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深海妖葬》 大屠杀 天堂寨门开 十万恶鬼出 天堂寨是坐落在中越边境的一个小镇,名为天堂,对没权没势的人来则是十八层炼狱,从1883年起,泰方当权者为体现出自己的仁善,取消死刑,十恶不赦者被流放在苦寒极恶之地自生自灭,几十载之后,王朝覆灭,当年的流放之地自成一镇,成为杀人犯,偷渡客的天堂,无数见不得光的人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感,反正这地方背靠十万大山,一有动静往里面一钻,鬼都找不见你。 在天堂寨没有王法,只要你拳头够大钱够多,看上谁家媳妇儿都可以当着她男人面儿抢下来或者买下来,有钱有势你家狗都比别人高一等,长久以来就是这般,虽然如同炼狱,倒也相安无事,毕竟都是等着杀头,跑到这地方苟延残喘的人,人不亲手艺还亲呢,稍微有点儿人性的人都不愿意把事儿做绝,再说了,光脚不怕穿鞋的,真拱起火来来谁都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当面秧了吧唧,恨不得给你叫爷爷,保不齐晚上就能拿着**包翻进你家墙头给你来个鸡犬升天。 往后数年,天堂寨规模越发壮大,镇之名开始名副其实,四处可见赌场,妓院,烟馆,头天活蹦乱跳,第二天被人扒的精光横尸街头的也不在少数,犯罪好像成了这个城市的城市文化,住在这儿你不犯点儿法,手上没个几条人命,别人兴许都瞧不起你。 1939年,当地军阀入驻天堂寨,治安好了不少,青天白日当街杀人的算是绝迹了,从这儿往后数,屈指可数的大案也就那么几桩,咱们挑个最大的说便是落日死当大屠杀,死了整整一百三十号人。 落日死当是天堂寨最大的当铺,什么大裤衩子子破棉袄,傻老娘们儿小媳妇都能当,只是比市价低了三成,还有一节,那就是只能死当,一度成为一些赌鬼烟鬼的救命稻草,还真有当媳妇儿的,两口子在大街上打个你死我活,回去又接着过日子去了,成为一段史诗佳话。 有那么一阵子天堂寨暴雨连绵,人都呆的发了霉,好不容易天晴了,有一个算一个,男人带着老婆,老婆带着孩子,孩子牵着狗,全上街上透气儿来了,有眼尖的人就发现落日当铺的房檐下有一个乞丐席地而坐,奄奄一息的正在接屋檐上滴下来的水。 天堂寨不缺乞丐,随便去哪条街看看,什么老乞丐,小乞丐,老乞丐抱着小乞丐,小乞丐扶着老乞丐,海了去了,那为什么这个乞丐值得众人大呼小叫呢,原来啊此人穿的破衣烂衫,遮住了前胸遮不住后背,遮住了屁股墩儿遮不住两蛋一枪,就见此人虽然生的十分高大,但极其丑陋,青面獠牙,骨瘦如柴,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缺德冒烟的扔了个骨头架子在这儿,再看此人双手过膝,脑袋又长又尖,背上还生了十九节倒骨刺,活像个妖怪,当场吓哭了不少孩子,而且这人琵琶骨被穿了六把铁钩,尾部还拖着几尺长,鸡蛋粗的铁链,叮当作响,伤口都烂的往下掉活物,有人问他话他也不回答,但是一见到吃的那就跟饿鬼投胎似的,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随着人越积越多,很快便惊动了落日死当的伙计,这几号人都是嫌贫爱富见钱眼开的市侩之徒,碰着白皮粗脖的富贵人家,脑袋都能拧下来给人家当球踢,可要逮着卑弱的可怜人,那就得往死里欺负,加上落日死当的字号大,狗仗人势,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现在见门口围了这么多人挡住了生意,便想抖抖自己的威风,摆开架势喝退了众人,看见了罪魁祸首,露胳膊挽袖子过去就给那乞丐几耳刮子,连打带骂的又踹了一脚,可愣是没踹动人家,反倒自己摔了一个屁股墩儿,惹来一阵哄堂大笑,这位从地上爬起来,气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顺手抄起了边上的顶门杆,照着那乞丐的天灵盖就要给他来个桃花朵朵开,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传来,吓得伙计一个角力,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落日当铺的朝奉,仅次于老板的第二大人物,东西的好坏可就凭他这双招子来判断,打了眼那可是东家的损失。 朝奉先生也是起了个大早,几日下雨估计是弄得他风湿病犯了,全身腰酸背痛,躺在床上如坐针毡,好悬没等到今天这个日头,寻思找个好地方晒晒太阳去去潮气,没想到刚喝完早茶出门儿,便看见了自家伙计当街行凶,这可了不得,如今军阀管制,那些官老爷随不在乎人命,死个人全当死了只狗,可罚一大笔钱却是跑不掉的,朝奉知道那些人横行霸道,逮着只蛤蟆都能攥出尿来,过辆粪车都得尝尝咸淡,天堂寨的人都是过三山走五岳的江湖人,哪能看不出军阀的心思,可没办法,人家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肩上背的是判官笔,腰里挎的是催命符,要讲道理可以,跟我手里的家伙说去,横竖说破天去,你这钱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还得搭条命。 老朝奉深谙这些弱肉强食的道理,上去把膀子抡圆了给那伙计一个大嘴巴子,这一下劲道可真够足的,只教那伙计原地转了三圈,腮帮子肿起老高,刚才不可一世的狗腿子立马夹着尾巴跑到后堂去了,只当给大家伙儿找了个乐子。打完伙计,老朝奉抬眼一打量那乞丐可就呆住了,楞在当场动也不动,在场的你看我我看你,心说这是怎么了,这乞丐莫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小外甥?可是看着岁数也不像啊,也就两息的功夫,老朝奉反应过来,心里却是翻了几个个儿,原来勾住他腮帮子的并不是眼前这个人,而是他琵琶骨上的六把铁钩。 这六把铁钩的来历咱们先按下不谈,单说其材质,此乃天外玄铁混合极地精钢锻造,出炉之时还得找八尾龙鲤和八匹龙马,取尽它们全身血液为其淬火,这龙鲤和龙马又是何物?都说鲤鱼跃龙门,马无错成龙,这两样东西全是流着龙血的物件儿,打着灯笼都千金难求,何况一开口就是八九对。老朝奉不知道这几把铁钩的来历,却识得天外玄铁和极地精钢,那可是等同黄金的东西,有价无市,百年难遇,当即又招呼了个伙计,赶紧的把东家请来,而他则命人把那乞丐抬进屋子。 等东家一来,听说了这等好东西也是吃了一惊,嚷嚷着要给老朝奉记上一功,俩人脸对脸笑的跟个二逼似的,笑了一会儿就准备剜肉取宝,可一剥开衣裳才发现,这铁钩前后通膛连在一块儿了,想要硬生生取出来,非得把几根肋骨条子拆了不可,这要搁以前别说是拆几根肋骨条子,就是把人大卸八块这俩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现在上面有个更黑的,要是弄出人命来,自己非得在心尖子上割一块肉不可,那么多人看见老朝奉把乞丐抬进来,人死了要说落日当铺没关系,鬼都不信,而且那些军阀精得跟猴儿一样,知道他们这些人绝不会为了几根破铜烂铁搞出人命,到时候兴许连到手的宝贝都保不住。 前思后想了一番,最后还是老朝奉看出端倪,他告诉东家,那好像是六把锁啊,东家左瞧右瞧没看出来个所以然,干脆死马当活马医,请来了天堂寨最有名的一位锁匠,说起这个锁匠,那也是有名号的,江湖人称“锁王”,通俗易懂,要是没两把刷子他敢叫这个号?锁王一来,一看这锁大惊失色,抱拳就说这锁他开不了,老朝奉和东家一听怎么回事儿这个,还没开始动家伙怎么就开不了,锁王只说自己学艺未精,此乃前朝秘术所铸,非我辈能擅开,说完也不拖拉,转身就走,回去真摘了自己招牌,从此在家抱孩子享清福去了。 其实锁王是认得这锁的来历的,此锁唤作九命阎王锁,一把锁就有六十四道机阔,九道鬼爪锁芯环环相扣,要是几把联合在一起,则生无穷变化,纵使你技艺登峰造极,没个几十年你也休想打开一把,哪怕你力拔山兮气盖世,倒拔垂杨柳不让楚霸王,被锁住了琵琶骨,那也就是案板上的胖头鱼——挨宰的份儿,就是阎王有九条命被锁住了,那也别想挣开,能被九命阎王锁锁住的人,无一不是穷凶极恶翻江倒海之辈,说开天地怕,道破鬼神惊,因为这锁还有一个名号,叫做镇妖锁,若是落日当铺一干人等平时积点儿德,也许也就不会枉送了这许多性命,可惜这些人平日里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打瞎子撵跛子,别人卖孩子哭瞎眼的钱也敢挣,当真是头顶长疮脚下流脓——坏透膛了,锁王索性就当啥也不知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大屠杀2 再说老朝奉两人,急的是上蹿下跳抓耳挠腮,但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两人一人半肚子坏水,加起来也是一肚子坏水,东家一咬后槽牙,一跺脚后跟,说直接他妈锯肋骨,大不了完事儿找个大夫给他治好,就他现在这样那也活不过一年半载,迟早得吹灯拔蜡,咱们这也算一件功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不定我以后出门还能让狗头金拌一个跟头。 老朝奉一想觉得在理,急忙找来锯子,两人一前一后干起了血腥之事,血溅了他们一身,锯齿和骨骼的摩擦声不绝于耳,听得直让人牙酸,还没锯到一半,额头上的冷汗跟流水一样,止都止不住,原来那乞丐深受据骨之痛别说闷哼一声,竟然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看着二人,眼神无一丝情感,就像在看两个死人一样,看的二人心底发毛头皮发炸,背后的汗毛都根根耸立,老朝奉心想,古有关公刮骨疗伤,面带微笑执棋不乱,难不成这人能并肩关二爷,看这乞丐天生异相,莫不是天上的金刚地下的恶鬼托生? 如果世界上的人都能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么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破产的赌鬼,铤而走险的歹徒了,老朝奉两人虽然感觉不详,但看着眼前快完成一半的的工程和几十斤的玄铁,两人谁也舍不得说“No oh shit”,思量一番,都觉得革命尚未成功,怎能轻言放弃?在这样的念头下,两人硬着头皮一错再错,终于,宝贝到手,寻来一个赤脚大夫,给乞丐糊了两包消炎止血的草药,趁着夜深人静直接就给送荒山老林里挺尸了,他们没想到的是,现在躺在野地里的那位才是真正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又晴空万里踏踏实实的过了一天,仿佛老天爷不忍心看到生灵涂炭一般,又垂泪下起了大雨,就在这天夜里,那叫一个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八尺高的汉子在这等天威之下,也不免早早地关了门,搂着媳妇儿摔跤去了,第二天,天堂寨笼罩着一股子血腥味儿,挥之不散,直教人作呕,往常早早开门的落日当铺,今天却关门闭锁,毫无生气,全寨大大小小十五家分铺如出一辙,有那惯于偷鸡摸狗的翻墙进去一瞧,顿时吓得三魂满天飞,七魄着地滚,当场屎尿齐出连滚带爬的破门而出,嘴里大叫不好了死人了。 天堂寨的人有几个是手头上没有人命的,心说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大爷我杀七个宰八个,咯吱窝里夹死俩,几个好事者不信邪进去拿眼睛那么一扫,我滴亲娘舅老爷,这他妈莫不是妖怪出山了吧,只见当铺墙上整整齐齐挂着一排尸体,有老有少连猫带狗,胸膛好像被利爪撕开一样敞着怀,心肝肠子肺,尿泡腰子胃流了一地,那血都流成河了,加上下了两天雨,满堂血泊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蘑菇,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吐得昏天地暗,再也不敢多待一刻,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外,正巧撞上了得到消息的军阀,被结结实实的删了几巴掌,还踹了一脚,有了杀气冲天的军队壮胆,众人也跟着进去瞧瞧热闹,少扶老,老牵少,男人搂着媳妇儿有说有笑,跟赶集一样,可一进门脸上全变了色儿,全都后悔进来看这个乐子,军队可不管,直接把尸体摘下来一看,原来早就被人前后挖了个对穿,后面的脊椎骨不知去向,天灵盖上的头皮也被生生剜去,纵然杀人如麻的军阀头子也感觉脊背发凉,打出世以来就没见过这么凶残的手法,有不少老人说是妖怪下山,天堂寨要完了。 军阀头子听得心烦,用机枪把这些人扫了出去,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落日当铺的人已经死光了,所有的财产理应充公才是,至于凶手,一夜之间能屠杀一百多口人,而且看样子还没用枪械之类的火器,绝不是等闲之辈,但只要严加防范晾他也不敢再放肆。 几天后,军阀抓了几个洋人,毙了就算结案,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虽说军阀有意下压,可有些人觉得这肯定和落日当铺抬进去的那个半人半鬼的乞丐脱不了干系,只是真相到底如何,怕是无人知晓了。 “啪。”说书先生一拍醒堂木,“各位三老四少,山妖的故事咱也听完了,带得多您多扔俩,带的少您多少给几个,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卧床不起,下有九岁小儿嗷嗷待哺,中间还有个败家娘们儿吃拿卡要,不怕各位笑话,他们现在还饿着肚子盼着食儿呢。’ “好。”我身边一人叫了个好,扔了几个钢镚,他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名叫陆有,取“禄”有之意,生的人高马大,又扎了两膀子花,所以我一般叫他大花,正好跟我们对门卖豆腐脑的小花凑成一对儿,看大花听得兴高采烈,我无奈的摇摇头,这说书先生狗掀门帘——拿嘴使唤,编的是有头有尾,扣人心弦,虽然知道是假的,但确实勾人腮帮子,吃人家的最短,拿人家的手软,这听人家的不知道有没有说头,不过不给几个确实说不过去,扔了几个钱,我和大花也过足了瘾,又张罗着搓一顿。 大花光着膀子,肩上搭着背心儿,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身上的花儿似的,一说吃的,他一抹嘴头子,说:“论吃还的是咱四叔的手艺,也不知道今天的狗肉有没有咱们的份儿?” 我边掏出手机边说:“刚才那说书的把四叔说的跟鬼一样,是谁叫好来着,还他妈想吃狗肉,吃皮带吧你,看,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四叔打的,今天被你拉来听书忘了时间,到时候你给四叔解释去。”说完我把手机挂在大花眼前,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罪孽。 大花一梗脖子,“揍性,多大一人儿了,还这么怕家长,咱今天不是图一乐吗?再说了谁支棱着耳朵,听得啧啧有声,还好你面前没桌子,否则拍案叫绝的指定是你,说破大天也是你。” 我说:“我那是听个仔细,好回去琢磨两段儿,等你什么时候又想听了,哥们儿给你止止瘾。” 大花说:“得了吧,要是你说的比那说书先生好听,那我天天捧你的场,可惜某人啊,没那两把刷子啊,话又说回来,光是四叔身上的故事就够说好几部大书得了,你小子好好琢磨去吧。” 我说这有什么好说的,四叔来历虽然是有些神秘,可他这些年老老实实开自己的餐馆,不招谁惹谁,而且要不是他捡到我把我养大,我兴许还在某个犄角旮旯翻垃圾呢,你也不会吃的像现在这样膘肥体壮。一说起这个我就百感交集,你说四叔不过是丑了点儿,那明太祖朱元璋还长了一张鞋拔子脸呢,朱允炆头顶半月弯,这俩人不照样当了皇帝,怎么现在的人都不看内在的吗? 大花大笑:“四叔就是那种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归屹然不动的人,你这心境赶他老人家还差得远呐。四叔内在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但那文化基础却不怎么扎实,瞧你那名字,哈哈哈,笑掉大牙。” 我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我叫平不凡,四叔说要我做平凡中的不平凡人,他捡到我的时候,我才一丢丢大,根本没办法和他理论,虽说意义不错,可上学那时候,那群天杀的同学直接将中间的“不”字吃了,叫我平凡,后来又叫平房,后来干脆叫房子,屋子,搞得我七窍生烟,给他们也起乱七八糟的绰号,什么黑毛二丫三愣子,怎么难听怎么来。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四叔的餐馆,没有招牌,只有四张破旧的桌子,四样招牌菜,“铜锅狗肉,干煸肥肠,牛肉烧饼”,还有一道叫“苦尽甘来。”不过从来没见四叔做过,不过单说前三样,我估计在方圆千里都是一绝,因为时常有不少外地人开着车来吃,招牌菜一样一份,再来几瓶烧刀子,硬菜配烈酒喝的酩酊大醉,想起那伤心事还得拉着四叔大哭一场,不过哪怕生意再好,四叔也不愿意多卖,几十年的老规矩,一天只杀一条狗,在牛杂碎里拌上**,麻翻了才一刀戳进心窝,街坊邻居都说这老四杀了几十年的狗,大家却连一声狗的惨叫都没听过,真不知道该说他善还是恶。肥肠和烧饼也有限量,卖完就没有了,您赶明儿请早。有那会吃的人知道,吃牛肉烧饼得吃刚出炉的,那才把香酥脆占尽了,吃下去满口生香,吃狗肉得等最后一锅,那才吸足了汤汁,熬出了精华,夏天的老人喝一碗,都能在三九天里光膀子练上一趟一十八路扫堂腿。 我曾经问过四叔从哪里学的饥饿营销,四叔不屑一笑,说你个小屁孩子懂个卵,老子这哪里是饥饿营销,这是做人的道理。他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教育我说人有两大弱点,第一个就是贪婪,我今天赚了一千,明天就会想赚两千,到头来忙忙碌碌,一天福都享不了,贪婪能让人做不该做的事儿,第二个弱点你现在还不到知道的时候,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往事 在我的印象里,四叔颇有些看破红尘的气质,几十年来都没见他和谁红过脸,一天到晚也就在自己的小餐馆里做做饭,喝喝茶,家里养了两只四耳虎皮猫,在我出去疯的时候,这就是他的玩伴,有时候大花也会带着两个女儿来和他做做伴,那俩姑娘也不真是大花的骨肉,而是他大哥的,他大哥可有出息,在某个地理杂志的御用勘探队里工作,月薪过万五险一金齐全不说,还在那里面找了个洋媳妇儿,高鼻子大眼儿,别提多好看了,可惜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大花他哥两口子在孩子才一岁多点儿的时候,外出勘探遇上了山体滑坡,到现在都没找到尸骨,大花的老娘本来就体弱多病,接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一年不到就悲伤过度撒手人寰,在临终之前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大花,让他不计前嫌把这俩孩子拉扯大,为什么他老娘有此一言呢?原来大花两兄弟从小就死了爹,他大哥懂事的早,学习和孝心在十里八村数一数二,一放学就帮自己的老娘干这干那,上山砍柴,下河摸鱼,庄稼地里的把式没有拿不起来的,而大花就不一样了,由于没有严父管教,从小调皮捣蛋,撵鸡打狗,翻人家墙头,砸人家玻璃,没少给老娘找头疼,渐渐地两兄弟长大,他大哥也担负起了长兄为父的责任,可惜没拿捏好火候,稍有犯禁之举,当街就敢扇他耳光,久而久之两兄弟关系越来越差,也没少为此掐架,可自从大哥死了之后,大花总感觉心里少了点儿什么,一夜之间也仿佛成熟了很多,老娘让他照顾两个孩子,他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保证有他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两个孩子看着,他娘一看仅剩的一个儿子也如此懂事,心中大慰,眼睛一闭之后再也没醒过来。 按下大花之后如何悲伤不谈,就说两个孩子的吃喝拉撒那就不是个简单事儿,那段日子大花真的是又当爹又当妈,昔日天老大他老二的三混子一晃变成了带娃娃的老妈子, 求爷爷告奶奶托人找了个在矿上拉煤的活,几十米的坡几百斤的煤从下往上拉,当真是累吐血不偿命的活儿,挣的钱还不多,十五块钱一吨,爱干不干,累死累活一整天,也就刚够个奶粉钱,好在街坊邻居心肠都不错,你帮衬一口吃的,我帮衬一件衣服,好悬才把俩孩子拉扯到上学的年级,就凭他在黑煤窑子干的那点儿血汗钱,却只够一个孩子的学费,有人劝他姑娘长大也是别家的人,那么费劲干嘛,还不如拉扯到十六七岁找个人嫁了了事,大花却不肯,他说这是他欠他哥的债,卖血也要让这两孩子出人头地,可是老在黑煤窑子干也不是长久之计,压弯了腰,跑折了腿,身板儿好悬没累毁,一年到头却连几餐正经饭都没吃上,四叔先帮他垫了学费,恰好那段时间我走狗屎运,误打误撞抓了个杀人放火坏事做绝的连环杀人犯,得了不少赏钱,尝到了甜头加上年轻气盛,由此萌发了做赏金猎人的念头,便拉大花入伙,将之前的奖金二一添作五,解了大花的燃眉之急,之后我和他大大小小接了十几个单子,收入也还说的过去,饿肚子的事儿是再也没有了。 那俩孩子虽说才五六岁,却异常的懂事儿,念着大花的恩硬要给他叫爸爸,管四叔叫爷爷,管我叫大叔,嘴甜的不得了,奶声奶气的哄得我们爷三儿异常开心,日子虽说不富裕,却是其乐融融。 如今我和大花又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单子,以前的说好听点儿叫业务,说难听点儿叫跑腿儿,无非就是给人收收账,抓抓出轨的汉子,插足的小三儿,赚的仨瓜俩枣还得给人点头哈腰,这次这个可不一样,主顾一开口就是两百万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两百万,我本以为是什么犯法的勾当,没想到只是出海找一个人,我们这个地方叫腾腾镇,因为前靠长江支流,叫一个腾腾河的地方,一出太阳河面上雾气腾腾,搞得整个小镇都好似云山雾罩一般,所以就得了这么个名。咱们打小就在腾腾河边长大,在河里一口气能窜出二里地去,水性好的没法说,这次虽说面对的是汪洋大海,可我和大花也不怯,加上前后四百万的钞票,让我们俩没出息的看花了眼,想都没想就应承了下来,出海之日定在八天以后游龙出水的大好吉日。 我和大花现在也是一人一百万的百万富翁,先是给四叔还有俩侄女买好了礼物,然后大花非得拉着我去消遣消遣,说咱们今天也挺直腰杆充回阔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乐子,没想到就是把平时没舍得喝的香片喝了个够,在茶馆愣充一回文化人,听了一下午的书。说的尽是些民间诡事,夜半聊斋。无非就是什么河神显灵,狐仙作乱,女鬼晚上不学好,愣往光棍儿被窝里钻,不过要数最出名的还是山妖四在天的故事,主人公就是咱们四叔。 四叔这个人来历神秘,只知道是从越南偷渡过来的,刚好那时候处理黑户,四叔就装乡下老赶在腾腾镇落了户,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人又高又瘦而且很丑,也不是前梆子后勺子长得里出外进三角四方,就是五官凑在一起咋看咋别扭,三角眼白多黑少,一到晚上还放白光,有老人说这是夜眼,三五更黑半夜不用点灯,看什么都如同白昼,老年间有那走千家过万户的飞天大盗从小就练这个,熬灯油磨三鹰盯绣花针,秘药洗眼半夜捉雀,怎么练得都有,可有一节,再怎么练到晚上也不会放光,会放光的都是天生的。再说四叔那一张嘴,当真是血盆口紧衬獠牙,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一嘴的尖牙利齿,加上口唇黑薄,活像个骷髅架子,可也有看上他的,还是个大家闺秀,那时候新文化崛起,提倡解放女性,这位也不知道从哪儿学了这么些知识,愣把定下的娃娃亲退了,说要追求爱情自由,婚姻自主,爹妈也没办法就随她去了,没想到这位小姑奶奶没见过什么世面,听人说四叔家的三大硬菜是一绝,慕名而来只吃了个烧饼,当场眼泪就下来了,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吃,以前的十几年真是白活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儿,才能一心一意做出这么好吃的烧饼,女人的心思咱也不懂,反正打这儿起这女人就缠着四叔了,四叔是看在眼里苦在心头,按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一辈子打光棍儿的命,所以他从不让我叫他爹,说是怕给我招来灾祸。 那女人的爹妈听说女儿找了个乘龙快婿,紧赶慢赶过来一瞧,好悬没气吐了血,这什么玩意儿这个,怎么就找了这么号人,连拖带拽的把女儿带回了家,四叔就站在门口一句话都没说,一个不舍的眼神都没给,让人家姑娘伤透了心,从此在家吃斋念佛,发誓终身不嫁,直到三十岁那年,那是四叔捡到我的第七个年头,那女人一身素装站在门口双眼含泪的说:“我等不了你了。”四叔只说了一句:“祝你苦尽甘来。”然后人家姑娘就回家嫁人去了,现在孩子都十几岁了,这就是第四道菜苦尽甘来的来历,但我从来没吃过,也不知道名号是怎么传出去的。 不过真正让四叔出名的却是之后的那次狼灾,腾腾镇属于半高山,狼这东西也不是没有,但很少见,就在那女人嫁人的那天,上百匹狼闯进腾腾镇,直奔新郎官家而去,却没有伤人,一排排站在人家家门口仰天长啸,声音悲悲戚戚,带着无尽的忧伤,差点儿没把新郎官一家吓尿了裤子,偏偏这时候受邀而去的四叔多嘴说了句:“给它们点儿吃的兴许就散了。” 结果还真不出四叔所说,这些狼吃了几十头羊,撑得肚子滚瓜溜圆,张开嘴都能看见嗓子眼儿里的羊蹄子,陆陆续续的还真走了,回山里去了,紧接着人们都说四叔是山神下凡,能号令山中百兽,这是心有不甘借群狼来诉说衷肠来了,另一位说山神大小也算个神仙,怎么会生的青面獠牙,我看是个妖怪还差不多,也许就是后山上的狼妖,从这儿以后四叔的山妖之名就传开了,大街小巷无一不知,就连其身份来历,就被编出了十几个版本,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经过这件事之后,四叔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都想来尝尝妖怪做的菜怎么样。 我和大花到了店里,一看铜锅上还冒着热气,就知道四叔还给咱们留着菜呢,我俩一手烧饼一**肉汤,吃的不亦乐乎,没想到四叔黑着脸出来,问我怎么没告诉他这次的主顾是什么人。 我一愣,四叔可从来没有过问过这些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神秘人 看他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我也不敢怠慢,一抹嘴将原委说了个巨细无遗。 那是一天黄昏,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我和大花正在给俩闺女教作业,大花一边咒骂现在的作业怎么这么难,简直想破人的脑壳,一边宠溺的给俩女儿抄题目,就他那俩字儿还真赶不上鸡瓜子刨的,看得几乎让人作呕,我寻思点根烟压压惊,怕熏着两个小心肝儿,就跑到了马路边上,吹着凉风就着烟,多么富有诗意的沧桑感,结果烟刚点上,打东边来了个大妈,后面跟了个哑巴正往家赶,西边儿来了个黑衣黑裤黑口罩的人和他们擦肩而过,经过我面前的时候瞥了我一眼,然后不动了。 我心说这是唱的哪一出?莫不是被老子忧郁沧桑的脸庞迷住了?那可不行,我性取向极为正常。没想到那人转过身,开口就问我是不是平不凡,我一愣,怎么这人还认识我?就说是,你运气不错,就是本大爷,有何贵干?那人一听我说是,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掏出一包超高档次的烟塞在我手里,我一时没忍住接了,这人就蹲在我旁边问我有一个单子肯不肯接。 我一拍大腿说小爷哪里是那种随便的人,向来都是为非的不做,犯歹的不吃,就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杀只鸡都得痛哭半天,端着碗吃的时候眼角都含着泪…… “一百万。”那人打断我的喋喋不休,伸出一根手指,完了还补上一句,“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万,你要是愿意我立马给你取钱去。” 我说大哥你没和我逗闷子吧,怎么看你说一百万跟说一毛钱一样,莫不是吃饱了撑的跑来消遣洒家,若是这样可得掂量掂量,毕竟爷爷这对铁拳不是吃素的。。 他说;“你放心,男子汉大丈夫啐口唾沫一个钉儿,滋一泡尿一个坑儿,而且只需要你跑一趟外海,寻个人回来,绝没有为非作歹的勾当。” 我半信半疑的说;“真的?”毕竟这是天上掉满汉全席的事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没道理不吃。 这人见我松口,立马拉着我说:“走,取钱去,见到钞票你就相信了。” 我被他半推半就的拉到银行前面,业务员刚把卡靠上,脸上顿时出现了吃惊的神色,略带颤抖的问取多少?这小子眼皮子都没眨,开口就是一百万。 我急忙拦住他,告诉他事儿是好事儿,可你这般痛快到让我不自在,这当中真没有诈?他笑了一声说:“一夜暴富并不是不可能,一百万也不是很多,我能随口给你一百万,就能转身赚两百万,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在说了,你和我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我又何苦下套给你钻?” 我一听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哥们儿这头是捡了个天大的馅饼儿,够受用二十年,可我的左膀右臂还在捆着肚子喝西北风,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可怜呐。我正准备回想那说书先生的说辞,给他来个声泪俱下,至少得给大花争取一份用度。没想到那小子大手一挥;“好说。”转身就告诉柜台小姐取两百万。 我在后头简直要惊掉下巴,这他妈简直是财神爷下凡啊,又怪自己没杀杀价,看他这喝凉水儿一样的架势,面不改色心不跳,再要他两百万又何妨,想到这儿我又准备胡编两个兄弟,说的要他妈多惨有多惨,就不信他能不给,没想到刚一张开嘴,口水就流了下来,柜台小姐差点儿笑出了声,我老脸一红一抹嘴头子,说了几声见笑见笑,也就没心思讨价还价了,做人呐,要知足。 之后就商量了出海事宜,那小子也不怕我拿钱跑了,谈完之后屁股一拍就走了,连个电话都没留,只是叮嘱我出海之日不要睡过了头,之后的事儿四叔也都知道了。 四叔听得眉头紧皱,手里捏着酒杯不停转动, 我和大花大气都不敢出,从来没看见四叔这么严肃过,纵使心中有万千疑问,现在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咬紧牙关生怕蹦出来一个字,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出了什么事,四叔想扒皮还是要抽筋,我都受着就是。 “唉。”四叔长叹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从来不敢以你的父亲自居,就是怕给你招来灾祸,没想到躲都躲不掉。” 我忍不住问道:“四叔,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说出来也好让我们有个明白不是。” 四叔拿出一包烟,就是找我出海的雇主给的那包,从来不抽烟的四叔破天荒的点上一根,吞云吐雾,看那架势好像还是个老烟枪,半晌四叔才开口说:“老一辈儿欠下的债不提也罢,你只需记住此次出海危机重重,切不可轻心大意,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你们两兄弟不管遇见什么事儿都得一条心,互帮互助。” 大花说:“咱们是出去做事又不是上刑场,您老就放一百二十八个心,那群三孙子敢耍什么花招,我给他们头拧下来当夜壶。” 四叔摇了摇头,拿出一本破旧的羊皮古书,“这是引脉志,可在汪洋大海中辨别方向,此乃密语写成,没有经过我传授的人一页也看不懂,今天我各教你们俩一人一半,合起来便能照此书乘风破浪,单独抓拷你们一个也不会泄露出去,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我说:“真像您说的那么凶险,那我们把钱还给他们,不去不就行了吗?” 四叔说:“哪儿有那么简单,知道人家为什么不怕你跑了吗,就是因为你的小命儿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我一时哑口,四叔说他先教大花,让我随便找个地方溜达溜达,后半夜再回来,说完便带着大花进了厨房,那是特制的全封闭房间,关上门抽油烟机一开,半个字儿都听不到,看四叔如此谨慎,我心想这次可能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经过一夜的通宵达旦,我和大花终于学会了引脉志,四叔让我们操练了一番,没有差错了才放我们去睡觉,一觉睡到了黄昏,恍若隔世,我和大花起来酝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怎么没有四叔叮叮当当炒菜的声音,也没有顾客吆五喝六,划拳拼酒的吼叫,要知道下午一般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四叔向来不用手机,也没办法给他打电话,这时候俩侄女从房间跑出来,我问她们爷爷去哪儿了,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说;“爷爷让我们告诉你们,他出去办事儿去了,让你们不要挂念他。” 我一听心说坏了,过两天就要出海,四叔也不知道要出去多久,这两个小家伙该怎么办,大花也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他问四叔还有没有说过什么。 小家伙说:“爷爷让我们过几天去小花姐家玩几天,花椒和桂皮也去,你们就不要操心了。” 我恍然大悟,花椒和桂皮就是四叔养的两只猫,看来他还得在外面待几天,否则也不会让小花照顾她们四个了,也不知道四叔出去干嘛。 小家伙问大花:“爸爸,你们要出去很久吗?” 大花一手一个抱起她俩说:“那怎么知道呢,不过爸爸肯定会挣好多好多钱,给我的两个小公主买好多好吃的,好多漂亮的衣服。” 小家伙说:“那你挣钱累不累啊,有没有之前拉那个黑球球累?” 大花说:“当然没有了。” 两个小家伙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嗷。” 大花眼圈一下就红了,紧紧抱住她俩说;“一定,爸爸一定早点儿回来。” 我无奈的说道:“你没听小公主加了个们字吗?赶紧的让我也抱抱。” 大花嘴上说加个们字是形式主义,免得伤及我的自尊,手上还是把两个小家伙递了过来,不出所料,我也被亲了两口,还搭上一句“大叔也不要太累嗷。” 平平淡淡的又过了几天,终于迎来了出海的日子,安顿好四个小东西,我和大花如约来到了高速路口的一个小餐馆,点了两碗面边吃边等,不是我说,四叔把我们的嘴养刁了,这面吃的是索然无味,不一会儿,上次那个一身黑开着一辆四驱越野停在了门口,不出所料,这次他还是一身黑,黑色的M65风衣,黑色的刺杀星裤子,黑蛋这个名字瞬间浮现在心头,紧接着就成了他的御用代号,小黑蛋装束风格依旧,可是眼神却不像上次那么和善,话也少了许多,第一句是自我介绍,他说他叫金峰。我心说你今天就是说破大天去你也叫黑蛋。第二句是准备好了就出发。我说废话,没准备好咱哥俩儿来干嘛? 一路风驰电闪,黑蛋恨不得把油门踩到油箱里去,我和大花紧紧拽着把手,吓得脸色发青,不由得破口大骂:“操蛋玩意儿你也真敢做耍,开这么快是怕吃屎赶不上热乎得吗?” 黑蛋回头说了一句:“我们没时间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