等。”
我就这样站着,然后在房间里四处来回张望着,但不管是那里都没有烟灰缸。我正想用厨房的盘子还是杯子来稍微应应急,而往门的方向前进时,“没有的话,就不用了。我会忍耐的。”
“……对不起”
在稍微行个礼之后,我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
“话说回来了,这还真是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呢!”
隐意地往室内环视一周之后,女人很讶异地说着。
“就算是租的房子也好,也稍微有点太空了吧!”
我的确是有听到,她说“租的房子”。就跟我所想像的一样,看起来我原本的住处好像是在别的地方。
(不过,虽然是这么说,也不能就问她“我家在那里?”这种话……)
“喂。你为什么不问呢?”
“咦……?”
我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女人是能够读取别人的心思吗?
“那个,你指的是什么事情?”
首先,我先试着确认一下。
“我为什么能够找到你住的地方这件事情,你应该不会不想知道吧?”
又一次,我保持着沉默。在不晓得对方意图的情况下,我也没办法加以对应。
女人就这样直盯着我看,像是焦躁起来似地用拳头敲着地板,伴随着碰的一声跟着暖风扇一起点火之后。
“如果我不先讲清楚的话,就没办法开始吧?就让我告诉你吧!因为江藤他打电话过来了。”
“江藤先生是?”
“ryuumonngumi的江藤荣,你认识他吧!”
“啊!那么,是那个……”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行动电话的液晶画面。
伴随着表示来电的画面,确实是出现了“江藤荣”这三个字。现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那时候打电话到我手机那个男人的朋友。“ryuumonngumi”是跟柴木组还有“matsuyoshigai”一样,都是暴力集团组织的名字没错。
“你啊,还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呢!”
“好大的胆子……?”
“因为,不是这样吗?就算江藤打了确认的电话过来,你不仅干脆就没接,甚至到最后还直接把电源关掉。江藤这家伙可是气炸了呢!在宇都宫这一带背叛ryuumonngumi的话,会遭到什么样的处置,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并没有打算背叛之类的想法啊……”
无论如何,除了暧昧地使用言语来加以混淆之外,我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虽然事情我只听到个大概而已,但这次计划只有几个人策划出来的。以组长为首,ryuumonngumi的主要成员们,每个都假装有事,在昨天黄昏的时候就到关西去了。当然,江藤也包括在内。所以在没有其他的方法可行的情况下,才会想到打电话到我这里来吧!他虽然有安排最低限度的监视人,但是派不上用场的程度实在是让人叹息到连讲都不想讲了。”
(监视看到底是……?)
听到她这么一讲,我回想起来的,就是先前那个变装成圣诞老人的那个老人。一直到刚刚,我还觉得这个人物会不会就是“江藤荣”,看样子是我猜错了。这个人物就只是担任单纯的监视人这个角色而已。
(老人他看到从公寓跑出来的我后,还叱责我“最少,应该要缠着他到六点之后吧?”这么说来……我被赋与的任务,就是到那个时间之前,把冬树留在那个房间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跟他做爱并且用酒灌醉他,让他对时间,甚至对季节也产生错觉。)
虽然ryuumonngumi的目的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我还是从这里稍微适当地跟她对话吧!“从刚才,我就一直非常在意一点……”
女人的脸扭曲起来:“你今天说话还真是有礼貌啊,就好像那里有问题似的。”
“咦?没有啦,那个,这个是因为……”
虽然想要说些什么来解释,可是我还是说不出话来。是因为彼此的年龄差距太多吗?还是说没办法像朋友之间说话的关系呢?
所谓的“身分”,也就是人格。丧失了人格的我,我想一定正用着跟以前不同、宛如他人的语气跟表情,跟其他人相处。
“果然,那是你做的好事吧?”
“咦……?”听到她突然单刀直入的问,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好事,是指什么啊……?”
“就是六月三十三日那件事啊!”
我搞不懂,应该说不可能弄得懂。被她这么一讲,就有一股不容我辩解的气氛传递过来,让我的胸口开始感到痛苦起来。
看到我什么话都没说,她轻轻摇头后,女人大声的“啧”了一声。“他死得还真惨啊!不就是那件事情吗!我要跟你谈的就是makio被杀的这件事啊!”
“被杀啊,那个,这个,那个叫做makio的人又是……?”
“你打算一直装傻下去吗!”
女人大喊着,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剧烈改变,她的眼中散发出强烈的憎恨。就因为她是美人,所以反而更加可怕。
“在今年六月二十三日晚上,鹿沼市内某间汽车旅馆的浴室里,makio被杀了了!被人用狩猎小刀刺向左边的侧腹呢!”
(浴室跟、狩猎、小刀……)
我回想起我最先看到的白日梦。
这样子就可以知道,那个墙壁上贴着花图案瓷砖的地方就是浴室。然后有着木制大握柄的小刀,做为猎师处理猎物的工具来说,真的是最恰当的工具。
(……没错,这个女人现在说的事情,就是我在那个时候回想起来的、记忆中的场景。连现场陈设都是一致的。然后,刺杀他的人,就是我……)
02
“在做为凶器的小刀上,毫无疑问地正是你的指纹。不,除了你的指纹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你能够瞒过警察的眼睛,我可不会被你骗过去的喔!”
“指、指纹……?”
女人接下来又接连说出冲击性的内容。
我发现我的立场已经被逼到绝境了。如果再继续沉默下去,我肯定会被认为是凶手而没有挽回的机会。如果不再早一点提出辩解的话,就会陷入极其糟糕的事态。虽然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到底该说些什么、还有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总之在脑子一片混乱的情况下,我还是开口说话了。
“……你、你到底是谁啊?我可不认识什么叫做makio的人啊!!”
说出目的,居然是这种连自己都觉得难为情的幼稚台词。女人嘴唇一歪,把我当做傻瓜似的笑了起来。
“真是的,你说谎还真是不会脸红啊……被这种女人杀掉,他也还真是死不暝目呢!嗯,好吧!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再重新再告诉你吧。我的名字是奈、津、美。你想起来了吗?你所杀害的男人是,朝、原。makio啊!”
她虽然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给我听,但是我听完了果然还是不记得。“如果又打算把关系撇得一干三净的话,就让你看看吧!”
这么说bbr>完后,这女人突然开始解开套装前面的钮扣。
(她到、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在我发呆地看着她的时候,女人已经把总数共有六个钮扣的上半部分解开了,然后把原本挂在脖子上的金项炼拿在手上。
“喏,你看,这就是makio的脸。”
她立刻朝我递了过来。
仔细一看,链子的前端连着一个小盒子。这是小盒项炼。在椭圆形的容器里,放着男性的半身照。
从他额头皱纹紧密的状态跟稍微有点空虚、只剩下后半圈的头发来看。他的年龄应该是五十岁的后半吧?
被腮线扩大的轮廓、粗厚的眉毛跟大大的鼻子给人充满精力的印象、戴着有点浅色的眼镜。在眼镜后面睁得圆圆的眼睛正直瞪着相机。
他穿着蓝色的西装跟变形虫花纹的领带。西装的左襟上面挂着一个梯形的胸章。
(这张,脸……等等?)
我的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沉重痛苦的不快感。这说不定是身体在表现着拒绝的反应。而且就在我紧盯着看的时候,鼻子前面开始飘散着白烟似的东西。我再一次有了预感。我咬紧牙关,无论如何都要对抵抗这袭击过来的某种东西。“你不要说你不知道啊!”
把小盒子推到我鼻子下面后,奈津美这么说着。“因为我们三个人一起上床,可不是五次还是十次的程度而已呢!”
(三个人……上床?)
这句话就像扳机一样。我视野里一切事物,一瞬间全都被白色的大雾完全覆盖。我心想这下糟了,如果变成这样的话,就只能选择随波逐流了。……自雾的深处,可以听到女人的呻吟声。
看起来,那是我自己的呻吟声。
我以四吱趴在地板上的姿势,激烈又大声地叫起来。
因为粗大坚硬的阴茎,从我的背后插了进来。或浅、或深,然后朝着左右戳刺,阴道的内壁正被蹂躏着。
做这件事情的同时,还有另一根肉棒塞住我的嘴巴。这边也是连一丝留情的想法都没有,猛力在我口中来回抽插,而且还侵入我的喉咙深处。
口水沿着下巴流下,我悲惨地呼叫着。但是,在这种屈辱的体位,前后都被这么羞耻地凌辱着,却开始涌现出猛烈的快感。我的身体就像是开始燃烧似地热了起来。最后,高潮即将到来。我的背脊不断起伏,全身开始不断抖动着。无法忍受住高潮的情况下,我把含着的阴茎吐了出来。“……怎么了,你已经没办法忍耐了吗?还真是淫荡啊!”
被我口交的男人笑着这么说,原地就这样蹲下来。
男人的脸一直低到我眼睛的高度。虽然没有戴上眼镜,但跟刚刚的相片是同一张脸。
“你就更加痛苦吧!更加地被弄脏吧!然后憎恨我吧!这样的话,抱你的乐趣也会增加好几倍呢!”
我虽然察觉到这毫无理由的话语中有着强烈反差,但很快地这种想法就被放到一边,因为我身体深处开始涌出一股漩涡,变得要自己摆动腰部了。
“很好,就是这个样子。你看,要好好看着自己被侵犯的地方啊!”
男人紧抓住我的头发,粗暴地往正后方扯去。
侵犯着我的长相,突然跳进我的视野里。
(啊!这张脸是……)
这么叫着的是,现在我的意识。从我的背后用阴茎突剌着我的,竟然是在公寓房间里出现的女人……
(不,不、不对。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对了,我知道了!)
就在心里大叫的时候,周围的白色烟雾开始移动起来。
白色雾气在一瞬之间消失无踪。然后,回到现实的视野里,我的眼前坐着的人,一点都没错。她就是在我白日梦里侵犯着我的人。
(这家伙,真的是男人吗?)
声音的低沉也好、语气的无礼也好,然后是身体的高度,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是理所当然了。这样我也可以接受她年龄看不出来的事情。那丰满的胸部,一定是注入硅胶或什么之类做出来的人造物没错。
朝原makio,是个双性恋者。
“我知道,你憎恨着他。”
被叫做“奈津美”的“这个人物”继续说下去。?所谓的“奈津美”这个名字,一定是在第三性公关店里被称呼的花名吧!
“让你堕落地狱的罪魁祸首,实际上就是makio啊!事情一开始,用债务将你的手脚紧紧绷绑起来,假装为你着想地边说边靠近,然后就把你的双腿打开。把处女的身体用超乎想像的高价卖给其他人是他拿手功夫里最为擅长的。原本。就是因为makio似乎很中意你,所以他才会在这之后,让你称为自己的女人。嗯,事实就跟我一样呢!”
我好不容易才忍下来“这么说的你,明明就是个男人”这甸话。
“你绝对是憎恨着makio。就算身体非常高兴地接受他,但是在你心里还是拚命一直拒绝着。虽然他想说你应该不会有下手的胆量而轻视小看着你,但看来他的看法还是稍微有点天真呢!”
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听到她说到这里,我又开始产生了异变。
在这之前,不管再怎么回想都回想不起来的、那个自日梦中浴室的场景,不知为何的,现在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
自己握着小刀所突剌的对象,没有错,就是喇才的男人。也就是,相片里主角朝原makio。
我意识到全身发出声音地开始发抖。
“无论如何对你来说,要杀死makio的动机实在是太过充足了。警察大概不知道这些事实。所以才会在一开始虽然对你抱持着怀疑,但最后却用有头无尾的形式把你释放。对我来说,这样反而是个好机会。你如果被警察抓住的话,我反而会觉得很困扰呢!”
她双眼里隐藏着强烈的光芒。她的语气里虽然依旧平淡,但是我知道她正异常兴奋。
“从那时开始,我真的是很辛苦喔!为了把你找出来,我牺牲了一切。也花了相当多的钱喔!不过就算是这样,你还真的是很精明呢!在两国的商务旅馆里,我就在只差一点点的地方被你逃掉了,虽然我觉得你一定发觉了这件事,但是在那背后穿针引线的人,就是我喔!结果没想到你就这样离开柬京都,而且还藏在这种地方。”
我稍微可以察觉到整件事情的全貌了。我现在所在的房间会这样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全部都是因为“这个人物的关系”啊!就是因为被追赶到尽头、遭遇到危险的待遇,所以我就带着身上穿的东西,在这里待了下来。我拥有的东西那里面的“一点豪华主义”的不自然感,这样想的话就消失了。
“不过,直到今天见到你时,我还是半信半疑的。就算你杀人动机再怎么地充分也好,我想你应该也没有这种胆子。但是,实际上我跟你试着对话过之后。我反而开始确切相信。不管我再怎么大声地叫你是个杀人凶手,你就连一句话也没有否认。你是没办法否认吧?虽然我没有杀过人的经验,但如果实际下手的话,这种罪恶感应该不是普通的重吧!在我的面前,你如果没有说谎的话就别点头吧!”
“这、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我绝对没有做!”虽然我打算干脆地否定,但是却这句话却说不出目。因为紧握住沾满血的小刀,这种触感再次在我手中苏醒,让我变得发不出声音来。
奈津美把她手提袋的拉链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细长物体。
一开始,我并不晓得那个是什么东西。但在几秒钟之后。我却恐惧地发抖。因为那个黑色的物体是一个皮革制造的容器。附在上面的皮革环被打开来。被天花板的灯光这么一照,银色的刀刃绽放出冷冽的光芒。“makio所感觉到的、那种相同的痛苦……我也要让你尝尝!”
就在话说完的一瞬间,奈津美也跟着把狩猎小刀刺99lib?过来。
如果是完全出其不意的攻击,一定被她稳稳地刺中了吧?但却因为有着短暂前置时间的关系,让我有时间把身体往后一仰,好不容易才把这一开始的攻击闪避掉。
但是,这个做法说不定是对方所想出来的计策。
因为她立刻就骑在我仰躺下去的身体上。
我可以看见她眼睛里布满血丝,并且开始磨起牙齿、露出像鬼一样的表情。奈津美重新反手握住小刀,并且高高地往上举起。
(……糟了!我会被杀!)
就在我用尽全力把身体往右边扭开的瞬间,她一口气把小刀刺下。
在我耳朵旁边。听到“喀”地一声钝重的声音。我吓呆了,再一次转过头来看,小刀的刀尖正刺在木制地板上面。
看样子刺得非常深,奈津美用两手使力把小刀往后拔。正因为如此,我身体左半边的压力变轻了。
(松开了……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两手往她高大的身躯推去。
奈津美发出惨叫声,往地板的方向倒去。我拚命站起来,正准备就这样走到房间外面。
但是,到了门前的时候,我突然停下脚步。
因为背后的情况很奇怪。她正大声地号泣着。而且,她没有做出站起来追赶的动作。我把手放到门把,非常害怕地往后面转头看去。
“啊……糟、糟糕了!”
就在房间差不多是正中央的地方,小刀还刺在地板上面。然后,在刀子的周围,正飞散着红色的液体。是血!
奈津美就坐在那里,虽然用右手把左手腕给压住了,但是血正从她的手指跟手指之间涌出滴落。
这一瞬间,我虽然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看到小刀的刀刃上附着血液之后,我才多多少少能够掌握住现在的情况。看样子被我撞开的奈津美在往右边倒下去的时候,正好被狩猎小刀的刀刃划过她的左手腕,便她受伤了。
我正准备走近的时候,“……我要杀,杀了你!我绝对,要杀了你!”
她一边这么大声吼叫着。肩膀一边气愤地抖动着,奈津美瞪视着我。
看到她这么鬼气逼人的样子,我完全没办法靠近她。我就保持着跟奈津美视线相会,用身后的手把门打开,身体往走廊移动过去。
PM 5:20 Doc.24
PM 2:34 Aug.31
在冲过微温的淋浴后,我包着浴巾回到寝室,昏暗的房间当中,冬树正看着电视。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电视是最让我困扰的东西。
过着普通生活的时间里,就算发生了重置。只要我没有做出奇怪举动,就不需要担心他的态度会突然转变。
但是,如果在他正当沉迷于电视画面时,突然发现我的存在,冬树就会采取露骨的警戒态度。根据情况有时也会出声喝止。
就是因为发生过这种事情,所以我才会觉得这的确是非常麻烦的疾病。虽然在手机的待机画面确认过我的脸之后,很快地就会变回原本的他,但是在严重的时候,在一个小时当中也会遭到他两、三次同样的对待。
冬树想要有录影机这件事至今已经跟我提过好几次了,但我一直持续地拒绝他。举例来说,只要有一个在这个月被播放的径赛百公尺决赛的录影,他就算是十次也好二十次也罢,每次看都能够非常地兴奋开心。虽然这对冬树来说是杀时间的最佳道具,但是一旁的我一定是无法忍耐的。
看到我进入寝室,就如同我想的一样,他的表情僵硬起来,用着像是评价似的眼光来回地看着我。
“啊啊,好清爽啊!被冬树充分爱过之后的冲澡,是最棒的呢!”
随着我回以满脸笑容,他眼中的警戒之色消失了。真的是。要习惯到这种程度也是非常辛苦的事。
“你也去洗个澡,怎样?”
“……嗯,就这么做吧?”
他身上就只穿着一件拳击短裤。实在是让人着迷的结实肉体呢!
操作着右手的遥控器,冬树一个接着一个地寻找着在广告时间带的频道。
他总是这个样子呢!
因为记忆有障碍的关系,所以他对戏剧类的节目会觉得非常棘手。因为长时间观看时,他就会变得不了解故事跟人际关系之间的互动,而且脑子变得开始混乱起来。
在没有他喜欢的运动转播跟音乐节目的时候,他最着迷的东西就是商业广告了。跟我们正常人不同,因为每次看全部都是第一次看的东西,所以的确是非常的有趣呢!
好仕即时料理的广告后面,是麦当劳的麦香鸡,好仕黑豆可可亚。在歪斗秀的主持人登场时,他马上就换下一个频道,接着是花王泡澡剂的广告……
无边无际,在一旁陪着看的我已经觉得累了。
我伸手过去,轻轻地把遥控器从他手上拿走。冬树一瞬间出现像是困扰似的表情,但是不管再怎么喜欢,商业广告这种影片,毕竟不是能看到它有结束的东西。
我强行压着他那上半身赤裸的身体到床上去。他“啊”地小声叫起来的时候,实在是非常可爱。我真的不希望他去冲澡,因为冬树的汗味中包含着某种特别的、像是熟透的水果似的香味。
在嗅着这种香味的时候,我很快就会变得没有办法忍耐,于是跟他再一次地两唇相接。舌头跟舌头彼此交缠,在充分地品味了唾液的甜美之后,我的心情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虽然我想再跟他做一次爱,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是很勉强的。除了时间很短之外,宗旨之就是因为年轻,所以他往往是还不保留地突刺着。直到射精之前,这对我来说是完美的被侵犯气氛。像这样体无完肤地品尝他的年轻,真的是至高无上的体验。
虽然八月在今天就要结束了,但是猛烈的暑气还是持续发威。不过,在有空调的室内是很凉快的。“我有些问题想问你,好吗?”
头靠在他的右手上,我这么说着。“嗯……?”
“虽然,我想问你看看……那个,如果会惹你生气的话就不用了。”
“你别说这种奇怪的话。没问题的,我不会生气的。”
“那么,我要问啰!在你变得没办法蓄积记忆之前的最后记忆,到底是什么呢?这让我非常在意呢!”
“……啊啊,这种事情啊!像这种程度的事情,我没有理由生气啊!”
冬树知道跟自己障碍相关的事情。他明明应该是没办法储存记忆的人,虽然我并不清楚他为何能够理解这件事情的理由,但是无论如何他确实是有所自觉。只是,他就只有在刚起床的时候会有不一样的状况,所以我跟他在这个房间里一起过夜时,上床之前,他一定会戴上手工制成的橡皮两具。因为他似乎就只有在陷入恐慌时的样子,是绝对不想让我看到的。
冬树微微抬头望着天花板,稍微陷入思考之后,“是,酒保吧!”
“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那是在白色衬衫上打着黑色的蝴蝶领带。用穿着黑色的围裙这种打扮。高举着扳手的酒保身影。”
“……啊啊,是这样的啊!那个人就是怨恨着你并且殴打你头部的对手吧!”
“我跟他并没有什么怨恨啊!”
“那是在那里啊?”
“我记得是在西新桥三丁固的酒吧里。从回比谷大路开始,往狭窄的小路进去的第三间店面。店的名字,我记得确实是叫做‘paruma’。生火腿等食物是里面的名菜,不过不吃也没有损失就是了。”
冬树稍微地露出雪白的牙齿。跟他询问头受伤之前的事情,我总是为他让人惊讶的记忆力咂舌不已。
“那个酒保,平常就仰赖着柴木组的鼻息生活。我听说他打算有一天要成为正式的组员。所以,就让他找到这个好机会了吧!不过,这对你来说可真是一场灾难呢!”
“不,这是我自作自受喔!在完成目标之后,心里只想着接下来要逃走,但我还是犹豫了。”
像是已经看开似的。他说话的语气也相当平淡。
在这之后,冬树把再次袭击而来的酒保殴打到昏过去,从现场逃走后,一直到在稍远地方等着龙纹组相关人士的车子,总之他总算是到达车子那里了。
但是,在这个时间点里,他的头盖骨内侧已经出现了血块。这个情况是被称之为硬膜外血肿。如果他能够早点到譬院去的话就好了,但是却因为送医的地方不适当,使得他太晚急救了。结果让脑部受伤,从此背负着深刻的障碍。
“这是意外地,让人无聊的答案吧?”
脸朝着我望过来,冬树微笑着。
“唔唔,才没这种事情呢!”
“那么,这次就轮到我问你好吗?嗯嗯……”
跟平常一样,像是在寻找些什么的眼神。
“我叫做好江,辻好江。”
“……啊啊,就是这个。我想知道的与其说是好江小姐的成长过程,倒不如说想知道跟你过去相关的事情。我应该还没有问过你吧?”
“嗯,好啊!”
虽然我微笑着点头,但是在冬树的问题里误认了两个巨大的事实。
我并不是叫做辻好江。这个是我现在正在使用的假名。名为辻好江的女人确实是存在的,但是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她,就算是从年龄来看,她跟我也有着十多岁的差距。
说到我成长过程的事情,这次也不是第一次。大概也已经有十次以上了,就是把同样的事情不断反覆的说着。只是,冬树他没有听过的记忆而已。
“嗯,该从那里说起才好呢?”
这么说完之后,我稍微沉默了一下。
会烦恼着该怎么说是假装的,因为就连说话的内容跟顺序几乎都已经固定了。都已经说给他听过七、八次了,这就跟冬树对于吴哥窟遗迹的回忆是一样的。
虽然我非常喜欢全身赤裸地抱在一起,但以慢慢说话的环境来说,那样实在是太刺激了。所以我把在床边堆成一团的浴巾拉近,披在两个人身上。
在看进他近距离看着我的漆黑瞳孔深处后,我慢慢开口说话。
“我啊,看起来虽然是这个样子,不过我跟莉卡娃娃可是同年喔!”
“莉卡娃娃……?”
“就是可换衣服人偶的莉卡娃娃。可别说‘咦?你是这种老太婆了啊?’这种话喔!虽然莉卡娃娃是在昭和四十三年发售的,但是她细微的个人资料确实被决定着呢!她的全名叫做香山莉卡,是一间叫做白桦学园的国小五年级生,金牛座O型。我从年龄到血型、星座都是跟她一模一样喔!厉害吧?”
“嘿,这个,的确是很厉害呢!”
冬树的眼睛圆睁,这当然是因为他认真地觉得惊讶着。
“虽然她就连身高是一百四十二公分,体重是三十四公斤这种数字都被公布出来,但是我的身高还有体重都跟这两个数字有非常大的不同。两边都超过了。好悲伤啊!”
在看到我夸张的扭曲着脸,冬树笑起来。跟平常一样的反应。
“因为有着这种因缘的关系,所以我非常非常想要莉卡娃娃。想要到几乎都快不能忍耐的地步了呢!最让我憧憬的东西就是‘莉卡娃娃梦幻房屋’。它被设计成是手提式的,在靠近外面的地方有两个沙发跟茶几,在里面则有门跟螺旋阶梯,然后里面有画着华丽吊灯的画。
“不过,就算我再怎么想要,我自己也很清楚是没办法得到的。因为我家里很穷呢!虽然在原本就不行的情况下试着想了好几次,但还是完全没办法买下手。
“不过,从那时候算起的四年后,因为某件事情有人买了梦幻房屋给我。但是,就在打开包装的时候,我就把梦幻房屋踩坏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察觉了话里语气的改变,冬树变得认真以对,然后,轻轻摇着头。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呢!嗯,再稍微听前面一点发生的事情后,你自然就会了解了。我出生的地方是群马县的南桥市。虽然以市为名,但这里到处都是田野。那里有一间巨大、有着吊炉的古老农舍。那就是我妈妈的老家。我真正的父亲虽然是以土木工程为业,但却在我两岁的时候,他在工地现场发生了意外而去世了,所以我们才会回到老家来。为了维持生计,母亲就在纺织工厂里工作。因为这里是‘纤维之镇’呢!不管再怎么说,老旧的房子里,因为墙壁上到处都散布着破洞,所以到了冬天,赤城地方吹过来的北风会直灌到房子里面,那真的是好冷啊!
“虽然祖母也在田里工作,但是我们的生活并不宽裕。也许你会笑说这到底是什么时代,但是对我们来说,白米饭可以算是相当奢侈的东西喔!我们平常吃的大多是像麦饭啦、还是面鱼之类的东西。啊……就算我说什么‘面鱼’,你也听不懂吧!嗯,那感觉上就像是亲手打成、再煮好的鸟龙面之类的食物吧!
“我国小三年级的时候,母亲再婚了。对方是她工作厂里的上司,虽然比母亲还要大上十多岁,但对方是第一次婚姻。也应该是如此,因为他是个极端丑陋的男人。母亲那时是三十二、三岁,虽然并不是特别美丽,但是跟我不同,肤色自而纤细,是个有张圆脸、而且看起来很可爱的人。虽然因为她太忙了,所以几乎没有陪我玩过,但是她非常温柔。所以,就在有着‘一个女人赚钱养家是非常辛苦’的弱点之下,被这么接近了吧?
“虽然这就是我第二个父亲的由来,但是我对于要叫他义父这件事情觉得非常嫌恶。因为他真的是个一无可取的家伙。”
冬树一言不发,轻轻地抱住我的肩膀。我开始有着不可思议的感觉。
从这里开始,就是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中,最为悲惨的部分。虽然也可以跳过、加以省略。但是相反地就因为我想让他知道,所以我每次都会讲出来。明明冬树应该不会记得这些东西的说……
类似的情况时常出现。说不定,是他记忆的障碍被短暂地抛开了吧!我心里变得这么暗暗期望着。
“他在前桥市内一处不错的地方有着一栋相当大的房子,而且也几乎不喝酒,除了这之外。母亲好像也很有意愿的样子,但是,这家伙是个非常喜欢女人的赌鬼。结婚之后很快就有了外遇,而且沉溺在赌博当中……我那时已经真的是完全没有办法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连工厂里的工作都辞掉了。不管有多少的资产,如果完全没有工作,从一大早就到赛车场跟赛马场去,到了晚上则带着女人到处去玩的话,钱很快地就被花光的。这个时候,不仅他的负债不断增加,就连居住的宅邸也让渡给其他人,从此之后我们就开始了在城市中稍微肮脏的公寓里,害怕着除了催讨债务的电话,还有债主把门铃按得震天价响的每一天。如果能够回到老家的话,这也还好,但是母亲再婚之后,没有一年的时间,祖母就因为生病而过世了。那里的房子跟土地已经用很便宜的价格处理掉了。所以,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回去的地方了。
“除此之外,对我来说最为不幸的是,就如同随着债务追杀而来一般,我国中二年级时的冬天。母亲突然去世了。为了抚养我,她在高崎市内的旅馆里做着招待的工作,但是却因为感冒拖得太久而转变成肺炎……那好像是……是个有着很难懂的名字的肺炎。在家里休息的第四天。因为贫穷的关系,所以并没有让医生看诊。我正觉得她的情况有点奇怪而叫了救护车,但在知道病名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从这时起,我就开始了跟义父两个人相处的生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可是哭了好久呢!这时最让我感到害怕的,就是喜欢女色的义父说不定会对我出手这件事。他如果靠过来我绝对会拒绝。我的身体相当高大,而且也还算有力,我心里抱持着如果他袭击过来的话,就把他杀死的觉悟来加以抵抗,为此每天晚上都做好了准备。但是……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因为那家伙是个更加无法无天的恶徒呢!”
深呼吸两次之后,视线盯着不知不觉已经暗下来的天花板。明亮的地方就只有枕头旁的床头灯而已。
就只有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不想要看到冬树的脸。
“国中三年级……所以那是在我十五岁的八月。公寓前面的路上停着一台涂成黑色的大车子。就在我觉得有什么事的时候,义父罕见地用像是在安抚小猫的声音说,‘那是我的朋友,因为要请你跟我去吃饭,你就一起走吧!’因为我讨厌跟不认识的人见面,虽然我说出‘想待在家里’的话,但因为那非常缠人的邀请,所以在无法可施的情况下就跟去了。义父还特别指定要穿着制服一起去喔!那个时候,我虽然觉得奇怪,但因为就在大白天的,我也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就完全没有起任何的疑心。
“父亲坐在副驾驶座,而我坐进后面的座位。在我身旁坐着的,是个三十多岁、看起来像是摔角选手似的壮汉,虽然他的服装很普通,但却戴着太阳眼镜,脖子上挂着金项炼。我看第一眼就吓呆了,于是不断地发起抖来。
“不过,因为义父也在一起,所以我有可说是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心情,但是在车子走了五分钟不到的路程后,他利用‘我稍微有点事情’之类的藉回,立刻就下车了。接下来,坐我身旁的壮汉身体就压了过来,然后把我带到城镇外面的汽车旅馆。这件事的重点是,我被卖掉了。还是以养父赌博债款的形式呢!那家伙之所以不对我出手的原因,我想是因为处女会卖比较高的价钱才这样的吧。
“在这之后的事……实际上,我记不太越来了。因为我的记忆混乱了,就连一小个片段都没有留下来。光是这种程度就很够了呢!如果把全部的细节都回想起来的话,我想我的脑子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我能够清楚知道的,就是我从下午一点开始一直到隔天快天亮的时候中间完全没休息地被对方强暴着,身体上只要能被称之为洞的地方全部都满满地被注入精液。就算想要抵抗,也根本办不到。一开始是被两个人压住侵犯着,因为被绳子绑住了,所以就变得无法抵抗了。
“不过这些家伙果然也是会觉得疲倦呢!经过短暂的睡眠之后,天亮之前就把我送到了家门口。在回到公寓的房间一着,义父正待在家里。我的棉被已经铺好了,枕头旁边正放着用百货公司包装纸包装的大型箱子。
“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对。那就是莉卡娃娃梦幻房屋喔!养父是为了消除罪恶感,不,与其说是为了消除罪恶感,倒不如说是因为害怕被我责骂而买给我的。我一边哭泣着,一边把这个东西踩坏,然后就这样地离家出走了。在这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间过养父。如果说现在,在哪里遇到的话……我觉得我大概会杀了他吧!那是一辈子,想要原谅都办不到的事。”
讲到这里,总是会让我泪流满面。
察觉到我的哭声,冬树温柔抱住我。
把脸靠在他浑厚的胸膛上,我开始哭起来。都已经是接近五十岁的女人了,还做这种蠢事,其他的人一定会呆住吧?就因为对方是冬树,所以就算是这样的我,也才能够像这样子地展露自我。
刚刚,虽然我说出“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之类的话,但是冬树没有回答,我也没有期待他能够回答我。就算听到我的成长过程,就他身上的障碍症状,也不可能得知事情的全貌。他就只能就这个部分,照着这个部分来反应而已。
既然我知道这种情况,那为何要跟他说这些事情呢?……不,不对。就是因为我知道这种情况,所以我才会想要把全部的事情说出来。
能够把自己悲惨的过去毫不隐瞒地全部说出来的对象,在我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连一个都没有。举例来说在听到的时候,也许会流着泪倾听着我诉说发生的事情,但是在经过一段时间后,不管是谁,都会想要把它当作喝酒的小菜拿来聊天吧!
如果对方是男人的话,毫不隐瞒这件事情本身就会成为我巨大的弱点,为此我已经不知流过几次悔恨的眼泪了。所以我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总是会打些折扣。
但是,冬树不一样。他只会以率直的态度回应我,而且他很快就会忘记了,直到我尽兴之前,不管几次都会毫不厌烦听我说话。要说出自己的境遇,没有比他更好的听众了。在我说给他听,然后被他拥抱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我那已经充满污秽的心也开始慢慢地变得干净起来。
“……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
几分钟后。我的脸离开他的胸口,调整呼吸后向他道谢。
冬树虽然向我点了头,但是他已经不记得我为何在哭泣了。我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知道。
这种时候,就要把中断之前说过的事情再稍微加上去告诉他。这样的话,他就能够再次把事情连结起来。
“在十五岁的夏天,我为了帮义父的负债收拾善后,被两个男人使尽全力地夺取身体之俊。我就离开了前桥市的公寓,到东京来。无论如何,如果我想要从义父的手中逃走,除了这个方法之外想不到其他的方法。
“接下来,老早就决定我开始堕落的前途了。隐瞒着年龄,在夜晚的街道上讨生活。被奇怪的男人抓住,玩弄到最后,在他支付了大量前金的情况下,我被卖到了红灯户去。所谓的‘前金’也就是负债的意思。
“在那个时候,也没有现在看起来像是时尚健身房、或者说是约会俱乐部之类的场所,有的就只有粉红沙龙跟泰国浴而已。我两边都有做过喔!一开始是到粉红沙龙去。在昏暗的店里排着一大堆包厢,然后在里面对着用湿毛巾清洁过的阴茎进行口交到射精为止。
“做泰国浴小姐是从我二十岁时开始的。虽然现在那些地方是被叫做softland之类的名字,而且在里面工作的女孩子都能够堂堂正正地在杂志上露脸,但是在那当时这是被叫做‘土耳其澡堂’。不只小混混会在店里面监视,而在里面工作的人,包括我在内,大家全都是背负着沉重过去的女人。所以,整个气氛也是非常地低落,而且大家因为并不想要彼此亲近的缘故,所以也不会对同侪吐露心事。几乎全部的人都隐瞒着年龄跟出身地的关系,就算只想要并通没有障碍的对话,也会感到非常挫折呢!”
能够若无其事地诉说这种事情的对象,除了冬树之外绝对不会有其他人了。他常常轻轻点着头,边抚摸我的头发边听我说话。看见他温柔的表情,我就会觉得自己的过去全都被洗得干净清爽起来。
“之后,因为年纪稍微大了,所以也曾经在SM俱乐部里工作。S跟M两边我都做过喔!扮演女王角色的时候,会用鞭子打屁股,然后用高跟鞋直接踩踏对方的脸,接下来戴着假阳具来玩弄别人我也很在行。如果有人热衷到指定玩法的话,也会特地在身体上留下伤痕、在伤口上洒下辣椒汁,也曾经有这样子的事呢!相反地在扮演M女的时候,被捆绑是理所当然的,被滴上蜡油、‘那里’被人家用电动按摩棒刺进去……如果慢慢细数的话,是没有办法结束的呢!
“虽然用身体赚到的钱,有很多人很快就花光了,但我是尽可能一直存钱。接近三十岁的时候,我就从风俗小姐的生活里洗手不干了,虽然过着贫穷的日子,但我还是开始酒店妈妈桑的工作,这可是罕见的例子喔!如果先前就满足的话就不会开始这样的工作,这几乎走到跟之前完全相反的道路去了呢!
“然后,三十七岁的时候,我在池袋东口某个小巷子里,终于拥有了梦寐以求的、自己的店。虽然是只有酒吧的名字,但这家店实际上更接近小酒馆呢!那个时候,我已经有‘男人是拿来赚钱的道具,而性交就是赚钱的手段’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了。这样在我一生里,当然就没办法结婚跟生孩子,‘连真正的恋爱都不知道就要结束了’我开始有着这样子的觉悟了呢!但是,在开店两年之后跟某个男人相遇,我的人生却突然转变了。”
“某个男人?”
一直安静地听着我说话的冬树,在这里插了话。
“你一定是……真心喜欢上那个人吧?”
“在那个时候,我的确有一点点这么想着。毕竟是过着跟夫妻一样的生活……不过。到了今天,我已经明白了。那个并不是真正的恋爱。”
我在床上起身,俯视着冬树。
“结果,我对那个男人所抱持的情感,也不过只是虚伪的爱情而已。遇到你之后,我就了解了这件事情。真想要再更早一点遇到冬树,我说了这种事情,一定让你觉得很困扰吧!”
“不,才没这种事情呢!我很高兴喔!”
“嗯哼哼哼,嘴巴真甜呢!不过,就算是单恋也好。如果就这样跟你一起生活下去的话……”
说话的时候,我的情绪跟心情都开始高扬起来。虽然一开始我是以马上就可以结束的心情跟他做爱,但是现在我已经真心地爱上了冬树。
(我不想要失去冬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但是,真的有可能可以吗?之前江藤也有说过,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今年的十二月里就……啊!)
冬树抓住我的手腕,往前一拉。
我也已经不能再忍耐下去了,我就把自己的身体交缠到他那锻炼结实的身体上去。
第十章
01
我就这样地离开了五〇六号室。
虽然想过要拿走LV的包包,但还是太过勉强,幸好我至少还带得走钱包——现在保全自己的生命是最要紧的事情,为了拿回包包再走回去可是自杀的行为啊!
因为等电梯太花时间了,我就以对侧的楼梯为目标前进。看得到走廊的尽头有扇铁门,铁门的后面应该会有逃生楼梯才对。
(可是如果那个门被锁上的话,那我怎么办哪?)
当我发现这个可能时,已经是我跑了一阵子的时候。万一真的发生这种情况,只要奈津美握着小刀从五〇六号室里冲出来,我就那儿都逃不了了。
我在心里向神祈祷并且一手握住门把,很幸运的,铁门没有上锁。
(刚刚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一边爬上楼梯,我一边思考着。
(她似乎表明是因为我杀了一个名叫朝原的男人所以才来的,姑且不论这件事情的真伤,那家伙……不对,“他们”跟我常常一起上床,看样子似乎是真的。)
我可以感觉到因为记忆丧失的缘故而被隐藏起来,自己那段让人厌恶的过往,突然就出现在眼前。
这就像是被纯白的雪片完全覆盖的银色世界下,突然出现散乱着垃圾的地面。
我被人用前后包挟的姿势,跟两个男人做爱。这件事情“可不是五次,十次的程度而已啊!”我记得奈津美这么说着。我绝对不会去相信她的话。可是,我知道她说的就是所谓的真实。因为虽然很让人哀伤,但我的身体还记得这些事情。
奈津美她发出呻吟声在我身体里射精之后,紧接着就轮到自己趴在床上,然后用后面的洞接受朝原的阴茎插入吧?这种情景光用想的而已,我的鸡皮疙瘩就冒出来了。
我往上爬了一个楼层。
楼梯平台要到六楼外走廊的铁门,也没有锁。
打开铁门的瞬间,我心里想着万一奈津美利用电梯抢在我前面到达的情况,就觉得非常恐怖,但这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好不容易到达冬树房间前面。我着急地按了门铃。二次、三次、四次。
然后静下来倾听门后的声音,几秒钟之后,我听到朝着门回走过来的脚步声。
但是在这之后,门却完全没有打开的迹象。这是跟上一次相同,他一边从门的监看孔看着我的脸,然后一边跟在行动电话上那张待机画面的脸孔做比对吧!因为需要经过指纹认证等等过程的缘故,所以花了相当多的时间。
我都快要用拳头“咚咚”地打门,并且就快要大声地叫出“快开门”了,伹是如果我做了这些事,反而会对他造成反效果。
虽然我的心里正因为奈津美不知何时会追着我过来而感到不安,但如果用对面对着门的话,就不能让冬树确认到我的脸了。所以就算我心里再怎么畏惧,也只能忍耐着用正面面对他。
虽然我混乱的呼吸已经平息了。但是心脏的跳动却越来越强烈。
(……是我杀了朝原maiko吗?)
无庸置疑,奈津美绝对相信那是我做的。倒不如说,就是因为我暧昧的态度让她这么相信的。我又再次想起她那手腕流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我看的那恐怖形相。虽然我觉得那是出乎意料的失败,但是在那个时候我也没办法做什么。
不过,我实际上真的就是犯人吗?
朝原maiko死亡的日期,是在今年的六月二十三日。她曾经说过凶案的地点是在鹿沼市内某家汽车旅馆里。我虽然知道跟宇都宫市接邻的都市里,的确有个叫这个名字的城市。但因为我对欐木县内的环境并不是很熟,所以除了这件事之外。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只是,那个汽车旅馆浴室的杀人现场布置,却跟我的记忆里完全一致。
凶器小刀上面好像留着我的指纹,而且我试着把回想起来的记忆反刍之后,自己的确就跟犯人没两样。
但是,奈津美的确也这么说了。
“能够瞒过警察的眼睛,却瞒不过我喔!”
就这句话的字面意义来解释,现在警察正考虑把我剔除在嫌犯名单外面。因此她为了直接从我口中取得自白,就过来找我了。除此之外,奈津美恐怕也请了侦探社的人,去找过我住的地方,而且过去曾经袭击过那里一次的样子,如果警察把我登记在通缉名单上的话,我觉得她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但就算是这样,她的执着也是很惊人。如果被她抓到的话,我毫无疑问一定会被她杀掉。就算我奋不顾身加以抵抗。不但男人跟女人力量上有明显的差距,更不提对方手里还拿着凶器。换句话说,我是没有机会可以打得蠃的。
(而且,我也还不是很清楚朝原maiko跟我的关系。反正他大概是跟暴力集团有关的人,然后我就是那个人的“情妇”吧?那她该不会就是妻子?那么,淳是我跟朝原在一起那段时间里出生的孩子吗?)
我的身体的确还记得被朝原抱过无数次。但是看到项链盒中的相片时,我并没有特别感觉到像是爱情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也不能成为证据。就算没有爱情,也可以怀孕……不,我不要,不对!我绝对没办法接受那种事!)
我死命地摇着头,就在我想甩掉这种不幸想像的瞬间,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开锁的声音。六〇六号室的门缓缓地打开了。
“欢迎光临,好江小姐。”冬树的笑脸,简直就像是用印章印出来的一样。
“……嗯,那个,我回来了。”我装出笑脸,然后往左右确认。没有看到有人出现的迹象。
“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啦,我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啦!”
“平常老是麻烦你了,那么就请进吧!”
在这个瞬间,让我感到一阵晕眩。
不管是他迎接我那一开始打的招呼也好,还有现在彼此交谈的对话内容也好,就跟先前的情况完美地重合。这种感觉像是走进了无限持续的时间迷宫里,并且迷失其中的样子。
我被他招呼到房间里。入回的门被锁上时,我松了一口气的抚着胸口。无论如何,最坏的危机已经远去了。
“外面很冷吧!”
“嗯,是啊!好像正在下雪呢!”
“今天已经是圣诞夜了,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我跟他感觉非常自然的对话着。就在数十分钟前,他还误认我是某个组织的间谍,然后从我背后扼住脖子意图杀掉我。这样的事件,当然已经全部都从他的记忆里消失无踪了。
(原来如此,他会知道今天是圣诞夜,一定是他先看了手机的日期,才会知道的。那么现在他的脑子里面,要说关于我的情报。那就是我的长相、名字、我担任“辅助者”这个职位,还有就是……啊!对了,我想起来了。)
我突然停下走在走廊上的脚步。
(萤幕上最后三行后面,冬树没说出来的那句话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呢?)他挂在脖子上的行劲电话待援画面上,应用着便条功能,可以同时显示三行藏书网文字。第一行是我的姓名,上面写着“辻好江”。只是,我可以肯定这个是假名。第二行是“不需要警戒”,第三行则是“做为辅助者,派遣”,但并不是这样就结束了,那后面似乎还有另外三个字。
(在不知道那些内容的情况下跟他相处,我果然还是会觉得不安。虽然这也是因为他疾病的症状,所以是没有办法的,但先前冬树对待我的态度改变的速度快得跟翻书一样。虽然他突然袭击而来是个极端的例子,但是除此之外,他也常时而陷入惊恐而发抖,时而变得很温顺,他态度的转变快到我眼花缭乱,甚至已经到了感觉不出是同一个人的程度。他会变得如此的理由当中有一部分,我觉得只要看到那三个不知道写什么的字,或许就会真相大白了。)
我跟他两个人一起走进寝室。
和式桌上除了已经整理过之外,跟先前相比并没有变化。
不,就只有一个变化。
那就是笔记型电脑的电源已经打开了。电脑萤幕上出现的并不是蓝天跟白云,而是正执行着文书处理软体。先前那本手册正翻板摊放在桌上,除此之外,桌上还摆着便条纸跟原子笔等等的文具。
冬树像是惊觉到什么似地停下脚步。
“……啊啊,对了。好江小姐,虽然对你很抱歉,不过能不能请你稍微到那边休息一下呢?现在……刚好是我要输入密码的时候呢!”
“嗯,我知道了。”
我的脚上穿着室内拖鞋,乖乖照着冬树指示,往床铺方向前进。我坐下来的时候,同时微微低头。
(虽然他说出密码这两个字,但是冬树记得住这个吗?)
这实在是非常朴实的疑问。
(刚刚稍微偷看到的是……那个是WORD的画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存档的时候,只要选择“功能”这个选项,再翰入任意位数可供辨识的密码,别人就没办法打开这个档案了。
但是,问题是在这之后。以冬树的情况来看,他是不可能记住这些密码的。就算是有留下了便条,他也会忘掉放便条的地方。而且相反的,如果把便条放在很容易就可以看到的地方,那就完全不能发挥密码的功能了……)
总觉得我的头开始痛起来了。玄关的门铃没有要响起来的样子。
她是从江藤荣打过来的电话得知我居住的地方。奈津美是这么说的,所以六楼这个房间的事,她理所当然应该也听说了。之所以没有过来,是因为她为了止血而花了不少时间吧!
虽然我的危机还没有解除,但是这里还有冬树在。虽.99lib?t>然说不定这里面还包含个人希望的观察,但是照目前所看到的,他应该是我的伙伴。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望着冬树的侧脸,正在操作滑鼠的他头朝着我的方向转过来。
“虽然对你很抱歉,不过我只要再一点时间就好了,你能够转向旁边去吗?”
“……啊,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
从我这个位置,不管再怎么专注看,也还是看不到他手的位置。但是,我完全没有试着抵抗,就照着他所指示地去做了。
我的身体转向左边,然后盯着深处的墙壁看。
(说到密码,我也得早一点回想起我手机的密码才行,因为一定只会有四个数字,所以应该很简单才对……)
如果试着实际用左手握住的话,说不定大姆指的感觉可以帮我回想起来。心想着试试看吧!于是我的手就伸向牛仔裤的右边口袋。
结果,我首先拿出来的东西,是个全身各处分别涂着红色跟黑色的假面骑士龙骑的人偶。
(……小淳。)
我还是不知道比任何东西都来得重要的、我可爱孩子在那里。就只有这个软塑胶制成的小人偶,可以具体表现出淳的存在,这是唯一的实物证据。
“……好江小姐。”
被这么一叫时,我突然惊醒似地转向右边。
冬树站在书桌旁,对我露出安稳的笑容。
他的笔记型电脑已经关起来了。
“我已经结束工作了喔!”
“啊……是这样的吗?思,我知道了。”
“哎呀?你手上拿的那个玩具,不是龙骑的人形玩偶吗?你怎么会拿着那种东西呢?”“咦……?啊啊,没什么啦,这又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我感到困惑。我没想过他竟然会感兴趣。
冬树朝我走了过来,向我伸出了右手。
“稍微让我看一下。”
我也没有不拿给他的理由。他把软塑胶人偶拿在手上后说:“嗯,这虽然很小,但是做得相当不错呢!就连降临卡跟变身腰带的地方也有做出来,细节做得相当仔细呢!”
(降临卡……?)
现在回想起来的,那个装在变身皮带上的卡片,的确是叫这个名字。这让我开始思考。
(假面骑士龙骑系列放映的时间,大概是从前年一直到去年这段期间。这么说起来……冬树头部受了伤,记忆开始出现障碍就是在这个系列第一次放映之后的事情。换句话说,那并不是很久之前的事。那么他就有可能会知道淳的近况啊!)
“嗯,冬树。”
我站起来。
“嗯……?”
他在抬起头的瞬间,就像是在等待他这么做似,开始响起一阵电子音。
这是“展览会的画”的旋律。
声音的源头当然就是在他胸口的行动电话。这个声音出现的同时,在手机背面的显示幕上也出现了日历的图示,并且浮现了“sch。dul。”的文字。这声音并不是有来电,而是冬树预先记录在行事历上的时刻,这是为了告知时间到的警铃。
冬树拿起手欐,打开。
视线落在手欐上的他,在几秒钟之后,抬头看着我的脸。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门吧!”他这么说。
02
被干脆地回了一句“我们出门吧”,让我感到慌张起来。
我不但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那里,而且对现在的我来说,离开这个房间是非常危险的。但是冬树完全不知道这个事实。
那个危险的原因,当然就是奈津美。
虽然至今一直没听到门铃的声音,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不能放心。如果她埋伏在大门外的话……
“杀了你!我绝对要杀了你!”
我的耳边再一次回想起她怒骂的声音,而且还让我觉得不舒服的回响着。如果这次再遇到她的话,绝对不是这样就可以解决的。
“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呢!”
冬树做出像是要让我冷静下来的表情。
“那,那个,嗯……你知道有个叫奈津美的人吗?”
我已经受不了了,就先试着问他吧!搞不好,他会有印象。
“奈津美……就只有这些吗?你就告诉我她的全名吧!”
“我不知道她的全名啊!虽然我觉得那大概不是她的本名,而是花名呢!”
“花名啊!我对这方面比较不熟。那么,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要说是怎么样啊……”
听到他的回答,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算这个人的印象逗留在冬树的记忆里,但是说不定符合条件的人物是以男性的模样出现。虽然我想要对他认真说明这点,但是对冬树而言,想要完全理解这么漫长的对话是非常困难的。
“……嗯,不用了。这没什么啦!”最后,我还是只能放弃问他。
虽然冬树因为我像是有什么事情没说的态度而皱眉,但是他并没有追问。把人偶还我之后。就进入衣橱里。他是要换装,然后准备外出吧!
(既然要出门,那就没办法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反而更危险,而且,那虽然说不定是我过于乐观的观察,奈津美的手腕出血得相当严重。她想自己止住血可能会来不及,所以我认为她已经走出医院了。
……对了,我被赋与的任务是把冬树绊在这个房间里面。最早也要到今天下午六点之后才能出去,而下这个指示的人,就是ryuumonngumi的江藤荣白但是我一直留在这里到那个时间之间,都有灾难降临的危险性。总之先到其他地方去这个选择,说不定还比较安全。)
我看了一下手表,五点三十三分。如果现在出去,就会跟那个“最早要超过六点”的指示有接近三十分钟的误差。
冬树从衣橱里面出现了。他身上套着茶色的皮夹克,右手拿着黑色的羽毛外套。“好江小姐,你穿这个如何?”
他叫着我的名字。看样子他已经在衣橱里面先看过我名字了。
“好啊,谢谢。”
“还有,这个。”
“咦?”他拿给我的是个黑色的毛线帽。
“我也有戴,因为外面很冷呢!你可以不用跟我客气喔!”
他自己头上也戴着茶色的毛线帽。我接受了他的好意。
“那么,我们要到那去呢?”
把从帽子里冒出来的头发,塞进往外套的衣领里后,我这么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简单就被转移话题了。
“……是吗?接下来,我还有好几个问题想问你。”
“一边走也可以一边问吧?”
“那是,嗯……”
“等会儿,也可以在电车里面说。”
“咦?要搭电车吗?”
宇都宫市里运行的电车,指的当然就是东北本线。说不定在这之后会转搭JR的别条路线或者是私铁。
“那么,我们走吧!”
冬树立刻朝寝室门的方向移动。他的手上没有带着行李。
在公寓里面是另当别论。但是如果要到外面去的话,我觉得至少也要化个适合的妆。但是他连让我说出这种事情的时间都没有给我。
莫可奈何的情况下,我也跟在冬树后面追了过去。
虽然我为了要探探外面的情况,想要自己先出去看看,但是,冬树已经早我一步走到玄关,并且穿上了运动鞋。
“……你稍稍微等一下。”
冬树握住门把时,我忍不住喝止他。
因为现在有着到外面时,狩猎小刀迎面砍下的危险性。我没有理由让他担任像是炭坑里的金丝雀似的角色。
可是,看到他回过头看我那带着可疑眼神的表情时,我这种想法就云消雾散了。如果我再怎么样都主张着自己要先出去的话,他的态度又会再一次地改变吧!
“那,那个……你到走廊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喔!”
光是要他注意就很吃力了。我完全说不出“因为说不定有谁埋伏在那里”这句话。
虽然我觉得他说不定会反问我的理由,但是却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冬树非常干脆地点了头,就把门往后拉。
我的心愿紧张得像是快要停止似的,不过,什么怪事都没有发生。
冬树朝左右毫不犹豫地看了一下,然后笑着对我说。
“没问题喔!”
“……啊。是吗?那太好了。”
我也把脚套上短靴,走出房间。
容易担心的我,在走到外面的大马路之前,一直不断害怕着奈津美的身影随时都会出现。
所以走到大马路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如果她真要袭击过来的话,她应该会选择像是从电梯走出来时,或者是我们从公寓走到外面的那一瞬间这些时机才对。因为视野良好的道路上,很明显对袭击者来说是不利的。她是因为出血太严重所以到医院去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可以暂时放心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变得昏暗了。从灰暗的天空里,又开始下着雪。虽然下得还不是很大。但是毛线帽很温暖,感觉起来很让人安心。
让我觉得惊讶的是,这里来往的人群好多啊!跟两个半小时前的情景完全不同。车子接连不断往来行驶,就连步道上也有着非常多人影。在通勤通学的时间带里,可以说跟刚刚就只有这点不同吧!
雪花飞舞之下,在没有人的街道上,跟穿着红色衣服的圣诞老人一起奔跑,不知为何回想起来像是遥远过去发生的事情。
公寓对面的加油站也一样,那里的停车场被挤得满满地,员工们看起来好像工作很忙的样子。那些人是换轮胎的客户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雪就是在这个镇里所下的第一场雪也不一定。跟先前几乎喘不过气的奔跑不同,虽然这次可以一边注意着周遭的景色,一边慢慢走,但是周遭余都是些我从没看过的建筑物跟看板。让我有着像是异乡人的心境呢!
冬树往前走得很快。虽然我好不容易追上他,但是却找不到可以开口的话题。就算是想找些话题来聊。却也不能一口气切入重点。因为他说过我们要到车站去,那么在月台等电车的时候。就会有谈话的援会吧!我觉得我可以不用这么焦躁。
在路上行走的时候,我的右手边可以看到茶色的高大建筑物。这个建筑物前方的转角处有菩伙上“字龈寓市文化会馆”的看板,以及展览的公栏。这好像是太礼堂似的设施,虽然大概的情况只是我自己的想像,但是在这个地方,就能确定自己在那里了。
通过会馆之后,冬树转进了旁边的小路,终于可以看到前方有个小小的车站。这是“南宇都宫站”,这不是JR的站,而是东武铁道的车站。我记得它应该有从北千住出发,经由东武动物公园,然后到宇都宫的路线。
“我们从这里开始要改搭电车吗?”
我开始感到不安,并且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冬树停了下来,看着我说“对啊,我们要搭上行车喔”。
看起来,他的记忆还没有被重置的样子。所谓的上行车,指的就是要前往东京的列车。但是光是如此,当然是没有办法掌握住图的地在那里的线索。
冬树一起买了两人份的车票。我们就这样通过剪票口,然后到了标示着“北千住、浅草方向”的上行车月台。
月台上,不只有着外务员跟办公室女郎,还有穿着蓝色制服的高中生,他们的身影也都很显眼。这附近好像有学校的样子。这里有很多男孩子都是穿最近在都市里已经很少见的立领学生服。
“那个,冬树。”加入拂队的行列时,我问他。
“嗯……什么事?”
“我可以问你问题了吗?你看,你刚刚说过要回答我的问题喔!”
为了不让他产生怀疑,用断定的说话方式会比较好。这个是我一直学习至今的成果。
“啊啊,是这样啊!好啊!”
虽然作战成功,而且他很快地就对我点了头,但我觉得他的眼里一定微妙地动摇着。虽然我因此感到不安,但我已经不想要再迷惑下去了。因为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堆得像山一样高了。我一开始已经决定好最优先要问的问题了。
“首先我想问你的,就是关于我儿子的事。”
“你的孩子?嘿~~你有小孩子了吗?”
“是啊!他的名字叫淳。只要是跟这孩子有关的,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
“咦……?”
冬树皱起眉头,做出稍微考虑的动作之后,“哎呀……我有点不懂你的意思耶!”
“你不可能会不知道吧!因为,在这之前,你还清楚地告诉过我喔!‘我知道你的孩子,现住是小学生’之类的事。”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在辛苦地喃喃自语后,冬树的眼神里透露出畏惧,然后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已经太勉强了,但我还是追问着他。
当然冬树他很快就会忘记自己跟其他人谈话的内容。虽然就因为是这种疾病。所以也是没办法,但是既然他已经回想起一次了,那么理论上,就可能再重新说出这句话。
“嗯,冬树,拜托你。至少回想一下嘛!因为,你——”
正当我准备语气更强硬追问他时,告知上行列车到站的红色灯号开始一闪一闪地亮越来了。
电车的车身颜色是底色奶油色上面有着蓝包线条。
这条路线的名字是东武宇都宫线。看着车内的路线图,上行车从东武宇都宫开始发车,经过欐木、栗桥,在东武动物公园里跟伊势崎线接续。途中,还有着像“玩具街”这种罕见的站名。虽然可以感觉到似曾相识,但是也有很多其他没看过的名字。
最靠近东城heights站点的南宇都宫站,虽然是这条路线的第二站,但是到站时,难得的空位一瞬间就被坐满了,我们上车后就一直移动到对侧的侧门附近才停下来。
为了防备冬树突然进入重置,所以我跟他面对面地站着。
电车开始移动,这一瞬间。冬树一句话也没话地往车内空间四处张望。
(这看起来像是在找谁的表情呢……)
抬头看着他的脸,我突然板这么想。
关于冬树的身世,我知道的部分真的是只有皮毛而已。虽然我已经详细听过他停留在柬埔寨的事了,但是如果综观他的人生,那段时间也不过是微小的片段而已。我虽然想要继续仔细问他。但却因为其他更紧急重要的问题已经堆积如山,所以我也只能改变问的顺序了。
看着他不知为何有点寂寞的侧脸,我开始有点想问他“你是在找谁呢?”之类的问题。
虽然我早就决定要不断跟他问出跟小淳有关于消息,但是月台上的对话如果没办法正常进行。我就没办法一鼓作气问下去。而且,我也很在意这里有比刚刚还要多人在旁边。这样子我就不能用粗暴的语气逼问他了。
(一开始明白“自己有孩子”这件事后,冬树他曾经看着我,并且提过淳的存在。这是非常清楚的事实。虽然我第二次问他时,他用不同的反应回应我,是那个时候跟现在,我身边出现了什么变化了吗?
……不对,我并不这么想。因为冬树的记忆有问题。在他内心的某个角落里。平常就深埋着跟淳有关的记忆,所以没办法简单地提取出来吧?如果是这样,我就算用同样的问题不断问他,也无法突破现况。还是先转到各种不同的话题,然后再稍微带到淳的事情,我也只能再问他一次了。)
如果正面突破行不通,就要从旁边进攻。这是跟下棋一样的进攻方式呢!
就在我得出结论正准备实行的时候,电车已经到了下一站。这里是“江曾岛”。时间几乎已经进入晚上了,所以从车窗看出去,就只能看到远处并列的建筑物窗子里迁出来的灯光跟建筑物的模糊外形而已。
我追问冬树时,想起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在你后面操控的是谁?是shibakigumi吗?还是说。难道,你已经被matsuyoshigai拢络了吗?”我好像只能从这个部分开始,试着切入。
“嗯,冬树,我要继续问问题了,你要回答喔。”
就在电车从江曾岛站发车没多久后,我打破沉默说话了。
冬树看着我的脸,微微地点了头。
“matsuyoshigai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啊?”我把声音压低。
下一瞬间,他那大大的双眼一下子变细了。
虽然这让我再一次回想起被他袭击时的恐怖,但是我不能在这里就退缩了。所以我的视线没有移开,一直盯着他看。
过了一阵子:“……为什么你会问这种问题呢?”听起来就像是想转移话题的语气。
“你就别开玩笑了。而且这也不是‘为什么’的东西啊!”我特别用粗暴的语气说话,并且瞪着冬树。“这可是你用自己的嘴巴说出来的话喔!不管再怎么有健忘症,也不要撒娇了。你就好好负起责任告诉我吧!”
我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粗暴得不能再更凶了。而且这句话的内容,几乎已经快接近逼他说话了。
冬树露出被我剑拔弩张的气势吓到的神情,像是陷入混乱似地低头。
就这一瞬间,他拿起胸口的手机,又想要再做一次身分确认。我想这个动作并不是因为他又进入重置了,他只是为了小心起见才这么做的。
把我的脸跟待机画面此对过两三次之后,他轻轻点了头。
“你没从江藤先生那里听说吗?”
“咦……”我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就是那个matsuyoshigai的事情啊!”
(糟糕了!我做了多余的事情了吗?)
虽然我内心强烈动摇,但是我不能把这个动摇表现出来。
“完全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说呢!”
我用力摇头。
“……是吗?嗯,那说不定就是如此。这是因为好江小姐跟matsuyoshigai并没有任何直接关系的缘故吧!既然是我自己所说的话……那还真是没办法呢!”
冬树从裤子口袋里面,拿出皮革封面的手册跟按压式的原子笔。
翻开手册全白的一页,他拿笔开始流利地写了起来。
过一阵子后,他让我看的就像下面的记事。
最上面并列着“关东至诚会”、“黑森连合”这些字,而且两者之间还画着代表对立意义的双方向箭头。在这后面一样的构图,还有“龙纹组”跟“柴木组”的对立、“大南组”跟“松好禽”的对立。然后前者被加上“欐木”,后者被加上“崎玉”的地名注记。
“也就是说,现在是这个样子喔!”
“就算你跟我说是这样,我也……”
我开始拚命解读他讲出来的情报。
“ryuumonngumi”是“龙纹组”吧!这些字里,我完全没有回想起什么。江藤是这个组里的相关人士,已经很明显了,大概,冬树也是隶属这边的其中一个,所以站在就算性命被柴木组跟松好会威胁也不奇怪的立场吧!只是,冬树是暴力集团成员的事,怎么样我都记不起来。关于这件事,我也只能之后再跟他问个清楚。
我……应该说是“辻好江”,她是为了辅助背负着记忆障碍的冬树,被江藤荣派遭遇来的人,所以如果对于整件事情完全不知情的话,是非常不自然的。但是,姑且不论欐木县里的事情,也有可能嵚让她知道其他县的情况。而冬树就是接受了这点,所以才会开始写着这个记事吧!虽然说以我的演技已经逼近真实,但是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招来非常危险的事态。就在我保持安静的情况下,冬树他贴近我的左耳。
“我有过一个大我八岁的哥哥喔!”
“你有个哥哥……?”
“他是大南组的组员……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但他可是爬到了相当不错的位置。虽然九五年八月里,他在还是三十岁的年轻岁月就死掉了呢!”
(九五年里,三十岁……)
虽然我也很在意他哥哥去世的事,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冬树的年龄。此他大八岁的哥哥,距离现在九年前是三十岁的话,代表着现在的冬树应该比他还多了一岁。也就是说,三十一岁。原本我还还觉得他看起来很年轻,所以这个消息也是让我大大地吃了一惊。
“我的家庭是单亲家庭,哥哥代替父亲来照顾我。在这之后,因为我在十五岁的时候母亲也去世了,所以我的亲人就只剩下他而已。但是,却被松好会的家伙给……”
他突然间不说话。虽然我觉得是因为他激动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却不是这样子。因为他正带着毫不犹豫视线往左右扫视。
虽然周围并没有人像是竖起耳朵在监听的样子,但光是这些内容,就让他非常小心吧!冬树正面看着我,然后用比刚刚更低沉的声音又说了起来。
“哥哥他为bbr>藏书网了帮助自己被监禁起来的手下,就孤身一个人地走进对方的事务所里……”
我眼睛的前面,笔在手册上飞快写着。
他写下的字是“残忍地杀死”。
看到的瞬间,我可以感觉到全身像是有电流窜过。虽然他的表情很平静,但这五个字因为他非常激动愤怒的缘故,明显地可以看到他的笔迹凌乱起来。
“所以……”
说了一个接继词之后,冬树的右手再一次动起来。
这一次是“复仇”,“……是为了哥哥吧?”
我小心起见地跟他确认,冬树轻轻地点了头。
“为了这个,我离开陆上自卫队。虽然在那里生活很愉快,对我青睐有加的长官也想要阻止我退队而强力慰留,但那个时候,我没办法克制自己这么做。当然在长官前面,我可是编了一堆谎话连篇的除队理由呢!然后我就……”
又是接继词。冬树用原子笔的笔尖指着“复仇”这两个字。
“在这之后,就变成是我要到东南亚去的理由了。”
“……啊,原来如此。”
先前听过的事情,在这里全部连结起来了。
“因为这是我自己早有觉悟的事情,我心里盘算着如果有人追杀过来的话,就堂堂正正地与之一战。但是,我却被朝原先生说‘你还年轻,别把性命当做不值钱的东西’,然后就被他说服了呢!”
“咦?朝原……”听到这个名字,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戴着有色眼镜,那副严厉的表情。我一瞬间又回想起来。而且还有他声音。
“……再更加地痛苦吧!然后,憎恨我吧!”
冬树在手册上写着“朝原真纪夫”。
“你认识他吗?”他这么问着我。
“嗯,当然啊!”
我马上就点了头。无论如何,还是不要让他对我抱持怀疑的想法比较好。冬树指着抗争图上的“龙纹组”。
“那个时候朝原先生还没有就任年轻头子的位子,虽然他还是组里的本部长,但是在他同父异母哥哥的组长邀请之下,在池袋建立起事务所。那时正是为了追求利益,朝着进入东京都这个目标迈进的时候。”
拨下来他用手指指的是,“大南组”。
“对哥哥所属的这个组织来说,他们并没有打算‘切断关系’的意思。因为老大是个胆小的人,所以没有发动抗争的胆量呢!所以,我也就没办法复仇了。因为如此,跟哥哥很亲近的组员里的其中一人,得到了跟我们属于同一个上部团体的朝原先生协助而接受了他的委托。我不只得到了各种情报,而且还得知对方的去处,那时真的是受了他不少照顾呢!”
虽然我带着平常的表情点头,但我却陷入了混乱。被这出乎意料之外的情报洪流一冲,我也开始变得无法把这些情报整理连结起来了。
幸好冬树这时己经把嘴巴闭上了,于是我拚命让我的大脑运转起来。
那个放在奈津美的项链盒里的那张相片上面的男人——朝原真纪夫是把这个欐木县当成地盘的龙纹组本部长。他好像还是个当上年轻头子的人物。就连我也知道年轻头子这个职位是仅次于组长的组内第二把交椅。听到他是组长的异母弟弟时,就这种意义上,他做为后继者来说也是非常相称的吧!
一九九五年,比冬树大了八岁的哥哥,他虽然加入了崎玉县内的大南组,但是却在与他们抗争中的松好会这个组织的组员手中,遭到“残忍地杀害”了。得知大南组这个组织没有想要为此做出个了断的意思,当时二十三岁的冬树就退出了陆上自卫队,下定决心一个人对哥哥的敌人展开复仇仇。
那个时候,在各种层面上提供帮助的,是跟大南组一样所属于关东至诚会底下,在距离崎玉县也很近的丰岛区池袋里建立起事务所的、龙纹组里的朝原真纪夫吧!
(我是朝原真纪夫的……我是他的情妇吧!虽然很令人害怕,但这似乎是事实。之后这个朝原,在今年的六月二十三日里,在汽车旅馆的浴室里遭到杀害。
……真奇怪,把我当做辅助者派遣到冬树那里去的,一样是龙纹组的江藤荣。朝原还活着的话,江藤应该是他的手下吧!如果我是杀害朝原的犯人。那么江藤说起来,就等于是把大哥的敌人藏匿起来了。)
我这一边的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是已经得到我并不是犯人的证据了吗?也可能是有着其他的理由,并不能简单就断定这件事。
“……那个朝原先生,也已经去世了呢!”冬树自言自语着。
我突然察觉到一件事情。
(我从奈津美那里听到的消息是,朝原真纪夫被杀的时间是在今年的六月三十三日。那么shuttl,记得朝原的死亡所代表的意思就是……在他开始有前向性健忘,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后的事。)
这是非常重要的关键。
“那个,喂,冬树。”在稍微叹口气之后,我下定决心问他。
“嗯……?”
“你的记忆出现障碍,不,应该说你的头受伤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当然,这是因为我想不起正确的日期,所以才问你的喔!”
我在说话的途中没有加以掩饰,把所有的事情一口气全讲出来了。虽然我这个辅助者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很奇怪的,但是,人是有可能会暂时忘记正确的回期的。我一开始就准备好他回问时要用的借口再问他。
冬树,没有摆出特别不可思议似的表情,“是七月三十回喔!”他干脆地这么回答。
这应该不是去年的事,而是在今年发生的事。也就是说,淳在到这个时间点之前,都毫无疑问是非常健康的。
“虽然我的确是受了朝原先生不少照顾……但是因为他的关系,我的人生也产生了巨大的扭曲呢……”
“咦?”
现在他这句不经意说出来的话里,特别是在后半段,感觉上像是带有自嘲语气的笑容,正当我想要找出他这种笑容的意义,正准备开口问他时。突然间,响起了“展览会的画”的电子音。我已经不会被这个声音吓到了。
挂在冬树脖子上的行动电话的背面上,出现了日期的图示跟“Sch。dul。”的文字d冬树用左手拿起手机,视线落在液晶画面上,“下一站要下车喔!!”
他这样告诉我。
“啊啊,是这样的啊!”
看样子在他决定要搭那台电车的时点里,就已经设定好警铃的样子。他在月台时,的确有作出这样的操作。
确认了路线图后,下一个站是“北安冢”。跟之前的“玩具街”,有两个车站的距离。
冬树的手放开手机,朝着出囚的方向移动着身体。我也跟在他后面移动,不过脸却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
(咦……现在这是什么?)
因为冬树的行动电话背面的萤幕上,正出现一个男性的脸孔。
那是一个老人,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头上光滑地往上秃,他是个有张红色脸孔的男性(虽然好像旁边也加了某些文字,但因为我真的只看到一瞬间而已,所以没有办法看得很详细。)到站了。移动到出口附近的冬树,回头看着我,然后用左手向我招手。
仔细一看,他的左手上写了黑色细小的文字。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且还感到一股不安的骚动。
PM 6:01 Dec.24
MEMORY(6)“决心”
虽然母亲因病去世的时候我也感到很悲伤,但是跟哥哥去世……不,他被杀害时所感觉到的悲伤,还有愤怒的巨大程度,都是我自己至今的人生中,找不到其他例子能相提并论的东西。
那是发生在一九九五年的八月三日。跟哥哥的尸体面对面的场所,是在大宫南署地下室的太平间。他的死因是“伴随着全身被撞击而猝死”。光听到这样的讯息,可能会觉得他是因为发生交通事故死亡的吧?
我完全没有打算详细描述尸体状态。虽然我现在背负着前向性健忘这种麻烦的障碍,但是如果那个时候,我有着跟现在一样的症状,能够让我舍弃掉看到那张悲惨死去表情的记忆,不知道会有多幸福啊!我藏书网是这么想的。
他的脸跟手脚……不,试着把他的衣服脱下。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是变成紫色肿了起来。特别是他的脸,更是被残忍得打到看不出原形,要不是负责暴力组织的刑警告诉我“确认过指纹”的话,是不可能确认他的身分的。
哥哥的尸体,好像是在当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被丢弃在大宫市郊外的购物中心停车场里的样子。不管我再怎么问“这到底是谁干的”,也只得到“不知道,我们从现在要开始调查”这种回应。也许这个回答本身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从跟我对话的两个刑警的言行举止里,我完全感觉不到热心或是真诚。
因为非常认真老实而不擅长跟其他人好好互动的哥哥,在组里面,总是接受一大堆没有好处的工作,在跟警察应对时,好像也是以各种不同的形式给他们带来麻烦的样子。但就算把这些当做事实也好,因为哥哥死了而感到高兴的这些刑警,我是绝对无法原谅的。
年纪比较大的刑事对着我说出“你好像是在陆上自卫队吧!有这种大哥活着的话,你的升迁也会受到影响吧!所以不要大声张扬对你会比较有利喔!”这种话。
对这整件事情开始有些模糊的了解,是在把哥哥的尸体带回自己家里,正在准备后事的过程里,看不过我因此而憔悴的身影,大南组的相关人士就悄悄地附耳告诉我大概的情况。从这个人物所说的话里,可以知道这件事情是一个很尊敬哥哥,像是围腰带似地常常跟在他身边的十九岁新进组员,被同样是在大宫市里一个叫做松好会的组织事务所绑架了,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开端。
他被绑架的理由,是这个新人..惹了事情。因为他对松好会老大直属手下的情妇出手。虽然暴力集团的组织结构很空洞,不过所谓的“老大直属手下”,好像有着跟年轻头子相近的地位。只是不只这个男人有复数的爱人,而且就算是通奸也好,提出邀约的人好像反而是女性的样子。年轻的男人只打算稍微偷吃,结果却被老公那边发现了,所以就引发了麻烦的事情吧!
得知这件事的哥哥,就立刻拜托自己的组长,希望他能够接受“帮忙让小弟回来”这种请求。虽然从先代总长的时代开始,大南组跟松好会之间是争夺各式各样利权的敌对关系。但是他们不可能会进行真正的抗争,只要能适当地讲清楚事情发展的脉络,拉拢彼此的关系,是非常有可能可以解决的。
但是,对哥哥最不幸的事,就是距离那时差不多三个月之前,初代总长就因为心脏病而猝死,组里正处于一个世代交替的状况。继承了组里老大的身分,袭第二代之名的男人。对于初代特别另眼看待哥哥的事非常不以为然,在他袭名之后很快地也拔除了哥哥总长秘书的职位。关于新人被监禁的事情也是。总长不顾哥哥认真地让这个新人跟总长见面,而且已经取得为了住进组里房间进行修业的许可,还说出了“那个人还没被正式地认可,所以还不是组员”的主张,完全没有做出任何的决定。
虽然哥哥放弃说服总长,但他口中还是说对于仰慕着自己的人他不能见死不救,因此为了进行谈判,他孤身一人就朝松好会的事务所前进,这是在八月一日下午八点左右的事。
在这之后,其他人完全不清楚事务所里进行了什么样的交换条件,做了什么样的谈判。哥哥想要救出来的那个十九岁男人。他左手手指虽然被切断两根,但生命总算是保全下来了。可是他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后,没跟任何人打声招呼,就这么地消失无踪了。在他消失之前,他口中说出来的,就只有是对手有三个人,还有就是对哥哥进行的暴行大概接近五、六个小时这两个重点。就连这三个人里面,有没有关键的老大直属手下,也完全不清楚。
虽然我有前去参加那个新人组员被找回来后的听证会,而且我也数次向警察表达希望他们能抱杀害哥哥的犯人逮捕起来的立场,但刑事们却总是有气无力的公式化回应,完全没有认真进行搜查。
更让我失望的是,大南组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明明事实摆在眼前了,却完全没有打算进行动作。第二代总长说着“健太只是去拜访而已,没有理由会死”这种话,之后就只是让小弟来灵堂上个香而已,而且他不管是守夜,或者是下葬礼时都没有出现。就因为他们采取这样的态度,所以他们应该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哥哥复仇的计划吧!
在暴力集团的世界里,我曾经听过“没有肩膀”这种说法。输给对方的气势,或者是在见面之前就吓得直发抖,自己就先采取了卑躬屈膝的态度时。就会有“流氓没有肩膀的话,就什么都完了”之类的用法。大南组果不其然就是这句话的典型,好像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后,就被周围的组织瞧不起的样子,仅仅过三年,组就莫可奈何的解散了。
在谁都不能依赖的情况下,就只能自己动手了。于是我就下了决定。
“哥哥的遗憾就由我自己的手来加以洗雪——”
第十一章
01
那是一个很小的车站。
从电车下来之后,我仔细看着放在月台的地图,沿线到这个站为止都在宇都宫市里,从下一个站开始就是在壬生町了。旁边也有着“私立雀宫国民小、中学雀宫幼稚园”等等的看板。我记得东北本线上的确也有跟这些看板同名的车站。那大概是从这里步行也可以到的距离吧!
月台中央附近有往上的楼梯。月台尽头则是剪票口。
我们跟电车下来的人混在一起,把车票拿给穿着亮茶色制服的站长先生后,我们离开了剪票口。
在这之后,走在前面的冬树立刻就回头看着我。只要想到他不知何时就会重置,却还认得出我来,我心里有一点点地温暖。
冬树会确认我的身影,是因为那里的人潮让我们两个人分开了。月台的左右都有着往下的楼梯,在楼梯的前面有着出口。
冬树的脚步往左边前进。也就是说,东边。如果有JR车站的话,我想就是这个方向了。
走下楼梯的途中,我看了手表。现在是六点零二分。
东口有着非常广大的圆环,被设置在正中央的停车场里,停放着非常多的自行车。
面向着东日的马路上,商店跟食堂一间一间地相连着,偶尔会有办公室大楼等缀其中。到了这绦马路,冬树转向左方。以方向来讲的话,大概就是北边吧!
雪又开飞舞飘落了,在树叶已落尽的行道树树枝上开出白色的花。
现在也稍微起风了。因为没有戴上手套,我就把双手插在羊毛外套的口袋里。
跟着冬树走时,我试着把刚刚心里所感到不安的内容自我分析一番。
他手机背面的蛋幕上,突然出现的中年男性。虽然他的长相理所当然是我没看过的。但是我觉得比起“这个人物是谁”,倒不如说“在手机上有着他的相片”这个事实还比较重要。
是冬树自己拍的,还是在邮件中附加的图像,然后再把相片贴在手援上呢?为什么必需要做这种事情呢?这明明对记忆有障碍的他来说,应该不是简单的工作才对。
(话说回来……他是什么时候把相片贴起来的?)
我试着回溯记忆。
(大概是在我到五〇六号室去的时间里。在这之前的是……对了,我记得是水果植物类的画像。)
大概那个图像是初期的设定吧!在盖起来的状态下按着旁边的按钮,那里就会显示日期跟时间。我心想冬树按着那个按钮,然后看着我眼睛之间好像有什么样节奏似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冬树在我离开他房间的时候,一定是基于某种必要性,才会进行道样的操作。
(我外出的时候,为何老人的相片会如此重要呢?还有就是,他写在左手上的那个记事是……?)
冬树他已经走到我前面二、三公尺的地方。从剪票口那一次的回头之后,就没看到他在意我的举动。
虽然只要叫住他,再问他目的地就好了,但是看着他抬头挺胸向前走的背影,飘散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感,这不是可以出声问他的气氛。
看着他身穿茶色皮革外套的背影,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可怕的想像。
在电车里,冬树跟我说“已经为哥哥复仇了”。虽然不能说得这么干脆,但如果是遵从着以眼还眼的原则来杀害犯人,我是可以接受他的作法。只是,虽然对方是流氓,而且好像还是非常恶劣的家伙,但是不管动机再怎么纯粹,杀人就是杀人,是没有辩解余地的大罪。
就因为这些罪行的缘故,使得冬树跟暴力团相关人士之间有着非常深厚的关联。他在朝原真纪夫这个龙纹组年轻头目身上,取得了复仇的协助。就连前往东南亚的逃亡资金也是他所准备好的。然后,朝原去世之后,他的小弟江藤荣,为了照顾有障碍的他,把我派遣到公寓去……
(这么郑重其事地照顾他,应该有某种理由。我完全不会觉得这是他们对冬树哥哥所属的组所尽的义务。在他哥哥被杀害之前,冬树是陆上自卫队的队员。换句话说,他是战斗的专业人士。而且所属的部队又是特科队,所以他对手枪的使用方法也非常熟悉吧!)
我的脑海里重现了那个出现在他手机背面的那个男人面孔。虽然只有看到那么一瞬间,但是他有着让人怀疑是个暴力团相关人士的长相。
(该不会这个男性就是他下手的目标吧?换句话说,冬树现在就要……不,不会的,不会的!)
我自己强硬的拒绝再继续想像更进一步的情况。
冬树确实在过去曾经犯下杀人的过错,但这是因为有很深的理由,而且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接受某人请托而杀人的人。
(如果万一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从今天,现在这个时候开始是不会有这种可能性的。为什么呢?因为照着原先的计划,冬树跟我应该是没有动作的。)
本来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待在那个公寓房间里。为了这个,我做了许许多多的手脚。让冬树对时间跟季节产生错觉。虽然现在起,我不晓得那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因为我已经违反江藤的命令到这里来了,那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事情实在很难想像。
但是,他有会先去探勘的可能性。冬树会到哪去呢?我总觉得不能不好好地看着他。
从车站走出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六分钟。
马路两倒的商店数量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般的住宅,公寓还有月租式的停车场,这些地方看起来非常显眼。也已经看不到一起从电车下来的人了。虽然还有车辆来往,但是已经几乎没有行人走在步道上了。
冬树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向后看。
确认过我的身影后,冬树做出手势,比出现在要右转的意思。
我仔细一看,他的左手正握着行动电话,像是在比对着背面萤幕跟写在手掌上的文字,这时紧张感突然提高。
我们在没有信号灯的十字路口右转。眼前道路的宽度只有刚刚的一半。
这条小路的坡度有点往上的样子。差不多一百公尺的前方看得到有红绿灯。那里似乎跟别条大马路交会。
道路两旁的住宅,细看之下虽然有很多是便宜的房子,但是在这些房子里也有围墙很高,盖得很气派的房子。
其中一问,越过铁丝网的围篱,还可以看到高太的山茶花木。现在这个时节正好是盛闲的季节。花朵笼罩在光线下的美,让我一边走着,一边着迷了几秒钟。
(……啊,不行。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视线回到前方。但是下一瞬间,我却全身僵硬地停下脚步。
我失去了冬树的身影。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因为,就在刚刚他还……)
我慌张的左右张望。道路左边虽然并排了好几根电线杆,但在其中一根旁停着一台看起来带着白色的小型车。冬树就在水泥围墙跟那台车之间,像是要把身体藏在围墙后似的站着。
我知道那台车的型号,那是日产的MARCH。
他轻轻地对我招着手。
我心里一边想着站在道路正中央有这么糟吗?一边小跑步地往他跑去。有点坡度的上坡路让我稍微感吃力。
冬树用视线示意接近的我看着右前方。
那里有一栋公寓。
那是一栋五层楼的建筑。看起来像是新盖的,而且,它给人一种盖在这里地点不太对的高级印象。建筑物前方的停车场上的中央部位有着照明灯,照得四周一片光亮。
(……这栋公寓就是他的目的地吗?到底是谁住在这里呢?)
我完全提不起询问他的勇气。
关于他今晚的行动,很有可能已经从头到尾对记忆还没丧失的我说过了。会带着我到这个地方来的理由,恐怕也是因为担心冬树在途中进入重置。然后迷路的情况下准备的,我觉得当初的计划里就已经包含了这件事情。站在这种立场的我,不能带着不安的表情,然后问着“你到底打算做什么”的问题。
冬树像是从牛仔裤四袋里拿出了某个东西。在我看到之前,他就把那个东西插进车子副驾驶座的门锁。
车门就被打开了。因为他拿出来的,就是这台车子的钥匙。
(那么……这台就是冬树的车吗?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会停在这种地方呢?就算是拿着别人的车钥匙好了,这也很很奇怪……)
在我全身硬直,保持沉默的时候,冬树嘴角边浮现出温和的微笑。
“就算好江小姐不用这么紧张,也是没有关系的喔!那么,等一下我会用手机跟你联络的。”这么说完后,他下巴前端轻轻点了点,对我做出走下坡道的指示。
“咦……啊,好的,我知道了。”
(槽糕了,这种情况……就算我打开电源,我的手机按键也还是锁着。这样子,我能够接听打过来的电话吗?如果不行的话,就没办法跟他取得联络了。)
可是,我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停下来。
“……那么,你要小心喔!”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过身,然后沿着先前走来的道路回去。
虽然背后傅来车子发动的声音,但是在我走下坡道之前,我都没有回头往后看。
到原来的大马路面向车站方向时,我又再折回来。把自己的身体藏在围墙的一角稍微等了一下,我悄悄地偷看着小路深处。
不管是MARCH,还是冬树,已经全都消失无踪无踪了。他似乎是开车进到那栋问题公寓里的样子。我着急得跑向刚刚他躲藏的电线杆去。
可是,我不管在那边再怎么四处张望,也找不到冬树的影子。
我保持一样的姿势,停住不动。
我胸口里的不安越来越大,连呼吸都觉得痛苦了。
(不会的,不会有问题的。今晚的情况,一定只是单纯的探勘而已。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绝对不会发生什么……)
就在我拚命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时,有个人伸手“碰”一声拍在我右肩上。
02
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肩膀,让我差点就发出了面临危险的惨叫声。
我赶忙两手捣住嘴巴,好不容易克制住大叫的冲动。然后就这样子用力转身,就在极近距离的情况之下,我的眼睛跟他的眼睛四眼相瞪了。
结果这次,反而换成是那个吓到我的罪魁祸首低声地尖叫起来。
“呜哇!你干、干什么啊!你这不就吓到我了吗?”
站在离我有两、三步的人,是个体型矮小的老人。
虽然说是个老人,但他也还只有六十几岁而已吧?而且他的声音也还很有力道。
他穿着像是连帽登山装似的服装。下半身则是穿着作业用长裤跟长靴。
他头发的量很多,几乎全白的头发上面并没有抹发油之类的,所以头发被风吹乱了。
也许是因为太瘦的关系,他的脸上到处都布满了皱纹。他有一双像是雕刻刀般锐利的双眼,还有着让人觉得有点小的鼻子跟嘴巴。最后,就是他那充满特征的眉毛。就跟头发的颜色一样,已经全都变成了雪白色,而且还粗得令人讶异。
(哎呀?这张脸是……)
维持用手盖住嘴巴的姿势,我开始思考。虽然因为我已经失去了过去的记忆,所以不觉得我看过他,但就算是如此我也觉得好像在那里有看过他。
“因为你戴着毛线帽,我还以为是别人呢!要出声叫你的时候,我可是很紧张的呢!”再一次听到他那沙哑的声音时,谜题解开了。
(……对了,他是那个圣诞老人啊!)
对,他就是那个在便利商店外敲着玻璃墙,把我带到步道去的那个老人。他又再一次出现了。
“不过,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我对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物出现感到慌乱。
把手从嘴边放下,我不晓得如何跟他应对才好。但是无论如何,我也只能视对方的态度而定了。
“真的是,你到底是打算怎样呢?此我们约定好的时间还早了三个小时就从房间里面跑出来,正准备间你理由的时候,又什么都没回答就逃掉了。就算打你的手机,你也很干脆就没有接……我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老人精神很好而且说的速度也很快,他一边动着嘴唇,时常圆睁的两眼让人觉得不舒服。
听到他说出“打电话给你”这句话,虽然一瞬间,我认为这家伙果然就是江藤荣,但很快地就发现不是这样而重新修正想法了。因为根据奈津美说过的话,江藤他现在正在关西地区的某个地方,他完全不可能在几个小时之前,就站在宇都宫市的道路上。
“真是的,像你这样的女人。该说是难以掌握吗……”他的声音里混着叹息。
“三个小时之前,对了,你最后还是回到房间去了吧?我有看到你打开门的背影。只要你跟我商量的话,虽然说你要跟那个男人一起待到六点之前,但是假如那家伙正在睡觉,你要去买东西的话,这样子是不会有问题的。不过啊!你穿得几乎跟全裸没两样的打扮,又突然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我还在想说到底甚生了什么事情呢!虽然其实我是想可以的话尽量不要跟你接触,但是你手机又打不通,而且不管我怎么等,你也不从便利商店出来。最后还是因为实在没办法了,我就跟玩具店的店长编些谎话取得一些空档,让我这边主动跟你联系。可是这么做,你又表现成那样啊,我真是搞不懂你呢!”
虽然听完他说的话还有点模糊,但是这一切的事情就可以理解了。
我利用酒跟性爱,然后是错觉的力量,把冬树拖在东城heights的六〇六号室直到黄昏。那个“我被赋与工作”的推理,看样子是正中红心。我跟老人,简单的说就是一丘之貉。
虽然我不晓得他变装成圣诞老人的理由是什么,但是听到“玩具屋”这个名词,我才接受了他的说法。因为我从六楼往地上看下去的时候,在左手边看到了装饰着巨大圣诞饰品的店铺。原来那个就是卖玩具的店啊!
为了监视六〇六号室的出入,老人在事先就向店主好好地自我推荐,然后担任起那家店的一日宣传工作吧!因为今天是圣诞夜,用胡须把脸盖着的情况,就算整天站在步道上,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这是很不错的构想。
“喂!你有在听吗?”老人又张开眼睛,瞪着我看。
“……嗯,我有在听啊!”
“有在听的话,就好好地回答啊!”
像是已经厌烦似的,他的表情挤在一起。
“无论如何,你可不要哭啊!如果做得不好的话,你自己的生命也会有危险。就连我到这里来,可也是抱着会丢掉半条命的觉悟。你能了解吗?”
虽然是不可能会了解,但我还是静静地点了头。说不定可以从这个老人身上取得什么有用的情报。是的,我一下子就下了这个判断。
(这家伙,一定是江藤荣的手下。虽然我不觉得他会是正式组员,但可以肯定的,他也是仰龙纹组鼻息过活的人。是因为跟当初的计划不同,他看到冬树跟我从公寓走出来,就被上面的人说着“你好歹做些什么吧!”然后才赶过来的吧。
就算是这样也……他对我们的住所还真是了解!从那时开始就一直在公寓前面的路上不断地监视着,然后又跟踪我们过来的吗?)
我突然轻轻低下头,老人又开回说话了。
“明明就打算瞒着龙纹组的人来做的,这样下去的话。好不容易做到这里的辛苦就会变成水泡了。”
我惊讶得呆住了。
(瞒着龙纹组……他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我的嘴巴惊讶得合不起来的前面,对方又继续说下去。
“虽然就这样逃走是比较聪明的,不过我还在想如果有个万一,你又会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呢!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是之前就知道的。为了亲眼确认,我才赶过来的。再慢吞吞的话,tadokoro就要来啰!这样的话,渐渐地donnpati就要开始啰!如果在那之前,你再不做些什么的话——”
“你稍微,等一下!”
我举起右手,打断他的话。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我完全搞不懂里面的意思。‘tadokoro’是谁?‘donnbati要开始了’,又是指什么意思。不对,话说回来,难道你不是龙纹组江藤荣的手下吗?”
已经不需要采取有礼貌的态度了。在我连珠炮似的发问后,老人露出两眼圆睁的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他想要说些什么似的开了口,但也只是一阵支唔就又闭上嘴巴。
然后,几秒钟后。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是像喉咙里卡着痰发出来的声音。
“我可是认真的喔!”
“那么,你……‘又变得奇怪了吗?’”
“又?”
这个字,我是绝对不会听漏的。
“那是……什么意思?你想说我至今,也丧失过好几次记忆吧!”
“不,我看过的就只有两次而已。虽然第一次我怀疑你在演戏,但是第二次的时候就肯定你的确是丧失记忆了。那两次你都是大概过了半天左右的时间就回复了……嗯,那是被怎么叫的呢?对了,是叫做解梨的……”
“解梨……?该不会是,叫做解离障碍的疾病?”
“啊啊,对了。就是这个词。”
我的耳边再次响起冬树的声音。
“从现在的事情加以推测,这个大概是,心因性的健忘症吧!最平常的案例是,承受了远超过内心所能容纳的恐惧与悲伤时,为了保护自己,使精神产生了解离,成为痛苦原因的记忆往潜意识压抑。”
(……是,这样的吗?)
我在心里用力地点了个头。
(我一定是有着容易引起解离的脆弱精神构造。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的原因也可能不是遭遇到重大事件的冲击,说不定是因为某种线索,而让我回想起过去痛苦的体验。)“喂,你听到了吗,我只再问你一次而已喔?你不是在说谎或是开玩笑吧?”老人突然抓住我的衣襟。
“对了,你试着说出我的名字吧!喂,我的名字叫啥?”
就算他用着胁迫的眼神,死命追问着我,但我还是没有像要回答的样子。“我叫igarijinnkiti,igarijinnkiti啊!这样子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吗?”我试着在脑海里浮现出能够正确对应的汉字。
“猪狩甚吉”。虽然在我的脑子里除了这个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但这实在没办法帮助我回复记忆。
无力地摇着头,老人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放开了正抓住我外套的手。
“……已经不行了。好死不死地,竟然发生在这么重要的时候。”
他看着自己的手表。
“哎呀,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样的话,连我都跑不了了。如果因此遇到不好的事就完啦!”我用两手紧抓住丢下这句话,想尽早地离开的猪狩甚吉左手。
“等,等等啊!你就这样放我一个人的话。我还是全部都不知道啊!你要好好把事情说明清楚啊!”
“要我说明事情……真是,你就别说这种蠢话了吧!”
可以听到他大大的咋舌声。
“因为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提议的人,就是你’啊!”
03
听到猪狩甚吉的话,让我没办法继续问下去。
就到刚刚为止,我一直相信叫我把冬树拖在东城heigh。s的房间里,是龙纹组江藤荣的阴谋。在已经了解到这个是错误,并且开始思考“那么会是谁”的时候。突然间,开始出现了意外的事实。
(我是这个阴谋的主谋……不过,是为了什么?)
我感到困惑之际,手腕松开了,甚吉挥开我的手,又打算逃跑了。
情急之下,我抓住外套的下摆。
“喂,你别这样。放手啊!”
“我不要!就算提议的人是我自己也好,现在的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无论如何就说明给我听吧,到你进行了最低限度的说明为止,我死都不放!”
“笨蛋就闪远点。在这种地方一直待下去的话,真的连生命都会有危险喔!真是的。你这家伙啊……”
一边辱骂,他一边拚命把我的手给挥掉。
虽然变成彼此缠斗的情况,但因为他是老人的缘故,使得他的力量很弱。很快的就被娇小的我压到墙边了。甚吉死命地挣扎,在这种状态下,他的手碰到我的头,把毛线帽碰掉了。我想在里面的头发也因而往外面飞散。
“……我,我知道了。我就告诉你吧!所以你就不要再抓我的衣服了。”甚吉终于拉高声音,肩膀不停起伏地说着。我心想他不能信任,抓住他外套的手并没有放开。“相对的,只能花三到三分钟而已喔!在tadokoro来之前,不管怎样,我都想要离开这里!”再一次地,又出现了跟刚刚一样的名字。“田所”?他到底,是谁呢?“跟你每天,一起相处那个叫关室的男人是,简单的说就是杀手。”
“杀、杀手……?”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我已经稍微有感觉到了,就是因为这样,虽然我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但聪到其他人的嘴里这么说,还是让我感到很慌张。
“那家伙的大哥虽然进入了崎玉一带的组织,但在十年前左右,被其他组的家伙杀害了。但不知为何的,组里同伴并没有采取报复行动,就连和解也没有进行。那家伙对这件事情很不满啊!他就从自卫队辞职,追踪狙击那些杀了他大哥的家伙,用手枪射杀了三个人。那可真是相当有胆量呢!”
虽然内容是在电车当中从本人那里听到的事情的重现,但是他射杀的人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以为那顶多就只有一个到两个人而已,所以听到这些事情给我的冲击太大了。
“在这之后,他逃往外国,等待事件降温,然后再一次地回到回本。虽然暂时做了正派的工作,但就算是为了报大哥的仇,一旦跟那些家伙有了牵扯之后,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切断关系呢!为了向在崎玉县那件事情帮了他一把的龙纹组的朝原尽到义理人情,他并没有切断这个关系。所以今年的七月,他就把跟龙纹组发生抗争的柴木组年轻头子给杀掉了。虽然袭击是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在这之后,他的头部也受到重伤。”
“那这,这样子……”
虽然我打算安静地听他说到最后,但我终究还是插嘴了。
“那这样子,很奇怪呢!”
“嗯?什么事情。”
“因为,他们不是流氓吗?如果杀人的话,就从自己人里面推人出来顶罪不就好了吗?”
“哼哼哼,这还真是相当古典的说法呢!”
甚吉用鼻子笑了起来。
“因为我是个无法成为流氓的男人,所以也不能说这些大话啦!我确实也想过他们从组里面召集枪手,进行枪击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但可惜的是现在不管是那个组都不景气呢!想要照这先前的道理跟着做是不成的。一旦发生了抗争时,就只能交给年轻人打群架,如果能够打破两、三块玻璃那就很拚了。”
“枪擎”跟“打群架”,不管那边我都知道它们大概的意思。
“像是民间有着‘做流氓的刑期会增加五成’的这种说法似的,最近的警察跟法院可都是不能小看的呢!就算是有着有毅力顶罪的组员也好,当他们进去服刑,到出狱之间,那家伙的老婆、孩子一定是组里面要照顾的。便宜一点来计算,一年花掉三百万好了,给他们十年试试看,光是这样就会花掉三千万。其他更别提像是律师的谢礼,也是要花很多的钱的。如果同时有三、四个人被抓起来的话,那可是会让小一点的组解散的骚动呢!”
“所以,这就是雇用杀手的理由吗?”
“啊,没错。假如是自己去做的也好,以前一定是由下手的人向警方自首,但是最近发生就很多起连顶罪的犯人都没出现的案子喔!时代已经改变了啊!雇用杀手还算是比较高尚的做法,如果是一些比较没有节制的组织,也有像给非法居留的外国人钱,然后委托他们这些本来就不应存在的人去杀人的例子。跟你在一起相处的那个男人,有着无论怎么讲都很糟糕的疾病吧!被那些家伙看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糟糕的疾病……?”
这是指什么呢?我搞不懂。
“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你真迟钝啊!他的确是有着,前向……”
“是前向性健忘吧?”
“就是这个词。不管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只要经过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的时间,他就会全部忘记吧?做为一个委托工作的人来说,没有比这种更好的杀手了。因为不管是多么糟糕的证据都不会被留下来,警察可以说是绑手绑脚的。
“最近为了因应暴力集团的问题,刑法的共同正犯条文被扩大解释了,只要有发生事情的话,警察就可以逮捕组长,正前方等着他的就是被关进牢房里且被手铐铐着的生活。所以>江藤就把因为被殴打而导致记忆变得奇怪的这个男人包养起来了。他射击的手法不只是一流的,而且实际上也有过射杀人的经验。这些不就是他们所希望的事情吗?
“然后在今晚,他到前面某栋公寓的五楼,那里是柴木组组长田所某个情妇的住所,为了要杀掉田所,江藤向那个家伙下了这个命令呢!”
“你,你说什么……!”
我突然大叫了起来。
甚吉慌张地用手把我的嘴巴盖住,我马上就把他的手挥开。
“那么,冬树现在是在等待目标出现吧!”
“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为什么,他没有加以拒绝呢?”
“啊啊,关于这件事情,在‘还是正常时候的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虽然可以确定他被江藤掌握住某种弱点,但是我听说你不管试着问了他多少次,他都没有回答你喔!”
“……是,这样的吗?”
我对冬树应该不是为了钱而接受杀人委托这个信任,看起来是没有错的。因为他是被龙纹组给胁迫的才做的。
“我只要告诉你到这里就好了吧!我要走了。”
“不行,等一下!”
“喂,你稍微有点节制吧!”
“因为我还是什么都没回想起来啊!你再稍微多说些事情吧!”
“你这是在开玩笑吧!你是打算要我死吗?”
“所以,就真的是稍微等一下啊!关室冬树,要把柴木组组长杀掉……我是为了要阻止他而行动的吧?运用各种不同的方法,让他不会从东城heights的房间里面出来。”
“是啊,没错。”
“这是为什么呢?”
“啊,就拜托你,饶了我吧!”
甚吉摆出一幅快哭出来的脸。
“跟你说话,就连我脑子也爱得奇怪起来了。我这已经是讲第二次了吧?这次的事情是你提议要做的,我只是单纯帮你一把而已。
“至于那家伙杀人,你打算阻止的理由吗?那个,应该是你爱上他了吧!‘一开始是江藤叫我去做,虽然我非常不情愿地照顾他,但是反而真心地喜欢上那个人了’,我是这么听你说的。‘无论如何,只要阻止今天的杀人来争取时间。就在这段时段里,我要找出那个人被龙纹组胁迫着的理由,我想把他从地狱里救出来。’”
“我……说过这种事情吗?”
“我接受帮忙你的理由是为了钱。看在从你那里拿到的钱份上,好好把事情做好,而且我也跟其他地方收了钱并且做了约定。这世上也有不少人是希望龙纹组跟柴木组之间的抗争能够早一点结束的,所以我也从这些人身上拿到了礼金呢!现在托你的福,我还真是亏大了呢!”
“啊啊,原来如此啊。这样的话……不对,不知为何地,这太怪了!在南宇都宫的公寓里把冬树拖住到六点为止的话,确实是,为了在等到那个叫做田所的人来这里的时候,让袭击他变成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他就埋伏着等他回去不就好了吗?虽然要看守到明天早上是需要毅力的,不过,如果他对这个劳累不觉得厌烦的话……”
“你别说这种傻话了。罹患健忘症的杀手,能够做长时间监视的工作吗!虽然是之前你所说过的,就算在这里重提也很诡异,就是今天的六点半,关于田所会到这里来的情报,江藤好像在一个礼拜之前就已经从旅馆的料理部门那得手的样子。”
“料理……?”
“你好像说过。是外送部门吧!因为组长的爱人对于料理不在行,所以才拜托他们的吧!有着‘六点半左右,因为有客人会来,请在七点正在热闹的时候送过来。’这样的委托,不管怎样都因为她是法国人,会是在牛排上面放着鶸肝酱的料理呢?还是鱼子酱呢?总之就是豪华料理就是了。”
“法国人?是组长的爱人吗?”
“有很多流氓喜欢金发外围人的,田所算是其中之最。被包养在那栋公寓里的,好像是个年仅三十三、三岁、连未来也看不到的好女人。因为漂亮的法国女人想念故乡而哭泣,所以就算身处在抗争的骚动之中,也没有理由就这样放着不管吧!虽然就只有今晚而已。”
“今晚而已……?啊,因为是圣诞夜啊!”
我终于能够接受这些事情了。
谈话的结果,就是让我得知了很多事情。比方说,刚才还在这里的MARCH,就是为了让冬树逃走而准备的东西吧!
“喂,喂!糟糕了。”甚吉太叫起来。“就在我们拖拖拉拉的时候,田所好像快要过来了。”
仔细一看,坡道上方有一台车子正在驶近。从头灯位置等等的东西来推断,肯定是台相当大型的车辆。
我确认一下时板,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半又过了两分钟。
“我要走了。不管怎么说,.99lib?这样就够了吧?”
“再一下,你就再告诉我一件事就好。”
我再一次地请他留步,甚吉用着至今都没有出现过的危险眼神,瞪着我。“别太得意忘形啊!不管我有多老,如果有意要下手的话,想要把你的脖子折断可是轻而易举的事啊!”
虽然被恐吓后,我稍微放开我的手,“我都说了,真的是最后一个而已啊!那个,你到底是谁啊?”
“什么……”
对方的脸突然呆住,大概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吧!但是,这个问题是我非问不可的问题,如果做为情报源的人物身分不清楚的话,待会也就不能跟冬树说这些事了。
甚吉看着坡道的上方。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变红了,关键的车子在那前面就停了下来。他确认这件事之后。
“你那么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吧!”
这是隐含着怒气的声音。
“我在池袋那里,经营着一家叫做‘樱桃女孩’的应召站。”
“应召,站……?”
跟泰国浴不同,这是派遣女性到爱情宾馆进行卖春行为,理所当然是不合法的业者。
“会跟龙纹组的朝原还有江藤会熟识,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我们买卖的后台,一般来说都跟某个组有关联。只是,那些家伙不只把料吃掉,就连汤也喝得一干二净,从那时候起我们应召站这边,就完全不想看到他们.的脸。朝原这家伙死的时候,还真是让人痛快啊!比起这种事情,你应该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吧?就是你跟我的关系啊!怎的?你不想要知道吗?”
“咦?那个,那个是……?”
反过来被逼迫着,我犹豫起来了。
“别客气了。就当做是回答你问题附赠来告诉你吧!你啊,是被我雇用的应召女郎喔!”
“咦咦……?”
这像是在脑门上狠狠被痛打似的冲击。
“真是的,我觉得好事的男人还真多啊!竟然会想要抱像你这样的女人。你的花名叫做‘miruku’。很好笑吧!仔细想想,那个叫做朝原的男人还真是个没血没泪的家伙。竟然让自己的女人去赚这种皮肉钱。收费是以九十分钟为一次服务,旅馆费另计是三万五千元。你还没回想起来吗?指名费是三千元,还项有电动按摩棒跟颜射收费三千元,放尿跟软式SM收费五千元。就是这样!”
红绿灯从红色转变成绿色了。
“这样子,你满意了吧!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再见!”
猪狩甚吉跑下坡道,接下来他的头一次也没回地,就失去了他的身影。
我受到强烈的精神打击。虽然已经觉悟到会跟自己污秽的过去相会,没想到竟然是到这种地步……
再一次地,我又感觉到白色的大雾涌现的预感。很快地,在这自雾当中一定会浮现出,我对着几十个人……不,说不定,对着以千人为单位的男人们的阴茎进行口交,发出声音跟这些男人做爱着的姿态吧!
(不!不行。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鼓起全身的力气,抵抗悄悄接近过来的白雾。
车头灯渐渐地接近过来。车身变成黑色的剪影。是黑色吗?那是很接近这种颜色的高级车种。
(该怎么做才好呢?照这样下去的话,冬树就会用手枪射杀坐这台车过来的人。他又会再一次地犯下杀人罪吗?……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冬树说不定会反过来被射杀呢!)
我估量自己对冬树的心情。感觉上,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今天才刚刚认识他。
(我是真心喜欢着冬树…因为如此,所以我违背了龙纹组江藤的命令,阻止冬树犯下杀人的罪行。最坏的情况,这个是连自己的性命也会受到危险的行为。几个小时之前的我以性命相爱的男人,不能让他再继续犯罪下去了。当然,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如果现在的我不相信过去的我的话,那还能相信谁呢!)
我已经下定决心。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开始用尽全力往坡道上奔跑。
公寓的周围没有围墙,就只有几个水泥制成的小柱子划分出跟道路的界线。
我到了最靠近我的庭园那里时,已经开下坡道的车子正闪着左转灯,正准备开入停车场。
照明灯的灯光下,车的颜色跟形状可以被很清楚的辨别出来。这台车的车种是黑色烤漆的宾士。因为逆光的关系,所以搭车的人物看起来变成黑色的影子,对方那里应该可以看到我的身影。
“应该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吧?”我开始变得不安。但是我也只能用这种状态直接冲进去了。反正因为我是个女人,我想应该不会那么惹人注目才是。
我比车子慢一步进入停车场。
那里虽然有着可以收纳三、四十台车的广阔空间,太概是因为时间还早的关系。就只停了大概原本三分之一左右的车辆。
(冬树,在哪里呢……?啊,在哪里。)
正面玄关靠近左手边,刚刚看到的MARCH就停在那边。不管是驾驶座还是副驾驶座都看不到人影,他大概正躲在那个地方吧?
这次。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窦士车内的情况。车里有三个人。司机是个头上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而坐在他的正后方则是两个穿着西装稍微有点年纪的男人。
(……啊,就是那个家伙!)
虽然没办法看清楚长相,但是光从他脸的轮廓跟那漂亮地秃上去的光头就很充分了。他肯定就跟冬树手机上的相片是同一个人。他就是成为目标的柴木组组长田所。然后,他的旁边也有人坐着。
黑色的宾士,开到了公寓的玄关前面。后座左侧的门被打开了。
一开始是坐在副驾驶座后方的人先下来,紧接着田所也跟着下来。
就在这个时刻。突然间,MARCHE左后方的车门被打开,有个人翻滚出来。他穿着茶色皮革外套,用太阳眼镜把脸给遮住了。
他是冬树啊!就在我这么发现到的同时,我大叫起来。
“危险啊!”像是听到这个声音的样子,刚刚下车的田所,又慌张地重新坐回车上。
下一瞬间,我可以听到枪声。
在地面上翻滚的冬树,还没有站起来。
然后,就是第二次的枪响。这次是站起来的狙击——好快的动作。
宾士的后车窗玻璃发出声音后破碎飞散,就在这之后,轮胎马上就发出声音,车子以猛烈的声势发动了。然后,就在一瞬间朝着接近我的地方开过去。
司机用力地咬紧牙关,操作着方向盘。
我视线转回来之后,有个穿着澡蓝色西装的高壮男人,正通过玄关的自动门,朝着公寓的大厅跑了进去。
就在自动门关起来的同时,那男人拿出了行动电话。大概是因为他担任着组长保镖的职务,所以要很快通知他的同伴吧!
就在这段时间里,冬树已经坐上了MARCH,他也朝着我这边开了过来。
看到这种情况,走进公寓的组员立刻跑到外头。
(啊……糟、糟啦!)
身形雄壮的组员用两手紧握手枪。
然后第一发枪击。很快地,他又发了一枪。
虽然因为是瞄准过才射的,所以第二发好像命中了车身某处,但MARCH还是就这样继续地往前跑。
然后,它竟然朝着我在的方向开了过来。
在这一瞬间,我感觉到冬树是打算把我辗过去杀掉的样子。但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如果朝着像我这种闲杂人等的地方开过来的话,就可以抑制在背后狙击者的射击。他似乎是这么考虑的。
MARCH用极快的速度跟我惊险地擦身而过之后,就离开了那个停车场了。
车子通过的瞬间,我因为承受了风压,就往后方倒了下去。结果刚好撞到右肩的地方,我发出了呻吟声。
“……你还好吧?”
没多久之后,就把我抱起来的人,是跑过来的柴木组组员。
“真是非常地谢谢你。托你的福,真的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如果没有你在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可恶,虽然是从没见过的家伙,但那到底是谁啊!嗯,反正在背后牵线的到底是谁,已经留下了证据吗……?”
我在半空中,听到了组员的声音。
就在我倒下去,被扶起来的时候,在我身体里有某种东西改变了。
(这个,到底是……对了。因为遇到交通事故的拟似体验,所以有一部分记忆已复省了。)
至今,不管我再怎么辛苦回想还是维持着五官不明的淳的脸孔,现在清楚地浮现在我脑海里了。
PM 6:39 Dec.24
MEMORY(7)“后悔”
替被松好会的家伙们凌迟杀害的哥哥报仇。在心里这么发誓的我,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在哥哥去世的两周后,向第十二特科队的队长大人提出了除队书。当然,关于我除队的理由,我适当地编了些谎话。
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我都还一直隐瞒着自己的哥哥是个暴力集团成员的事情,所以在听到事件的报导后,我觉得大家心里应该都会吓一跳吧!但是,在基地里面却完全没有想要责怪我的气氛,所有人都来慰问失去了仅此一个血亲的我,并且为我打气。哥哥的葬礼上不只送来了中队长买的花圈,就连被叫做“营内班”的生活班班长跟同伴们,也不在乎旁人眼光,堂堂正正地穿着制服出席了哥哥的葬礼。虽然这是个没有亲戚,非常冷清的葬礼,但就只有这些事情是我唯一的救赎。
因为承受了他们这么大的恩情,所以我想过,一旦除队的时候一定会觉得非常地痛苦,但是相反的,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更有必要干脆地切断关系,这样接下来才不会给队里惹上麻烦。
特别是中队长,因为对我射击的技巧有所期待,所以对我特别关心,他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花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想要说服我停止这种念头。虽然到最后我还是只能一直摇头拒绝,但是我想我到现在还是真的很感谢他。
辞掉工作之后,虽然取得了时间上的自由,但是说到报仇,到底又该怎么做才好,我是完全找不到线索。在这种情况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调查哥哥留下来的贺年卡跟信封,找出感觉在生前比较亲近的朋友,试着跟他们聊天。虽然他们都说得不够明白,或者是因为本身情况的关系,不愿意背上共犯的罪名,使得什么事都表现得模拟两可,但是我觉得我的决心大概也已经传达给对方了吧!
在这之后,经过了一些波折,结果从大南组里跟哥哥结有兄弟情谊的人,也就是身分是大哥级的男人,把我介绍给当时为了从本地宇都宫市朝着东京前进,而在池袋成立事务所并且相当活跃的,龙纹组朝原真纪夫先生。
不管是大南组也好,龙纹组也好,因为同样都是关东至诚会这个组织下的次级团体。所以从以前开始就有交流的样子。我还记得那个大哥级的男人,像是很痛苦地说着“在总长的面前,表 9762." >面上没办法做些什么,取而代之就……”
在试着跟他见面之后,朝原先生果然是长得一副流氓相貌,虽然待人处事相当粗暴,但也有另一种不同的英气,他对我相当亲切。虽然是在这之后才知道的事——哥哥生前也有好几次在酒席会等等的场合遇到他,这让我感觉很亲近。就因为这样,我对于大南组总长所采取的态度就更感愤怒了。
朝原先生用各种特别的手段,不断向松好会的内部进行探索,帮我收集关于杀害哥哥的犯人相关的情报。这样做的结果是,在九月初的时候,那三个关键人物里面,我就知道了其中两个人的名字。就如同我所想像的,那当中也包括了老大直属手下。
关于最后一个人,虽然很难特定出是谁。但可以肯定他的身分是比较低的,而且他也没有完成过什么重要工作的样子。这个时候,我自己就下定决心先把已经知道姓名的那两个人当成目标。
展开行动之前,为了做好准备虽然历经了千辛万苦,但是连这些事情都要一并写出来的话就没办法了,在此省略吧!
一九九五年十一周三十回,差不多晚上十点的时候,走出位在大宫站东口附近大厦的松好会组事务所,正准备在夜晚的繁华街里巡视的老大直属手下跟他的小弟,进入人烟稀少的小路之后没多久就遭到我的袭击、并且被射杀了。在那个时候,对于夺走他身边多带着的一个年轻组员的生命这件事情,让我惭愧得无法忍耐。不过,暴力集团干部等级的人,在一般的情况下,因为害怕落入枪炮管制条例的借口被逮捕,所以并没有带着手枪。有拿着手枪的人,就只有担任保镳的组员而已。所以为了让我的袭击成功,我也只能够把枪口先对着他们。
这一次的记事,我把标题命名为后悔。三十分钟前写下这个标题时,我开始在意起为什么要下这个标题,虽然实际上我仍然是不懂的……我想这大概指的是并不是我把没有犯下任何罪的一个组员卷进我的复仇行动这个事实。
我的心里,有着其他更强烈的后悔。
从知道了变成目标的那两个人的名字开始,朝原先生就鼓励我使用兴奋剂。“如果没有相当程度的胆子,人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杀掉的东西。为了避免当场察觉到恐怖感,不管怎么说兴奋剂都是最棒的。”他是这么主张着。
兴奋剂最让人害怕的一点,不用说,就是副作用,但是因为我本来就抱着连命都可以不要的觉悟,所以关于这件事,我并不怎么担心。只是,一般常说的“BAD-TRIP”,也就是随着药物的使用,意识等会有往不好的方向转变的情况,因此事前有必要让身体去习惯。被他这么一说,我也就接受了好几次的注射。
那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在透明液体从静脉被注进身体的那一瞬间,首先我背后的肌肉开始发起抖来。然后等了一下了后,身体开始涌现出力量,特别是会非常非常地想做爱,甚至还达到没办法忍耐的程度。
过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被注射的是混合了苯甲酸钠,黑话被称之为“下半身话题”,是一种特殊兴奋剂的样子。这种药品进入体内后,就会引起异常的性欲亢进,就连性行为的快感也会飞跃性地增大。
我陷入这种情况的时候,朝原先生一定会为我在爱情宾馆里准备好女人。试着从朝原先生的角度来看,也许是同情着说不定会为了报哥哥的仇而丧失性命的我,他是怀抱着至少为我做到这里,让我能完成我的梦想的心情吧?他这种好意,我真的是非常感谢。
就算?如此,当时的我也还只是二十三岁而已,更进一步的说吧!我到那个时候还完全没有跟女性睡过的经验。一旦性欲被激发起来,就连阻止都没办法。更别提我还用了药物。经过了几天,在自卫队时所存下来的预备金减少了,因为我开始用自己的钱叫女人了。同样的,我也解开了在自卫队生活时的枷锁。头发也染了、眉毛也剃了。虽然现在已经愈合了,但是那时我在左右耳上开了两个耳洞。
因为兴奋剂的关系,不管是三天还是四天。我会完全没睡地一直做着爱。也真的做过换过好几个对象的事。而且皮肤的感觉变得敏锐,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跟性爱对象的女人身体溶在一起了。这当然是错觉,但是就连到达射精时的快感,我想也持续了五、六分钟之久。
找来当我对象的女人,因为全部都是专业的,所以也一定给她们带来困扰了吧?我就这样地学会了适当的应对。所以……是的,如果能在这里就结束的话就太好了。
最后,终于到了接近实行的几天前,照例注射了“下半身话题”的我,对朝原说了一件让人想像不到的事情。
“照这样子下去,我不要就只有跟妓女发生关系而已就死了。就算只有一次也好,我想要抱抱看没被污辱过的处女。”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才会说出这种蠢话呢?接下来的事情,让我非常后悔。但是在那个时候,我真的就是那种心境。
计划实行的前几天,朝原先生真的就带了“没被污辱过的处女”过来了。而且,她的年龄还只是十五岁,应该是高中一年级吧!
就算是现在我也记得很清楚,她肌肤的颜色就像是褪色一样地白,黑色的头发一直长长到背后,是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美少女。她的两眼确实地闭上,边咬紧牙关,一边自己全裸地把双腿张开,像是在迎接我进去的样子。她是因为有着非常深刻的理由,才会被逼迫到这种没办法违逆的情况吧?
她的身体不只娇小,也相当的瘦,而且连胸部也都还没有充分地发育膨起。但是我已经忍耐不住得充血勃起了。
只是,在她刚刚进入所谓插入的阶段时,就开始激烈抵抗起来了。这也不能够怪她。她边说着“求求你,帮助我”边流泪着跟我求情了好几次,虽然她一副看起来很痛的样子,但我还是就这样一直侵犯她直到天亮。我的理性已经不知道被吹到那里去了。
达到复仇的目的之后,我就拿着朝原准备好给我的钱,逃到东南亚去了。虽然最后用电话跟他联络的时候,我想询问被我夺走处女的少女在那之后的情况,但是最后我还是没有问出口。我因为运气好而活了下来,所以理性也回来了,那时我被强烈后悔的念头袭击着。但是,因果报应说得好,我因为这个缘故,过了非常久之后,我遭到出乎意料之外的疾病报应。
第十二章
01
担任柴木组组长保镖工作的组员,好像把看到狙击者尖声大叫的我,当做是单纯经过的女人的样子。
这真的是很幸运。
“我是住在附近的人,偶然地经过这里”。虽然我是这样回答的。正因为他正遭逢巨变,如果他仔细地向我询问身分的话,一定在某个地方会出现漏洞吧!
组员非常多礼地向我道了好几次谢,虽然当然是客套的,但还是把我告诉他们的家中电话号码输入了他自己手机的通讯录里,然后走进公寓里面。他一定是要向美丽的法国女人,直接地把事情说明清楚吧!那一道一道就快要被外烩业者送来的料理,看样子就这样白费了。
我离开公寓的停车场,开始走下坡道。不知为何地就像是走在云端一样,脚步感觉很不踏实。我一边注意着别让自己跌倒,一边慢慢往前走。
矗立在眼前的巨大红砖墙突然开了一个大洞,其中一部分还破碎崩落了,可以看见对面至今都被隐藏起来的景色。这个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墙壁的另一端,是我的过去。我的记忆正不断恢复着,而且,是以非常快的速度。
(……我可以感觉到,我在过去也发生过跟这个一样的事情。)
猪狩甚吉说的没错,我想我到目前为止已经有过好几次心因性健忘症的经验了。然后那个过程中,所感觉到的东西肯定就跟现在是一样的感觉。
我来到我们一开始站着会话的电线杆那里,地面上好像掉了某个黑色的东西。
仔细一看,这是从冬树那里借来的毛线帽。大概是我跟甚吉在拉扯之际,被碰掉的吧!
我捡起帽子,用力地戴上。现在风又变得更冷了。
正当我准备再一次往前走的时候,可以听到远方传来巡逻车的警笛声。是听到枪声的公寓住户报警的吧?如果我被找到的话,就会变得很麻烦了。所以我完全没有回过头,立刻加快脚步走下坡道。
走到大马路后左转,我把目标放在前往车站的方向。
我一边在步道上漫步,一边回忆着刚刚才记起来的、我的孩子的身影。
长得有点长而微卷的头发,宽广的额头,像个小孩子似膨膨的双颊。到这里为止都是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事,这次看到的是,眼角微微带点下垂的双眼皮、跟丰润的嘴唇。都照着小孩子的尺寸长得很整齐,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西方人的长相。第一次看到他的人,常常会说他“就像是天使的样子呢!”,这是我自豪的地方。
“可是……小淳。”我呼唤着记忆中的面孔。
小淳就在树叶落尽的行道树指向的黑暗中笑着。他真的是个非常可爱,而且又很常笑的孩子。
(淳……为什么,你死了呢?)
就是那一天,在小淳上课的幼稚园玄关前,有只白色小猫被放在瓦楞纸箱被弃养在那里。淳说想要养这只猫。那时正是黄昏,去接他的我,对于他不经考虑的要求感到很困惑。
“因为大楼的房东会生气,所以不行喔!”这么说着,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说服他。
可是,淳并没有放弃。虽然他平常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但就只有在那个时候,他一边哭着一边说“如果我没有养它的话,它说不定就会死掉”,然后就紧紧抱着箱子,完全不打算退让。
经过了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该说是我冷静下来了吗?还是说已经被说勋了呢?最后是我投降了,在附带了“那么,就把它带回去养到找到新主人为止”这种条件后,我们就把小猫带回家了。
就只是这么一件细微的小事,竟然就夺走淳重要的性命……这让我感到非常的后悔。
就在快到大楼前面的时候,淳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一个不稳地把手里拿的箱子掉到地上。虽然他打算很快地把箱子捡起来,但是却因为小猫被吓到,半个身体从纸箱里探了出来。于是淳就不用箱子,直接把小猫的身体抱起来。
“妈妈,这只小猫,正在不断地发抖啊!”
这句话,就是我听到淳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这之后,没办法克制兴奋的小猫,就从淳还很细小的手腕里挣扎逃开,往马路跑了过去。淳着迷地追着小猫,然后被从左手边开过来的轿车撞到……那真的只是一瞬间里发生的事而已。我打算制止的声音,并没有传到他的耳中。
理所当然地,我立刻就叫来救护车,把淳送到医院去。虽然被车子撞得飞起来,而且非常严重地撞到头部。但在到达医院的那一段时间里,淳的心跳也还确实地跳动,我也抱着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期待,就连主治医师也说了他很有希望治好。
可是,就在集中治疗室里,心跳的波形慢慢地开始变小。从那时候开始,有好几次波形重新再度拉大。虽然他真的是非常努力了,但到了隔两天的深夜里,他终于用尽力气。淳的心脏就再也不动了。
他的祭日是在九月三日。从庆祝他六岁的生日之后,算起来刚好整整六天。
(……那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虽然回忆起他的脸跟遭遇事故时的情况,但是跟我的孩子有关的全部记忆并没有完全回覆。所以我完全不能判断这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我觉得可能是去年,也感觉到可能是更早之前的事。同样的,就连他的父亲是谁我也想不起来。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知道淳是我的孩子。这样就够了。
就在我一边思考一边走之际,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北安冢站了。
车站里面几乎快没有人了。
(那么从现在起……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一边心不在焉地抬头看着路线图跟收费表,我深思了起来。
虽然可以确定记忆正在回复,但是我还是不清楚自己家在那里。
不,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大概就是在东城heights的五〇六号室吧!只是。在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也不能就这样回去。
(……啊!对了。我还有那个啊!)
突然想起某件事情,我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右边口袋。
拿出来的是,我的行动电话。
然后,跟前一次间隔很久的重新开机。
一开始出现是“Hlleo”字样的文字跟可爱熊图示,过两、三秒之后就转变成一片蓝色,用深蓝色的文字写着“键盘上锁”。
我把手机换拿到左手,毫不犹豫地用太姆指输入“0827”这四个数字。
液晶画面很快地出现变化,出现了穿着他非常喜欢的米奇老鼠T恤,淳的相片。一开始,在黑暗当中浮现出来的也是这张脸。
认证密码是淳的生日日期。我觉得可能是这样,就试着做做看,果然是对的。
虽然把电源关掉放着,但是在打开之前,我就已经知道有十一通的来电。因为它连留言讯息也留下来。我心想着确认这些东西看看吧!开始移动大姆指的时候,就像是在等我打开电源似的,内建的马达开始振动起来。
我想应该是江藤那里打过来的,不过却不是如此。随着电话的图示一起被显示的是,“冬树”这两个字。
看到这个名字,我吓了一跳。虽然从他开车离去的样子来看,我推测他应该是没事,但是他应该没受什么伤吧?
按下接通按键。
“……是的,我有听到。”
“是好江小姐吗?”
“嗯,是的。”
“那个,我现在,进旅馆里了。”
“旅馆……?”
“嗯,这间旅馆的名字叫做‘kadann’,就跟先前预定的一样。是在八号室呢!”
“……啊啊,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啊!”
在袭击组长之后,直接地回到东城heights实在称不上是个好计策。是在某个敌人耳目没办法碰触的地方,暂时等待时机吧!一开始就有这个计划的话,冬树的手机还是手掌上一定有着记事吧!所以现在,冬树说着“就跟先前预定的一样”。
在那里跟我会合,也是在先前就已经决定好的,如果追兵紧迫在后的话,当然藏匿的场所也会跟着不同。他是为了要确认这件事情才打电话过来的。
“kadann”的汉字,一定就是“花坛”。我并没有听错。
“我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到你那儿。”
“谢谢,我正等着你喔!”
这么回答的冬树声音里,完全感受不出他有担心其他事情的感觉。大概,就连袭击的成功与否都已经记不得了吧!虽然我打算问他“你没有受伤吧”,不过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挂断电话。我觉得只要搭乘计程车前往就好了,就没有询问爱情宾馆的地址在那里。
(无论如何,我就只能前进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除了这条之外,没有其他的道路了。)
我把行动电话收到目袋里,朝着计程车站前进。
02
有件不值得一提的,而且是因为我没注意而发生的糗事,那就是当我挂断电话之后没多久。我才发现我身上只带了刚好够搭计程车的钱而已。那个放了接近八万元现金的钱包,被我放在公寓的五〇六号室里面。虽然我觉得这个小钱包里面就算是只放小钱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打闹里面一看,里面不只放了一张一千元的纸钞,甚至还有三个五百元硬币,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百元跟五十元的硬币。手上只要有这些的话,可以先暂时放心了。
虽然眼前是个有点小的车站,但是在计程车站里选有三台空的计程车正等着载客。我搭上最前面的那一台,然后告诉司机目的地。
“好的,我知道了。”
虽然他立刻就回答我,让我松了口气,但是刚进入老年的司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跟我说其他的话了。试着去想想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个女人独自搭着计程车,说要到爱情宾馆去,如果说了什么不适合的话,对客人可是很失礼的吧!
计程车先朝着跟喇喇公寓反方向开着,不到三分钟之后,就在十字路回往右转。虽然我觉得像是朝着东边方向前进着,但因为我没有方向感的关系,所以我也不晓得我想得对不对。
车子开动没多久,我就把手机的电源切掉了。因为江藤打电话过来的话就很麻烦了。袭击失败这件事情,说不定已经从某保管道,传到关西去了吧!
(虽然,待会就要见到冬树了……)
我一边眺望着被掩盖在黑暗当中显现出来的风景,一边思考着。
(我果然还是有一点担心啊!袭击会以失败做收,这全都是我的关系。然后在这之后,我就要跟他见面了。
MARCH就跟我擦身而过。冬树在极近的距离里,有看到我的脸。从时间上来看,我认为他在等待着目标的时间里曾经重置了一次,所以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应该只是个不认识的女人。虽然他不可能记住我的长相,但是冬树也进行了各种努力,寻找将记忆紧紧抓住的方法。我这么做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在脑子里,试着列举出关于他可能会做的具体手段。虽然用手机照相是最简单的方法,但在那种情况下没办法进行摄影。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在录音笔里录音吗?还是说在手册里记下来呢……
对我来说,我觉得不管那一种都是不可能的。在公寓停车场驾驶的时间里,因为被担任保镖工作的组员从背后开枪射击,所以是绝对没有办法的。开到大马路上以后也是,如果有那种时间的话,应该要尽可能地跑远一点才对。
而且在记录上也有着问题。跟照相不同,用文字记录情报的话,想要正确地描写我的相貌跟服装是很困难的。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就会花掉相当多的时间。想在短时间里做到,我不觉得是有可能的。
(……是啊!这样的话,我也不需要担心了呢!)
得出结论后,我就放心了。
现在,车子正在铁路的路线下前进。这个并不是东武线,一定是JR啊!那个朝着动边前进的预感好像猜对的样子。
在路两旁能够看到的房子灯光数量,一口气锐减了。感觉上就像从住宅区进入了田园地带。我多多少少变得不安起来了,从冬树打到我手机的时板来看。没想到他所在的旅馆位置竟然这么远。我控制住自己想要向司机询问的冲动。
虽然我也想利用这段时间,调查看看手机的通话清单跟接到的邮件、还有通讯录等等的资讯,但是现在这种不知何时会到达目的地的状态下我还是没办法冷静下来。
(……大概,就快要到了。我还是不要焦急比较好。)
在副驾驶座的仪表板上,设置了现在流行的数位公布栏。绿色的文字从右边往左边流动着。“福冈软体魔队诞生固本棒球机构委员会会议,承认从太萦转让球圈所有权的行为。”(……在淳死了之后,我到底怎么了呢?)
一边让眼睛无意识地追着文字跑,我开始回想。
(在他死后没多久的时间里……我完全陷入失神的状态当中,每天就只是哭泣而已。明明我就在他身边,却没办法阻止淳朝着马路飞奔出去。因为这件事情,我不断地责怪自己,好几次都想过不如自杀算了……对了。我的确也有将包装用的绳子结成套环,然后上吊。我现在竟然还能活着,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他的葬礼,就在非常亲近的人包围当中结束了。就算是这样,幼稚园里的朋友跟老师也有过来?供上花,并且为他哭泣。然后,他的墓……嗯,我大概是带到我故乡的基地埋葬起来吧!那到底是那里呢……?唔唔,再稍微努力一下,感觉上就可以碰触到了说……)
在残夏强烈阳光的照射下,我抱着小小的白色箱子,自己一个人走在两边并排着坟墓的狭窄坡道。我可以回想到这样的景象,但是,记忆的回复还是片段的,我完全没办法确实地掌握住记忆。
(在那之后,我开始专注在占卜上,是为了要寻求跟自己的不幸相关的合理说明吧!所以在跟占卜师对谈的时候?出现了绝望的卦象,反而会让我觉得安心,我感觉到是这样。就在那个时候,我也买了书,开始自学起占卜……会有姓名占卜的知识,也是因为这个的关系吗?)
“经济新闻:三菱汽车年度中间决算向下修正在北美贩售量回复困难。”
(泰国浴小姐……从中午做着这个工作,过了晚上九点钟,就做着酒吧的服务生工作。我的确是这么做……不对,应该是被派去做。我的花名叫做“miruku”。是的。是用片假话写着“miruku”。就像猪狩甚吉说的,会花钱抱这样的我。真的就只有特殊癖好的人而已,不过在这世上还真的是意外地有很多这样的人,如果看指名数量的话我是不输给其他人的。
颜射跟电动按摩棒,这个选择是三千元,吗……这大概是很异常的吧?但对我来说这就像是日常生活一般。我用着像是早晚刷牙的时候,含着牙刷的感觉,把阴茎含在口中,像是使用乳液似地把精液抹在脸上。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一定是,我在惩罚着自己吧!会开始做应召女郎的工作是在淳去世之后的事情。当然,虽然也是被强制才开始的,但我感觉就是因为把自己置身在这种像是地狱一般虐待的痛苦,只有像这个样子我才能继续活下去。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毫无疑问地,我一定已经自杀了。
(“那个叫朝原的男人还真是没血没泪的家伙,竟然让自己的女人去做这种工作之类的”。虽然甚吉是这么说的,但是或许,我说不定是感谢着朝原真纪夫的。)
“运动新闻高一。三冢SP获得第一名花式溜冰全日本选手权”
在闪过绿光的公布拦上,浮现出朝原真纪夫的脸。
一开始是,让我为他回交着所露出的、夸耀着胜利的表情。然后突然转变成,小刀往他的侧腹刺去,因为痛苦而歪斜的脸……
“是我,杀了朝原吗?”就算到了这里,我还是没有回想起来。
在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奈津美的声音:“让你堕落到地狱的罪魁祸首,实际上就是miruku啊!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用债款捆绑你的手脚,说着像是为你着想的话靠近你,然后就撑开你的脚……”
“你绝对是憎恨着miruku的,就算身体非常高兴地接受他,但是心里却一直拚命地拒绝着。因为我是一起被抱着,像这种程度的事我是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你要杀掉miruku的动机实在是太过充分了。”
……搞不懂。虽然真相已经有相当的部分被解开了,但是在我脑海里具体的记忆却没办法联结在一起。
(嗯,算了。都已经到这种程度藏书网了。记忆完全恢复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管是什么,很快就会全部弄清楚了。就算我是个杀人凶手,也已经不会再受到冲击了。因为我从丧失记忆开始,就已经遭受到比这个还要更多上几倍的冲击了……仔细想想,这也不过就是跟冬树遭遇同样的事情而已。)
“就快到了喔!小姐。”
“咦……?啊啊。是吗?”
看样子终于到达旅馆了。他说过房间是八号室。我得再仔细确认才行。
司机打着左转灯号。
道路两旁的人家稀稀疏疏的。现在已经到了相当乡下的地方了呢!
十字路口前面有个小邮局。计程车在那个有着邮筒的转角左转。
两边好像是蒽田的样子,地面薄薄地盖上了一层的雪。就算只稍微远离了街道,天气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脑子里一直以为是盛夏,所以看到天上飘雪下来的时候。我吓得都快站不起来了。但那也不过是五、六个小时前的事情而已……感觉上好像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试着回想起先前的事,已经有好几个一直让我觉得痛苦的谜题在不知不觉当中解决了。
“盛夏当中的雪”是最先被解开的,之后就是戴着让人觉得可怕面具的怪人,还有就是敲着便和商店玻璃的红衣圣诞老人。虽然在深夜里突然转变成白天时也是,那让我吓呆了,不过我也已经知道那个理由了。
但就算这样,也还有好几个谜题还没有解开。
就像刚刚所想过的,我不清楚自已是否真的把朝原杀掉了,冬树被胁迫的理由也是不明。
(而且……是的,就是关于我记忆消失的原因。因为可以肯定的就是在过去有着悲惨的体验,所以才使我转变成容易解离的体质,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应该会有什么线索才对。非常强烈的、精神上的冲击吗……?跟冬树做爱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道路的右边可以看得到看板。那个看板用醒目的粉红霓红灯装饰,直书写着“花坛”两个字。
(……冬树就在这里面吗?)
这么想的时候,耳边,回想起他的声音。
“你的,孩子是……淳,是这个名字吧!”
“啊啊,当然。他很健康喔!这个是没有错的。他应该已经在上小学了才对。”
(冬树的头部受伤,脑部产生障碍的时间听他讲是今年的七月三十日,我推论出淳至少应该到那时都健康地活着。不过,记忆回复之后一看,这个是错的。冬树他很明显对我说谎。可是……好奇怪耶!淳的祭日是九月三日,我不认为会是今年的九月。不管再怎么早也好,那也是去年……不,我想一定是更早之前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在淳去世的时间点时,冬树的记忆力应该是正常的才对。
那他为什么要说谎呢?是从谁那得到了虚假的情报吗?选是说,他是特地……比方说好了!他是为了不让我伤心而安慰我才说出来的。但是。对于有着前向性健忘症的冬树来说,这种行为有可能吗?)
“小姐,要开进里面去吗?”司机的声音。
“……咦?啊,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旅馆了。我慌张地,透过前面车窗注视着前方。
在入回处,有着一个显示看板。那是有着十五、六间房间并陈着,被设计成只有要人住房的那间就会亮灯的机关,但是因为现在时间还早,所以看板上的灯几乎都是暗着的。
八号室是在左手的最里侧。表示着八号室的地方,确实地亮着灯。
我指示司机朝着左边最里面开进去,我从口袋里拿出零钱包。
旅馆的中间有个小庭院,两边并排着小木屋风格的房间。八号室的停车位停着一台曾经看过的MARCH,“在房间内”的立牌把号码牌遮住了了。我请司机把车停在立牌的前面,给他车钱。从计程车下来之后,我目送着计程车离开,这才走向入口。
那是一扇看起来很重的铁门,颜色是黑色的。贴在门上的横长方形白色牌子,毫无疑问地就刻着“8”这个文字。
我按下门铃。
虽然我按了三次,可是里面还是没有反应。而且也感觉不到里面有人的动作。
(……真奇怪。就是因为这台车在这里,所以我才没去想我是不是听错房间号码了。)
因为谨慎,打算再跟他确认一下,当我准备拿出手机的时候,在入口旁边的管理人室的门打开了,我看到一个瘦小的人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因为计程车停在有人住的房间前面,所以觉得可疑,才过来看看情况吧?在管理上。这是当然的事情。
在这里被看到长相绝对不是件好事。焦急的我,不管怎么说,就先试着转了转门把。我这么一做,门很干脆地就打开了。我就这样地一拉,朝着里面跑进去。把门锁上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玄关完全是暗的。
“……冬树,你在吧?”
我小声地试着叫他,但是没有回答。
这果然,开始让我感到不安。
(他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正在睡觉吗?)
我把鞋子脱了,走进房间里,又试着打开另一个门。
里面是寝室,左手边有着双人床,虽然床头灯是亮的,但是房间本身是间和室,地板铺着榻榻米。
“那个,冬澍。你在哪——”
接下去的声音就发不出来了。
因为正当我准备把两脚踏上榻榻米的同时,有人突然从背后把我架住。
我因为受到惊吓而正准备发出惨叫的下一个瞬间,粗壮的手臂环住我的脖子,让我变得不能呼吸。“……喂!你。”
听到了声音。
“如果背叛的话,你一定知道下场是如何吧!”
03
我全身上下,一瞬间冻结起来了。
这个既没有高低起伏,而且还包含着强烈憎恨的声音,明显地就是冬树的……而且这个也不是他平常的声音。而是他变成杀人者时的声音。
我又栩栩如生地回想起在公寓的六〇六号室里,在不经意的情况下被袭击。那个被勒死之前的恐惧了。
(这到、到底,为什么……?)
会被责难的理由,当然是存在的。
我在北安冢的公寓停车场里所做的事情,对冬树来说是完全地背叛,而且完全不是能够被原谅的事情吧!
这点我是非常清楚的。
我不希望让他的手再继续地被血弄脏了。这是为了这么努力祈求着的过去的我而采取的行动。但这也是只要稍微出点差错,就会让冬树曝露在危险当中,就连性命也会被随之夺走的鲁莽行为。
事实上,柴木组组长的保镖,也对着冬树开的MARCH开了两枪。如果子弹打中了坐在驾驶座的冬树的后脑,全部就结束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呢?虽然那个时候,我站在停车场角落的样子,冬树的确是看到了。但是他应该没办法一直记住这件事情。是在逃到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冒着追兵逼近的危险。写下记事……不对,就像在计程车里试着想过的一样,这是没办法的。
该不会是这样,说不定是服装。像是“黑色羊毛外套跟牛仔裤”的话,简单地写下来……啊啊,这个也不对。冬树是在我朝这里走进来的瞬间袭击过来的。没有做确认服装之类的事情。那么。为什么……)
“你好像是在想着,为什么你的背叛会被揭穿吧?”
看穿我的动摇,冬树这么说着。
环过我脖子的手臂,虽然还没有开始用力,但是听到这句话,我口中发出了呻吟声。因为没办法忍耐这种恐怖吧!。
“就让我告诉你吧!你一定会惊讶的……‘这全部,都是我演出来的啊’。”
“咦?”我没办法了解他所说出来的意思。
“演出来的……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你还不懂吗?真是迟钝的家伙啊。”
他在我的头正后方,发出嘲笑我的声音。
“我有着前向性健忘症之类的事,正是为了欺瞒世人所营造出来的,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是谎言啊!”
“咦……?”
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这实在是太过唐突,又让人不敢置信的告白。
不过,试着重新回想起来,也不能很肯定地认为这是荒诞无稽的话。
虽然头部受到重创的冬树被龙纹组江藤收容了,但因为对方是流氓,所以他的心里应该常常挂念着可能会有为了封口而遭到杀害的想法。所以为了防止这件事的发生,他有可能采取装病的方式来避免。而事实上,现在江藤会养着冬树的原因,简单的说都是托记忆障碍的福。做为杀手来使用也是因为意外地好用的关系。那么这里我就找到了,那个在到达旅馆之前所感觉到疑问的解答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糟了。冬树完全记得我的背叛。就算想要辩解,那也不是可以筒单解决的事。啊啊,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你设计了我。”
“啊,那个啊……那个不是这样的啊。”
我拚命地挣扎,但是就像是被铁做成的虎头钳夹住一样,想要逃跑是不可能的。“你别说说了,我都知道了。”
“真的不是这样!拜托你。听听我的话。”
“那么,我就听你说说看吧!现在马上回答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咦……?”
我不继续抵抗了。因为我突然,又感觉到了既视感。
“今天,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下午两点零三分。那个时候,我发现平常应该一定会绑在右手腕上面的手表不见了。每天晚上,在就寝之前,因为我会在皮革那端用胶带固定着。所以不可能会自然地被拿下来。”
我“啊”了一声,回想起来了。我了解到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跟我的想像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不只是这样而已,在枕头旁边的闹钟,也停在凌晨零点四十五分。虽然电池确实是没电了,但是在我调查过手册。发现我在半个月前才换过电池而已。这两件事情会偶然地发生一致,是完全不能想像的事情。”
很明显地,冬树他是拿回了他在醒过来之后记下来的便条,用那些可疑之处询问我。也就是说,“跟四个小时之前完全相同的事情,又再次地发生了”。
我拚命地把记忆拉回来。
(那个时候……我从冬树那儿把手册的记事拿走。应该已经在冲水马通里冲掉了才会。那么,为什么……?对了!我知道了。因为我想要到淳所在的地方去,太过着急的情况下,所以就没有在冲掉之前确认过记事。也就是说冬树瞒着我,把别页揉成一园拿给我。)
这个可能性非常充分。从他的角度来想,这是瞬间的灵机一动没错。从那怎么看部太过顺从的态度里面,居然有着这样子的圈套实在是……
话说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小得可以的圈套,才会导致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冬树时常会把那本皮革封面的手册放在运动外套的口袋里随身带着走。在旅馆里镇静下来没多来,他把手册打开,突然地眼睛就停在那页有问题的页面上吧!
然后,就开始怀疑“辻好江”这个女人。他这么想着“那个可疑的女人现在正准备过来这里,如果她背叛的话……”,于是采取这样的行动。简单的说“前向性健忘是个谎言”这种说法,“才是他装出来的”。
虽然无论如何都已经能掌握住情况了,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突破现状。
(在之前那次。我是做了什么才得救的呢……对了。并不是我自己独力脱离危机,而是冬树突然发生了重置,才让我捡回一条命。那么,这一次的话,就完全没有退路了。在这种时候,再一次运气很好地发生重置之类的……是不可能发生这种偶然的。)
“你打算一直沉默到什么时候!”
冬树把勒住我脖子的左手臂稍微抬高,用手指甲的前端直接抓住我的喉咙。可以料想到冬树的下一个问题。
“是谁指使你的?是柴木组吗?还是说,该不会是松好会在拢络你吧?”虽然这么想也没有错。
“那么,就让我说出来吧!是龙纹组的江藤所指使的吧!因为袭击田所失败了,为了封口,所以打算让我消失在这世界上吧!”
真是让人惊叹啊!冬树的思考回路完全正常。对于这些细节,他确实是很敏锐地看穿了。在逃亡途中,是利用等待信号转化还是什么的时间,他也许是用着录音笔还是其他东西。无论如何就是把袭击以失败做为结束这个事实记录起来。在这之后,照着一开始的计划。他到了这个旅馆之后,把这个录音跟手册上的记事做整合,推导出刚刚这样的结论。
这的确是有可能的内容。如果我没把手机电源关掉的话,江藤荣那说不定会打过来不像他所讲的指示。
“你不做回答,事情就是我如所说的吧!”
事态一分一秒往不好的方向前进中。而我,完全没有能够解决的办法。
“你如果爱惜生命的话,就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吧!我可不会等你太久的。你如果不现在快点说出来的话,那就死吧!”
然后,就跟上一次一样的,冬树抓住我头发的尾端,只有往左侧一拉,让我的头朝着后方仰去。
冬树的脸进入了我的视野。
非常靠近床铺的灯光,就只有照亮他脸的左半边而已。简直就像是老鹰似的锐利眼神闪亮地发出光来。
虽然我已经绝望了,而且,这种死法也太糟了,我求他饶我一命都没说呢。“……拜托你,救救我。”
当我这么一讲时,下一秒,发生了意外的状况。
在那之前,冬树还冒着雄雄凶暴光芒的眼睛深处,突然地浮现出惊惧的神色。嘴唇变得半开,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正在拘束着我的左手臂,力道一回气就消失不见了。
我拚命地往前方逃去。
一直到达床铺旁边,虽然回头一看,但是冬树并没有追过来。
就只是维持看着我的姿势,呆呆地站着而已。然后就在看着我的时间里,颤抖开始扩散到手跟脚去。
他又再一次地进入了完全的恐慌状态。
虽然性命保住了让我很安心,但是我因为没办法了解这种景象所代表的意义,而感到困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
虽然这也是跟之前一样的台词,但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感到脑子里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芒。
(该不会是这样……“那个时候,冬树的意识并不是被重置了”是不对的想法吗?在针对某个特定对象集中意识的时候,就能够此平常保持记忆的时间维持得更久,让重置变得不容易发生。是的。这是他自己所说的事。那这样的话,在勒杀我之前才发生是很奇怪的。冬树畏惧的是……一定是“因为看到了我”的关系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试着反刍刚刚听到的话。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冬树刚刚口中说着“你”,绝对不可能是辻好江。那么,会是谁呢?该不会是指我?怎么会,不会有那种事的。冬树受伤的今年七月三十日以前,我跟冬树是没见过面的……)
我突然地发现到一件事情。
在冬树的态度出现剧烈变化时,一定是在我一边因为痛苦而呻吟,一边泣诉着“救救我”的时候。
(这件事情,有什么意义吗……啊啊!该、该不会是……)
在下一个瞬间,我的意识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我的记忆不只是到处都散落着洞穴而已,就连像是古代遗迹的宫殿似的、在自己背后高高筑起的红砖墙壁也突然地、伴随着巨大声响一起崩落毁坏地连一点影子都没留下来。
那另一边的景象。现在已经完全地出现了。
一开始浮现在脑海里的,就是自己的名字。那是四个字的名字……紧接在后的,是双亲跟弟弟的脸、从小到太所住房子的样子、所养的柴犬奔跑的姿态、还有很多的朋友。
从那时起……我,取回了所有的记忆了。
PM 7:33 Dec.24
PM 5:15 Jul.16
穿过超级市场的自动门,要到外面去的途中,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给袭击,让我不由自主地皱着脸。
现在都已经是过了下午五点的时候,却完全没有出现所谓黄昏的感觉。像是要把晴朗的天空烧越来的热气,就跟中午一样。
抬头看着天空,可以看到很厚的积雨云。在看完云之后。我“啧”了一声,开始往东城heights的方向迈步前进。
今天是七月十六日,因为是在祭祖期间的星期六,回到乡下去扫墓的人也很多吧!因为这样的关系,可以感觉到马路上来往行人的数量比平常要来得少。
我平常去的这家超级市场,就算是从公寓走过来,也大概只要五、六分钟的距离而已,虽然去的时候还好,但是用两手提着购物袋的回程,实在是相当吃力。嗯,考虑到自己的年龄,已经不像是年轻时候那灵活的身体了,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刚才买了一个绿色南瓜,这是因为犹豫不决而一时冲动买下来的。让我犹豫的并不是价格,而是它的重量。
(不过,嗯,这个也是没办法的呢!虽然冬树做给我吃的料理味道是最棒的,如果不常常自己做的话,手艺会变得生疏的。而且,在他的菜单当中,日本菜也出乎意料地少。)
把南瓜切成稍大的块状,不先过热水,直接在烧热的油中慢慢炸。在另一个锅子里,加入绞肉跟蒽,还有生姜一起炒,以砂糖、酱油、味精跟胡椒来调味,把这些东西加上太自粉勾欠做成的浇料准备好,很快地浇在沥干油的南瓜上面。
像今天这样的天气,这种料理反而能当成配啤酒的菜肴。今天的菜,还有其他像是酦腌鲹鱼加上茗荷的冷盘,还有韭菜蛋花清汤。
就在我复习着料理法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东城heights了。
做为行道树的无花果树的树叶遗非常的青翠茂密。在其中一个的树荫下,我停了下来。
我把购物袋放在太树旁,先把汗擦干之后,就从手提袋里拿出七星跟打火机。
冬树他不抽烟。我也是,不想抽的时候就不会抽,所以虽然经过半天的时候还没关系,但是既然难得到外面来,就在这里抽个一根吧!
可以听到大量的蝉鸣,非常吵杂地发出声音。
第十三章
01
紧紧交缠的肉体形成骑乘位,我拚命地摇动着身体。
虽然把暖气的温度调低了,但是不管冬树或者是我全都满身大汗。汗从胸口跟背部冒出流下,在两人彼此接合的地方溶合成一体。
然后,就从那个地方,卑猥的声音没有停过地响着。
“……就说,不行了嘛!太过刺激了。”
随着快感急速的提高,我也没办法控制身体了。
“如果太过刺激的话……记忆,又会再一次消失也不一定喔!”
虽然是这样讲,但我只是微微笑着说而已。
可以平常地把这种玩笑说出口,只因为现在全部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只要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已经不会再次地陷入心因性健忘的状态了。是的,我是这么确信着。会这么说,是因为在这次得回记忆的事情里,我完全得知了解决的根本原因。
我想像七个小时之前的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真的是个笨蛋啊!”
往我的头揍个两、三下也行。
“因为突然地被揭露了出乎意料的事实,虽然我知道我一定会吓一跳,但是惊吓也是要有限度的吧!而且,就算是真的大吃一惊好了,冲击应该也没有这么夸张才对!但是啊!你却从现实逃开,然后解离了。觉得丢脸的话,就别这么做了。”
对于我说的话,冬树也像是没有真正地接受的样子,在枕头上的脸正在微笑。他没有戴上橡皮的面具。那是一张漂亮、温柔的笑容。就算只是看着,心里就被填满了,冬树从下方挺起腰来冲刺着。就算这样我也想让他觉得忍耐不住,可是他用两手把我的腰抓住。和用着床的弹簧反动的弹性,上下地摇动着。
虽然因为我跟他的体重差异很大,这种事情是办得到的,可是这个动作的效果非常大。因为坚硬的肉棒在阴道里面来回窜动的关系,我的腰已经麻痹了,全身像是着火般地热了起来。这真的是让人没办法忍耐的快感。
“啊啊,不行,我已经要去了。拜托你!冬树也……”
我两手狂乱地挥动着,冬树接受并阻止了我的行动。彼此的双手紧紧地交缠,确实地紧握着。就在他大动作地往上冲刺时,冬树先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到达了高潮。
感觉到他喷射出来的精液热度,我全身颤抖着迎向绝顶。朝着他那巨大的身体上面缓缓地趴下去……
“……你看,果然是没问题的。”一边让狂乱的呼吸平静下来,我这么想着。
(不管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那样子的事情,已经不会再发生第一次了。)
进入这个旅馆房间,是在晚上七点半左右。大概,现在已经九点了吧。在这段期间里,我达到五次以上的高潮。虽然一开始稍微有点担心,但是就在做爱的途中,不安就消失了。
顺带一提,冬树是第三次射精。不过,是很惊人的量。果然,年轻还是很棒的。
等到呼吸稍微地平顺下来,我静静地抬起上半身。
从正上方俯看着冬树的脸。四眼对望的时候,他说了一声“谢谢”。就在不这样睡着的限度,他总是这么告诉我。不只是如此,还是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
我轻轻地摇摇头,回应着他的话。
冬树微笑着。
自然卷的长发。眼角稍微下垂有着双眼皮的双眼,然后是轮廓很深,端正的长相。这么看着他的时候,胸口就会紧紧地抽动着。
(……真的是,好像啊!)
我在心里,这么自言自语着。
(跟淳长的一模一样……不,不对。“是淳长得像他”。)
冬树脸上浮现的微笑,稍微变得不自然了。虽然嘴唇的形状还是那个样子,但是眼睛深处开始不安地摇动起来了。
他在想着,这个俯视着自己的女人到底是谁。从状况来推测。应该不会是敌人。但是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就算是有着记忆上有障碍这种自觉,他也会下意识地去考虑着叫做什么名字之类的事d“我是……辻好江喔!你想起来了吧?”
这种时候,就要我主动告诉他。就算是只听到名字,他大概也能安心的样子。“……啊啊,是这样的呢!”
在他脸上,那柔软的笑容又回来了。
就连辻好江是谁我也想起来了。虽然她是个实际存在的人物,但当然不会是我。就算是这样,不管说情况再怎么紧急,把那个三十五岁的女性保险证给我使用,实在是胆量很大,应该不会有人觉得不可疑。他们大概是因为同情,就默认了吧!
我用右手支撑着,把腰抬起来,拔出阴茎。
没有戴上保险套。今晚一直是这样子。我已经不会害怕怀孕了。我反而非常希望能够早一点怀着他的孩子。
然后从他的身上下来。
把手伸长,从放在枕头旁的面纸盒里抽出四、五张面纸,无论如何先清理自己身上,接着把冬树的阴茎含在口中清干净。
虽然我想说去冲个澡吧!但果然还是想再等一下,我还想沉浸在这快感的余韵里。
掀开盖在白色床单上的棉被,我很快地把身体滑进正仰躺着的冬树右边。枕着他粗壮的手臂,从一旁抱着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要讲枕边细语的时候,这里是我固定的位置。“嗯,冬树。”
“唔……?”
他的脸转向我这边。
“你不是很常说着,想要再一次去吴哥窟吗?”
“……啊啊,是啊。就算是现在,我也想着一定要再去一次呢!”
在跟我对话的内容当中,他应该是一句话都记不得了,只是好好的配合我的话而已。对他来说,真的不存在著名为“现在”的时间。
“那就走吧!”
“咦?要到那去?”
“就说了,是柬埔寨啊。两个人一起去吴哥窟吧!”
“……跟好江小姐两个人去吗?”
自言自语着的冬树,把视线转向天花板的方向。
“吴哥窟虽然是个以中央塔为顶点,其他四个比它还矮的塔并排成金字塔状的遗迹,但是能够同时看到五个塔的点却比想像中来得少。我所知道最好的点就是在吴哥窟前面有着一个广阔大池的旁边,从那里眺望着黎明时的吴哥窟是最棒的。朝阳从并排而建的塔后面升起,然后靠近的这一面,就连天空跟自云都被染红了。这些景象全部都会倒映在眼前的池子里。就像是梦中的景象似的,很漂亮喔!”
从开始跟冬树一起生活,虽然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日子,不过这个黎明前风景的事已经听了三十迩左右。刚刚会那么说,是我在强求。不过现在。就像是我自己亲眼所见似的,在脑海里鲜明地浮现出来。
“嗯,我们来做个约定吧!钱的话,我总是可以想办法的。一定要去喔!来,勾手指。”我伸出右手的小指,虽然冬树稍微露出了惊讶似的表情,但是很快就用自己的手指勾过来。“勾——勾手指,说谎的话,就要吞下一千枝针。就这么说定了!”
我大声地唱着歌,冬树笑得可以看到白色的牙齿。
“一定要去喔!吴哥窟也是、大吴哥城也是……还有就是,洞里萨湖也是喔!”就在两个人维持着一起枕在枕头上的情况下,嘴唇相触了。我眼睛闭了起来。洞里萨湖,跟吴哥遗迹一样是在逻粒省,是个拥有接近琵琶湖七倍面积的湖泊。在眼皮里面,浮现了在非常非常广阔的湖面上游览船开过的风景。
“那是不管怎么看都只能认为是海的广大湖泊呢!以观光客为对象的游览船业者几乎都是过着水上生活,船也是他们的家,他们在船上的竹笼里养殖着小型的鳄鱼。仔细观察他们的生活方式,真的非常有趣喔!”
不管几次,冬树都是这么告诉我的。
在长吻之后,轻轻地离开他的嘴唇。
“……我很喜欢你喔!冬树。”
“嗯,我也是。”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希望他能够叫我真正的名字,因为我已经回想起来了。虽然想要告诉他的事堆得像山一样高。但我还是选择了忍耐下来。因为记忆的构造很复杂,如果让他交互叫着两个不同的名字的话,恐怕会让他产生混乱。我想还是必须自重。
我把脸埋在他雄厚的胸板里,闻着他的汗味。果然,有着熟透水果的甜美香气。我再一次地闭上双眼。
(……能遇见冬树真好。)
虽然好几次持续地背叛了他,但是关于这一点,我是打从心里感谢着神。
(因为这样,真相就知道了……这真是太好了。)
首先,就是我并没有杀害朝原真纪夫。警察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那个被回想起来在浴室当中的记忆,是我拚命地拔出插在朝原侧腹的小刀的场面。至于真正的犯人是谁,我当然也是知道的。
就连在做爱当中,我为什么会发生解离的理由也确定了。因为我了解到冬树就是淳的父亲。之前一直回想不起来淳到底是何时去世的,正确的日期是二〇〇二年的九月三日。遭遇事故那天是前一个月的三十一日。
(我犯了个出乎意料之外的错误。冬树跟淳的长相明明就那么相像,我却深信这只是单纯的长得像而已,就连试着去调查看看都没有做……淳的父亲是冬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是不可能会相像到这种地步的。)
生下淳的日子,是在一九九六年八月三十七日。以我当时的年纪,仅仅是坐在妇产科的候诊室就感到羞耻,虽然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是因为淳特别可爱,就连护士小姐们也不带客套地赞美着他。他因为事故而去世是前年的事了。如果那时救活的话,今年就是小学的三年级生。明明就可以看到他那背着学生背包,非常可爱的样子。
光是只有想像而已,就让我爱得没办法割舍。
(不知道为何地,变得阴沉起来了呢。淳的事情,待会再好好地回想就好了,因为现在难得跟冬树待在一起……对了,差点忘记非常重要的事情了。)
自从我出生以来,人生最大的喜悦,就在这前方等待着我。
02
“那个,冬树。”我右手扶住床撑起身子,从斜上的角度,看着他的脸。
“你记得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嗯,那个啊……”
对于障碍有所自觉的冬树,对于这样子的问题,不太会有烦恼。
做出思考的动作之后,“……抱歉,我想不起来啊。”
干脆地就投降了。
“是六月六日唷!”
“……六月,六日。”
“是的,相传是恶魔之子诞生的日子喔!这件事情,你也知道吧!”
心脏的跳动,慢慢地变快了。
“六月六日是,恶魔之子诞生的日子……”
一边复诵着,冬树一边紧盯着我的脸看。
几秒钟后,他的嘴角轻舒了一口气,睁大眼睛,这是想着有趣的恶作剧时,所浮现的少年般的表情。
“那么,你就是六月六日诞生的天使呢!”
(……他今天也是,这么告诉我。)
恋爱酸甜的感觉,填满了我的心里。
“六月六日诞生的天使”这种比喻,他第一次使用的时间,是在距离现在的一个月之前。就是因为听到这句话的关系,我才下定决心为了他,可以抛弃我的生命。
在这里的一个礼拜左右,我每天都这么问着他。
使用好江小姐的保险证,就算是冒用她的名字,并没有必要连生日都得说谎。我的星座并不是双子座,而是水瓶座。我是在三月诞生的。虽然是在偶然的情况下,以那时候的心情说出了那个女人的生日,没想到,冬树就用刚刚的话回答我。
感觉上并不是非常恰当的比喻。就算是不同的男性对我说出同样的话,一定也不会有这样子的感动。如果次数一多。第二次、第三次问的话,回应的兴致也会跟着消失吧?
但是,冬树是不同的。他每一次几乎都是用全新的心情,而且还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说着。他在至今已经被弄脏的我之中,看到了天使的脸孔。就算只看着他的表情,也可以明白这件事情。
有着前向性健忘这个障碍的冬树,在一般的意义上来讲,大概不可能会有谈恋爱这种事吧?不过,我想既然是这样的话,就由我来爱他就好了。
那真的是在五分钟、十分钟里就会消失的恋情。
如果我死去的话,只要在仅仅十分钟之后,他就会把我忘掉了。他说不定会因为悲伤而为我哭泣,但是只要在进入重置之后,他就连自己流下的眼泪所代表的意义都会忘掉。就算是以文字跟声音做为记录留下来也好,想要回想起恋爱时那种酸甜的心情,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
不对,我认为就是因为这样才好。
不管再怎么相爱也好,随着时间的经过,爱就会变得淡薄了。不管亲吻着多少次也好、身体再怎么交缠在一起也好、勾手指发誓着永远相爱也好,都会像是沙丘被风吹拂一样,慢慢地变低,最后一定会消失不见。
我们不同。每天、每天……不,在一个小时里面有着好几次,新的相遇。然后陷入恋情,这是在世界当中最为纯粹的爱情。
我说着“最喜欢你了”,冬树也一定会用“我也喜欢你喔”这么回应着。不过这个也只为了迎合我的心情而已。要测量他的爱情最好的工具,就是他对我说了“天使”这句话。“是六月六日诞生的天使呢。”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完全地被填满了。
当然,这绝对不是同情之类的讲法。虽然犯下所谓的杀人罪刑,但是冬树真的拥有一颗纯粹温柔的心。我就是被这个所吸引,才与他陷入热恋的。
“……谢谢你,我非常高兴。”
我翻个身子,趴到冬树的身上,再一次地嘴唇相接。这次是由我积极地用舌头跟他交缠在一起,品味着那甜美的唾液。
在结束漫长的亲吻之后,我用嘴唇从他的脸颊开始q经过下巴、喉咙,最后朝向胸口玩弄着。就在我用舌尖舔着他左边乳头的时候,“那个,抱歉。稍微的,哪……”
“咦……?”我呆了一下,抬起头来。
“你不稍微休息一下吗?”
“啊……啊啊,,是啊!的确是呢!”
我不由自主地苦笑着。被他捧成是“天使”,虽然心情非常地高兴。但是这些全部的我自己的想法。在第三次射精之后的冬树,的确是想暂时的休息一下吧!男人跟女人,在身体的构造上面是不同的。
“那么,我就去冲澡啰!”
正准备要下床时,我突然地察觉到一件事情。
“……啊,对了。就只剩下一个谜题而已啊!”
“谜题是指什么事情啊?”
“嗯,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喔。能把手机拿出来让我看吗?”
“手机……?”冬树往左半边稍微翻个身子,把手伸到枕头下面。
“你拿这个要做什么呢?”
他拿着行动电话,向我这么问着。
他写在手掌上的文字,已经模糊得看不清楚了。这是因为在上床之前,我跟他一起洗澡的时候,我用肥皂帮他洗掉了。
在他把我当做辅助者了解的时间里,冬树是绝对不会违逆我的。
“那个,背面的萤幕不要看会比较好喔!因为已经预定很快就要更新在那里的图像了。话说回来了,我希望你让我看一下待机画面。”
“待机画面……”
他打开对折的手机,电源并没有被打开。这个也当然是我的指示。因为我认为当江藤等不住了,直接向他联络的话,就会变成麻烦的事情。
打开电源,进行指纹认证的手续。他已经非常习惯这些动作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那个,毫无疑问地是我的相片吧?”
“……啊啊,是啊。”
“在那里应该有加了三行字才对吧?”
“嗯,的确是。”
“第一行是我的名字,‘辻好江’。第二行是‘不需要警戒。’,是这样的吧?”
他保持沉默,很快地点了个头。
“最后的第三行有着‘做为辅助者,派遣’。虽然接下来应该已经输入了三个字,我想要变更那个部分。你稍微念给我听听看。”
随着我的要求,冬树像是很困扰似的扭曲着脸。果然,是不想说出来的内容的样子。
关键的相片是江藤用手机照下我,用贴上模式输入文字,然后传给冬树的东西。然后,对他下指示,就这样把那张相片更新到待机画面上。连说都不用说,收到的邮件本身已经被删除了。
在记忆丧失之前,我也没办法逼他让我看。虽然我知道在那里有着自己的相片,但是因为冬树顽强的拒绝就没办法了。可是,照这样下去的话,没有看到相片,我就不能够放心。
“怎么了?我也知道内容喔!这也不过是想要变更图样、而且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所以说,快点念!”
像这种情况里,就只能摆出高姿态了。我用威吓的态度催促着他之后,“……性交,可。”
(咦……是什么事情?)
出乎意料的话让我呆了一下。
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我不由自主地爆笑起来。
(……原来如此。上面写着“性交可”。啊!这当然,像是那个江藤会讲的话,真是写实的表现呢。)
“嗯,那么现在就先这个样子吧!”我一边笑着一边说。“关于性交这件事情,因为最近稍微有点厌烦而已,就算持续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再一次把电源关上,把手机藏到枕头下面。
冬树露出稍微觉得无法接受的表情。在自己房子里的话,就能够把手机藏在床下的金库里面,在这里是没办法做到那样的。
把棉被重新拉平,关掉枕头旁的灯。
“晚安。”
“……晚安。”
冬树闭上双眼。没有说出关于假面的事情。一定是很想睡了吧!
我把从地板上捡起来的毛巾拿来包住身体,坐在床上。我想要暂时看护着他。就连五分钟都还没过完,冬树的口中就开始传出稳定的呼声。
(他相当累了呢!精神上的紧张也是原因吧……不对,比起那个影响最大的,还是我的关系吧!包括在白天时所发生的关系,今天已经射精五次了,会变得这么疲倦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由自主地,俏皮地吐了舌头。
冬树已经完全地睡着了。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可爱的睡相。
(今天是危险日。虽然说不定会怀孕,不过这样也好。如果生下冬树的孩子,说不定又能再次见到淳……女孩子的话就像个女孩子,我当然也是非常欢迎的。)
明天早上,我跟冬树两个人打算早一点离开宇都宫。虽然我的钱包还留在公寓里面。值得庆幸的是,冬树身上随时带着一定面额的现金。对他来说,现金是能够保护自己的少数手段之一。所以他平常就养成了只要外出就会把全部的财产随身带着走。托这个小心翼翼的个性之福,真的是帮了大忙。
江藤并不知道这间旅馆的位置。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当情况有个万一时为了让自己有僩地方可以藏身,我特地告诉他假的位置bbr>..。因为要让冬树记住新的位置很麻烦,因此让我全权选择旅馆这件事真是太好了。所以,至少在今晚,能够安心地度过。
(在那里,找个能够两个人安静过活的地方吧!虽然在手上的钱花完之后,很难指望冬树赚钱……那个时候,就由我来工作吧!虽然我已经绝对不想再做出卖肉体的工作了,但是夜晚的工作,我总是有能够做得到的事。
跟着冬树,还有淳的弟弟或妹妹三个人一起过着幸福的日子。就算是有着前向性健忘的障碍,就因为其他的记忆系统还正常运作的关系,所以经过几年的时间下来,他应该也能够接受妻子跟孩子的存在了。嗯。绝对是这样的。
啊啊,对了。虽然是直到现在才发现的,他名字里头那个“关”字,大概是旧字体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当然之前那个四十四的总笔画也会改变。待会儿再认真地试着查查看……这次应该。一定会有很好的运势的。
在我工作的时候,冬树就在家陪陪孩子……然后为了我而做出美味的料理,在家里等着我回?来。让擅长异国料理的厨师每天帮我做菜,这实在是让人意外的豪华待遇。因为我几乎完全不会做菜。神的考量真是好啊!当然,我也还是不能不努力去学着做些菜色……
这样子下去,到我死之前,冬树到底会对我说出几次“六月六日诞生的天使”这种话呢?是几百次……不对,会是几千次吧!在那些时候,我就能体会到那至高无上的幸福。)
就在想着食物的时候,我察觉到肚子正空着呢!因为吃米面也已经是接近黄昏的时候了,虽然还能忍耐。但是说不定现在打电话到柜台去,请他送些什么东西过来这个方法会比较好。他们该不会有外卖比萨之类的东西吧?
轻轻地亲吻过正在熟睡的冬树,我下床站在榻榻米上。
虽然室内温度被暖气调整得很适合,不过榻榻米还是很冷。
因为是狭窄的房间,只要几步的距离,就能到达通往洗脸间房门的所在位置。在洗脸间的左边是浴室。以这个旅馆的布置来看,在洗脸间里还有个从玄关那里可以朝着里面打开的一扇门。
打算握住门把而抽出的手,我不由自主地抽了回来。并不是因为静电的关系。不知为何地,被异常的感觉给笼罩住了。
我慢慢地,回过来看。
(……对了。这又是既视感。)
在昏暗夜晚的海里,就只有床像艘船浮在上面。跟在记忆丧失的状态里醒过来之后看到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风景。
然后,出现在眼前的是灰色的门。
突然间,不安在脑海中升起。我打开这个门,朝着另一边走去。就像是前往跟现在完全不同的世间去一样,我有这样的感觉。
这是“不可思议的国度的爱丽丝”里的兔子洞……不对,这反而跟在小学生时读过的“纳尼亚传奇”里的西式衣拨印象比较相近。打开衣橱门的小孩子们,在分开悬挂着的衣服前进。好不容易走到下着雪的户外,却看到一盏街灯亮着。
有点像是,今天白天,打开公寓的玄关大门的瞬间,就从盛夏的半夜转变戚冬天的早晨一样……
(真是愚蠢啊!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还在想着什么蠢事啊!就跟童话一样的事情,是不可能会发生现实的。这个门的另一边,我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也去过,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就只有狭窄的洗脸间跟厕所,还有圆形浴缸的浴室而已。
问题已经全部都被解决了。剩下的就只有跟冬树在一起,该怎么做才能以比较完美的方式逃走而已。我只要全力专注在这件事情上就好了。)
握住门把时,我随意地往上看,有个时钟挂在墙壁上,时间是九点三十一分。就算是在清晨的时候逃走,也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运用。
(……对了。我都忘记今天是圣诞夜了。来这里的途中,如果在糕饼店里让车子停下来,买个蛋糕过来的话就太好了。这样不但是两个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夜,而且也能够填饱肚子。我还真是做了一件非常失败的事呀!
虽然在圣诞节里回想起来……不过猪狩甚吉的圣诞老人,是今天的杰作啊!虽然可以不让周围的人感到怪异地监视着,不过圣诞老人的形象跟甚吉不相像的地方上实在是很多。他还真是可以不怕羞地,打扮成那谢德性啊!哼哼哼哼……啊哈哈哈哈。)
03
打开门,进入洗脸间。里面是暗的。
顺手把门关上,一边找着电灯开关时,我才发现自己正一边哼着歌。我并不是意识到才这么唱着,而是随意就哼出来的。曲子是“lastchrismas”,虽然本来是“浑合唱团”(Wham!)的经典名曲,但却是在今年做为同名电视连续剧的主题曲,由织田裕三翻唱之后大热卖。
这确实是从十月开始,周一晚上才播放的日剧。扮演女主角的是矢田亚希子。我虽然只是偶尔稍微收看的程度,但是她所扮演的角色是个前不良少女的经理秘书这种奇怪角色的样子。
(那个女人……是几岁呢?像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呢!这么说起来,一起做着应召女郎工作的同伴们,虽然有说过我跟她长得很像……那个,就算是客套也好,也太超过了。我跟她相像的地方只有年龄跟发型,顶多再加上眼睛的大小之类的。长相的话是她比较成熟的感觉……啊啊。有了。就是这个。)
洗脸间跟浴室的灯同时亮了起来。在这两个地方之间,夹着一扇毛玻璃拉门。虽然门一直是被关上的,但是这里面还是冬天的气温。我想早一点洗个热水澡,橘色的浴巾就这样子掉落在地上。这个时候,在洗脸间的大镜子里,映出了我的上半身。
我自己觉得,自己有着一副贫弱的体形。身高一百五十八公分,体重虽然暂时没有量过,大概是四十四、五公斤吧!我本来就是食量很小,就算吃了也不会胖的体质。
我胸部的下方,清楚浮现出肋骨的轮廓。我的乳房也因为体形贫弱的关系,形状也并不是太好。以小小的乳头为中心,肌肉给人一种锐利的感觉隆起。简单的说,就是并没有脱离幼儿的身形。
真是的,“我也已经到了三十四岁呢……”
“像这么瘦的,看起来就像个小鬼一样的身体,还特地花钱来抱,这个世间好事的家伙还真是很多啊!”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被带着指定旅馆的途中,回想起甚吉很常用呆滞的脸这么自言自语着。这么说起来,今天见到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着。关于这一点,我也是非常有同感的。我完全不觉得这是有着需要支付三万五千元价值的身体。
跟镜子当中的自己面对面。
从十多岁开始,虽然就开始了得涂上厚厚的粉底的生活,但是因为体质的关系,肌肤几乎没有变得粗糙。就算是不化妆,也还是相当地光滑细致。
我的脸颊到下巴。脸形稍微带点圆润。虽然是值得自豪的大眼睛,但是表情却很年幼,给人有点不知所措的印象。以羽毛剪来增加头发的量、只有发尾被烫戍波浪的褐发一直长长到肩膀。
我被做为“辅助者”派遣到冬树的公寓去,是在今年的九月四日。在那之前,他住进了龙纹组熟识的医院,接受治疗。
那个时候,冬树就算看到我的脸,他完全什么都没回想起来。
这个也不能怪他。因为“他抱我的时候,那时我还只是高中一年级而已”。从那时开始,已经经过了九年的岁月了。
而且那段期间,我正陷入荒唐的生活里。感觉上就像别人似的,他会有这种反应反而是理所常然的。我与其说深信这是第一次见面,倒不如说就是这样。
只是,就算因为习于受人影响跟陪笑,使得平常的长相因而改变,但是好像就只有哭脸是不会变的样子。在冬树眼睛里的视网膜里还烧灼着跟其他的流氓两个人一起侵犯着我、一边哭泣一边乞求原谅着的十五岁的我的脸,也常常会跟现在的我重叠,使得他陷入恐慌状态。只要跟他倾诉着“帮助我,拜托你”之类的话语,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就一回气地往上提升。在脱掉毛线帽子的瞬间,冬树会明显动摇的理由也是一样的。虽然九年前的我头发是黑色的,但是我想长度,大概就跟现在差不多吧!
得知真相时,大概,是在今天下午一点的时候。为了阻止田所恭治被杀害,我正热中地计划着用酒跟性交拢络冬树。
还不习惯前向性健忘症状的冬树,在早上醒过来时,常常会发生一些小小的恐慌。为了预防这些事情的发生,他就想出戴上橡皮面具的方法。在橡皮面具的背面,写着简单说明现在的状况,还有现在开始要采取那些行动的概略状况。关于如何使用面具,他记录在时常携带的手册里面,只要有了这本手册就不会忘记事情。
第一次使用面具,是在三天前的事情。就这样戴着面具性交,今天是第一次。
被我强行灌酒灌到连时间都搞不清楚的冬树,完全地陷入我的计策里,因为他确信白天就是晚上,所以他就照着手册上的指示,戴上橡皮面具。于是我过去悲惨的体验重现了,如果是平常的情况,我应该会拒绝跟这样子异常姿态的对手上床才对,但就只有今天,没办法这么做。
就这样被抱着的途中,冬树断断续续地开始忏悔起九年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当然是因为酒后吐真言。然后,当话讲到事件的核心。在我知道一直不断侵犯当时还是个处女的我到早上为止的那个假面男人的真实身分时,在我脑海里发生了激烈的解离,记忆丧失地达到高潮……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露出呆滞表情的冬树自言自语说出的那句话的意思,我先在非常地清楚。对他而书,除了这句话之外,他也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说吧!
但是,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不恨冬树了。那是因为他要去报哥哥的仇之前,被注射了特殊的兴奋剂,处在异常精神状态下所造成的。他那仅存的理性,感觉到被侵犯的我正在看着自己的长相而感到羞耻,很快地拿出橡皮面具戴上。
那个时候的我,因为被大量的债务给绑住手脚,除了这条道路之外没有其他方法可想。相信这是为了偿还欠了高利贷那些人的唯一方法。只要自己能够忍耐的话,至少就只有弟弟拓矢能够幸福也好。我是这么相信着的。虽然,没想到竟然会遭受那样的对待……
就是那仅仅一晚的交合,我就怀了淳。一开始虽然憎恨着在肚子里面的小孩子,但是我的心情慢慢地开始变化,因为小孩子是没有罪的,所以我下定决心要拚命地把他养大。那个朝原也非常爽快,让抱着还需要喂奶的孩子的我,不需要出去接客,甚至还常常地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不对,那个,并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是因为淳就像天使一样地可爱。虽然被恶魔侵犯,为何会生下天使这点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一直到知道冬树是他的父亲之后,我才能接受这件事情。
跟冬树在一起生活,变成真的爱上他的我,无论如何都不希望他再继续地犯下罪行。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够让今天的袭击以失败作结,就可以让江藤不信任冬树的能力,放弃做为狙击者来使用的事情吧!这样子争取一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冬树绝对不会自己说出这件事情的,我打算向他询问他被龙纹组胁迫的理由。
虽然我准备了安眠药,但是也不能让他吃得太多。为了瞒过清醒之后冬树的眼睛。我很快就想到让他对白天跟黑夜产生错觉的方法,光是这样还是不能够安心,我还想了让他把冬天误认成夏天的方法s从今年的七月三十日,到他头受伤的时间点为止,因为他的记忆确实都还在,如果能够让他相信现在的季节还是夏天的话,就能够对他谎称“因为你受了伤,还没有经过多久,所以还是别起来会比较好。”在酒醉跟安眠药的效果下,虽然我认为冬树大概也会相信,结果在他醒过来之前,反而是我丧失了记忆。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去争取时间了。为什么呢?因为我已经明白了,冬树被威胁的原因就是“淳的存在”这件事。
冬树是在看到淳的相片之后,“你侵犯的高中生已经生了个男孩子,他是你的孩子。看脸的话就一目了然了吧!如果不照我们的话去做,小孩的命就不保啰!”冬树好像是这样被威胁着的样子。这是喝酒醉倒的冬树在意识朦胧的情况之下说出来的内容,再加上我自己推理得出的东西。龙纹组的做法,我觉得大概是更加直接巧妙地,伪装成淳好像现在也还活着的样子。所以冬树那时才会对我说,“你的孩子还健康地活着,正在上小学”等等的话。
(……因为这层关系,冬树在今年七月里陷入了袭击柴木组的年轻头子的状况。头部因此而受到伤害,使得他的记忆出现了障碍。变成这样的状态,没有方法能够确认龙纹组传达过来的情报真伪,除了照他们所说的去做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不过,已经没问题了。因为我要试着把他从地狱里救出来。)
在冰冷的地方,而且还是没穿衣服的情况下思考,身体感觉非常寒冷。
我拿起毛巾,从洗脸间走到浴室去。
打开拉门的瞬间,回想起朝原真纪夫被刺杀的场景,虽然背后的肌肉抽动了起来,可是这次我并没有犹豫。因为透过毛玻璃可以看到里面。
浴室的墙壁跟地板上,有一面是贴满了蓝色的瓷砖。虽然朝原被杀害的现场也是浴室,但是瓷砖是有着花的图案,而且本来那就是比这里更加豪华的高级旅馆。
相当广阔的浴室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浴缸。
浴室里面有着窗子,距离窗子不远的对侧,水泥墙就挡在外面。外面并不是阳台,而是为了防止从外面偷看的围墙。如果是这样,说不定就连玻璃窗也被做成固定的。
我抓住被安装在右边墙壁上的莲蓬头,操作着靠近地板的开关,调节水温。
等到确认过水温之后,就豪爽地冲向身体,把肥皂弄得起泡之后,我先从下半身开始洗起。虽然我并不害怕怀孕,但是如果没有洗的话,可是会被冬树讨厌的。
浴室里,升起真正的白雾。在这当中,突然浮现出朝原真纪夫的脸。
让我的命运狂乱起来的原因,虽然是已自杀的父亲所留下来的大笔债务,但是我知道关于这件事在背后穿针引线让父亲陷入破灭的罪魁祸首就是超原真纪夫这件事,是在他被杀害之后没多久的事。是我在接受警察的询问过程中,刑警先生告诉我的。他们是打算藉由确认我的动机,来判定我涉案的嫌疑吧!不过却让我听到意外的事实,这着实下了我一跳。
但是,我试着重新回顾过去的事,这的确是有可能的。因为那个时候,母亲受到父亲自杀的冲击而生病住院,我身旁还带着一个比我小九岁的弟弟。让我想要钱的程度,想要到恨不得再多生出一只手来赚。则好就在那个时候,他用好听的话题说着“就让我帮助你吧!取而代之的是……”这些话来邀请我。他这种话说得也太过轻易了,会想到这背后有某种企图也是很自然的,如果是在朝原还活着的时候知道道件事的话,我说不定会痛恨得想要杀掉他。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却完全提不起恨他的心情。如果刺杀他的犯人不是自己朋友的话,能接受的程度多多少少,就会有些不同吧……
“刺杀朝原真纪夫的犯人,就是辻好江小姐。”
好江小姐跟我一样是在“樱桃女孩”里工作的女人。虽然三十五岁的女人跟“女孩”并不相称,但事实上,虽然她是最年长的人,却因为脸蛋细长而且有气质的长相,使得她在客人当中也非常受到欢迎。但让人痛心的是,好江小姐跟他的流氓情夫牵扯太深,并且从那个男人身上得知了吸食兴奋剂的滋味。当然那个男的也是龙纹组组员。虽然朝原并没有对我施打兴奋剂。但是我知道有很多这种类似的例子。
今年的六月二十三日,晚上十点左右。朝原打我的手机,把我找到鹿沼市内的某间汽车旅馆去。自从淳去世以后,朝原变得喜欢以除了我之外再加进一个女人的方式,三个人一起进行性行为。变得完全自暴自弃的我,并没有特别怎么抵抗就接受这个要求,而且一直持续着这种情况。
我在他的电话里听到,除了我之外还会有好江小姐,她已经先被他叫过去了。虽然这个只是想像,但是朝原大概并不只是单纯地抱好江小姐而已,可能还对她做了些非常可怕的行为。
不对,她一开始就预先准备当成凶器用的小刀,而且连为了隐藏指纹的手套也一起准备好了,应该是从她到汽车旅馆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遭到可怕的对待了吧?但是。由于她在这之前就已经有兴奋剂中毒患特有的被害妄想倾向,所以就连猪狩甚吉也对这件事情感到非常棘手。在我到达汽车旅馆里被指定的房间时,是在晚上十一点半左右的事。
因为入口并没有上锁,我就试着走进里面看看,结果我听到浴室方向有着男人的呻吟声傅来。我正在想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就朝着那边走过去,但就在我伸手准备握住门把的同时,门突然很快被打开,好江小姐从那里跑了出来。她的眼里布满血丝,满脸通红地。一边大叫着些什么,一边把我撞开,并且跑着离开这里。她就像是没有注意到我就在那里似的跑走了。她身上还穿着衣服,而且右腕跟胸部的地方被血弄脏了。
好江小姐就这样地从汽车旅馆逃走,而且之后就变得行踪不明了。被警察侦讯的时候。虽然我被非常烦人地盘问着。但是我还是没有把她的名字说出来。在这之后,也没有听说她被逮捕的消息。她应该是顺和地成功逃脱了吧?
虽然我立刻就找了救护车,但是在车子到达之前,朝原就断气了。
最后,我曾经试着思考过朝原真纪夫是怎么看待我的。他常常公开说着“对流氓来说家人之头的也只是麻烦而已”,而且实际上他在年轻的时候也已经接受了输精管手术。
他是一个非常粗野,对金钱跟女人都充满着贪欲,然后比任何人都更加冷酷的男人。但是,在我生下淳的时候,他却温柔地对待着我,为了让我能够专心地照顾小孩,他也给了我充分的金钱,然后为我们母子俩做了各种考虑。虽然仅仅只有一次,但是我们也曾经三个人一起到游乐园去玩。
之从淳去世之后,他就像是变个人似的,开始让我去做应召女郎,就算是私人的性交也好,他也尽是强迫我做些我讨厌的行为,而且就算是跟两个女人做为性交的对象,他最后也一定会在我里面结束。说不定他是以他的方式,在表达他对我的爱情。虽然让我去做应召女郎是事实,但是我并没有接很多客人,甚吉也伪称收入,用所谓“监视费用”的名义来加以蒙混,帮我扮演着监视的角色。这个也是甚吉不会怀疑我的原因之一。
要说我对于朝原是怎么想的……演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搞不太清楚了。虽然他生前总之就是让我觉得可怕,甚至到了只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就会呼吸困难的程度,但是在他去世的时候,我大哭了一场。我觉得那时我真的是很悲伤。与其要说没有其他可以依赖的人了,倒不如说我只是因为他死了而已也说不定……
朝原死后没多久,警察终于到达汽车旅馆了,他们一开始当然怀疑我。可是,也因为有目击到好江小姐逃走身影的工作人员证书,所以隔天就洗清了我的嫌疑。
但是那时候,我听说有个不知道事实,或者说是一定不会想知道事实的人正在埋伏等着我。于是我就从警署的后门逃跑了。我觉得如果被她看到的话,说不定会被她杀掉。
刚开始的时候,我暂时不断地在商务旅馆等地搬迁着。虽然我在两园地区的旅馆里躲藏时,有两个真实身分不明的男人破门而入,逼得我得在危急之下逃走,但我当然知道这是谁牵的线。
就因为这样子,我手头上没有钱了,我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去请求猪狩甚吉的帮助。因为情况危急,我已经不能够在樱桃女孩里面工作了,所以我打算请他帮我介绍不同的业者。
不过就在意外的状况下,甚吉引荐我给龙纹组江藤荣认识,江藤告诉我“如果能够跟那个头部受了伤,脑部有了障碍的男人熟识的话,你就试着照顾他的生活吧!”在这件事情的背后,似乎有着朝原异母哥哥的组长佐川庸一的考量。虽然我并没有见过他,但他好像从朝原那里听到我的事情,并且对我抱持着好意的样子。
就这样子,我开始了跟冬树一起生活的日子,但在这之后,我却因为感冒恶化而引发了肺炎,结果反而变成是冬树在看护我的情况。
本来,我就有气喘的老毛病了,我不只是绝对不抽烟,就算是在当应召女郎跟女招待的时候也一样,因为光是客人抽的烟就让我觉得真的是非常辛苦。
虽然冬树尽心尽力看护着我,但就算这样我的髅温也没有下降的迹象,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冬树就联络了江藤,他马上就准备好。把已经失踪的好江她的保险证带过来。那个叫做“下野兴业”的公司,就是其中一个跟龙纹组有关的幽灵公司,它做为发行风尘女郎的保险证,出具给客人的收据,有着各式各样的用途。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在冬树面前,就被叫做辻好江了……
就在我沉浸在各种回想里时,结束了下半身的清洁。
现在,就在我一边往胸部抹肥皂时。
(……对了,如果把头发弄湿了,等它干很花时间啊!我刚刚没有注意到,虽然就这样地上床也无所谓了,不过这里难道没有浴帽吗?)
我打开拉门,试着在洗脸台上面找。
左边有着一个用藤编成的小笼子,里面摆着牙刷跟安全刮发刀、梳子等等的东西,浴帽也一起被放在里面。
我拿起浴帽,打开外面的包装,戴到头上。
就在我准备回到浴室,我突然地发现在笼子旁边放着一张小小的相片。
里面的相片是一种植物。被拍的对象,是一朵雪之下的花朵。
(雪之下……这么说起来。在这个房间入口的门上面贴着的白色牌子上,也有这朵花的片假名跟着“8”这个数字一起出现的啊……啊啊,对了。所以,这个旅馆的名字才会叫做“花坛”啊!入口的门牌上面也是并排着“菖蒲”、“霞草”还有“勿忘我”等等的文字。会有这么多日本花的名字,就因为这里是日式的旅馆啊!)
雪之下是一种我很喜欢的花。我除了喜欢它那种让人怜爱的姿态,也因为它的名字跟我的有相似的地方,这点让我感到相当的亲近。
我关上拉门,回到浴室里。在身上抹着肥皂,用毛巾搓揉后,我就开始冲洗起来。
白色的水蒸气中,这次浮现了拓矢的脸。
拓矢现在,正在叔叔家里生活。因为他们是没有小孩的夫妻,虽然对待弟弟就像是自己亲生的小孩一样地照顾着,但是因为他们经济上非常艰苦的缘故,所以养育费全都是我补助的。虽然我说了个谎话,但是我跟他们说过我因为工作的关系住在国外,所以一年会过来看他们一、两次。
(拓矢,明年也终于是高中生了。我从现在阔始因为要跟冬树一起生活了,所以钱我实在没办法继续送过去……啊啊,对了。明明每年,我一定都会送他圣诞礼物的说,今年因为太多事情,让我忘掉这件事情了。现在开始也不会太晚!到了明天,我就买些什么东西送给他吧!是啊!因为明天是难得的圣诞节啊……)
脑子里浮现出用缎带包装好的盒子,我很自然地又开始哼起歌来。
曲调当然就是“lastchrismass”。随着旋律,淋浴的热水在我的肌肤上跳跃。冲完上半身时,刚好第一段曲调结束。一边在手掌上把肥皂搓出泡沫,我又继续地哼着歌。就在把肥皂泡抹在脸上的时候,我察觉到洗脸间好像有谁走进来了。
“……是冬树吗?”
虽然我这样问着,但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哎呀!是怎么回事呢……?对了,一定是他又再一次重置了。不过,能够冷静下来好好应对的话,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但是,就在我两眼张开,朝着洗脸间方向看去的同时,我的心脏突然地被恐惧紧紧地抓住。因为透过毛玻璃,就能够看到站在对倒的人影。虽然她只有身高跟冬树很像,但是身上穿的服装则是完全不同。
那个人,她身上穿着玫瑰粉的套装。有着烫着螺旋卷的长发,然后,脚上穿着紫色的长袜。(为、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而且,玄关的大门明明应该就已经好好地锁上了啊!)那个声音,就女性来说很低沉。
“不用在意我,你再继续唱下去吧!反正,你再也没办法在这个世界里唱歌了啊!”莲蓬头从我手上滑落,撞到瓷砖,发出了声音。从掉落的莲蓬头里喷出来的热水,正喷着我的脚。我一边发着抖,一边开始往后退。
回过头一看,不管哪里都没有能够逃的地方。就算我想推开窗户,想要爬上围墙也没有办法。虽然想要大声叫冬树过来,但是我的喉咙痉挛着,所以不能好好地发出声音。就在即使这样我还是拚命地吸进空气时,玻璃的拉门,正缓缓地拉开了……
PM 9:39 Dec.242004
PM 7:00 May.262005
在回到寝室时,冬树正坐在床上看着电视。天气预报已经结束了,响起通知现在是晚上七点的报时。
“啊!糟糕!”虽然想要走过去,但是时机上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七点NHK新闻开播的瞬间,冬树轻轻“啊”的叫了一声。
“……啊啊,又来了。”这事情实在是让我觉得厌烦。
在画面里面。跟着新闻标题一起出现的,是巨大的海啸去势猛烈地打向椰子树林立的渡假胜地。人跟车子、甚至是房子全部都被卷走,上面正播着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很熟悉的画面。
今天是五月三十六日,从去年底,苏门答腊群岛发生了强烈地震跟海啸以来,已经差不多刚好半年了。
电视的新闻,不管那三曰都环绕这个事件进行报导。
虽然这个作法当然是应该的,但对冬树来说,他却无法了解所有在真实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所以,很让人觉得困扰。
已经逃离紧追在后的巨大水壁,但陷入惊恐的每一个人。还有,实际上现在,已经被海啸吞噬进去的许多人。虽然对于这么样让人感到冲击的画面,我们也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习惯了。但是冬树他是绝对不会习惯的。因为他每次看到,都会受到强烈的冲击。
(所以,我刚刚明明也叮咛他很多遍叫他别看电视了……啊啊,对了。就在我洗澡的时间里。他又进入重置了啊!这样不行啊!)
在身体上包着浴巾从浴室回来的我,走近他身边,从他手里拿走遥控器,关掉电视的电源。“现,现在那个是……?”
用着稍微发着抖的声音,冬树这么问我。
我用力摇头,“那已经是半年前在印尼发生的海啸喔!现在你就算再怎么担心,也已经什么事情都做不到了。”
“半年前……”
冬树露出呆住的表情,这么自言自语着。他短时间还是没办法相信的吧!像这种情况,除了放他一个人之外,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不管怎么说,电视是个危险的东西。
虽然是冬树杀时间的最佳道具,但是常常会变成让他陷入混乱的原因。
从八月六日开始,赫尔辛基好像就要举行世界田径赛,慢慢地,也已经开始热烈讨论起日本选手的话题了。如果是这个转播的话,他也会很喜欢,所以应该可以放心地让他看吧!
我坐在冬树的身边,他之前先去冲过澡了,他身上正穿着T恤跟拳击短裤。
可以听到窗玻璃被雨敲打的声音。昨天跟今天的天气都是下雨天。这个季节真的是让人感到高兴不起来。
他还没有发生重置,不过看样子大概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静静地跟他两唇相接。
我一边舌头互相交缠着,一边用手掌抚摸着他那天然卷的柔软发丝。
虽然冬树也一样地,用他右手的手指插进我的头发里,但是下一个瞬间,他的手就好像出电一样,抽了一下。
就在亲吻持续的情况下,我皱起眉头。
(……哎呀哎呀,你这么讨厌我剪短头发吗?)
就跟海啸发生的时期一样,我们也是自见面到现在以来已经经过了半年的时间,“在我之前担任辻好江这个角色的女人”她长发的触感,冬树的手还记得的样子。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这大概得等到他习惯我再说了……)
嘴唇分开之后,冬树开始舔起我左手的手指。这里是我性感带的其中一个这件事情,已经在他仅存的记忆能力里确实地记起来了。这个很明显是关于我身体的记忆。这么一想,让我更加地喜欢他了。
他从手指开始舔到手掌,然后,特别是左手手腕,他花了相当多的时间用嘴唇跟舌头爱抚着。
我的左手手腕上,残留着很深的伤痕。就在现在我居住的房间,也就是在这里正下方的房间里。正准备要用小刀刺杀“那个女孩子”时,不小心割伤了自己。换句话说,就是“不名誉的受伤”。但是在下意识中,被冬树舔着这个伤口,我就觉得好像被治愈的样子。
“……已经,够了。那么就过来吧!”
我朝着床铺倒下去,先自己把浴巾拿开,展现全裸的姿态。
我已经到了接近五十岁的年纪了,虽然跟不做接待,就不常出现在其他人的眼前这点也有关系。我的身上已经长了不少肉,但因为没生过小孩的缘故,身体线条并没有变形到那去。冬树会因此而高兴的话,也就代表着还暂时没有问题。
我脱掉他的拳击短裤,首先帮他做的就是口交。在这里整整三天,因为我生病的关系。没有跟他身体交缠着。所以,只要稍微一点刺激,他很快就会变得很有精神。
冬树跟我的身高差不多一样,所以在进行六九这个体位时是很方便的。虽然我也想着做完这个就睡吧!但是光是这个程度。是完全不能满足我的。
我跨坐在他的身体上,引导他的阴茎插入。对我来说,因为两年前月经就已经停了,所以也就没有避孕的必要了。
我双手扶着冬树的脸,突然间他快速地动起腰部。我因为这强烈的快感,从口中发出了呻吟声。
对于这样的我,冬树用稍微感到困惑的眼神看着我。
他大概就在现在,进入重置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他一定正这么想没错。这种时候,由我来向他自我介绍是铁则。
虽然平常是用辻好江这个名字互动,但是在做爱的途中,我果然还是希望他能够叫着我真正的名字。
“……嗯,你知道我是谁吗?”
看着他的脸,我一边呻吟,一边说道。
“我叫做奈,津、美。丰田奈津美。所以拜托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终章
AM 11:22 Jun.6 2005
“上次到这个地方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呢!”
江藤荣这么说着。他穿着好像很高级的西装,在布座垫上盘腿而坐。就算是初夏的季节,他的服装基本上仍然是没有改变。
“虽然在去年的十一周还是十三月里,有稍微来过一下就是了。”
“是在‘之前那个辻好江’的时代里,对吧!”
拿着茶壶跟圆形的托盘,从厨房回来的我,就在江藤正前方的布座垫上坐了下来。“之前,那个辻好江吗……那还真是,不管怎么说都很适合的说法呢。”江藤苦笑着,他自己,应该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出现个“第三代辻好江”这件事吧?在托盘上面,正放着两人份的红茶杯跟蛋糕盘子,旁边还放了两根叉子。包着西式糕饼店包装纸的盒子正放在地上。
在杯子里放进红茶的?99lib.茶包,冲入放在茶壶里的热水。
他不只是把我拜托他调查的报告书特地送过来,就连当做见面疆的起司蛋糕都提过来了,所以没有理由不请他喝杯茶。
一边拉着茶包的线,一边看着茶包在热水当中跳动。
“在这里,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突然地,江藤这么问我。
“……你是指什么事?”
“没有啦!你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不是吗?”
“我不懂你说的意思呢!”
“因为,思……你不是住在亲手所杀的女人先前住的房间里吗?”
“哼哼哼哼,你这不是突然地说了苛刻的话吗?就算你不为我担心,也没有问题喔!像这种程度就感到害怕,我又不是那种奇特的女人。”
“是这样的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
我把冒出水蒸气的红茶杯子推到江藤前面。
“因为就连行李都还是照着原来的样子留着,这的确是让人心情好不起来呢!虽然,早一点处理掉也好,可就是麻烦……虽然我几乎都没有整理就放在那里,不过倒是找到好几本占卜用书呢!我就看着那些东西来打发时间吧!接下来就是……”
我开始打开蛋糕的包装。
“因为你已经道过好几次歉了,现在还不断道歉只会让我觉得烦而已,说起来,其实最坏的就是你啊!因为你没有告诉我事实。就算是自己调查好了,在县里的报社跟电视台、甚至连县警那里我都调查过了,结果每个人都闭口不谈。这样子我不可能会知道真犯人是谁吧?”
“不,大姊……这个,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啊!”
江藤慌张地端正姿势,在布座垫上正座着。明明就是自己转到这个话题来的。真是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个没有毅力的家伙。
“不管你要我做几次,我都会这样子低头道歉的……不过,那个是,因为老爹强烈禁止我们说出去,所以我才什么都没有办法做的。因为,不是这样吗?在江湖上享有名气的朝原大哥,居然被一个毒患发作的女人刺杀。还干脆地就前往那个世界了之类的……这种事情传开的话,大哥一定会变成组里面的耻辱。虽然我也希望大姊至少能够知道,但是老爹说就连你也不要讲……”
“就说了,已经够了。你的解释已经让我听的耳朵长茧了。就算是这样,连警察也闭口不谈这件事情,还真是让人感动啊!”
“其实应该是没办法让他们不说出去的喔!我几乎是尽全力地拜托他们啰!我都已经说出‘如果逮捕到真正犯人的话,当然是要发表的,但是至少在那之前请保密。’这种话,然后低头拜托他们了。”
“哼哼哼。你还真是会说话吧!那些家伙不管再怎么找到眼睛充血,最后还是没办法找到吧!”
把起士蛋糕放在盘子上,旁边添上叉子,拿给江藤。
“你已经用你们的手,在非常久之前就已经处理掉了吧!那个叫做好江的女人。”江藤露出微笑,并没有回答我。我也不打算再继续地深入下去。
如果辻好江被逮捕的话,就连以龙纹组为后台的那些卖春集图全貌都会被警察知道。只要牵扯到杀人事件,就不能期待警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不管怎么做,都有必要比警察更早确认她的去向,并且灭了她的口。
今天是六月六日。非常偶然地,是那个我正借用着她保险证的,那个辻好江的生日。虽然不晓得她正被埋在那座山里头,我就不吃我那份蛋糕,拿来当做给她的供品吧!
那个叫做辻好江的女人,我一次都没见过。虽然她的感觉并不差,但就死气沉沉地,而且还有吸毒者特有的被害妄想。真纪夫也是个笨蛋。不管再怎么喜欢,他应该也不缺其他选择才对呀。
“你听了可别坐不住啊!就连我这边,也是伸展不开啊!”
江藤这么劝着,我拿出香烟。
“嗯,因为真纪夫也带给警察相当多的麻烦,所以他们也提不起劲认真搜查吧!托警察这样的福,龙纹组在没被抹上污名之前就结束这件事了。”
我用打火机点了烟,深深地吸了。
回想起在去年十三周二十四日我所造成的,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烟的味道变得苦涩越来。整件事情的源头,刚好就是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
不小心让自己的手腕受伤的我,并没有因此而跑到医院去,我只能专心地压住伤口。
好不容易把血止住了,藉果用在附近的便利商店里买到的绷带厚厚地在手腕上包了一大圈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六点了。
因为袭击的地方,已经从江藤的电话里得知,我就坐上停在附近停车场的自用车,朝北安冢出发。然后,就在公寓前面下车,正准备走出车子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从停车场走出来的女孩子。这刚好是在袭击以失败做结,柴木组的田所搭的车跟冬树的车都离去之后没多久的样子。
我慌张地回到车上,看穿他们一旦结束袭击就会回到车站的样子,就先到那里去等着。然后跟从她搭上的计程车,确认她走进了旅馆的房间。
一开始我认为她跟男人在一起的话我会有被反过来被杀掉的危险,虽然我已经有要已直追到她孤身一个人出现的机会为止的觉悟,但是在靠近入口的路上等了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里,终于让我失去耐心。于是就在那时,我袭击了管理人室抢走钥匙,侵入了房间,并且在浴室里找 5230." >到了她。
我把她压倒在铺了瓷砖的地板上,并且跨坐在她身上,一口气地劈99lib?开她的喉咙。血就像是喷泉似地喷了出来,因为她应该是一瞬间就丧失意识了,我想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痛苦,就到那个世界去了。她以一丝不挂地全裸之姿,脸上涂满着肥皂泡的样子……
虽然我当然立刻就离开现场了,但是察觉到情况有异而跑进浴室的冬树,也没有叫救护车,就这样逃走了。虽然很无情的样子,嗯,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只是突然从睡眠当中醒来而已,脑子也非常容易混乱,再加上在那之后还发现了“不认识的女人”的尸体,一定会陷入惊慌当中的吧?
对于弄错了杀死真纪夫的犯人,还夺走了她的性命这件事情,我当然是感到很后悔。不过,那个女人也有错。因为她对于我的追问,还一直持续地表现出让人期待的态度,反而特地让自己的嫌疑变得更深。
从旅馆里逃出来虽然可喜,但在这之后,失去了归宿的我向真纪夫的小弟、也就是我自己时常关注着的江藤荣求助。江藤他对组长佐川庸一以事后承诺的方式,将我庇护起来。这是个非常有勇气的行为。虽然庸一讨厌我,但是听到能够照顾那个打算用来当做枪手的男人生活,在过没多久之后,他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枪手的身边总是要有个女人照顾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
为了让我成为新的“辅助者”,虽然必须要把冬树身上的行动电话的待机画面图像做个交换,但是这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只要一边让他看着那个叫做淳的小孩子生前的相片,再叫江藤在一边威胁的话,冬树只能默默地把手机拿出来。
他输入电脑里面的日记档案也是,变得没办法打开了。异常小心的冬树每天一定都会更换密码。因为连记录都没有留下来,我曾经想过他会不会是用关于哪一天的年月日数字,还是做些什么设定之类的。只要有能够偷出那些密码的免费软体,似乎就能够简单地解开的样子。冬树应该也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所以对于有着前向性健忘这种障碍的他,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在防御密码的策略上。
“话说回来,之前的报告书呢?”
“啊啊,就在这里。”
江藤从西装的内袋里,拿出信封。上面写着“宇都宫总合侦探事务所”这些字。“请你好好地过目。”
他正准备递过来。我用右手打断这个动作。
“就只要把必要的地方,念给我听就好了。就跟之前一样,帮我看看吧?”
“咦,也是可以啦。简单地带过去吗……好的,我明白了。”
从信封里面拿出被折叠起来的白纸。有三、四张。
“首先是‘调查对象’。她的出生年月日是,昭和五十五年二月九日。性别,女。出生地是东京都北区王子。接下来,名字是,野……”
“名字之类的就不用。”我打断他的话。把烟灰缸拉近后,我把香烟前端在烟灰缸边缘弹了几下。“听着已经知道的事情,也没办法派上什么用场。”
“……对不起。那么的话,我就只说主要的的部分。嗯,她的老家就是距离王子公园很近的日式餐厅,好像是个从明治时代初期就营业至今的老店。”
“嘿。还真是好人家的大小姐呢!嗯,虽然是有那种感觉啦……她的头脑应该也很好吧?”
“没错,她就读的国中跟高中也都是东京都里一流的学校。这上面有写着在国中的时候因为以电脑部的名义,在情报处理全国大会里出场并且得奖的事情。”
“呼,我就连滑鼠都完全没有碰过呢!那么接下来呢?”
“生活突然转变的时候,是平成七年。在那年一周时,祖父去世了,从父亲继承了店开始。客人很快地就没再聚集而来了。于是,为了找回客人,虽然他对店铺进行了大规模的改装,但他私底下则是背了像山一样高的恶性债权。”
“嗯,这是很常停到的事呢!”
“就在那段时间里,店破产了。养育着孩子的父亲,因为没办法忍受这种痛苦而自杀了。在心力交猝之下母亲也住院了,就变成像是绘本里面的图画似的惨剧。母亲就在隔年的秋天,因病而去世了呢!”
“呼,她有个小九岁的弟弟吧?那个孩子现在过得如何?”
“叔叔住在东京的五反田,他就寄住在那里。虽然叔叔是鞋店的师傅,但是因为不景气的关系,生活似乎很清苦的样子。所以今年的四周里,他进了定时制的高中,白天在加油站工作。”
“……我知道了,这样就很够了。另外,我还能再麻烦你一件事吗?”
“好的,是什么事呢?”
“我希望你能够送钱给她的弟弟。要用什么方法跟借口都没关系,就用像是‘跟你的姊姊借了钱之类的’,好吗?”
“不需要理由是吗……那么金额是?”
“不管怎么说,最多就两百万。我果然也是会寝食难安啊!”
毫无理由的,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得知自己杀掉完全无罪的女孩子时,我果然受到很大的冲击。虽然我因为压力的关系而暴饮暴食,体重也增加了不少,甚至连皮肤也变差了,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很多,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惩罚。过去,我在卖春的时候。这可不是客套话,我看起来可是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岁以上。
“到了现在,我还想要试着弥补犯下的罪行,不管怎样我都还是会堕入地狱吧……但是我至少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朝原去世之后之后,我觉得反正都是不景气,就把池袋的店处理掉了。拿回来的保证金跟有的没的款项,刚好还留下差不多这样的数字。”
“是这样的吗?我知道了。”
“仔细一想,她还真是不幸的女孩呢!从她还是十几岁起,就被朝原彻底当成玩具玩弄。虽然我也陪着她们好几次,却也不晓得这件事。所以我也曾经在腰上配戴人工阴茎,从后面侵犯过她。”
“人工阴茎是?”
“以前的说法,就是按摩棒。虽然也有像是双头龙或是后庭棒等等各类的名字,不过每一种部长得差不多呢!”。
“……哈啊,我知道了。”
“过去曾经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情。虽然那个时候,朝原也是找我们两个人当做对象,也 8bb8." >许因为他生着闷气又不能发泄吧?那时很罕见地烂醉着呢!于是他就朝着陪在一旁躺着陪睡我们的脸上,痛快地呕吐了起来。这么做之后,那个女孩子即使在满身都沾满了呕吐物的情况下,还是照顾着朝原。就连跟老婆差不多的我,都毫不犹豫地跑到洗脸间去清理了说。结果来说,我觉得朝原是害怕着那家伙的。”
“咦?大哥会这样?这怎么可能啊……”
“自己在面对完全没办法理解的对手时,不管是谁都会感到害怕的。就是因为害怕她,所以朝原才会开始拚命地把那家伙弄脏。他是想藉由弄脏她这个行为,才能完全让她变成自己的东西吧!不过,他再怎么任性那女孩也依然没有动摇。在这个人世间,还有着不管再怎么满身污秽。心里也绝对没有受到污染的女人啊!虽然我觉得很不甘心……不过,一定就是那个样子吧!”
话说到最后,我的语气里真的有点哽咽。
将带点辛辣味的烟深深地吸进肺里,我把变短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熄。
(……我在嫉妒她。自己迷上的男人,他的心是朝着那里的呢?我并没有迟钝到连这点都不清楚。就算是以我们两个人当作对象做爱时,他在快到射精的时候,也一定会把我推开,然后换到那个女孩身上。然后朝原张着他的大嘴巴达到高潮的时候,我是抱着什么样的感觉看着他们的呢……?也许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有了杀意了吧?只是,如果承认了这种感觉,就等于是我认输了,所以我也就只有心里想着而已。)
一边在心里自书自语着,一边吐出了一口长长的烟。
“换个话题吧!之前那个男人怎么了呢?”
“咦?啊啊。嗯,普普通通啦!”
“能够成为可以用的东西吗?”
“可以用的东西……你是指杀手吗?”
“嗯,还只是计划的阶段而已,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今年年底会再做一次。”
“是要杀死田所吗?怎么做呢?对方也正在警戒吧!”
“关于这点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到那个时候之前。我们会使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柴木组的家伙们已经开始松懈下来了。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呼……”我陷入沉思。
从跟冬树见面起,到现在已经过了五个月了。从开始接触就很理所当然地,我很快地成了他的床伴。现在的情况是每天都会彼此交缠着,我们性行为上的相性是异常适合的。如果这样下去,我就会不像是这把年纪的女人,继续沉溺在这种情况也说不定。
所以我真的不希望让冬树遭遇到太过危险的事情……嗯,老是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跟龙纹组为敌的话,我可是很清楚自己是会没命的。
“好吧!在那个时候,我当然会协助你们。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第三代的辅助者啊。话说回来……江藤。”
“是。”
“你对我的那种小心翼翼地用字遣词,就从今天开始,别用了。”
“咦?这是为什么?”
“这不是从朝原去逝之后就决定好的事吗?这反而会造成我的困扰的。如果你使用敬语的话。”
“就算您这么说,在这么突然的……”
江藤因为困惑,两眼不断地眨动着。我很了解他的心情。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从现在往前算的五年前,只要我嘴里叨着香烟,他就会做出最敬礼的姿势帮我点火的男人。“这么做的话,我们不就可以成为对等的立场了?”
“咦?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在今天,可以在这里抱我喔。”
“咦咦……?”他吓了了大跳,翻起白眼。
“那、那种事情,我办不到啊!”
“那又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想太多啦!”
我站起身子。
(照这样子下去……我好像真的会喜欢上冬树的。万一,真的变成那样,在前方等着我的毫无疑问就是死路一条了。我果然就只有这点是敬谢不敏的。常常被这个家伙抱的话,嗯,就能够成为煞车之类的代用品吧!)
“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已经想要抱我了吧?像这种程度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喔!喏,今天就在你满意之前。好好地让你高兴一下。”
一边瞪着惊讶地张大嘴巴的江藤的脸,我一边很快地开始脱下衣服……
参考文献
“记忆的亡灵——为何亨利。M的记忆消失了呢”Philipj.Hilts着、竹..内和世译(白扬社)
“记忆障害的治疗——为了患者与家族所写的指南”LindaClere、Barbara.A.Wilson着,绵森淑子监译、原宽美译(中央法规出版)
“彩色图说记忆力——其功用与运作”alanbanndory着,川幡政道译(诚信书房)
“决定版‘占卜’的全部‘预言’的知识”(新人物往来社)
“柬埔寨——我的战场日记”后藤胜着(mekonn)
“波尔.波特革命史——虐杀与破坏的四年间”藏书网山田宽着(讲谈社)
“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自卫队全部都能教给你”关肇监修,狞圣夫着(eastpress)
这个作品是虚构的,跟特定的个人、团体等等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另外,关于柬埔寨内战情况,参考了后藤胜先生的着作,在此表达内心诚挚的谢意。
作者?99lib?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