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辅国传》 第一章宋家小儿 汤朝伏安三十七年,实际掌握朝政长达十年之久的的皇后秦梧思终于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永安,同年迁都盛京,女帝居于先帝建造的凤凰宫,以思先帝,自此汤朝迎来三百年来的第一位女帝君临天下。 永安七年,平节县岳章书院的第一缕阳光打在宋扶忆清秀的脸上,他似乎正在做个美梦,呢喃着:“洞房,洞房,雨薇,咱们洞房” 坐在宋扶忆左边的那名貌美肤白的女学生听见宋扶忆的胡口乱言瞬间红了脸,在她旁边有位衣冠楚楚地俊逸男子脸色沉了下来,忍不住将手中的书籍扔向了宋扶忆,然后起身怒叫:“宋扶忆,你这个混球,竟敢言语轻薄雨薇,我赵青山今日定饶不了你。” 话音刚落这男子已经离开座位站在了宋扶忆身前,竟然从怀里拿出把匕首刺往刚刚醒来的宋扶忆,这要是真刺上去了可能就会没命了啊。周围人皆是惊呼,谁都想不到赵青山真的敢对同学下如此狠手,不过摄于赵家的威严没人开口说半句不是,哪怕是刚才那位脸红的王雨薇都不愿意。 “赵青山,你好胆!”宋扶忆怒极而吼,刚被打扰了美梦醒来就见着那赵青山打算杀自己,那明晃晃的匕首在此刻宋扶忆眼里就是阎王追命牌。 说时迟那时快,宋扶忆靠着那求生的本能以及常年习武的机敏脑袋立刻朝左躲去,然后他抓住书桌一角抬起狠狠朝赵青山撞去,赵青山还震撼于刚才宋扶忆竟能躲过便被书桌上传来的大力撞飞,手里的匕首飘飞狠狠刺入另外一张书桌上吓得那人冒冷汗,同时宋扶忆此刻躬身伸腿以虎豹姿势朝赵青山冲去,可怜赵青山还在懵圈中的时候就又挨了宋扶忆的几拳,整张脸一下子就变得紫一块青一块。 宋扶忆停了下来,现在才觉得右脸有着痛感,伸手去摸再瞧手上血迹斑斑,原来刚才哪怕是他反应极快了仍然是被赵青山的匕首划伤了脸。 他心里后怕不已,“幸亏当初老秦一直督促着我练武,否则今日就要死在这个纨绔子手上了。” 外面阳光逐渐和煦,可在这间学堂里却是有些冷,宋扶忆并未再对赵青山下手,打死了那家伙是个**烦。他问了下为何赵青山那家伙下死手,宋扶忆听见是他说梦话调戏王雨薇,赵青山听不下去才怒下杀手的时候顿时凝噎,这可真是突如其来的风流债。 宋扶忆望向王雨薇,发现这姑娘脸白如云,想必是刚才吓坏了。不过宋扶忆并未说什么便离开了,他可不喜欢这个王雨薇,小的时候倒是一起玩耍过,只是后来这丫头性情太过薄凉,而且老秦也说这王雨薇一家子都太过势利了。 这一点宋扶忆深感如此,王雨薇才刚进岳章书院时候才十三岁,可那时候她就已经对书院中那些富贵人家嘤嘤说话,对平民百姓就是颐气指使,去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使得赵家大公子赵青山对他喜欢得不行,借着赵青山的威势她可是在岳章书院风云得很。 对于这个女孩,宋扶忆避之不及,哪怕她故意接近也是冷淡得紧,宋扶忆叹了口气,“果真是红颜祸水啊。” 宋扶忆从岳章书院离开后便走在官制大道上,两侧酒楼赌庄青楼皆是生意火爆,这平节县虽然仅是座下县,可人却不少,实乃是这些年平节县境内发现的那几座着实值钱的采石场啊。 从官道拐弯走入条长街,两边有叫卖简单茶水吃食的小贩,自永安元年汤朝便有着兴盛迹象,到了永安七年,哪怕是寻常百姓也能有余钱喝上碗一文钱一碗的凉茶,可以说是国泰民安,丰衣足食。 宋扶忆走进家茶棚,拿出二十文钱喊道:“二贵哥,来一壶甜茶,两盘核桃酥饼。等我走的时候老规矩你去东街赵四家给弟弟买坛杏花酒来,钱给你放桌上了啊。” 听闻声音,有一年轻汉子折腾了会儿端着盘子走了出来,接着拿起桌上的钱便出了铺子,朴实的脸上有着发自心底的愉悦,他也不担心这个时候有客人来了无法招呼,毕竟现在天还早,也就只有这位宋公子会在这个时候来吃茶。 宋扶忆挑起块核桃酥咀嚼下去,再喝上口甜茶,早些时候的不快也就丢在九霄云外了。 这条街上的人似乎都认得宋扶忆,所以路过二贵铺子时候都会向他打招呼,而他也热情回应,在这里市井百姓虽然不算富裕,可心肠却是好,并且知足常乐。 宋扶忆双手撑住下巴,眼里流露出久久不能散去的回忆。他想起了当时他刚刚走出2018年高考的考场,天空突然开始电闪雷鸣,然后一道粗壮如同水缸的闪电便击中了他。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变成了个婴儿,一个可称之为祸国殃民的女人正梨花带雨地哭着将他递给了老秦,接着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正被老秦抱着不停地跑,在离开之际他瞧见了那女人放手之后便蹲下痛哭。 随后发生什么宋扶忆记不太清楚了,那时候太小,一个婴儿精气神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记住跑过的路,只是恍惚记得好像后来有人追杀他们,最后他和老秦便在平节县安定了下来,这一安定就是七年时间过去了。 宋扶忆从回忆里收回心绪,叹了叹气,这些年他对老秦说从断沧江江里捡回他的话从未提过质疑,老秦也肯定不会知道才刚出生的婴儿竟然拥有着个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十七岁男孩的灵魂。 宋扶忆有时候也会想,那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女人真是他的母亲吗?每次得到结论“是”的时候他都会傻笑半天,差点让老秦以为宋扶忆因为当年逃命时候脑袋出了问题。 所幸这么多年宋扶忆不仅平安长大,而且脑袋无比聪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只是有时候会说些听不懂的话,不过这小小的细节老秦就默认为天才的怪癖了。 二贵买酒回来宋扶忆刚刚吃好,他提着给老秦买的杏花酒穿过长街,回家。 老秦与宋扶忆住的不差,一座宅子有着七八间屋子,还有个园子,才刚准备迈过大门门槛宋扶忆便立刻换走为跳,咣当一声在他身后有着空酒坛砸下,接着不过五十步的距离却是仿佛过五关斩六将那般艰难,所幸的是宋扶忆驾轻就熟安然无恙走过,过了屏门只见正门院落中有着一魁梧汉子,方正脸望着很是威武,身着深青色圆领袍衫,只见他踏出半步,竟是有着虎豹捕食的气势,若是习武之人必然能够知道这人定是个高手。 宋扶忆严阵以待应对老秦的考验,左脚站定不动如山,而右脚以脚尖触地随后猛然蹬步便朝老秦攻去,幸亏是院子不小,所以才能让两人有得折腾。 宋扶忆腾转挪移灵活如猿猴,老秦虽然力量大上许多但仍然是难以拿下他,一盏茶时间后宋扶忆偷得机会竟是加速绕到老秦背后,然后使出老秦的绝学破击取胜。 “老秦,你都不惑之年还有如此力气看来修炼的心法也不差吧,我看比得上少林寺的易筋经了。” “什么少林寺易筋经?这是哪门哪派?” “哦哦,没什么,我瞎编的。” 老秦并不在意,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提起刚才宋扶忆摆在地上的杏花酒。宋扶忆跟在后面,顺带讲了今日在书院发生的事情。听完后老秦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不用担心,这些年老秦在平节县可不是白混的,一个赵家还不敢找咱们的麻烦。” 听见老秦都这样说了宋扶忆也就不担心什么,他先一步回屋去换身衣裳,老秦在背后看着都快要有他高了的宋扶忆很是欣慰,同时也心想是不是应该让这小子出去闯一闯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那些人应该都相信他们已经死了的吧。 第二章引火烧身 赵府,平节县最大粮商赵松闯的宅子,富贵堂皇,不过这座全县仅是差了县衙一等的豪宅在私底下被百姓称之为老虎窝,皆是因为这赵松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 只是此时这平节县威名赫赫的老虎却是愤怒不已,因为他的儿子竟然被那姓秦的侄子打得不成样子,刚才大夫都讲三个月时间怕都是不能下床,他赵松闯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越想越气,他对身旁管家讲:“阿福,带齐人手立刻去秦家将他那侄儿手脚打断了,今日我便要让那姓秦的知道我赵松闯才是这平节县的大老爷。” 阿福听完应了声就立刻准备去召集人手,但他才刚跨出门槛便被赵松闯的新娶的五夫人拦住了。这位五夫人虽已是有着三十岁月,可难得肌肤水嫩,且是个极其妩媚的可人,否则就不会迷得吃过许多嫩草的赵松闯死去活来。 “月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松闯脸色不喜,女人而已竟敢反驳他的话,哪怕是自己的女人都不行。 “老爷先让阿福去门外守着莫让外人进来,妾身才好与夫君说上道妙计。”赵府五夫人不慌不忙说道,赵松闯虽然疑惑也是让阿福去外面守着。 无外人在场赵松闯一把搂过小妾便是上下求索,手法毫无温柔可言,待的小妾气喘吁吁求饶他才放开手来,小妾拢了拢发簪幽怨地看了眼,这让赵松闯心中又顿时火热,心里暗道真是个妖精,不过还是忍了下来听听正事。 “你说你有妙计,我倒是要听听了。” 小妾坐于他的大腿,说话都是诱惑的语气,“老爷,您让阿福去姓秦的那里拿人您说他能答应?定然不能啊。这些年姓秦的靠着南山的采石场可以说是打点了不少人,也有了帮得力手下,您让阿福去把他那侄儿腿脚打断,到时候他若是不要命的对付咱们看就不好收场了。” “嗯,有道理,我虽不怕姓秦的,可若是和他相争少不得让我掉几两肉,你继续说。” “老爷此时应该立刻禀报县令大人,就说凶人宋扶忆竟敢依仗武力在岳章书院行凶打伤院中学生,请求县令大人下令捉拿宋扶忆,料想那姓秦的绝对不敢反抗。” 赵松闯听完也是一喜,不过随即又有忧虑,说:“月儿你有所不知,那日在书院有着十几人都看清这件事是青山先起了杀人心,告官咱们占不着理啊。” 小妾换了半边屁股坐着,笑道:“老爷这个时候怎么糊涂了呢?那日知道真相的人不过是帮升斗小民,只要老爷许以重利真相就是凶人宋扶忆轻薄同门女学子,青山看不过去便仗义执言,怎料凶人竟恼羞成怒拿出藏身的凶器意图杀害青山,最后凶人杀人不成便开始对青山公子拳脚相加进行报复。按照本朝律法,凡是无故伤人者斩一足,罚三十金,而在书院当中伤人更是罪加一等,斩双足,罚百金。只要咱们打点好了,必定让那姓秦的后悔与老爷您作对。” “打点那几个愚民这事倒是不难,不过据我所知那姓王的贱女与凶人宋扶忆关系暧昧,她忍心?” 小妾听完呵呵笑了起来,花枝乱颤的,“老爷,那贱女我知道,一家老小皆是眼睛钻钱眼里的人,什么她与宋扶忆暧昧,不过是献媚求财罢了。” “另外老爷不是与岳章书院的林教习关系密切吗,请他出面向县令大人说几句话,相信县令大人不愿违了岳章书院的意思。等到最后时候老爷您再去找姓秦的,让他交出南山的石场以及这些年赚的银子来保他侄子的腿。如此一来,老爷您可是大丰收啊。” “好,好,月儿说的不错。”赵松闯心情大好,“姓秦的,让你平时与我作对,这次让你在我面前跪下求饶。” 随即赵松闯让小妾代写书信一封立即命人送往岳章书院林教习手中,然后又让管家阿福打点好当日瞧见赵青山行凶的人,同时也命下人去喊大夫人准备好前往县衙告官,至于他,正白日寻欢,欢愉无度呢。 此时的宋扶忆并不知道有着这么一桩祸事等着他,平常时候他与赵青山打架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至于打人的律法他当然也知,只是以前时候都没提过所以也就忽略了。 日上三竿,春秋交际的阳光在平节县的确是有些火辣的,宋扶忆正安逸躺在自己做的躺椅上,旁边有小凳放着凉茶,颇有古人雅趣,再加上他清秀相貌淡雅着装更是使其看着气质非凡。手上捧着岳章书院创始人岳章所著的《汤朝地理志》,岳章这人虽未曾有着功名,可名气着实不小,此人从昌平九年便开始着手编著此书,一直到永安元年共花费了四十八年时间走遍汤朝大好河山才完成此作,书中记载了汤朝几乎全部疆域的地理面貌,风土人情,甚至连异域都有所提及,传言岳章这一生可是行了上万里路。 岳章以此书献于女帝登基之年,女帝极其高兴,问其想要什么赏赐,当时情况下众人皆知哪怕是岳章要个二品尚书令都能得,可惜最后他却言明只想回归故乡创办书院,女帝答应了。 可惜,岳章书院创立不过半年时间岳章便病逝,死时已是古稀年岁,真的是将大半生都奉献于《汤朝地理志》,死后被女帝赐号万里翁。 虽然岳章已死,但岳章书院保留了下来,且女帝特意下旨让当地官员对岳章书院多加照顾。 宋扶忆也是十分钦佩那位老人,观其著作更是体会到那位老人的期间曾经历到的艰辛,这些年他熟读百书,也颇为惊叹这个异世界的读书人实在是惊艳决绝,喝下口凉茶,继续品读,读到有趣的地方会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读到有些悲惨地方也会轻轻叹口气。 突然,外面响起猛烈的敲门声,宋扶忆放下书心中疑惑,这个时候老秦应该还在南山里看着石场不会回来,书院来人也不对,早些时候我已经请了三天假且得到书院批准,那这个点会是谁来呢? 敲门声越来越大,宋扶忆刚出了后院就听见门外有人大喊“快开门,我等乃县衙官差,县令大人有令捉拿嫌犯宋扶忆归案。” 这句更是令得宋扶忆讶异万分,竟是衙门来人,为何?刹那间,他想起了书院行凶的律法,这段时间他什么都没做,估计就是这件事惊动了官府。“赵家竟敢告官,当初是他赵青山先起的杀心,道理可是在我这头。”可才刚想到此,宋扶忆心底一沉,以赵松闯的德性必定是收买了那帮人才敢告官,道理现在是在赵家人手上了。 宋扶忆还未走到大门,大门便被官差撞了开来,领头的官差在身边赵府下人指认下立刻就认出前面站着的正是宋扶忆。 “拿下!” 宋扶忆并未反抗,与官府作对可不是开玩笑的,押解回县衙路上行人看见平常对大家温和友善的宋公子被捕都大吃一惊,开茶铺的二贵更是被吓住,随后铺子都不管了就往南山方向跑去。 县衙处于城中主道尽头,宋扶忆被押送进了大堂,抬头就可看见匾额“明镜高悬”,县令大人正端坐匾额之下,堂上除了站于左右皂隶之外还有三人,赵松闯在,另有一人为他原配大夫人赵杨氏,堂上还有一人,宋扶忆有印象,是本县的郎中。 “学生宋扶忆参见县令大人”宋扶忆做足了礼数,汤朝没有下跪的礼。至于称呼学生乃是因为平节县县令也曾在岳章学院讲过学,所以宋扶忆自称为学生不算错。 况且,这任县令可是个喜好读书的书生县令,否则当初就不会跑去岳章书院讲学了。果不其然,听见宋扶忆如此说话县令的脸上都有了些喜色。 这一幕落在赵松闯眼里,他狠狠剐了眼宋扶忆又示意赵杨氏,赵杨氏立刻就是瘫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大喊:“请大人为民女做主啊,我儿伤的太惨了啊!” 县令咳了下,问道:“堂下上诉之人,述明你的冤屈,本县令自当依法为你做主。” 赵杨氏这才停了下来,指着宋扶忆大叫:“大人,这宋扶忆仰仗武力竟敢在岳章书院当中轻薄同门女学子,我儿见不惯便说了几句,可这歹人竟恼羞成怒手持匕首意图杀害我儿,辛亏周围学子劝阻我儿才得以活命,可这歹人还不肯放过,对我儿拳打脚踢。大夫看过,我儿五脏六腑受了震荡,恐怕以后生活都难以独立了啊。大人,请为民女做主,将这目无法纪的狂徒律法处置。” 县令大人本来以为不过是赵家意图为难秦家,可在听见宋扶忆竟是在岳章书院中轻薄女子又打伤学子时候他的脸就变得有些难看了,心怒于堂下那宋扶忆瞧着干干净净没想到竟是如此个斯文败类,他猛打惊堂木,喝道:“宋扶忆,你可知罪!” 第三章南山之变 平节县往南走十里地的南山这几年十分繁忙热闹,因为此地是平节县五座石场中最为重要的石场,每年从这里运出大批石料,甚至南山的石料在州城那边都有着名气。 不过今日的南山石场却是有些安静,所以借了匹老马从县城里往这边赶路的二贵一路畅通无阻,可就算是这样他也累得够呛,屁股都在生疼。 石场内有着采石人忙碌,看不出什么异样,再往里走有简易搭建的木棚,这里离石场不远不近,不算吵,所以老秦大多时间都在这里,。 不过今日老秦让人把守四周不许人靠近,而他此时却是神色悲哀,在他身前有个长相阴柔的白发无须老人,眼神犀利鼻如鹰勾,双手束在背后,那份气态身居高位者才能磨炼出来,只见他拿出份黑金卷轴递给老秦,然后说话,他的声音略显尖薄且也有着股寒意:“秦丑,自那件事后公主因有心结身体一直欠佳,上个月御医说公主殿下最多也就三四年可活了,陛下知道公主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知道孩子是否还活着,过的怎样。所以陛下在朝政稳定后便派出御疆卫四处寻找,天佑陛下,终于让我等寻到你和小侯爷了。” 老秦打开卷轴看了,上面有着当今女帝的玉玺,看完后他落泪了,哽咽:“夫人命苦,命苦啊!” 闻者想着公主殿下身上发生的事也是心中有痛,眼角竟然有了滴泪,老人抽出丝巾轻轻抹去眼泪,突然埋怨道:“整整十年啊,御疆卫找了你们十年都没找到,老秦你无愧为当年十二魁的丑魁。不过估计待你回到盛京后陛下会责怪你一番,既然都安稳下来了,为何不早些回去呢。” 老秦呵呵笑起,也没去解释当年追杀他和小侯爷的人几方人马当中也有着女帝身边比之御疆卫还要神秘的密卫,他不知道到底是女帝要杀侯爷一家还是其他人渗透进了密卫指使的,反正当年夫人将宋扶忆交给他的时候要求这辈子都不要让宋扶忆知道他的身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行,也不许让宋扶忆踏足都城半步。 老秦重承诺,他一直想着的就是让宋扶忆平平安安地长大不再去接触那上面的烦事,可今日得知夫人竟快要病逝,老秦不想那样做了,无论如何也要让夫人见见小侯爷。 “曹公公,你先在这等候一个时辰,我立刻回去喊上小侯爷然后与你等共同回京”老秦先走一步。 “不用,我与秦丑同去便可。”老者呵呵笑着立刻跟上然后又要伸手去拉住老秦,就在两人一前一后跨出棚子的时候风云突变,只见老秦不知怎的抽出身上的腰带,然后这黑色革带顿时化作一把利剑,老秦持剑转身气势如虹就是要立即杀了身侧老者。 但身后之人虽然惊讶可反应速度也极快,只见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了剑身,而剑尖只差上一寸就会刺碎他的喉咙,老者冷哼一声,手指就仿佛是金铁般坚硬,他生生用两根手指将利剑拉弯。 不过老秦也不是吃素的,他手抖剑身旋转势必要将这人手指搅碎,老者见老秦气势更涨不敢再托大,松手接着双脚一个蜻蜓点水便退开了十步以外。老秦丝毫不和这人啰嗦便往外奔去,而石场上老秦的手下也发觉不对通通围了上来准备将那个白发老头弄死。 不过老秦却是一声爆喝:“你们速速下山,这里绝对不能再留。” 那老者阴阴说道:“还真是悲天悯人啊,不过今日这些人既然看见我了,就没有道理活下来。” 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便涌出数十蒙面灰衣人,个个手中持有横刀,刚出现便冷漠地杀了过来,转眼间老秦手下二十几个人都死了,这帮人杀人手法极其熟练,进退有度,待的杀完所有人后他们围住了被白发老头拖住的老秦。 老秦望见这帮人杀人一幕眼睛都红了,那些人都是无辜的,既然老秦被围困住了,白发老者脱身而出,而老秦厮杀了几人之后双腿**上了两刀跪在了地上,而后背又中了两刀,变成了个血人,两把横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老秦已无力反抗,而在外面那老头问道:“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我是来杀你的?” 老秦嗤笑狠狠吐出口血水,清清楚楚地说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是来杀我的,若真的是陛下下令必定是让夫人前来,而不是让我等进京,刚才不过是与你做戏让你放松些警惕而已。” “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也小瞧你了。不过也没关系,此时我在这杀了你,另外的人应该已经将那位小侯爷抓住了吧。” “你们究竟是谁?为何能认得我的踪迹?”老秦知道今日或许真的是插翅难逃了,他唯一恨的就是没保护好小侯爷。 胜券在握的人总是不吝啬于多说些话,他笑道:“秦丑,当年我们追杀你和那个孩子三百里都让你们逃脱,今日你就好好死去吧。” “哦,对了,你问为什么寻得到你的踪迹,反正你都是要死了,我便让你做个明白鬼。”老者挥手,围困老秦的杀手中有一人慢慢走到老秦面前,蹲下掀开面罩露出真容,瞧见这人的时候老秦顿时怒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可却还是无法挣脱束缚,只能怒吼: “罗虎,你竟敢背叛侯爷,我杀了你!” 名叫罗虎的人不屑地扇了老秦一个耳光,嘲笑道:“丑魁,这怎么能怪我呢?侯爷当初根本不信我,否则当初藏宝的时候为何要避开我。既然他没把我当做自己人,那我何必为他卖命,你要知道我现在的地位可是比以前高多了,我也想走上大舞台啊。” “我再问,你们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虽然必死无疑,老秦仍然不怎么相信陛下真的会派人杀死她自己的亲外孙,而罗虎凑近老秦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老秦笑了,不是就好。 此地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能听见老秦重重的喘息声。 老者示意那架着老秦的人将老秦的脑袋砍下来,不过却被罗虎阻拦了,他讲道:“公公,留着他可是还有着大用呢,毕竟当初他可是跟着埋宝的一人,你应该也知道主子对那批宝藏的重视吧,若是能够增加取宝的胜算主子必定很高兴。” 那老头同意了,而身陷囹圄的老秦却突然大笑起来,“原来你们是贪图侯爷的宝藏,做梦去吧,下辈子你们都找不到。” 说完老秦就是要咬舌自尽,可罗虎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点,在未曾咬下去之前便将块破布塞到老秦嘴里,然后躬身走到了那老者身前。 老者挥挥手,示意几名手下将老秦带走,然后又吩咐了十几人将地上尸体收拾下扔进山里,安排好一切后他突然狠狠地扇了罗虎一个耳光,阴狠说道:“下次再敢顶撞我,或者乱说话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罗虎战战兢兢答应,谁都没看见他低头的瞬间眼神里闪出的杀气。 半盏茶后这些人离开了,没人注意到在离此处不过几丈远的一块大石后竟然藏着个人,他是二贵,刚才这里发生的所有他都望见了,正因为看见了他才害怕,汗如雨下心惊胆战,他最后颤颤巍巍的下山离去,他要去告诉宋扶忆这些事情。 二贵其实也怕的很,可想到当初老秦和宋扶忆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还出钱给弄了个茶铺他便忽略那些害怕了。二贵没读过书,讲不出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大道理,可也知道别人对你好,你也得对别人好,不然就会被人戳脊梁骨咒骂的,自家良心也难安。 而县衙之中,宋扶忆毫无惧色! 第四章罪名落实 平节县衙公堂之上,赵松闯似乎是胸有成竹,而那赵杨氏哭哭啼啼使得人误会她果真是有着天大的委屈,而身为嫌犯的宋扶忆却是淡然笑了笑,心想这赵家人可真会耍赖啊。 面对县令的呵斥,宋扶忆躬身再起缓缓说道:“大人,这一切皆是赵杨氏与赵松闯恶人先告状诬陷学生,事实真相是赵青山意图杀我在先,辛亏我习武多年才没死。可学生尚且有血气在身,那赵青山如此行凶学生怎能忍住,所以这才出手打伤了他。而刚才赵杨氏提及的匕首就是来自于赵青山身上,而且学生右脸仍然有着伤疤,大人明察秋毫必定能够识别究竟谁是凶手。” 县令这才注意到宋扶忆右脸上果真是有着道伤疤,这一下子他就觉着兴许是错怪这后生了,再者平常时候赵青山名声也不怎么好,所以极有可能是赵青山先下的杀手,至于后来被伤不过咎由自取,读书人也得有着怒发冲冠的血气,刹那间县令对宋扶忆竟是有了些欣赏。 赵松闯见得县令脸色舒缓下来心里咒骂,如此个县官可真是玩笑,读书倒是读傻了。他急忙站出来讲道:“大人,草民料想到今日这凶人宋扶忆必定会冤枉我儿,所以特意请来了本县最好的郎中,只待郎中一看就可知道这宋扶忆的伤疤根本不是匕首所伤,那就证明刚才凶人所说完全是诓骗大人您。” 县令应允了,“宋扶忆,若你说的为真那你可敢让郎中查看你的伤处?” “大人,学生自然敢。” 郎中才刚准备上前验伤突然被宋扶忆喊住了,赵松闯立刻就发难“宋扶忆,你不敢了是吧,就是说你那伤根本就不是匕首所伤,你刚才竟敢于公堂之上欺瞒本县父母官。”他言辞激烈,转身面对县令请求即刻捉拿宋扶忆。 县令也是心中微怒,你宋扶忆说的若是为真何必躲避,这就证明刚才所言就是假的,不过这次还未等得县令发话宋扶忆先开口了。 “大人,非是学生不敢,而是信不过。这郎中乃赵松闯请来,若他早就与郎中勾结好让郎中故意说学生此伤不是被匕首所刺那学生就百口难辩了。所以学生请求换个郎中来验伤” “好,本县让衙门的老仵作替你看可行?” 老仵作上场,郎中退下,可当宋扶忆瞥见赵松闯眼神里有着得意之色时候暗道糟了,他赵松闯能收买个郎中如何收买不了仵作,果然,最后仵作言明宋扶忆脸上伤口乃撞击而来,非是利器所致。 “大人”宋扶忆想要争辩,无奈赵松闯又站出讲话了。 “大人,莫再听这反复小人言语了。草民这里还有当日在书院里的学子证词,他们都可以证明当时是宋扶忆意图行凶,另外据我从那几位学子口中得知,那早宋扶忆离开书院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县令脸上已经有了显而易见的怒色,此时恨不得将那道貌岸然的宋扶忆重打五十大板,让其知道三番两次哄骗本大人的下场。不过多年养气功夫使得他没有做,仍然是命人带那些学子上堂作证。 证人接二连三上堂作证,每来一人说完宋扶忆脸色就难看几分,心底在咒骂这些因朝廷新政才得以有资格入书院的人仍是愚昧不已,最后作证之人是王雨薇。 只见她刚上堂就哭泣了起来,然后指着宋扶忆讲当日宋扶忆轻薄于她,期间说话行云流水半点停顿都没有,而且哭的情深意切仿佛那天宋扶忆不是轻薄而是玷污了她一样。 宋扶忆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王雨薇,而王雨薇丝毫不敢与他对视,他往前踏一步吓的王雨薇急忙跑向了县令身边,而后更是因为受了惊吓摔倒在了县令怀里,随后又急忙脱身起来,不过有意无意间丰腴处与县令有染,使得而今三十而立仍未娶妻的县令大人竟是有些恍惚,处子幽香实乃迷人,软糯地方更是令人沉醉。 但此时公堂之上难以行事,县令当下厉色大喊:“大胆宋扶忆,公堂之上竟然还敢行凶,我看你是枉读圣贤书,明日我就请岳章书院除去你这等畜生败类。” “来人啊,如今铁证如山,大胆嫌犯宋扶忆竟敢于书院圣地行刀兵伤人,按本朝律法当斩去双足罚百金。不过此人现如今仍有学子身份不便受刑,暂且收监待我明日前往岳章书院亲自除去此人院籍后再行刑。” “退堂!” 宋扶忆被左右皂隶擒拿下,他虽武力不俗可并未反抗,他在等,等着看朝廷律法究竟是不是彻底沦为奸人行凶的刀兵,若最后律法丢失,宋扶忆不介意破了这平节县的大牢,大不了以后和老秦再浪迹天涯,反正十岁以前就是颠沛流离,才来次又有何妨。 公堂之下,王雨薇并未出县衙,而是跟着县令大人走了,至于做什么反正赵松闯想得到,鬼才信县令大人所说的素手添香,大被同眠差不多。 外面赵府的两顶轿子已经等了许久,见得老爷和大夫人出来小厮急忙迎上去,赵松闯让赵杨氏独坐一顶轿子,另外顶五夫人已经翘首以盼,才刚进轿赵松闯就狠狠蹂躏了小妾一番。 待得离县衙大门远些时候赵松闯才开怀大笑,今日可是他这些年最为开心的时候了,明目张胆的就是冤枉你宋扶忆,任凭你宋扶忆有千般冤屈也得认罪。 “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折磨那姓秦的呢?要不让他给我做狗?或者将他手脚废了扔到街上去乞讨?”赵松闯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无比得意。 小妾也是跟着心情好起来,赵府越厉害她这个五夫人就可得到更威风的待遇啊,“恭喜老爷,这次不光收拾了姓秦的,又安插进了那王雨薇入了县衙侍候县令大人,以后这平节县老爷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哈哈哈,不错,以后等那黄脸婆死了老爷我就将你升为大夫人,让你好好享福。” “多谢老爷了” 轿子里刺耳笑声传荡在街道上。 第五章逃出生天 平节县城监牢修建于城东,而且不大,有着狱卒不过数十人,平常时候也仅是关押一些有着偷鸡摸狗的升斗小民,所以监牢里的牢房可谓是破旧不堪,好在宋扶忆前些年风餐露宿的都经历得多了所以也没有什么抱怨的,这倒是让那些个狱卒暗道真是个怪人,不过也好生招待着,毕竟他们都知道这新来犯人可是那秦老大的侄子,这样的阔少爷人家兴许都要不了一晚上功夫就会被赎了出去,到时候又是潇洒得不行。 宋扶忆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他只是盘腿坐着,等待明日的结果。不过此时此刻他心中对于那县令查明案情的期盼已久降低到了零点,刚才被押下堂时候他瞥见平常时候被赞誉颇有清名的县官竟是眼里流露出对王雨薇满满的人欲,对如此人竟也能执掌一县他有些失望。 “真的是无论任何朝代都难逃政令越往下越难以实现的情况,反而会使其成为恶人手中杀人兵器。”从地球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世界穿越而来的宋扶忆在之后流浪汤朝的十余年时间从未放弃过观察身边发生的事情,他看见在女帝的统治下虽然有些地方不足,可绝大多数百姓都是安居乐业的,可以称得上盛世。 但经历今日之事后宋扶忆突然觉着若是任由这些蛀虫啃食着朝廷这座大厦,安平盛世又还能有多少时间风光呢?一旦大厦倾倒最为受罪的便是天下百姓。 宋扶忆一直挺喜欢在平节县这几年的平静生活,而且一直并未有着什么太大的野心,可现在他突然想做些什么,不为什么出人头地,只是为了让那些此刻正处于安乐生活的百姓别在突然之间丢掉平静生活甚至无辜失去生命。 “我喜欢这个国度,所以我希望她能长存下去,以后宋扶忆便尽最大的力来为这个盛世祛除顽疾吧”宋扶忆闭目,自言自语,这一瞬间他仿佛突然高大起来,身躯似是绽放着华夏文明五千年无比耀眼的光华,这个来自于异世界的灵魂终于决定不再安静。 夜深了,牢房密不透风,可宋扶忆还是觉着有股冷风呼呼吹着,他没有睡觉,因为安静的心渐渐变得波澜壮阔导致难以入眠,就那么坐着滴水未沾,在后半夜的时候他却是突然被狱卒打扰了沉思,只见狱卒捧着油灯,灯油似乎是最为劣质的猪油,燃烧起来十分难闻,也就平节县这种下县的狱卒才使用这种油灯。 狱卒身后跟了一人,宋扶忆借着灯光才看清竟是二贵,他心头一暖,到底这个世界知恩的人要多些,他看见二贵从身上掏了十几文钱给了狱卒,然后狱卒离去走前让两人赶快说完。 “二贵你这是作甚?”宋扶忆知道二贵生意其实不怎么太好,几个月下来才能挣个百八十文,可刚才一下子就送出大概十五文的样子,而二贵没在意这些,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回头看狱卒没有偷听就示意宋扶忆靠近说话。 “宋公子,秦老大出事了。” 宋扶忆脸变了,老秦恩情他永生难忘,毕竟没有老秦他早就死了,现在老秦居然出事了,他如何不慌。 “二贵,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着二贵便说了他今日在南山时候看见的那一幕,当听见老秦双腿后背都**了两刀时候宋扶忆拳头捏的直接响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了宋公子,我恍惚听见当时秦老大怒喊说出了洛福这个人,当时我太害怕了脑袋混乱得紧才记得这么点,哦还有最重要的点,好像那帮人同样要抓你。” 知道老秦最后活了下来之后宋扶忆稍微舒缓了下,没死就好,他向着二贵言谢,若非二贵此时他恐怕还不知道外面竟然还有那么群饿狼环视。 二贵离开了,监牢又恢复宁静,可现在宋扶忆却是心乱如麻了,他不停念叨着洛福这个名字,终于从久远的记忆当中搜罗到当年那女人将他递给老秦时候旁边有人说了句小心洛福。 “十七年都过去了,还没放弃追杀我们,可真的是锲而不舍啊。既然你们如此狠毒,我宋扶忆便与你们斗一斗,连老天都没劈死我,你们算个球。”宋扶忆心中很冷,那亡命天涯的十年绝对是他永生难忘的回忆,这七年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仍然难以逃脱厄运。 同时,宋扶忆心里开始想象那不知道姓名的父母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惹来这么凶狠的仇家。以前时候也在幻想双亲可能是顶天立地的人物,可后来颠沛流离多了也就再没那个心思想,并且那时候心底有些埋怨,你说你把我生下就一走了之让我独自面对那么多腥风血雨,半点父母的责任都没有负到。后来慢慢长大,都懒得埋怨了,毕竟现在也挺好的,有老秦,有二贵的甜茶酥饼,还有书院可以看书学习,这辈子就这么安安稳稳过下去算了,可现在看来,有人绝对不同意。 “狱卒,狱卒!过来”宋扶忆猛烈拍打着有大腿粗壮的拦木柱,值守狱卒听闻动静不耐烦的走了过来,骂骂咧咧,不过在宋扶忆露出黄白之物的时候他心头火热走靠近了些,当他离着宋扶忆才一步距离的时候宋扶忆突然伸手勾住此人脖子,手上稍微用劲此人便昏了过去,宋扶忆并不想杀他们,仅是取了钥匙后便悄无声息走出监牢。 不得不说,平节县大牢守卫基本形同虚设,况且这十几年时间宋扶忆不仅将老秦功夫学了去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似平节县这等下县的衙役根本都拦不住他,来多少都是送死。 不过宋扶忆仍然是小心翼翼不敢大意,同时心底还有些兴奋,他暗暗嘲笑自己果真内心里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也渴望如同以前看小说中穿越过去的主角那样搅动风云。 离开了监牢宋扶忆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城里的宅子,不过并未靠太近他便发现宅子四周有着些奇奇怪怪的人,而且观察这些人行走时候脚步轻盈气息悠长便知道身手不凡,心中也彻底相信了二贵说的话。 既然已经看见这批在外守卫的人宋扶忆便不再打算继续探查而是直接往西城而去,此刻城门已关,且有守城卒,若是硬闯必定引得这批人前去。他选择越狱就是因为这些人,他清楚地知道,无论最后案子如何这群人都绝对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只能趁机离开,另外他发现这帮人好像并不知道他身手不凡且想不到他竟有成为逃犯的胆子。 西城一座常年荒废的破庙,宋扶忆窜了起来走到破旧佛像背后,使劲抱起两块石板后漏出了条通道来,宋扶忆庆幸当年与老秦商量在这里挖了条可以出城的地道,否则今日就难办了。等马上出了西城再行七十里地就直接渡沧江离去,到时候任凭那些人在茫茫大江山寻个数年吧。 而监牢中直到一个时辰后狱卒轮值时才惊觉嫌犯宋扶忆竟已经越狱逃亡,当值的狱头吓得脸色苍白,他清楚宋扶忆可是县令大人严加看管的犯人,此时逃走了县令定不会饶他,或许这碗饭就要丢了,自己年岁已大,原本再熬两年就可让自家儿子来顶,如果现在被发现这事连儿子前程也一并没了啊,他突然心生一计说道:“各位,犯人宋扶忆打晕狱卒,随后点燃牢房畏罪自杀。以后对谁说都是如此,听见没有。” 众人自然不敢不答应,昨日之事大家都有责任,若是宋扶忆自家找死那就不干大家的事了。随后狱头将宋扶忆原先的牢房点燃,扔了具身形与宋扶忆差不多的死囚后报上看此事。 当县令得知此事时候震怒不已,痛斥了一番狱头,不过也并未过多责罚,毕竟那宋扶忆行事辱没斯文,的确该死。 县衙命二贵等人前往认尸,皆证明那尸首正是宋扶忆,而守候在原先老秦宅子的人听闻这个消息时候大吃一惊,他们又再徘徊了三天时间确定他们要找的那位小侯爷已经死了就离开了。 逃亡在外的宋扶忆恐怕都没想到,竟是狱头误打误撞之下帮他完美的躲过了那些人的眼睛。 第六章江中人儿 茫茫沧江之上有着艘小型楼船,仅有二层,前后长达十丈,可容纳近百人,装饰虽并不太过于华丽但若是行家一望便可看出此船乃海州东极造船处所造,此种楼船稳固且速度不慢大多时候只有达官贵人才能有资格乘坐,久而久之人们皆知能坐东极船的人身份必定不俗,楼船于沧江内稳定前行,船上有佩刀护卫。 二楼船首处,有一气态不俗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下颌有寸长须子,束发,且因江上热气蒸腾,所以仅穿米白色汗衫,纯白色之裈袜,并未着靴佩革带,手中拿着本书,正是《汤朝地理志》,给人种悠闲自得感觉。 而在他身侧有一妙龄女子,仅是描了淡妆之颜的她都已经极其具有姿色,及腰长发披肩,仅有额头往上两指粗的秀发用根细绳捆住拨向后,身着齐胸襦裙外罩浅绿褙子,清新淡雅,足下着屐,拉起襦裙露出光滑皙白脚掌梳髻,另外此女鹅蛋形脸蛋一笑起来便让人觉着十分可爱。 “爹,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奉县啊,已经走好久了都,人家都快要发霉臭死了。”女子嘟囔着嘴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她生性活泼好动半日功夫都闲不下来,可这趟出行已在沧江上过了两日功夫。这刚开始时候还有坐船看江的激动,可新鲜劲一过就觉得极其无聊了,无奈还不能跑,她不会水。 中年男子垂下书,无奈的朝女子说道:“练儿,你都十五岁了,怎还是如此这般孩提心性。这些年我真是把你惯坏了,等到了奉县定要好好管管你。” 话是这样说,可刚说完就无奈的哄着女儿说快到啦,心底暗想毕竟就这么个女儿,调皮些就调皮些吧,至少练儿本心纯真善良,且也有大聪明,以后必定有着安乐生活。 突然,姓魏名练的女孩高声大喊“爹你快看,江上有人,有人。” 魏黎才想说胡闹可定睛一看江上果真是有人,他急命水性不差的几名下属去将江上那人救上船来,这些人常年游水,很快便救了人抬到魏黎身前,魏黎见救起来的这后生嘴唇干裂且神色苍白急忙命人取些米浆来使其服下,渐渐地才有了血色。魏黎心想这人命还真大,想来是遇见江浪打翻了船,又侥幸以一根浮木便飘荡于沧江上,然后又遇见了他被救。 而在魏黎身后魏练也好奇的打量着救上来的漂泊江上之人,见这身材修长的男子比自己年纪也大不了多少,脸庞虽然因被江水泡的发白可也能看出是个极其清秀俊朗之人,身上其他衣物都被水冲走了仅剩下白色汗衫,双脚裸露,望着也是有些可怜。 魏黎自身会些医术,把脉后知道此人已无大碍,只是需要好生修养一晚恐才能醒来,他命人好生照顾着待得抵达下一个渡口时便将其送走。 入夜之后,楼船点起了灯笼,有屋子数十皆是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也挺好看,只是这点灯光于茫茫沧江比起来有些太过微小了。 楼船二层最后那间屋子,宋扶忆觉着像是掉进了座火山当中热的要死,随之口渴不已,他不停呼喊着“水,水”,只是声音在外面人听起来如若细发落地难以可闻,况且这个时候屋子大多人也都睡了。 不过终究有人不安稳没去睡觉,只见宋扶忆所在这间屋子外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推门走了进来,烛光照耀下身份暴露,竟是魏练,不知她来此干什么。 魏练轻手关上门又踱步走到床前,见床上躺着的男子脸色通红,唇干若裂突然她觉着心口有些痛,她看宋扶忆一脸痛苦突然伸手去摸了宋扶忆脸庞,她惊呼好烫,随即明白这是发热了。同时又注意到宋扶忆嘴唇微动,她凑近去闻才听见声音,竟是要水。 魏练急忙倒了杯水,可却发现宋扶忆嘴巴张的太小水根本灌不进去,她挣扎了下立刻将杯中水含于嘴中然后吻在宋扶忆唇上慢慢地将水渗透入宋扶忆嘴里,接连渗入三杯水才停了下来,见宋扶忆脸色舒缓了下来她这才停下。 停下后再回忆起刚才那一幕哪怕是素来胆大包天的魏练也觉着太过羞人了,脸蛋呈现迷人的羞红色,她起身急忙出去外面狠狠吹了下江风试图冷静下来,可仍然心乱不已,“我怎么就那么冲动了呢,可以叫其他人来的呀。魏练,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否则当时干嘛心疼”才刚冒出这个想法魏练突然呸呸不停,心想“怎么可能,我当时是为了救人,对,为了救人。” 夜色更深,魏练心情跌宕起伏,另外她并没有回自己屋里休息,而是又回去了宋扶忆所在的屋子,端了盆水将帕子打湿置放于宋扶忆额头替他降温,而刚才十分难受的宋扶忆终于平静了下来。 江面上卷起浪花,宋扶忆安静睡去,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条长达九尺的龙鲤正跃龙门化真龙,令人十分震撼。与此同时楼船前方突然有条金色的大鱼从江面跃出,不过长半尺,夜色中它们的鳞片借着月光更加耀眼,不过人们都睡沉过去没有得见,不然必定会惊呼,因为这金色大鱼可是沧江里最为盛名的龙鲤。 这龙鲤仅生存于沧江之中,最长可长达一丈,能活上千年,重达千斤。而且传言龙鲤乃是上古时候沧江中的蛟龙所化,蛟龙化为龙鲤之后将会聚拢天下气运于己身,然后经历千年的劫难可飞升为真龙,可惜从未有人听过有龙鲤活了千年,更别提成为真龙了。不过世人仍然相信这份传说,而且都说龙鲤跃龙门之前需要人间之力才可以成功,所以龙鲤有时会于世间出现选择某些它们觉得可以托付之人,它们将天下气运赠予此人,最后又通过此人获取人间之力从而跃龙门。 凡是获得龙鲤赠予之人,皆是世间翘楚,且最后有着极其令人称叹的成就,据传汤朝开国皇帝出生之时天空便有长达一丈龙鲤出现,此乃帝王龙鲤之相,所以汤朝于后创立,且已传世三百年。 历史长河中多有龙鲤出没记载,可帝王龙鲤寥寥无几,而有所记载那些人皆创立了盛大帝国。汤朝当今女帝为何能稳坐天下,除了是因为女帝才智无上之外,更是因为传闻女帝七岁时身侧便有帝王龙鲤浮现,由此黎民百姓归心女帝。 而刚才宋扶忆恍惚看见的龙鲤为九尺长,此乃国之栋梁相。 天空从夜色渐渐转为灰蒙,大概再过个半个时辰就会大亮,宋扶忆也苏醒了过来,只是醒来之后他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脑袋靠在他胸膛上的女孩,他拿下额头上的帕子又看看床边凳子上还盛着一半水的铜盆明白了这女孩在这照顾了他一夜,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么多年好像除了老秦还没人这么关心过自己呢。 宋扶忆见女孩睡的正香所以就没有动弹,生怕惊扰了她,然后这才端详女孩,琼鼻煞是可爱,嘴唇似乎很有弹性使得宋扶忆都有一亲芳泽的冲动,未曾修饰的自然眉,这些咋看不怎么如何,可当它们都处于脸皮光滑稚嫩的鹅蛋脸上时让宋扶忆觉着怎么看都好看,他情不自禁的伸手轻轻从女孩散落的发丝间滑过,很舒服。 不过接下来他也没什么动作了,环视一圈知道他这是被人救了,想起当时遇见的江中旋涡吞噬了乘坐的小船仍然有些心悸,若非最后拼了命的往外游又侥幸抓住根浮木早就死了。 “我就知道,我宋扶忆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就死了。” 宋扶忆骄傲的笑了笑,不过随后他又疑惑他到底到哪了,本来当初是准备渡江后就前往新州,那里鱼龙混杂且有五遗作乱,相信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再者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宋扶忆越狱时候便准备安定下来后写信给老秦在幽州城的那位好友,请他说服幽州刺史彻查此事,相信以那位之能必定洗脱自己罪名。接着以新州立足,建功立业慢慢往上爬,宋扶忆有自信可以在数年以内积蓄足够力量寻找老秦踪迹,到时候他会让那群人付出代价。 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是船上的丫鬟前来看望宋扶忆的情况,可当她望见眼前一幕的时候,惊叫了声随后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把我小姐怎么了。” 宋扶忆心想看来着女孩平常时候对丫鬟也不错啊,而此时魏练也被丫鬟大喊吵醒了,刚醒来她也发现了不妥,急忙跑了出去,不过立刻又去而复返警告那丫鬟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也狠狠瞪了宋扶忆一眼意思是你也不许说,宋扶忆微笑着点头答应魏练才红着脸离开了。 丫鬟仍是惊魂未定,呆滞着,宋扶忆喊了几声才回过神请来。 “这位姐姐,在下实在饿得不行了,能否送些吃的来?” 丫鬟听这声音却是有些喜欢,果真是文质彬彬的俊俏后生,她笑嘻嘻的让宋扶忆等着,马上送来。 随后吃东西时,宋扶忆从丫鬟嘴里套出这船竟是往幽州奉县而去,而且大概还有一日功夫就可抵达奉县,宋扶忆愕然,这奉县也在幽州境内,与平节县一样都是幽州最偏远的县,不过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因为奉县为上县,其县长官不称县令而称牧守,乃是朝廷制授的从五品官员,下辖少则三座下县,多则五座下县,等若是执掌境内近数万百姓生死。 另外从丫鬟说漏话中宋扶忆得知这艘船的主人便是这一任奉县州牧,这趟本就是前往奉县上任,想到这宋扶忆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不仅目的地与预想中的南辕北辙,连计划中两年以后才准备接触的牧守大人现在居然就接触了,不过稍微惊讶了会宋扶忆也就释然,牧守又如何,以后自己所站的位置哪怕是连牧守都得仰望。 第七章谋取前程 既然计划横生变化,宋扶忆便打算顺水推舟去奉县了,皆因他心中已突生另外个更好的想法,他走出船舱向江面眺望去,有河豚戏水也可见其他各种船只穿梭来往,汤朝水路之发达哪怕是宋扶忆都觉着十分震惊,想起前段时间所读的《汤朝地理志》中有描述汤朝极其繁荣的水路句子这样写道“水道万千,盛世命脉;江上船舶,利来利往……。” 当今的世间繁荣使得宋扶忆对于那位十几年前力排众议,承担滔天困难都要开凿沧江疏通水路的女帝心中更加佩服,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大气魄与这世间主流作对,且更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远见,宋扶忆相信若无女帝当年举措如今汤朝便不会有海外七国来拜,五遗偃旗息鼓,四夷不敢南下的盛世,难怪能够以女子之身称帝。 宋扶忆正眺望远方时候突然被人喊去前往拜见魏黎,他欣然前往,魏黎于二楼船首摆下了桌菜,菜品皆有鱼,身上和昨日穿的一样,很是和善,桌上有书刚放下,另有斟酒的瓷执壶,瓶身有靛青花纹,手拿海棠花形滑石杯,吃鱼饮酒读书倒是雅趣。 “岳章书院学生宋扶忆拜见牧守大人,多谢大人昨日救学生于江上”宋扶忆躬身示以敬意谢意,这番话此时就不是像前几天在平节县衙上取悦县令样了,而是发自真心,毕竟是眼前的魏黎救了他的性命,而且他能感受到眼前魏黎一身浩然正气,并非那种沽名钓誉之辈。 听闻宋扶忆竟是岳章书院学生魏黎倒是吃惊了下,不过也并未说什么,伸手示意宋扶忆坐下又问能饮酒否,宋扶忆大大方方坐下倒了杯酒一饮而下后又谢过赠酒,这般姿态落在魏黎眼里使得他先是一愣又抚须笑了起来,心想此子知道自己身份后仍然是从容大方不露怯,且人心怀感恩同时又知礼,以后若是得到贵人提携必然能青云直上。 “宋扶忆,我且问你为何你漂于江上?” 宋扶忆先说坐船时候遇见江中旋涡船被打翻,随后又诉说了在平节县受的冤屈,除隐瞒了那群身份不明之人的存在之外其余他都是和盘托出,甚至连他后续准备请人帮忙的想法也说了出来,他本就有向魏黎诉说缘由的意思,哪怕魏黎不问他也会寻机会请魏黎为他做主,魏黎听完后也是脸色不喜,那平节县令竟愚蠢如此,也暗恨那帮人金钱蒙眼竟敢冤枉好人。 同时他也惊奇于宋扶忆这人行事果敢且缜密,心中对其好感更多了些,他大手一挥道:“宋家子莫再担心,我立刻修书前往幽州城,定然让刺史大人为你主持公道。” “多谢牧守大人,学生感激涕零。”宋扶忆知道这事稳了,他都没想到竟能那么快便可脱罪,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接下来魏黎考校了番宋扶忆的学问,发现宋扶忆不仅熟读正统百书且对于器物怪志等众多流派书籍同样涉猎颇深,更为难得的是能将之融为自身学识,足以见得学思敏捷聪慧,另外其人行事有着难得的急智。另有两人交谈时他不经意间问起“宋子以后当如何”。 宋扶忆回答“学生愿力所能及的为这盛世祛除顽疾”时候魏黎内心震惊于此子竟有如此大志向,他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宋扶忆,见宋扶忆眼神清澈坚定不似说大话取悦人后暗叹,此子乃是老师那等人啊,不过他并不相信宋扶忆能够走到那一步,因为太难了,连他都是行了半路后都再难以前进不得不停步。 宋扶忆不知魏黎心思,但他志向便是如此,这么多年他仿佛韬光养晦般现在才准备施展拳脚,谈话末了宋扶忆突然向魏黎求官,魏黎笑了,这后生果真是直言直语,常人怎敢这么向他求官。 作为上县长官的牧守有着管辖境内九品官员的任命大权,而宋扶忆所求的便是下县当中的九品县尉。汤朝官制从正一品往下最低九品,其中二品以下七品以上有正从之分,其余品级皆为正,一般来说下县县令为正七品官,乃天子敕授。而县令之下有着三个九品佐官,分别是县丞,主簿,县尉,其中县丞为县令副手,协助其处理公务,主簿负责掌管公文,账簿,卷宗等,而县尉分管征税,治安捕盗,分判诸曹。 而如奉县这等上县的话,无论主官还是佐官品级都分别比下县高上两品,所以哪怕宋扶忆想要前往奉县做县尉魏黎也做不得主,所以他仅是求下县县尉。 魏黎先是沉思了下,随后决定同意给予宋扶忆个九品县尉之职,不过他并未想好让宋扶忆前往奉县管辖境内四座下县的哪一处,他言明明日才有答复。宋扶忆自然是不会介意,再者他并不在意前往何处,他相信无论在何地他都能做好,毕竟前十几年后十几年并不是白活,况且脑海里又有当初那个世界的许多知识,若是这样都难以成事宋扶忆觉得应该买块豆腐撞死街头算了。 东极所造的楼船于江上畅通无阻,半日时光后便驶入了奉县境内,而宋扶忆这段时间就在船舱里研究从魏黎那求来的奉县记,先把奉县所有地方大体了解下。 期间宋扶忆也曾特意去道谢昨日照顾他的女孩魏练,可最后也没见着,宋扶忆心底有些淡淡的失落,只能请丫鬟带去谢意便继续回来读书了。 一日时间很快而过,而楼船也抵达了奉县渡口,魏黎等人还要走一日官路才能抵达奉县县城,而宋扶忆早些时候就已经下船前往邱县,魏黎任命他为邱县县尉。 当得知这个消息时候宋扶忆有些讶异魏黎竟如此信他,昨晚宋扶忆便知道这邱县可是奉县境内最为重要的下县,往西有与奉县同为上县的济县,而济县乃是幽州最为重要的粮仓之地,往南又与黔州最为混乱的邑县接壤,可以说邱县实乃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虽然地理优异,可实际上却是个三不管的下县。 “牧守莫非是用这邱县考校我?” 宋扶忆猜对了,魏黎对宋扶忆颇为欣赏,可他不确定宋扶忆真正处理能力的本事如何,所以将其派往最为混乱的邱县,若宋扶忆能够成功立足且有所政绩魏黎便打算认真培养宋扶忆。 第八章山中老牛 前往邱县宋扶忆一切轻车从简,另外他也不急于快点上任,心想怎么也得等到刺史府那边将自己的罪名先去了才赴任,按照朝廷驿路的速度,最迟再过两天应该就能得到消息,到时候再去走马上任才不会存在诟病。 而这两日就暂且先当做游览下奉县境内的风光,花了二十文钱在途经的镇子上买了辆牛车代步,拉车的牛乃是头老黄牛,且左边牛角断了半截。 不然也不会只花去二十文钱,而今宋扶忆身上也不过有二两合计两千文钱,得省着点花,不过黄牛老有老的好处,最起码宋扶忆就觉着这一路行来颠簸都要小上许多,且不需要鞭打因为老黄牛似有灵性竟认得前往邱县的路,这倒是让宋扶忆省得麻烦了。 牛车无棚子,所以若是遇见下雨下的大了宋扶忆便将老黄牛的套索取下带着它一同避雨,遇见的同样避雨之人都嗤笑宋扶忆莫非是被大雨淋坏了脑袋不成,竟带头畜生避雨。 每次旁人这样说宋扶忆一反常态地与之争论不休,无奈那些人口才差了他不止一筹,最后只能在雨住后不欢而散,宋扶忆轻轻柔顺老黄牛的皮毛,呢喃: “老黄牛啊老黄牛,刚才我可是为你受了许多人的白眼,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你好歹叫一声我便当你与我并肩作战了。” 老黄牛哞地叫了声宋扶忆便像个孩子样欢笑起来,这让前头那些还未走远的人都暗想竟是个疯子。不过宋扶忆哪里会在乎那些人的想法。 “我心中自有昆仑,何须理会他人” 老黄牛又哞了声,其音高挑如壮牛,宋扶忆喜色更甚,对牛说道:“老黄牛,以后路途你便与我作伴咯,我带你去盛京吃天下最好的草料,不,咱们吃御宴。” “哞……” 宋扶忆是真的愿意带着老黄牛走遍天下了,他心中自开始澎湃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可这些常常只能自言自语难以与人提及,今日得老黄牛终于是可畅快说话。 这一日起,从好几个镇子上都出现了个对牛说话的疯子,起初有人不信特意去寻,后来才发现竟是为真,前来之人有男有女,女子惋惜怎的生的那般俊俏的后生竟会是个疯人,而有些男子怒于那人竟敢说出“有朝一日龙得水,必令沧江水倒流”这等狂言,你一区区疯人怎配,不过也有学识渊博之人心惊那疯人除文采不菲外更是有着如此大气魄。 宋扶忆这一路就这么在世人目光注视下花了两天功夫终于走到了邱县地界,早在前两天宋扶忆就丢了车子,牵着老黄牛赶路,偶尔骑着老黄牛走个半时辰。一人一牛倒是和睦得很了。 邱县的地界碑已经被他甩了一里地,当下他正走山路上,四周皆是山林,偶尔能听见狼嚎虎吼,不过老黄牛竟是半点不慌张,而宋扶忆有不俗武力自然也不怕,他此时脸色悠闲喜悦,原来就在马上入邱县地界之前宋扶忆终于得到他的冤屈已经洗清的事情,这如何不令他高兴。 日上三竿,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大地,从卯时就赶路到了现在未时的宋扶忆只觉得饥肠辘辘,可无奈身上已经身无分文,只能从老黄牛身上取下水囊饮水充饥,同时又不忘倒点给老黄牛,可喝完仍是觉着饿。他狠狠剐了眼老黄牛,埋怨若非昨日替你这头老黄牛洗澡时候你乱动钱袋子怎会不小心掉入河中被冲走。 “唉,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啊。”宋扶忆苦笑,现在已经是连一文钱的包子都只能望而兴叹无能为力了,不过他心想邱县在望,到时候便该不愁吃喝了。 山路崎岖,这路倒是符合黔州地形宋扶忆心想,一路上宋扶忆采摘了些野果果腹,当遇着片樱桃林时候宋扶忆便高兴得不行,想起当年和老秦逃命时候在宁州因为没钱又要挨饿又要躲避追杀十分狼狈,那日途中同样见到片樱桃林便大吃特吃,谁曾想那樱桃是有主人的,主人察觉后直接叫上了三五十个人那一阵狂追,若非老秦脚力快恐怕就得遭殃了。 想起老秦宋扶忆神色开始落寞,连带着手上樱桃味道都不再好了,“老秦,你现在又在哪呢?我以后该怎么找到你啊。” 不过宋扶忆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立刻收拾起了心绪继续赶路,翻过了两座大山才重新回归大路,当发现这条大路一直通往外界且更近时候宋扶忆不由得咒骂前些时候问路的那人诓骗自己说什么有条小道近路。 入目的是座大概几十户人家的村子,此刻正是晚饭时候所以可见炊烟升起,宋扶忆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咕叫了起来,路两旁远处田地里干活的农人也收起了农具回家去吃饭,路过宋扶忆时候疑惑看了眼,在望见宋扶忆身边的老黄牛后又有些奇怪。 最后宋扶忆还是厚着脸皮向个老汉求顿饭,老汉倒是大方答应了,宋扶忆见老汉盯着老黄牛看便笑道:“老黄牛虽然老了,不过我俩感情好所以走哪都带着。” 老汉哈哈大笑,也对宋扶忆有了好感,能对头老黄牛都这么照顾的人自然不会是歹人,再者他们这帮庄稼汉最为喜欢的就是黄牛了,可以在田地里帮上大忙。 老汉家就在村头,家里并没其他人,交谈中得知老汉媳妇去年走了,这辈子也没留下儿女,所以老汉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老丈,咱们这离邱县县城大概还有多远?” “还有个二三十里地,若是现在走的话大概得要明早就能到,毕竟大晚上的不好赶路,不过这附近晚上时候不安生,你今晚便在老汉家里住下,明日天亮再走。” “我身上可是没钱了啊。” 老汉大叫:“老汉岂是那种掉钱眼里的人,老汉这里这么多年留宿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从没要过钱,出门在外谁还没点困难能帮则帮怎么能有钱才帮忙呢。” 宋扶忆急忙认错,心想眼前这老汉还真是个直爽性子。 而在村子里,大家对老汉留宿个外乡人也没有什么动静,毕竟大家也都知道老汉就是个热心肠。 晚饭吃的是糙米配上当地的糟辣子,外加盘没有油水的野菜,老汉对只能拿出这些招待客人还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这些年邱县征税太厉害大家都留不下好东西来。 不过宋扶忆倒是吃的挺香,毕竟逃命那十年连树皮都啃过,这些东西与树皮比起来就已经算是山珍海味了。 终于把肚子填饱宋扶忆觉着特别满足,接着又去给老黄牛添了抱草料便回屋睡了。到了半夜时分,老黄牛突然叫个不停。 第九章下山的狼 半夜被吵醒的老汉和宋扶忆都十分疑惑,这老黄牛莫非是生病了不成,宋扶忆仅是穿着汗衫便出门去看看老牛是发什么疯,老汉也执拗跟着来,说是这乌漆嘛黑的你这后生别碰伤了。 宋扶忆前些时候就知道村子里的人家莫说香蜡,便是连最为下等的猪油都不敢奢侈的用来点灯,所以晚上时候村子若是没有月光基本是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 这倒使得宋扶忆疑惑,以往时候走过许多偏僻地方那里的百姓虽说生活也不算富裕,可用来点灯的猪油还是能够买得起的,怎的这邱县情况如此特殊。 正巧今日村子上头月亮被朵云遮蔽了去,所以彻底黑了下来,老汉走在前头然后又摸着老黄牛转了一圈,最后他皱眉道:“刚才摸了圈发现老黄牛颤抖不停,而且不停乱叫,大概是在夜里被什么吓到了所以惊慌不已。” 突然老汉一声大喊:“不好!”说完就朝村子里大喊“快醒来,有狼下山了。点上火把,点上火把。” 果然,从右边的山上传来隐隐约约的狼嚎声,只是还有些远人难以听见,倒是老黄牛这等牲畜能够听到。 这一大声喊彻底打破了村子的宁静也缭绕在两边的山岭里,全村上下男女老少皆从美梦里吓醒了过来,不一会儿有着十几处地方有火光亮起,这个时候大家再不敢藏着那些好不容易省下来的猪油,裹了碎布的火把侵染在猪油里更易点燃且黑烟滚滚气味刺鼻。 宋扶忆在老汉刚喊话的时候就独自朝右边山上冲去了,原来刚才老黄牛一直不停叫唤便是因为它听见了有狼出没才叫个不停,果然老人说的动物都是通灵的说法并不全是谎话,最起码今日若是没有老黄牛估计狼都快要进村了才会被发现。 老汉一声招呼,村子里青壮五十几个人有的手上举着火把,有的拿棍子镰刀斧头长叉子,不过更多的都是手里拿着石头,老人女人和小孩躲在屋里不许出来,其余人就在村子右边山脚下堵住狼,不过大家发现等了一盏茶功夫都见不到有狼的身影有几个不过一二十岁的年轻人不由的皱眉朝老汉问道:“老汉,你别不是耍咱们吧?” 旁边有人附和:“对啊,村里都有十几年没有狼来过了,难道是你年纪大了耳背听错了或者就是做梦吓的。” 老汉见竟有人怀疑,便怒骂了那几人为小混蛋,“一群胎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自从二十年前有狼进村吃了牲畜咬死人老汉便搬家到了村头替大家守着村口,这些年老汉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再者怎敢拿这事开玩笑。” 年轻的汉子不恁就要反驳,不过被拉住了,有村中与老汉辈分差不离的老叟出来骂了几句小崽子别乱说话,毕竟这些孩子出生之后村子里的确没有发生有狼下山伤人的事情,所以难免不信。 不过村里的有些渐渐老人也不怎么信,你说若真的有狼,怎的这么久了还看不见一只,面对这些疑惑老汉红着脸争辩:“老汉年轻时候就在山里打猎,那些狼最为狡猾等你松懈时候就猛然出现咬死你。另外当年那次狼来时候村里牲畜就闹腾不停,刚才我牛圈里的老黄牛便叫个不停,而且不停颤抖,这番情形和当年一样,说不是有狼来我都不信。” 就在大家还想反驳时候突然有人惊恐朝喊道:“狼下山了。” 不过等他声音刚落就见道黑影朝他们冲来,而等又近了几分时候大家发现那黑影竟是白天时候留在老汉家里住下的年轻人,只见这年轻人只穿着汗衫甚至连靴子都没穿,不过更令人惊讶的这个年轻人隔着大家还有好几丈距离却只是两三步便跨了过来。 宋扶忆停住身形对所有人说道:“有大概七八只狼,离村子还有个半盏茶时间。” 听见这那些年轻些的男子都慌了神,真的有狼啊,其余老人也有些吃惊,惊于竟然有这么多,以往有狼从山上下来也就是三四头,这次竟然多了一倍出来,宋扶忆见村名惊慌便高声喊道:“听我说,各位,听我说。” 或许是因为刚才宋扶忆那神乎其神的步伐所以他这么一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宋扶忆继续说道:“等会儿如果狼冒头了,所有人手中的石头不要一下子全扔了出去,分作两轮,至于什么时候开始扔听我的口令,另外再喊些人马上去把村里能够发出响声的东西全部拿来,给我把声音弄到最响,还有拿火把的人不要聚着都分散开来,在拿石头的人后面不停跑动并且要不停的大喊,这样才能把狼吓退。如果狼群不退,所有人立刻将手中东西全部扔出去,记住,要扔准些。” 不过几十个呼吸时间所有人都按照宋扶忆的话准备好了,而宋扶忆从个村民手里拿来了把叉子,待会儿只要狼出现他便打算冲上山去尽力解决掉下山的狼,刚才让村民准备那些只是担心有狼没来及拦住冲下来伤着他们。 夜空下,山下有十几道火光晃来晃去,激荡起满地的灰尘来,伴随着巨大喊声,另外火光前有大约二三十个人,手上拿着半个脑袋大小的石头,个个神色紧张,大腿不停颤抖不过最终他们的手还是紧紧攥着石头,宋扶忆全神贯注盯着山上。 “嗷呜” “嗷呜……” 狼嚎之声层出不已,从山上冒出八匹狼幽幽的光芒,这八匹狼丝毫没有犹豫的便朝山下冲来,似乎那些响声难以镇住它们,而与此同时宋扶忆手上拎着叉子也冲了上山去,在他刚刚冲出的同时高喊:“放!” 有十人瞬间将手中石头扔了出去,村民常年干着农活手上力气不小,这么砸出去最差的也砸了五六丈远,而大多都是有着个七八丈,当石头即将落地的时候狼群也刚好冲到了这个位置,不过这些畜生竟是比之想象中的聪明,懂得躲避,这一下仅有匹狼被砸中腹部稍微停顿了后发出更加狂躁的吼声便继续冲下来。 十几年跟随老秦习武使得宋扶忆奔跑起来竟不比这些狼慢,甚至更快些,只见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他便就要与狼群接触,眼尖的他看见有匹狼被石头击中他右脚仿佛起了旋风使得速度激增穿过了另外六匹狼。 他出现在了这头刚刚受伤的狼跟前,手中叉子往前一刺鲜血飙起这狼当场毙命,而剩余六匹狼离着村民只有六丈远,他在这边大吼:“再放!” 第二轮石头因为距离短些,且这几匹狼太过集中所以全都被砸中,而宋扶忆从山上一跃而下如同天人直接用叉子又刺死了一头狼,另外有头身躯比之其他狼都要高大的狼眼神突然浮现血光,这似乎是狼王。 可能是因为宋扶忆连续杀了两头狼所以他直接跃向了宋扶忆,大小如老黄牛的狼王獠牙足有两三尺长,宋扶忆见不能再退急忙举起叉子准备杀狼,可狼王速度太快最后他仅仅只能用叉子的把手顶在了狼王的脖子上,脚步后退滑出了差不多一丈远,宋扶忆只觉得狼王压上来的瞬间整个人都要跪了下去,这狼王光是体重或许就可达到七八百斤了,再加上这么猛扑力道怕是快有个两千斤。 宋扶忆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狼王的獠牙,若是咬下来了脑袋都得碎裂,宋扶忆喘息声越来越重,而另外五头狼被后面那次石头打得太痛竟是速度减缓了许多,而且再次冲的时候脚步都不稳似乎是没有了力气。 这种情况下村民便痛打落水狗起来,只见老汉最为凶猛直接一叉子插死了头狼,剩下四头狼也在村民的围攻下死去,期间村民虽说也有受伤的不过并无大碍。 大家与群狼搏斗的时候,宋扶忆也不再一味地抵抗,腰身以种极其夸张的程度向后仰去,在双腿与近乎身躯垂直的瞬间右脚脚尖踢向了狼王腹部,巨大的力道使得狼王痛叫飞了出去。 而同时宋扶忆右脚砸在地上接着竟是硬生生地将弯曲地身体重新摆正了回来,马上就又是将手中的叉子全力扔了出去,叉子最后将刚稳住又打算伤人的狼王重重钉死在地上,至此八头狼全死光了。 宋扶忆长长舒了口气,可突然他汗毛倒立,一股丧命的危机感冲上心头,他抬头朝山上看去,只见。 第十章威风凛凛 宋扶忆记起两百年前汤朝最为盛名的玄学大师张殿郎著作《类神传》中有句话这么描述:“世间存天生神力者,可徒手撕裂虎豹,气力直追天人。” 对于这种记载宋扶忆以前时候虽说不是全盘否定,但其实心底仍然是有些不以为然,从老秦那得知这个世上有武力绝顶之人但也绝不可能有什么徒手撕裂虎豹这类骇人听闻的手段,至于那什么天人照老秦的话说“什么天人,既然老子从没见过那就是没有了。” 可今日,宋扶忆却是真真切切的看见了个天生神力者,只见山顶有着道大约八尺高的人形黑影如同巨猿猛烈捶打胸口并发出震撼山林世间的吼声,哪怕是宋扶忆在这一吼之下都心神瞬间不宁脚步轻浮险些站不稳,至于山脚下的村民更是不堪皆是趴到了下来。 接着那黑影便冲下山来,宋扶忆惊悚那黑影似乎不仅是天生神力似乎更是也有轻盈无比的身法,差不多十丈的距离不过踏出三步就抵达在了眼前,一步近三尺。 这个时候宋扶忆看清了黑影,浑身挂满了树枝,身躯高大,脸庞乌黑,双眼泛着血光,而且他注意到野人无论是身前身后都有插着五六只羽箭,伤口已经开始慢慢凝合布满全身的血液已经干涸。 野人见所有的狼都死了便把眼光放在了宋扶忆身上,他从眼前这个人类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宋扶忆不知怎的竟主动向野人走了一步,奇怪的是野人竟然后退了似乎有些惧怕,宋扶忆高声念:“大道无情,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生养万物……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净矣。” 此乃《太上老君说常清净经》,有着静心凝神作用,宋扶忆不知为何这异世界如何也有着古老中国东汉时期葛玄笔录的这部道教经典,所以刚接触时便研究了番希冀找出这个世界与另外个世界的联系,可惜后来一无所获,不够对于这等经文倒是熟稔了许多,此时读起来不仅有气更是有神意。 诵读完毕后野人果真安静了不少,宋扶忆慢慢靠近他,伸手去触碰野人,温柔道:“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野人听懂了且他觉着眼前这人和那些人不一样,这人好像说的话是真的,所以任由宋扶忆拨弄开了他的遮住脸的头发,映入眼帘的脸庞使得宋扶忆心里小惊,这野人长的就像个十五六岁的样子,眼中血丝褪去就露出火红的瞳孔。 宋扶忆请村民拿来剪子和烈酒,将剪子在火把上烤得火红,他朝野人笑着,“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你要是痛的话就喊出来,不过不要乱动。” 野人像个幼稚的孩子样点了点头,可当宋扶忆剪断他伤口外羽箭后将烈酒倒在伤处同时用烧得火红的剪子刺入他的肉里时候野人痛的吼叫起来,让得身边村民都怕的不行,不过野人的确没乱动。 接下来宋扶忆将野人身上所有的羽箭都拔了出来再上了些药,而这就已经花去了他半个时辰的时间,此刻天已经凉了。 宋扶忆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发现野人早就已经昏了过去,他请了几人一同将八尺高的野人抬进了屋子里休息,而老黄牛见宋扶忆安然无恙回来就哞哞叫了起来像是高兴的笑,宋扶忆走过去摸了摸老黄牛的牛角,这次真的是老黄牛帮大忙了,否则村子可能要出大难。 老汉没跟着回来,他和村里其他人将那些狼的尸体收了起来,这可都是十分值钱的东西,一头狼大概就能抵得上村里一年的收成了,这次一下子收获了八头狼而且其中还有头牛一样大小的狼王更是价值不菲,这些足以让村里好几年不用担心交税交不上去了,以后大家日子都能好过些。 忙活完后大家这才齐齐来到老汉家,手里都不是空着的来个个手里提着东西,有一年到头都只敢吃几回的腊肉也有新鲜的瓜果,他们特意来谢过宋扶忆。 大家都知道这次若非这个昨晚在老汉家借宿的后生村子可就多半毁了,毕竟先是老黄牛示警,后又是人家独自面对那那八匹狼杀了两头又杀了最凶狠的狼王,而那狼王可不是他们这帮农人对付得了的。 如此大恩怎么可能不来道谢呢,不过对于村民的谢意宋扶忆大多都一一谢过,只是留了些粮食到时候送给老汉,毕竟这村里好像就属老汉过的最为破落了,对此大家也都没有意见。 村子劫后余生,女人们聚在了一起做饭准备好好摆上几桌庆祝,而孩子就都在村里跑着,不过更多的则是趴在老汉家门口使劲往屋里瞅去,想看看那厉害的不行的大恩人。 宋扶忆也不去理会这些孩子,就是在屋里照顾着野人,不过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算作野人,刚才便有人替其剪去了多余的头发,清洗了下身子。 原来野人果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只是个子高上许多再加上原先身上挂满树枝才让人害怕,此时的男孩睡沉了,晒得有些发黑的脸挂着安稳的表情,宋扶忆突然觉着这男孩有些可怜了,不管是不是天生神力反正看其样子现在过的连人都有些不如。 村子才刚安静下来突然又被阵阵喧闹打扰,宋扶忆伸手替男孩子盖好被子走出屋去,见到右边山上竟是出现了两排大约七十余人,人人手中都有着兵器,弓箭居多,皆是穿着乳白色袍衫黑色半臂腰黑革带,并未束发。 而这两排人中间又有两个姿态应为主子的骑马男子,其中一人年纪大约二十上下,另一人四十左右,身着到腰的白色缺胯衫,黑色革带上佩有香囊,国字脸,浓眉神色阴沉。在他身旁年轻人同样衣着缺胯衫,色为淡青,剑眉却是小眼使得不怎么协调,唇薄脸色有些凶狠。 这两人一声令下两排如同山贼的人冲下山来,村民都慌了神,瞧那穿着可是邱太公家的家奴些啊,怎的惹来这帮恶人来了。 骑马的公子哥在诸多家奴簇拥下走出面对村民,右手拔出挎在马背上的横刀,骂道:“马上将本少爷追杀的野人交出来,否则今日便让你这座村子找不到个手脚完全的人。” 此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第十一章邱家混球 公子哥可谓是傲气十足,不过谁让人家身前身后有着那么大帮子带刀家奴呢,此人眼尖瞥见村民后面的野狼尸体又指着那些狼说:“还有那些野狼也都是本少爷的猎物,待会半点不许少的给我送来,否则下场你们知道的。” 村民敢怒不敢言,公子哥策马向前人群躲避不已,他骑马看见了那牛一样大的狼王也有些心惊后又欣喜,心想如此大的狼王可是少见得很,若是能将这狼王的皮毛在太公寿诞那日献上必定能够讨得太公喜欢。 此时,那国字脸汉子也策马跟了过来,看见狼王腹部那把还未拔出来的叉子脸色惊疑,他靠近年轻公子皱眉轻声道:“这狼王是被人一叉插死的且伤口并不有扩列趋势,足以见得出手那人实力强劲,恐怕是世间难得一见的顶尖高手。不过这等高手怎会出现在这小村子里呢?” “叔叔何须在这徒劳疑惑,问问这帮贱民便可知道是何人所杀的狼王,兴许咱们还能招揽位厉害武夫替家族效力呢。”这满脸凶气的年轻人喝道:“我且问你们何人杀死的这狼王?说出来本公子重重有赏。” 不过无人接话,使得他有些不高兴,那群家奴眼尖看见自家主子生气便主动站出来了十几人分别将最近的村民踹倒了在地叱骂:“我家公子问你们话呢,别不知好歹,公子能与你们这帮贱民说话已是你们祖上恩德,还敢不回话。” 站在人群中的宋扶忆观这群人行事跋扈嚣张,且口口声称村民为贱民,宋扶忆心有怒气,他总觉得人素来便不该有何高贵低等之分,无奈无论在哪似乎都难以避免这种等级存在。对此宋扶忆有心无力,但他觉着至少就算你地位高也不该将百姓视为任意踩踏杀死的蝼蚁。 虽被家奴踢了两脚,但村民们也没人出来指认宋扶忆,这让宋扶忆欣慰同时也为他们觉着十分不公,心底淳朴之人怎么就总爱被恶人欺侮了,这个世间果真是有着许多顽疾的——该治。 那帮人还打算行凶时候宋扶忆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握住一家奴的手夺去其手中的刀接着又用刀背狠狠敲在了刚才下脚最为狠辣的这家奴膝盖上,顿时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同时伴随着家奴痛喊声,就宋扶忆这一下他刚才踢人的右腿便是彻底废了。 “我便是杀了狼王之人,另外还有你们刚才所说的野人也已经被我所救,不知几位现在作何见教?”宋扶忆当下头裹黑纹幞头,身着合身蓝色菱纹圆领罗袍,脚踩三道金线靴,至于腰上革带未曾佩物,眉目清秀但气势比之在场所有人都要厉害上许多,再加上刚才那么一手夺刀再断人腿的功夫使其形象立刻威猛起来。 宋扶忆伤人且话语不善但那老少两人都没有心疼或愤怒的意思,中年人脸色凝重手臂骤紧又马上松散下去,估计是知道不可能是宋扶忆对手有些不甘心可又无奈何。 而那年轻人吃惊于宋扶忆面相竟是才十七八岁就如此下手毒辣,但即刻冷静了下来温和的笑着,只看身份不俗的年轻人下马慢慢走向宋扶忆,接着抱拳笑道: “在下邱县邱少全,少全看壮士身负不俗武艺且大胆猜测胸中该是有着大志之人,如我们这等人正该是报效国家的,恰巧本县的县丞大人乃是少全好友,若是壮士有意我替你引荐一番,以后你我便可为国出力不使得身上功夫浪费了。” 宋扶忆嘴角微微翘起,这邱少全倒是心思活泛的很啊,三言两语便想招纳自己,刚才这番话便让宋扶忆将他从几日前所获邱县情报中欺男霸女为害百姓的纨绔队列中剔除了出去。 邱少全觉着他已经给眼前这个陌生人足够的面子了,毕竟无论是谁只要你来到了邱县地界敢不卖邱家面子任你功夫再好都寸步难行,而自己作为邱家的三公子能与你这样说话你自当应该明白怎么回话才对,至于那伤了的家奴?死了他都不心疼。 不过邱少全万万没想到那人竟是彻底拒绝了他的好意。 “邱少全,邱家的三公子。据我所知邱县县丞乃是你的二伯邱青牛,而你家与你二伯家关系素来都是不太融洽,另外怎还敢说什么与县丞是好友的话,莫非你是要做你爹的兄弟?可真是无愧于邱家混球的名号啊。” 宋扶忆哈哈大笑,丝毫不给邱少全面子,同时他从怀里掏出任命状指着它又继续说:“我手里拿的可不是什么杂物,而是牧守大人指派为邱县县尉的任命状。另外来时牧守大人便对我说,到了邱县多亲近邱县丞以免着了那邱混球的道,我以为牧守太过危言耸听但今日所见邱混球果真是名不虚传,待我即刻上任就要请邱县丞好好治治他这无法无天的侄儿。” “够了”邱少全冷漠的吼道,他此刻再也生不出什么招揽心思,毕竟那任命状上奉县牧守官印不像作假的,他抬头盯着前头这个现在有些讨厌的人说道:“原来你便是那骑牛的宋扶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在我邱县待多长时间。” “咱们走!” 他此刻哪里还会去管什么野人狼皮,这个时候需要立刻回去将二伯与新来县尉勾结甚至勾搭上牧守的事情告知父亲,好让父亲有所应对。 那中年人跟上邱少全,说道:“少全无须这么心急,或许是那姓宋的是诓骗你我呢,毕竟以前从来没有听过邱二家和他这么号人物有过联系。” 这邱少全一言不发,等走远了才阴笑着回答:“叔叔,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少全必定要当真的来利用,毕竟太公不知还有几年可活,咱们得早做准备。这些年二房那一脉靠着拉拢到了邑县的孙钱两家支持在邱县安插了不少的亲信,使得他在邱县说话声音最足,县令和主簿都不爽得很,而且加上族中原本观望的老人也都有投向他家的趋势使得他更加嚣张了,去年竟敢骂了李福句软蛋。” “这个时候若是再传出他与新任县尉联手,李福和王起这两位一个县令一个主簿或许就要真的半点话语权都没了,他们如何甘心?” 中年汉子稍微思虑了下便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键处,少全这是要逼着李福和王起投向自家所在的三房啊,毕竟无论如何那李福都是朝廷命官,若是拉拢了他走向自家,以后许多事情都会好办了许多。 邱少全松开缰绳搓了搓手,笑问:“叔叔,你猜这次那两位平常时候都有些轻视我爹的县令大人和主簿大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不会主动找上我爹?” 中年人思虑再三才回答道:“王起或许会,李福主动找大哥的可能性不大。” “要不我与叔叔就以这个打赌?我赌两人得知消息后必定亲自登门与我爹商量事宜,若是侄儿赢了叔叔就把你珍藏的星华刀送我,若是输了,侄儿答应必定让我爹喊叔叔为大哥。”邱少全提及星华刀时候都有些喜色,似乎他很喜爱那把刀。 这个被邱少全称之为叔叔的人立刻答应了,大笑:“我可得听青汉喊我声大哥了。” 邱少全策马狂奔,甩开了众多家奴,身后那个中年汉子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欣赏,心底越发觉着结拜兄长的这个独子真可算作有勇有谋。 而在村子里,大家得知宋扶忆身份后纷纷行礼起来,宋扶忆一一扶起这些人,只是身份暴露后大家再不敢和前些时候那样同他说些不入流的玩笑话,宋扶忆也不去改变什么,毕竟在这帮子人心中县尉大人可是个十分厉害的大官。 又临近傍晚,野人醒了过来接着就是吃下了常人五六天量的饭食,幸亏村子里有了八头狼这样的大收获,否则还真不好招待野人。 野人苏醒后便能下地,身上伤口竟然已经开始结疤使得宋扶忆都惊叹这幅体魄真是厉害,而能走动的野人不知为何寸步不离的跟着宋扶忆,宋扶忆发现他不会讲话只会呀呀乱叫,而且好像是脑子不怎么正常交流起来十分困难。 最后宋扶忆废了老大功夫才清楚这野人竟是打算跟着他,宋扶忆没拒绝,并给野人起了个名字宋夏,然后开始教宋夏认字写字,宋夏好动根本不愿学,不过在宋扶忆用不学就不要你了的威胁下每次都是眼泪汪汪地捧书认字。 因为宋夏的缘故,所以宋扶忆又多耽搁了一天才出发前往县城上任,这次宋夏牵着老黄牛,而宋扶忆被宋夏生生抱在了老黄牛背上,一路上遇见路人人家都侧目看来,毕竟无论是宋扶忆的相貌还是宋夏的高大都很吸引人。 牛背上宋扶忆手中攥着邱县的大体情况录文,从开始时候的一头乱麻再到那日巧遇邱少全时刻意说的话,宋扶忆心中已经浮现了个在邱县打开局面的方法,而其中邱少全是最为重要的人,宋扶忆相信自己没看错。 “小小邱县就已是个经久不息的火炉,我这新官上任再来三把火烧烧不知是烧出个朗朗乾坤还是烧得个糊涂局面。”宋扶忆心底伴有忧虑,不过更多的是无比兴奋。 第十二章可悲县令 邱县作为奉县下辖的四座下县之一其名气却是比奉县还要大上许多,皆是因为此地出了个邱家,要说这邱家来头可着实不小,乃是存在了两三百年的大家族,于伏安年间开始大兴。 皆是因为当代邱家太公邱年尧曾经在伏安七年做到了贵为正四品的礼部侍郎。 虽说仅是做了不过六七年,可毕竟乃是曾经朝中重臣,朝中好友不乏,且致仕之后皇恩不减,永安元年被女帝下旨加邱年尧银章青授,封为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虽为虚职并无实权,可至少在幽州境内真能与这位邱太公掰手腕的人屈指可数。 而家中坐着这么位老祖宗,邱家这二三十年的时间在邱县可谓是风光无限。其家族子弟也是越发壮大,俨然有着把持邱县政务的趋势。 邱家到了年字辈真就只有邱年尧这一脉成事,可惜邱年尧仅有一个子嗣,且而立之年便病逝了去,幸好留下了一女两子,否则诺大邱家兴许就要遇到青黄不接的尴尬场面。 而邱家青字辈中,邱年尧的独子留下的大女邱青慈嫁为济县县令为大妇,可谓是以后不愁富贵了。二子邱青牛乃是邱县县丞,三子邱青汉并未做官反而是经起了商,如今邱县大多产业便都是邱青汉名下。 其余邱家族人皆都没有手腕与这两人争锋,大家都明白等到邱年尧逝去后下任族长多半就是从这两人手中诞生,而近年邱年尧身体越发差,邱青牛邱青汉都不约而同积累身后力量。 原本两人力量相差仿佛,可前些年邱青牛与邑县的钱孙两家联手将邱青汉的铺子打压下去了近一半,如今邱青牛当选下任族长的呼声最为盛大。 宋扶忆只觉得头大,邱县光是邱家这锅粥就已经乱成糊糊了,还有不得志的县令李福,根底在济县王家的主簿王起,又有邑县势力最为深厚的孙钱两家插手一脚,导致这些年原本该仰仗邱县地理优势蓬勃生长的邱县反而比其他下县的情况都要差。 “人来人往皆是利啊”宋扶忆重重呼了口气,接下来的邱县情形需要他对症下药,而邱县病结所在便就是如何划分邱县这块大饼让各方都满意。 邱县县城已就在前头,仅有的东西两座城门皆是大开,车马虽算不上是络绎不绝可也是常见得很,从各处而来的商贩要么在这里停留挣银子要么借道往更远处去。 同时这城里百姓时常能够看见许多大商人的家奴在街上大打出手,至于缘由说来可笑,竟是因为城里的东家觉着这些外来商户的货按照青汉商会的价格该是这样,而另外一方就说照富源商会该是那样,说来说去就都气上心头打了起来。 看似繁忙的盛况下藏着混乱的因子,宋扶忆对此更是深有体会,这帮子商会若是乱了起来邱县可也得是要跟着乱不停了,到时候他这县尉首当其冲地拿去问罪。 城里守门的壮班衙役查了宋扶忆路引,发现上头并未有着宋夏的名字便打算将他请到了一边,宋扶忆摸了摸鼻子笑着说:“小哥,通融一下,以后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忙呢。” 这壮班衙役上下扫量了番宋扶忆,见眼前这个年轻人衣着得体相貌清秀说不定还真是那种装破落子的阔少爷,再者他一想家中老母常说结善缘有好报就放行了过去,临走时候还不忘告诫宋扶忆先去衙门里头加上宋夏的户名。 “小哥这情分宋扶忆记下了啊” 入城之后,宋夏更是闲不下来什么东西都忍不住地去拨弄,可怜宋扶忆身上仍是身无分文只能约束着宋夏又劝慰“以后哥有钱了给你买” 城中轴道不长,才刚走了盏茶功夫便走到了衙门外面,当差的衙役耷拉着脑袋被这个日头晒得有气无力,宋扶忆向前一步跨上梯子,面带轻笑说:“请通报一声,就说此任县尉宋扶忆到了,求见县令大人。” 衙役挣扎着掀开眼皮后才猛然反应过来,竟是县尉大人到了,他急忙扶正头上幞头道:“请县尉大人稍等,属下这就去禀报。” 县衙县令所居住的后宅,不大不小却是一应物件都不差,而且李福还在前年花费不少银子在院子里挖了个塘子来喂养些鱼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些事情来做,也懒得去见那邱青牛的骄横嘴脸。 只是今日独坐院中垂钓的县令李福却是有些忧容,如今三十有六的他以为考取功名得了这邱县县令能一展拳脚谁曾想当下会是如此个局面。 上任之始倒是意气风发,可后来邱家越来越强势就变得束手缚脚起来,如同被五花大绑难受得不行,现在都说他这李福乃是光杆县令,去年更是被那邱青牛骂成软蛋,当时李福得知这个便于书房中大骂“你邱青牛欺人太甚” 如今县令后宅可谓是清清静静,也就偶尔有些李福心腹会来拜见,每次李福都宽慰这些人以后等他李福夺回了大权必定大大犒劳,只是这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李福突然脸色狰狞咒骂那邱年尧怎么不早死于任上,非得活着回来给那帮子孙撑腰。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私底下说了,若是传入了邱年尧耳中连光杆县令都做不成,甚至以后仕途无望。 而前两日从邱家混球那传出的消息更是使得李福心烦意乱,如今他这个县令和主簿王起堪堪抵挡邱青牛,若那新任县尉与邱青牛联手可真的是彻底分化掉他手中仅剩不多的权利了,李福怎甘心如此。 昨日时候王起来见他,言语隐晦间提起去见邱家老三,可李福自持朝廷命官身份未拉下面子,可刚才衙役来报新任县尉宋扶忆拜见时候他突然下决心了,和邱青汉联手先把越来越肆无忌惮的邱青牛弄掉再说。 接着他让人去回他身体有恙难以见人,下次自当去探望宋县尉。 听完衙役回禀宋扶忆轻笑不已,心想这县令大人果真是被那个谣言吓得不轻啊,竟从一开始就丝毫不掩饰表示对自己的不待见,看来这个县令真是做的可悲! 第十三章两虎相争 邱家祖宅别名铜宅现如今乃是邱县最为庞大的建筑群,当下里面居住着数以百计的邱家族人,而且这些人皆是邱家族中身份地位都不算太差的人,否则都没有资格进入祖宅。 今日铜宅外主道上有着顶县衙标号的轿子慢慢悠悠地朝这边过来,最为重要的中门紧闭,只有在最为重要的日子或则有着大身份的人物到访才会开中门,可以说这中门也是个是世家大族的门面,怎可能轻易打开。 甚至连两侧仪门也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进出的,寻常百姓只能走类似于爬洞大小的们,而现在缓缓朝左侧仪门过来的轿子还未抵达就有轿子外走着的小厮前去递名帖,守在左仪门的铜宅家丁瞧见名帖上写着的乃是本县县令李福之后却仍是慢慢吞吞,丝毫不见对于一县父母官的敬畏之心。 县令的家奴心里怨气横生,这邱家真是好大的威风连个守门的奴才也敢对县令大人使脾气了。 “现在我们等着,我上去问问老爷能不能让你们进来。”家丁说话声音不小,丝毫没有背着李福的心思,端坐于轿中的李福双手紧紧的攥着衣服下角,脸色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变化来,看来这位县令大人的养气功夫也并不是太差。 “大人,这邱家人真的是太嚣张跋扈了,大人您乃是朝廷命官,他邱家不过治下百姓竟敢对大人您如此漠视,真是可恶。” 面对小厮的愤懑李福没有反驳,他掀开帘子,朝铜宅望去,就能看见这邱家祖宅高达三丈的祖先阁,完全由着黄铜浇筑的阁楼,这也是邱家祖宅别名铜宅的缘故。 反正自从邱年尧之后,邱家真可谓是风流得意,李福叹了口气,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还大了好几个层次。 铜宅内部弯弯绕绕,奇山怪石,且有着地下水升上形成的小湖泊,可以说铜宅占尽了邱县地界最为优异的地形。 传唤的家丁转了好几个拐才到了中院,这里乃是邱家如邱青牛邱青汉等嫡系族人居住的地方,至于后院乃是邱家太公邱年尧所住,也是铜楼的所在地,寻常时候哪怕是邱家人都不得出入。 平常时候铜宅在家都是邱青牛,邱青汉需要在外操持生意所以大多时候都在外面,不过今日邱青汉却是在家里,且与邱青牛对坐着喝茶沉默。 居右的乃是邱青汉,衣青色踩波纹黄棱靴,额头较之别人更为突出,浓眉大眼,眼中有斗志。至于邱青牛身材比邱青汉就要小上半圈,两兄弟差别不大,只是两人气质完全不同。 邱青汉虽为商可仍然有着豪气,邱青牛为官可脸色阴翳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且其身上有着股傲气。 只是今日这两个就这么在中院里坐着沉默了足足半炷香时间,奉茶的侍女个个低着头,连平常时候胆大的婢女都不敢细微言语,邱家这两位争斗大家谁都明白。 以前时候见面都是招呼都懒得打一个,今日却是邱青牛喊邱青汉来喝茶,果真只是喝茶而已,半句话都不会说的那种。 尴尬地局面在听闻下人说县令李福来访之后被打破了去,身为邱县的县丞,邱青牛架空县令之后邱县的政务大事大多就都是由他来做主了,若是李福不满意邱青牛还直接找上李福问“我这一切皆是为了本县百姓,你如何不愿?” 最后,李福都落败,邱青牛就像打斗赢了的大公鸡昂首离开。 由此可见,李福与邱青牛所代表的邱家不该有什么关系的,怎会来访? “李福来我铜宅干嘛?你下去就说我与三爷都不在宅中,让他先回去,如果是有事的话那就等我去县衙之后再说。”邱青牛这话说的,若是不知道的还觉着他才是这邱县最大的县令大人呢,下人应声而退。 “二哥,咱们本县的县令大人就在门外,你身为县令佐官如何不出去亲自迎接?莫非你就真这么目中无人,真以为邱县就是邱家的囊中之物了?”邱青汉等到家丁走下去后才说话,说到最后近乎有责备的味道了。 “呵呵”对于邱青汉的这种话邱青牛只觉得太过稚嫩了,“老三,你是个商人,官场上的功夫哪里是如你想的这样简单。况且我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先管好你便行了。” 邱青汉论说话功夫比不得邱青牛,所以最后就是直接不说这个话题了,他只是站起身来甩袖而走,走前哼道:“你如此做早晚会给我邱家带来大祸的,既然你不愿去那就我去拜见县令大人。” 等着邱青汉都走远了,邱青牛示意婢女更换掉茶水,重新品味好茶邱青牛嘴角轻轻翘起,自言自语:“我的三弟啊,你与李福王起联合起来做戏给我看,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既然你想不自量力的和我争,那我就等你最为自信时候彻底将你击溃。” 从外重新走了个人进来,乃是邱青牛的心腹,这人凑近他的耳朵低语,隐约听见有宋扶忆三字。 而在铜宅左仪门外,得到家丁回话的李福脸色变得如霜打茄子十分难看,你邱青牛连这点明面上面子都懒得摆了吗。 县衙的轿子离去,不过还没走出几步从刚刚仪门外就冲出了邱青汉的身影,只见这位邱家三爷大步走近又给足了李福面子的喊了声拜见县令大人,接着他就上了李福的轿子,共同离开。 而与此同时邱县主簿王起的轿子也从家里出发,而看那目的地似乎与另外顶轿子不约而同。 走马上任的宋扶忆身为本县县尉身份本来是不低的,可似乎所有人都忽略掉了他的存在,且他也低调得可怕,哪怕是衙门里的人也觉着这位新来的县尉大人多半也只是挂个名,手上别想有什么力量的。 这些时日,宋扶忆只是从衙门里找了几个瞧着还行的人,让他们去听听外面关于县丞主簿以及邱家两位的动静,其他时候就是坐着看书饮酒。 不过,安静了几日功夫的宋扶忆正躺在从个富商送来的宅子里悠闲时候却是有人来访,来访之人为邱少全,这个邱县大名鼎鼎的混球刚敲门敲的好响,使得后院里的老黄牛都哞哞叫起来,让在宋扶忆旁边转圈圈的宋夏回吼了一声,吼的宋扶忆都觉着耳朵疼。 自己推开门进来的邱少全捂着耳朵,骂骂咧咧:“不愧是天生神力的人,这大嗓门真他娘的厉害”说完就自来熟的从旁边拉了张凳子坐在宋扶忆身边,双手垂在胯下,身子耷拉着很是随意,说:“宋县尉,火中取栗的时候到了,与我合作吧,这样你我都能获得最大的收成。” 第十四章火中取栗 这邱县上下都在说邱家三爷的独子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混球,多少良家妇女都遭了此人的毒手,不过今日这位邱混球在本县县尉面前这番姿态可真的不是寻常人能表现得出来的,正好宋扶忆也没真把这位长相凶狠的邱少全当做那等依仗父辈作威作福为非作歹之人。 “邱三少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火中取栗,我怎么半点都听不明白呢。” 邱少全爽快笑了起来,又站起身指着宋扶忆说道:“宋县尉无须与我在这里插科打诨,当初你与我说那话时候本就是筹谋今日局面,好让你这个县尉真正能有一番作为。” 院中栽有柳树,正巧这个时节刚好柳叶垂垂,有稍长的都滑落在了宋扶忆脸上,这冰凉的触感真是让人喜欢,只是邱少全有些烦扰这些死物惹麻烦,拨弄开柳枝,继续说: “顺着你的话,我彻底将李福王起与我家绑在了一起,此时我那二伯也是应对不暇,孙钱两家都有些退缩的趋势,如今只要你帮我,彻底断了我二伯那些手脚,到时候你便是邱县真正做主之人。” 宋扶忆歪着脑袋,不急不慢地问:“那你老爹呢?他甘心走了个邱青牛又冒出个独断专权的我来?” “你做官,我老爹做买卖,不冲突,再者你该知道我家所求的是什么,老实说靠着太公名声我邱少全就算是去幽州城都有的一番作为,所以你无须担心和你争夺这邱县的权柄。” 邱少全这话说的倒是没有什么水分,邱县人大多都没见到这位邱县最大的二世祖的本事,难知其人大志,宋扶忆也仅是大致猜测到些,否则当时就不会直接说出那样的话,因为他相信邱少全会让这件事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因为这对他有利。 “邱三少爷,你真能保证以后我在这邱县做主?要知道我现在只是个县尉哦。” “自然可以,以前时候这邱县是县丞做主,换成县尉来做主又有什么不行呢。”邱少全胸有成竹,只是眼睛深处有一丝鄙视闪过。 宋扶忆拍手不住,起身面对着邱少全,在一旁直愣愣站着的宋夏以为要动手了就打算从那边冲过来看那样子就是想要撞死邱少全。 邱少全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他在赌。 “邱少全,我宋扶忆乃是牧守大人任命的九品县尉,乃是本县县令佐官,以后必当是要辅佐县令大人好好治理邱县,希望你以后也明白这个道理。” “大人,请出来吧,与咱们的邱三少见见面。” 话音刚落在邱少全惊讶的神色中就从后院屋中走出了一人,竟是本县县令李福,这位已经四十好几的县令此刻脸色涨红,几步跨到院中两人身前,而宋扶忆行礼之后笑着看向邱少全。 邱少全被盯人的眼光瞧得十分不自在,无奈最后只能也是行礼“邱少全见过县令大人” 李福迅速扶起邱少全同时不忘说些宽解人的话,面带喜色,好几年了终于有身为一县父母官的派头了,他转眼朝宋扶忆投去感谢的目光,宋扶忆不动声色笑了笑,示意李福说话。 “来人呐,传本县命令,富源商会竟敢私自贩盐,极大破坏了本县民生,且暗中哄抬价格,导致民不聊生,现如今令尔等将富源商会查封,所有有关人等全部带回县衙大牢。” 早就在院外候着的捕班衙役个个皆是脑袋一震,不过现在作为掌管本县捕班衙役的县尉大人也发话了,衙役们为了生计也不得不听。 另外这些人都并非是跟随邱青牛的,不然宋扶忆也不会喊这些人到这里来,李福不停发令,同时他竟敢派人去捉拿县丞邱青牛,罪名乃是祸乱政务,贩卖吏位,且证据确凿。 一连下达了许多条政令李福都有些忙不过来,幸好宋扶忆在旁帮了大忙,而邱少全在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真是奇怪。 不过他瞬间知道无论这两人是怎么回事,以后邱家下任族长铁定是他父亲了,想到这里他就不再忧虑了,接着宋扶忆让邱少全好好盯着邱青牛的人,他知道邱少全手上培养了些人手,恐怕比衙门里的衙役都还要厉害些,所以请他帮忙更为稳妥,且如此一来就不怕邱少全等人暗中脱身。 离去时候邱少全将这些事情全部招揽了过来,他踏出门槛之后回头看了眼,刚才见里面那个比他年纪还要小上几岁的宋扶忆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就觉着以后这样的人兴许会拥有难以想象的成就。 宋扶忆不知道邱少全心里的想法,或许就算是知道了也并不会太过在意吧。邱少全瞧不上邱县,宋扶忆同样是瞧不上的,他明白他需要做的是将邱县的状况改变,使其变得更好,至于权利宋扶忆坚信以后更大的官都要做的,哪里需要从这小小邱县寻官威。 谁都没想到,原本在邱县一家独大的邱青牛竟然在短短几日时间就成去了过去,属于他的盟友的孙钱两家出钱的富源商会彻底被封,兴许连两家都要受些牵连,而且邱青牛身上的县丞之位更是被剥去,乃是奉县牧守亲自下的命令。 这一切来的如此快,快到邱青牛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独自在屋中爆发着脾气,屋里大概能砸的东西都被他砸了,婢女没谁敢去触霉头,甚至连他那几房小妾都不敢去这个时候招惹他们的老爷,屋内不时传出邱青牛愤怒的吼声,看来这位邱二爷真的受了很大的刺激。 接下来几日时间,李福听取宋扶忆意见后对于本县税收做了些改变,以往时候邱县征税是有些厉害了,导致百姓家中若是收成不好时候基本上剩下粮食就只能吃个大半年,其他时候就得饿着,同时也颁布了些让百姓拍手称快的政令,抓捕收监了许多平常时候县里胡作非为之人,一时间大家都对李福赞誉不停。 而作为这一切的谋划者宋扶忆却仍然平静着,不过这个时候县衙里大家都知道这位新来的县尉大人可不是简单人物,没看到连重新得势的县令大人对人家都是尊敬有加的,私底下大家都猜测这位年轻的不行的县尉大人估计要么是个家世深厚无比的少爷,要么就是上头有着大人物。 半年时间转瞬而过,邱县彻底变了模样,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百姓安居乐业,李福这个县官也是矜矜业业,与主簿王起和县尉宋扶忆将邱县治理的井井有条。 宋扶忆这半年亲自前往了邑县寻了孙钱两家谈了些话,最后说服两家商货每年都会有部分从邱县过,这无形中也使得邱县的赋税增加了不少,李福每晚想到接下来的政评大考邱县必定能一鸣惊人就兴奋的睡不着觉,心底越发感谢宋扶忆,时常喊上宋扶忆来家中饮酒吃菜。 不过偶尔时候宋扶忆也不愿去,因为家里有邱少全常来,这个邱家三少爷这半年时间时常来找宋扶忆说话,不过按照宋扶忆猜这位邱混球似乎是有着打探自己深浅的意思,而且应该是被人喊来的,否则宋扶忆才不信这邱混球能有这个心思,再者他每次来都险些被宋夏狠狠砸上一棍子,前段时候硬是后脑勺被砸了个大包都还不放弃的敲门拜访。 “宋扶忆,给老子出来。” 门外邱少全又吼了,只是没人搭理他,只是让他冲进去他摸了摸现在都还生疼的脑袋实在不敢了,不过一想着家里太公的吩咐,他最后咬咬牙还是推门而入了。 终于,如愿以偿的又挨了一棍,宋夏现在敲闷棍的本事越发娴熟,骂骂咧咧着邱少全找到了正在院里悠闲躺着的宋扶忆,宋扶忆笑问:“三少爷这次来又要说些什么啊?不过事先说好了,若是说不赢我那就别开口了,不然我会让宋夏狠狠揍你。” 宋夏咧嘴憨憨一笑,跃跃欲试,邱少全急忙摆手,谄媚说:“不问了,不问了,也不许再打了啊。” 宋扶忆哈哈大笑起来,这半年时间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他与邱少之间关系亲了不少,后来都喊了让宋夏打人时候不要用劲,不过不打是不行的。 “姓宋的,明日去我家的,我太公要见你。”边说邱少全就抓起面前放着的酥饼几大口吃完,还不忘用袖子胡乱擦去残渣,“我劝你去的话小心些,我太公脾气大得很,若是惹他不高兴了,用刀子抽你我可管不着” “起来,让我做做”邱少全不顾宋扶忆是否答应直接霸占了躺椅,宋扶忆还在消化邱年尧要见他的事情,对于这位邱家太公宋扶忆心底其实稍微有些怒气的,你说你连自己的子孙都不好好管好,任由他们将搞邱县得乌烟瘴气,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只是想是这么想,现在人家找上来了宋扶忆心底还是有些犯怵的,毕竟自己当初也算是弄跨了人家的二孙子,看着邱少全在这里吃吃喝喝,宋扶忆突然温和笑着说:“少全,多和我说说,该怎么和邱太公说话?” “你再求我几次我兴许就给你说” “少全,宋某求你了” 最后,两人皆大欢喜咯。 第十五章老人言语 铜宅今日又来个外人,而且是邱县县尉宋扶忆,这个自从来了邱县后半点名声都不显现的人却是受到了邱家两侧仪门大开的仪式,不过宋扶忆心如止水,途中遇见了那个似乎有些疯癫的邱青牛,可怜这位原本如易中天的大人物顷刻间就成了这幅样子,而导致这一切的凶手当下正大大方方的走在邱家铜宅里。 宋扶忆对于前几日做的那些心底并没有什么愧疚,毕竟就算没有自己最后邱青牛的下场也必定不好,甚至比现在还要差上许多,为人如邱青牛那般嚣张可实在不能作为个数百年家族的族长。 边走边欣赏铜宅的布局,越往里走越是能够感受到这邱县大族的庄重气态,比之外院这边的华丽要令人更要心畏。 过了七八条廊道才抵达最为著名的铜楼,铜楼三层,占地极广足以容纳数百人,邱家举行重大议事时候便都是在此处,只是平常时候铜楼却是安安静静的不被人打扰,宋扶忆算是这几年第一个走到这里的外人。 带路的家奴仅是把宋扶忆带到铜楼外便示意宋扶忆自行进去了,宋扶忆轻轻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阵阵风铃声,悦耳动听能够沁人心脾,铜楼装饰以平淡为主,色调大多为黑色。 一层空旷并无什么震撼人心的物件,沿着梯子上了二楼才算能够唬人,内有十万藏书,书香扑鼻,汤朝三百年的记载以及更久远的史记都存于其中,不得不说这位曾官拜礼部侍郎的邱年尧的确爱书,从层层书柜中踱步而过,宋扶忆不时用手轻轻抚摸这采自幽州最好干木的木料心底打着算盘,等走完心底暗惊光是这些个藏书柜便值得万金了啊,不愧是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 原本以为三楼气势会更加动人心魄,谁曾想三楼竟就仅有一张古朴黄花梨扁桌,桌后有一蒲团,上坐有一垂垂老矣的老朽,头发花白额头比之邱少全还要突出,雪白胡须已然垂落在了铺有暖石的木板上,肌肤虽已皱缩在了一起可望着仍然是面目和善,眼睛因为年纪太大已经有些浑浊的白,身材看那摆在扁桌上的手掌已是皮包骨就能知道老者真是枯瘦无比。 宋扶忆将身躯弯到了千福程度,这已是除了面见天子外的最大礼仪了,来之前宋扶忆心底有着些许小心思,只是在见着这老人的时候那些都瞬间消失无踪了。 “岳章书院学生宋扶忆拜见老先生,邱县县尉宋扶忆拜见光禄大人。”前后两种不同称谓,至于如何体味这又是需要花上多年功夫,反正当下对于宋扶忆这样的谈吐邱年尧比较喜欢,可惜宋扶忆刚才弯腰时候没瞧见邱年尧浑浊眼睛里露出的那缕惊骇。 “坐吧”邱年尧真的老了,如今已是七旬老翁的他真可谓是长寿,可终究熬不过岁月身子越发差,有时候说话都觉着费劲,至于这次为何让邱少全让宋扶忆来见他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他想看看这个能够躲在幕后便能将邱县乱局彻底推翻,且颁布了诸多利大于弊政令使得邱县半年时间便欣欣向荣的宋扶忆会是什么样的后生。 与宋扶忆一样,原本早有打算的邱年尧在见到宋扶忆的那一刻将那些话全部抛之脑后,他笑眯眯地盯着宋扶忆,这倒是使得盘腿坐在他面前的宋扶忆觉着莫名其妙。 “我这半年让全儿时常与你接触,得知你对我这些年在邱县的所作所为已是心生不满,可当下见着了我这始作俑者竟还能忍着,你这后生怎么活的这般辛苦,有甚不满直截了当指着老朽鼻子骂出来便是,何必藏在心里闷着。” 宋扶忆错愕,万万没想到这位老侍郎说话这么的直接,第三层楼里就两个人,邱年尧哪怕年老体衰说话中气不足可在这么个环境里也是有些余音阵阵。 “光禄大人这话何意?”宋扶忆打死也不愿承认那些心思啊,否则得罪了这么个朝中大佬以后怎么混迹官场,眼前这位虽然是退了下来的大佬,可病虎尚且能杀豹的道理宋扶忆明白。 瞧见宋扶忆这番装糊涂邱年尧笑骂道:“小王八蛋” “我汤朝堂堂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大人怎么能骂人呢?请大人收回刚才说的话,否则今日宋扶忆就要改名小王八蛋了。” 不知怎的宋扶忆觉着与邱年尧说话时候内心安稳得很,所以也敢和邱年尧说些混话了,邱年尧喜欢这个样子,这才像年轻人嘛,又想若眼前这人真是他的孩子,可别像他老子那样活的那么累了。 铜楼里不知岁月,数个时辰时间一老一小就这么闲聊着,不过大多时候都是邱年尧问宋扶忆答,不时有争论,期间宋扶忆惊叹于眼前这个老侍郎不愧是混迹庙堂数十年的人物,果然官场怕老的说法是有根据的,越老越精啊。 殊不知邱年尧更震惊于宋扶忆的才智,这位老侍郎可谓是学富五车,当初连先帝都称赞过其学问可谓独步朝野,可惜因为性子原因最后只能止步于四品侍郎,再加上当年朝廷正处于某种争斗环境下他不愿所以选择了致仕回乡,前些年女帝常有起复的旨意不过都被他推脱了过去。 当宋扶忆离开铜楼时候满心欢喜,原以为此趟凶险,谁曾想乃是获取天大好处的出行,同时离去前邱年尧一番话彻底将宋扶忆心里对于当初他造就邱县局面的疙瘩去了。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 至于为何不能宋扶忆未曾深究,因为他刚才与邱年尧交谈中捕捉到党争一词,既然已牵扯到这种层次宋扶忆清楚自己区区九品县尉根本没有资格过问,否则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离去之前,邱年尧又隐晦提出接下来他有意让宋扶忆前往幽州城替他做件事,至于什么事情按照邱年尧所说百利无一害,宋扶忆并不信天生掉馅饼的事情,可当时就觉着应该答应这个老人。 等宋扶忆都出了铜宅之后有铜宅家奴跑了出来然后将封信塞到了宋扶忆手上,轿子里他打开信,这乃是邱年尧亲笔所写,上面说到时候邱少全会跟着他一同前往幽州城,至于用意是什么宋扶忆根本不得而知,信的末尾有两句话。 “宋家郎,若遇魑魅魍魉只管横冲直撞。” 多年以后无数学子品读《永安十大国臣》中高居首位的天策上将宋扶忆时,读到此处两句话皆是拍手称赞,高呼:“邱侍郎无愧被圣后尊为帝师之名。” 第十六章乱象初生 奉县,新来牧守大人魏黎颇为欣慰的看着这半年以来邱县的情集,同时心中也对宋扶忆赞誉有加,原本以为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才能打开局面,没想到竟是短短半年就已经取得如此成就。 书房之中魏黎站起身来,伸个懒腰瞥见外面的太阳,阳光从窗户中透射进来,照的人身子暖洋洋,这个时候屋外蹦蹦跳跳走进来一人,是魏练。 她环抱着魏黎,这些时候她已经将奉县周围好玩的游了个遍,现在正是十分无聊了,对于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也不愿过多约束女儿。 “爹,听说那家伙这半年在邱县可是把事情做的特别漂亮,连咱们的刺史大人都对他有着赞誉。”魏练咧着嘴笑嘻嘻地说道,“我最近也太无聊了,要不我到邱县去找那家伙吧,顺便学学人家,免得爹你老是说人家什么都不会做。” “嗯,爹答应你了。”魏黎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都没想到这一去几人就联手搞出个惊天大案来,震惊朝野上下。 这么容易就得到应允,魏练高兴得不行,狠狠亲了口自家老爹便蹦跳出去了。 而在邱县,宋扶忆虽然日子与之前一样平淡,可他有种直觉接下来必定是会发生大事了,而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而这些的的源头皆是那日邱太公说的话。 这段时间以来邱少全不再来烦扰他,宋扶忆还觉着有些不习惯了呢,每天按时去衙门里走个过场,李福这个县令大人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也对宋扶忆感恩戴德。 现在,每天就是带着老黄牛宋夏出门游玩,反正邱少全父亲因为当初那件事给了他不少钱,足够挥霍,在外人看来这位骑牛县尉日子真是潇洒无比,也就仅有李福邱青汉这类人才知道邱县太小这位县尉大人根本不屑于出招。 不过平淡生活,今日却是因为魏练的到来被彻底打乱,这个怎么看都是没心没肺的女孩才刚到邱县地界就惹出不小祸事来。 有群街上地痞流氓瞧见魏练独自一人便心生歹念,起了贼心可没那力气,毕竟魏练从小舞枪弄棒武艺不俗,这丫头虽然看着天真无邪可半点不笨,自然知道那帮人起的什么心思。 最后的结果是,那群地痞每个人都是十天半月都难以下床走路,宋扶忆身为邱县县尉,县上出现这等案件自然需要他管,平常时候懒得亲自出面,可这次乃是救命恩人出状况不能不来。 只是等到宋扶忆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群人疼的哭爹喊娘的场面,而魏练仿佛是个小魔女。 “宋扶忆你来啦,这帮人我替你抓住了,怎么样,厉害吧。”丫头骄傲说道。 “厉害,女侠厉害。” “将这些人统统带回衙门,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闹事,真不给我面子。” 将刚打了一架的魏练接回家,得知是魏黎让她到自己身边来学学怎么做事时候宋扶忆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他也没有什么负担,教个女孩子有什么难的。 初到此地的魏练在首次看见宋夏时候便惊呼,随后便带着宋夏出去疯玩,对此宋扶忆无可奈何只能派人在后面跟着这两人,不是怕别人对他们不利,而是怕两人伤到别人。 毕竟别说宋夏,就算是魏练这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而李福以及其他邱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知魏练是牧守大人千金时候更是将其当做姑奶奶供起来。 三日之前,宋扶忆收到邱年尧消息,出发前往幽州城,今日正好是出发时候,邱少全已经备好行囊到了宋府,一段时间没见邱少全竟是大变样了。 满脸憔悴,消瘦了许多。 “少全,你这是怎么回事?” 邱少全面无表情,有气无力说道:“没事,咱们快走吧,别耽误了,那边已经有人在等我们。” 这趟去幽州城,宋夏和魏练都同去,老黄牛就留在了府内,府上下人自然会照顾好老黄牛,魏练同去得到了魏黎的同意。 一行四人三男一女,以宋扶忆为首,抵达幽州城差不多需要三四日功夫,一路颠簸,为了节省时间四人都骑大马而行。 这大马皆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乙等大马,脚力极好,一匹就是价值百金,邱县也总共只有五匹,而且全都是邱年尧珍藏。 四人虽骑大马,可也不敢私自走驿道,毕竟那驿道非军卒,驿使或者朝廷另做安排的人不得踏足,不然按律当斩。 四皮大马在路上激荡起不小的风波,毕竟汤朝已经多年未见战火,这种军中才能有的大马自然也就少见,能有的都是那种身份不俗的人物,寻常百姓兴许一辈子都难以见一次。 天黑时候,四人并未进城休息,而是在路上遇着了个客栈便休息。 远在奉县的魏黎手中拿着份刚从盛京得到的一份密保,读完之后脸露忧愁,幽州没有几人知道他魏黎真正的背景,可以说哪怕是幽州刺史正三品的朝廷重臣魏黎都能平起平坐,他所获得的信息都能令他心震,铁定不小。 “陛下治理朝廷四海升平,怎的还有乱臣贼子图谋不轨,这帮人真是该死。”魏黎是作为坚定的女帝党,自然对那些意图对女帝政权破坏的人抱有恶意。 幽州,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动荡,虽然小,可已然是种乱象,端坐幽州城的大佬都成帮结队的聚拢一起,仿佛快有什么大事发生。 作为幽州封疆大吏的刺史常石这段时日以来心神不宁,密报女帝之后仅是得到静观其变的回应,常石明白,幽州要变天了。 两天后一件震惊幽州的大事发生——安宁郡王暗杀。 女帝震怒,下旨彻查此事,仅在三公之下的中书令谢阳宸被女帝派往幽州,左右神武军加之千人亲随。 短短一日时间,幽州便有大批官员被捕入狱,另外多地也有暴乱情形,屯兵于幽州的朝廷西大营三万兵马,获女帝谕旨出营平乱。 谁都没有想到短短几日功夫幽州竟然乱了起来,各地战火纷飞,虽然仅是小规模,可这也让朝野震动,因为汤朝已经十几年未曾出现这种大事情了。 第十七章扑朔迷离 清晨的太阳如同金色的向日葵熠熠生辉,所有的一切都看似正常,可赶路途中的宋扶忆四人却是觉着股深深的寒意,这些日子从幽州肉眼可见的冲突中宋扶忆凭直觉便知道必定是有某位大人物从中挑起衅端,至于是谁宋扶忆便无从知晓。 从出生以来他都刻意不去了解当下的朝廷局势,他怕陷入这种泥塘当中,毕竟宋扶忆清楚朝廷是座巨大无比的染缸,一不小心就会被染得体无完肤,而以前的他不过是想着安安静静的过一生,直到决定走入那一座座官府之后才慢慢对朝廷内部进行研究。 路上不时有暴徒出现,特别是四人胯下骑着的乃是军中大马,可以说是那些人的最佳目标,不过四人当中唯一的女孩魏练武艺都是不俗,更别提其余三人,所以凡是来犯者皆是有去无回,最终被宋扶忆等人将其扭送到了官府。 可这种现象层出不穷,甚至连西大营驻军都出动平乱,足以见得幽州局势或许已经到了种危险境界。 行至幽州途中,宋扶忆再次恶补了朝政局势方面的知识,可错综复杂的朝廷怎么可能是短短几日时间便能看透了的呢?就算是于官场厮混了多年的老官员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少全,你可知道这次幽州之行的目的?”宋扶忆询问身侧邱少全,从出发以来邱少全都一反常态的沉默,基本上什么话都不说,这让宋扶忆十分奇怪。 对于邱少全这人宋扶忆的直觉就是,其人有莫大才华亦有小心机,做事粗中有细,唯一缺点就是多年养成的跋扈心态,可以说这个邱家混球其实算是名副其实。 对于宋扶忆的询问,邱少全回道:“等咱们抵达了幽州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咱们加紧赶路吧,听说幽州城那边出大事了,或许会给咱们的事情造成不小麻烦。” “好”宋扶忆回头向另外两人说道:“魏练宋夏,咱们骑快些,争取后日就到幽州城,这两天就辛苦你们了。” 能够享情纵马两人如何会不高兴,首当其冲的策马奔跑,前段时间宋夏就是跟着魏练到处胡闹,原本宋夏平常时候仅是对宋扶忆的话听,其余人都是不理睬,后来魏练的话他也听了。 四人骑大马奔跑在大路上,卷起道道灰尘,人来人往乱想横生。 而在幽州城,因为安宁郡王被暗杀一事已经乱做一团,常石这些日子忙的焦头烂额,这几天天天收到来自盛京的旨意,缉拿暗杀案凶手,对搅动幽州局势的人统统株连九族。 圣旨刚刚抵达时候常石心生震惊,陛下这次果真是要拿幽州的宋党来对朝廷上那些蠢蠢欲动的宋党大佬进行威慑。 常石能够做到一州刺史,朝廷正三品大员自然不是笨蛋,每年进京述职时百官当中身着毳冕公服的他清楚当下朝中最为庞大的两党。 如今汤朝大致可以分作女帝党,坚持女帝还政于宋姓皇室的宋党,地处帝国西北的西凉党,海州的青党,云州新党,新宁两州的御党,黔州黔党,至于幽州大多都是女帝党以及宋党。 其中女帝党以尚书省主官的尚书令曹安民为主,乃是朝中第一大党,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以权力逐渐比以前小上许多的中书省中书令为首的谢阳宸为首的宋党,其余几党虽然于朝廷中也有势力,但比之另外两党差上许多。毕竟朝堂之上就数这几位官职最高,乃是当朝正二品大员。至于那一品三公的位置,已空悬多年。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屈居帝国西南的黔党虽然出了个门下省正二品侍中大人,但这位半点野心都没有,不然或许朝廷现在就是三大党暗中角力了。 “这次陛下竟然让作为宋党领袖的谢阳宸来亲自彻查此事,安宁郡王作为坚定的女帝党被杀,这些时日幽州宋党人士疯了样的行为,这些不得不让谢阳宸头疼啊。”常石长长地呼了口气,以后宋党领袖谢阳宸便无法安静的端坐在中书令这个位置上了他作为女帝党心情便觉着舒畅。 “来人,告诉其他人暂且按兵不动,等咱们的中书令大人到了再将那些人缉拿归案。”常石胸有成竹,虽然不知陛下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动宋党,但不得不说这让他们这些人心情很爽。 而从盛京而来的车驾已经驶入幽州地界,左右神武军千人护卫,作为盛京禁军神圣十军的神武军自然是汤朝精锐,无论是战甲还是兵士,身着黑纹盔甲,胸前绣神胸后绣武,这次同行的还有作为神武军长官的从四品神武中郎将秦将。 神武军千人千骑,英武神俊,而在队伍中央有着豪华车驾,有着八匹大马作为脚力,车子金顶华边镶嵌金银,里面坐着的便是当朝中书令谢阳宸。 谢阳宸是伏安元年考中的进士,先后担任够兵部户部两任尚书,又于门下省摸爬滚打,曾做过谏议大夫,起居郎可谓是官运亨通,于伏安三十年由女帝册授为中书省中书令,权倾朝野,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女帝给与宋党的歉意。 现在,这位年过六旬的中书令大人愁眉苦脸,谢阳宸生的不高大,其实应该算作有些矮小,不过五尺多点。面目和善,须发皆白,身体清瘦得有些过分,当皱眉时候额头上抬头纹如同层层麻布,另外最为特殊的要算是此人左手乃是六指,所以官场上这位也有个谢六指的称号。 金顶车驾之中,谢阳宸靠着垫了软绵的车边,气色不太好,眼窝凹陷得厉害,头戴三梁进贤冠,身着朝廷正二品官员才可穿的鷩冕服,青衣纁裳,绣七章纹,腰带挂有金銙,金鱼符,常人只是看一眼就觉着威严赫赫。 谢阳宸面露愁容,可谁都不知道他不是愁幽州局势不好解决,也不是愁等回去后兴许就要退下这个位置,而是悲伤宋党在幽州的主事人寻死。 这个朝堂上与谁都不怎么亲近的中书令大人突然大骂;“你个老家伙就算撂挑子不干了,也犯不着自寻死路,陛下自然有容得住你的气度啊,再说你死了我怎么办?” 谢阳宸哭了,这个以坚硬著称的大人物此刻苦的像个孩子。 护卫在左右的神武卫疑惑,有人策马前去禀报。 “将军,您说这位中书令大人是怎么了?要不要去” 此人还未说完便被秦将打断,“不用管,谢大人如果有事自然会喊咱们的。” 说完秦将回头看了眼金顶,目露精光。“陛下当年就该将这宋党人全杀了,省的现在麻烦。” 秦将姓秦,女帝家门,此趟护送谢阳宸出盛京,一为保护,二也有监视,秦将得到密旨,若是谢阳宸敢抗旨不遵立即将其杀之。 幽州,此时此刻仿佛有着三支力量在运作,一支乃是朝廷,另外一支乃是谢阳宸派人去劝说那些故意扰乱幽州的宋党人士,而另外一批人自然就是朝廷口中所说的贼子了。 终于,宋扶忆几人抵达了幽州城,而在他们入城不过半日功夫之后中书令谢阳宸也到了。 路途艰辛且无聊,哪怕是好动的魏练到后来都只是骑在马上赶路,到了幽州城便立刻带着宋夏出去逛街游玩,而宋扶忆和邱少全两人悄悄离开客栈前往接头地点。 直到现在宋扶忆都不知道邱年尧到底是将他派到幽州城来做什么,邱少全必定知道原因,可无论他怎么问邱少全都不讲只说不会有任何问题,宋扶忆也无可奈何,想起铜宅里离别时的那位老人,宋扶忆下意识便继续做这件事,否则以他这么多年谨小慎微的性格如何也不愿做这种半点不清楚的事情。 他们在行动的同时,幽州城内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聚集于城中迎接中书令谢阳宸,刺史府邸里热闹非凡人来人往,高朋满座,可以说今日的刺史府没有个好点的身份根本进不去,平常时候管理一县之地的县令等根本没有资格入席,最多站在旁边瞧着各位大人们欢畅时刻。 对于常石的这番举措谢阳宸十分不喜,这位中书令大人虽官居仅在三公之下的二品,可行事并不铺张,且生平最恨的便是这种阿谀奉承之人,所以最后谢阳宸对席上所有人大骂:“尔等皆碌碌无为耳,某耻与等为伍。” 对此,常石贴着谢阳宸耳朵说。“中书令大人,徒增笑话” 然后谢阳宸甩袖而走,当夜便离开了幽州城,这便是女帝党的下马威,常石自有分寸。 安宁郡王不在幽州城,而在昭县,谢阳宸本该是要去那里,至于能够查到什么已经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谢阳宸自然不会空手而归。 可后面谢阳宸却是中途改变了前行方向,改道前往了邱县,说是先行拜访银青光禄大夫邱年尧,这让秦将不以为然。不过是个致仕还乡的老东西罢了,若不是靠着与我秦家的情分兴许早就饿死街头。 可这趟出行明面上秦将还是得听谢阳宸的,所以纵然不满也只能跟随。 谢阳宸出城不久,宋扶忆与邱少全也连夜出城,而方向正是昭县。 第十八章宇文小将 昭县,虽然仅是幽州境内的一座下县,但影响力却是比上面的上县还要大得多,皆是因为这昭县乃是安宁郡王秦昭的封地。 而这些时日因为秦昭暗杀身亡之后,安宁郡王府可谓是上下震怒,当日凡是接触过秦昭的人皆是被捉拿关进大牢,而且为了平复女帝的怒火,凡是查出丁点端倪直接斩杀,所以现如今的昭县可以说是弥漫着血腥味。 幽州西大营奉命抽调兵力平乱,作为乱中源头的昭县乃是重中之重,所以此处由西大营八大都尉中的果毅都尉宇文敬率领其麾下的惊鸿营共计一千兵马驻守,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儒将此刻神色冷峻,站立于昭县城头俯瞰城内全景,白袍银甲着身,背负龙胆亮银枪。 “将军,刚刚又处决了三十名意图冲城门的乱军。” 宇文敬轻轻抬手,此人便立刻退下,惊鸿营乃是西大营最为骁勇善战的一支人马,而所有惊鸿营人马对于宇文敬统率他们皆是完全信服,因为宇文敬乃是女帝都赞誉的将才。 宇文敬转身看向城外,这几日昭县彻底封锁,三处城门都有着重兵把守,而东门由他坐镇更是稳如泰山。对于城中出现的乱军宇文敬并不在意,弱鸡土狗而已,他眺望远方。 远处山丘连绵,此刻正是黄昏时候,天空有着醉人的火烧云景象,他喃喃道:“真是好大的火” 突然,宇文敬定睛瞧见离着城门还有一里地的远处有着两骑朝此处奔来,左右八十名甲士无声无息的抽出轻弩,同时城中立刻有着三十精骑蓄势待发,虽然那两骑速度不俗,但对于以速度著称的惊鸿营从未在这方面输过。 近了,近了。 宇文敬看清那两骑上是两男子,其中有一男子平平常常,,另外那位样貌不俗可以说是貌似潘安,而且看骑马样子武力定然也不俗。 无须宇文敬下令,左右甲士都清楚自家将军需要那四骑靠近城门三百步轻弩才动,而出城的三十骑已经在宇文敬率领下朝那两骑冲去。 此刻的昭县等若是阎罗门,谁敢乱来谁都得死。 两骑自然是宋扶忆邱少全,两人日以继夜的骑了一天终于可以看见昭县的县城,可突然两人瞬间拉住缰绳使得胯下乙等大马停下,而此时他们离着城门三百一十步距离,等于是从鬼门关饶了圈。 两人后脑勺不约而同的冒冷气,这个时候两人都看清城头上的甲士以及正朝他们冲来的一支骑兵,如果刚才继续前行哪怕侥幸躲过第一轮弩箭,可接下来的第二轮以及那支骑兵就得将他们碾碎。 宋扶忆清楚,这样训练有素的精兵可不是区区衙役媲美的,哪怕他自信能反杀,可谁能保证城里没有更多的兵马?况且这帮人一看便知是朝廷兵马,和朝廷作对两人胆子还未大到这个地步。 宇文敬率兵赶至,他胯下战马毛发流畅柔顺,且线条极其健美,这乃是出自西北大元牧场的甲等大马中最优异战马,由宇文敬取名为闪电。 宋扶忆邱少全盯着骑闪电威风凛凛的宇文敬,宇文敬同样看着他两个,枪未出拔剑指着两人:“下马” 宋扶忆充耳不闻,眼里有股汹涌澎湃的战意,这让身边的邱少全十分奇怪,这家伙平常时候都是副温和样子,怎么今天抽风似的。 邱少全不知道的是宋扶忆平常温润如玉不过是因为年轻一辈中他从未遇见称得上为对手的人,而那些老辈子的人他虽然心里不惧可真干起来估计要吃岁数的亏所以就大多时候谦谦君子模样。 但现在看见宇文敬,相差无几的年纪,对方身上的那股英姿勃发的气势宋扶忆心底战意被激发了。 “有意思的家伙”宇文敬自然不陌生宋扶忆身上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因为他前些年对那些同辈中的佼佼者同样战意满满,后来被女帝调到西大营才收敛起来。 宇文敬收起了剑,同时卸下背上的龙胆亮银枪置于手下手上,说道:“宇文敬,从未输过!” 霸气! 宋扶忆淡然笑起,从马上跳下,昂首:“宋扶忆,这次你输。” 针锋相对!邱少全也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想和人打架,其余惊鸿营骑兵四散开来腾出足够的地方,至于出城前的计划,既然咱们将军兴致来了管他什么计划,再者这两人无论如何也翻不了浪。 两个年轻俊彦,褪去甲胄的宇文敬可谓风流倜傥,眉目有神,另外一边的宋扶忆与他相差不已,若是两人去青楼做那小相公,必定会惹得无数女子垂涎啊。 晚霞下,宇文敬借着夕阳拖起了道长长的影子,起风,宇文敬先发制人。 而宋扶忆不慌不忙,腰下稳重如泰山,这些年他下盘功夫不仅专而且精,所以哪怕宇文敬拳力如牛仍然没能撼动他的身躯。 宋扶忆坚持与人对战抗打是必须要着重训练的一点,从三岁开始便以细沙成包然后吊于半空,成以沙包阵整个人在里面训练抗击打能力,同时也将他的身形灵活度增幅了数倍。 不过此刻宋扶忆仍然觉着胸闷不已,但是他却是抬头看了眼宇文敬,咧嘴笑了笑,“没吃饱饭了,这么没力气。” 面对挑衅,宇文敬并不恼羞成怒,若是以前在盛京的他或许会发怒,但五年军旅生涯下来他已经是成长了许多。 “那我继续!”宇文敬得理不饶人,出拳速度越来越快,而且力道越来越盛,常言道的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仿佛在他身上根本不成立,接连几拳之后宋扶忆哪怕定力深厚也不得不动了。 “呵,你离着一气生,生生不息的地步也不远了,果真是个人物。” 宋扶忆弯肘击退宇文敬两拳,使其蹬蹬蹬退了三步,稍微扳回优势宋扶忆趁热打铁,双腿交叉飞踢如同风火轮样,而目标正是宇文敬胸膛。 刚刚稳住身形的宇文敬面不改色,双手护在胸前,同时宋扶忆进攻抵达,再退三十步。 两人你来我往,互有胜负手,打斗激荡起黄沙使得两人所在的地域更加精彩。周围随同出城的惊鸿营甲士头盔下都目露惊骇,眼前此人竟能与勇冠西大营的将军斗得如此胶着。而邱少全同样心惊,虽早就知道宋扶忆武艺非凡,可今日见到才明白是真的高人。 同时他原本存于心中的那丝骄傲彻底消散,毕竟他自问不是与那手握重兵的白袍将军对手。 两人的战斗持续了半炷香时间,最后以宋扶忆以灵活如猿猴般的步法取胜,而最后使用的那一击更是让周围人惊呆。 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使得身躯渐渐如同飞天般高高跃起,眨眼间又坠落,似是携着天神之力。宇文敬平淡无波的心境同样受到了巨大的激荡,竟然有人速度如此之快,仿佛流光。 面对这超越了他认知速度的一击,宇文敬最后仅能堪堪抵住,可最后扔是在宋扶忆的压力下急退五十步才脱身而出,宋扶忆还欲再战时候宇文敬却喊停了。 “无须再战,今日此战我输了。”宇文敬高声喊,丝毫没有说在下属面前便抹不开面子,宋扶忆深深呼吸了数口气起伏不已的胸膛才慢慢舒缓下来。 整了整衣服,宋扶忆心想“这宇文敬果真是个强劲的对手,竟然逼我不得不使出天外飞仙这招才能取胜,而且刚才他仍然有余力挣脱,看来果真是我小觑了这天下人。” 穿越而来,宋扶忆杂糅了华夏武学自创了天外飞仙,力拔山兮,返璞归真共计三式,这么多年从未示人,今日算是首秀,可竟只是险胜。不过宋扶忆并无不甘,毕竟这个世界能人不少,不能小瞧,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山。 “宋扶忆,你身怀如此武艺,可愿入我惊鸿营?对了,我乃西大营惊鸿营果毅都尉宇文敬。”宇文敬突然说道,他的确是想招揽宋扶忆,至于其原本身份他不介意,惊鸿营要人这幽州还没谁敢不给。 宋扶忆轻轻摇了摇头,自然是拒绝了。 而一旁邱少全此刻站了出来,笑道:“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宇文敬宇文将军,刚才这一战应该平局,毕竟我看宇文将军擅长的应该是枪术,所以我朋友此战则是其实胜之不武,所以我看以平局。” 听闻此话,宋扶忆又高看了眼邱少全,此人会行事。而宇文敬同样如此觉着,不过他并没赞同,他宇文敬不是输不起之人。 宋扶忆邱少全两人随着宇文敬进城,在两人拿出某人的密令时他便不再询问,而且就算宋扶忆两人不说他也猜得到这个时候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安宁郡王案。 入场之后,宋扶忆和邱少全告别宇文敬,毕竟两人有着自己的事情,而宇文敬也需要巡查县城,他只是留下了道羽令给宋扶忆,说是有事可以去找他帮忙。 与此同时遥远的邱县,刚刚入了铜宅的中书令谢阳宸又突然急命神武军启程昭县,所有人都看见了谢阳宸的恐慌之色,这让大家纷纷疑惑,这铜宅连邱年尧都不在谁还能使得这位惊慌呢? 第十九章激战巷中 天边小雨润如酥,奈何行人欲断魂。 宋扶忆与邱少全路过行邢台时候,触目惊心,皆是尸首不全,而且因为这些人乃是被判上乱军名号所以根本无人敢前来收尸,尸体在雨水当中浸泡,周围有着大约百名惊鸿营甲士。 离着这边不远的高矮宅子都紧闭大门,不敢冒头,这些时日城中百姓已经大多胆裂,毕竟幽州已经多年没见战火,他们同样何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惊恐的风声中,两人行走的脚步声十分震人,有人远远看见这两个人都躲避不及,而街上巡逻甲士因为得到宇文敬的吩咐从未对两人有过盘问。 行走至东街,再继续往里走,忽而安宁郡王王府浮现在眼前,占地极广,金碧辉煌。可惜,现在王府素白高高挂,另外这座郡王建制的府邸以后恐怕都只是消散成烟了,毕竟按照汤朝宗法制,爵位继承需要降级,也就说以后安宁郡王子嗣至多成为从二品的郡公,多年以后,维持开国男爵位便不再降级。 不过这些与两人都不相关,郡王府外重兵把守,外人无果毅都尉宇文敬手令或是刺史府颁发的出入令,近则缉拿。 “真是可叹,一朝富贵付与秋风扫落叶”宋扶忆感慨道,而在旁的邱少全听见这话神色不易察觉的跳动一下,悲从眼中来。 邱少全摇头晃去这些胡思乱想,说道:“咱们走吧,办事要紧。” 出了东街径直往西街而去,路上有衙役甲士冲进各处地方缉拿犯人,有人高喊冤枉,有人疯狂,有人垂头丧气,也有人大仇得保的畅快。 如今城中可谓草木皆兵,稍有不慎就得死,毕竟朝廷堂堂正二品郡王竟然死于暗杀,而且凶手便是在郡王府堂而皇之地行凶,这是对朝廷极大的侮辱。 “少全,你说这里面有没有人就是被仇家趁着这个机会算计的呢?” 邱少全嗯了声,说道:“昭县虽仅是下县,可因为安宁郡王缘故影响力颇大,而处于郡王府范围内的人,自然难免会有些气傲,得罪人难以避免。以前郡王在的时候那些人招惹的对手自然不敢乱来,现在郡王死在了郡王府,可以说昭县本地人嫌疑最大,如此以来人家绝对不会错过痛打落水狗。” “宇文敬能容得下他们这般胡来?”宋扶忆见过宇文敬一面便知道,此人性格当不屑于行此种事情。 对于宋扶忆这样的话,邱少全轻轻笑起,道:“扶忆你以前从未涉足官场,难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宇文敬作为背景深厚的实权都尉,可也不敢彻底剥了那些人的面子。或许那些人在宇文敬看来不值一提,可扶忆你真以为那些人真敢在这个时候动郡王府的人?” 宋扶忆两世为人,所以此世可谓天资聪颖,稍微想想便清楚邱少全话里意思,这是有端坐高台的人意图蚕食安宁郡王的财富。 “扶忆,我知你以后必定是飞黄腾达,可少全必须告诉你,如果真的站到了天子身侧,紧随天子,且牢记常犯傻。” 邱少全神色严肃,宋扶忆停下匆匆脚步,邱少全重重拍了几下宋扶忆肩膀,笑喊:“走吧” 今日之话,救了宋扶忆许多次。 西街乃是城中平头百姓的聚居地,房子低矮占多数,偶尔冒出些突出的。同样,因为西街人多,人鱼混杂凶手藏匿于其中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兵力最多,另外昭县的三班衙役超过三分之二都抽调到了此处,挨家挨户的搜。 有宇文敬的羽令,两人可谓是畅通无阻,越往里走,屋子越接壤得厉害,等再行走了几十步两人都赞叹于如此狭小地方竟住了如此多之人。 如同迷宫般的地方,两人刚刚跨进这西街最内层巷道时候前后突然出现了两人堵住出入口,即将被小雨打湿衣裳的宋扶忆心头警惕不已,出现的这两人看似寻常庄稼汉子模样,可稍微仔细看其步伐听其气息便可知乃是习武高手,另外宋扶忆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了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少全,待会我拖住两人,你趁机走。”话虽如此说,可宋扶忆不敢保证待会儿能否护住邱少全。 行走的两人,从腰后抽出两把短刀,目露凶光。 抓住邱少全手臂宋扶忆急奔向左,眼前这两人论武功仅差自己几分且手中持刀,宋扶忆自然不敢托大,先出手打退一人让邱少全有机会脱身再说。 另两人速度激增,将雨珠彻彻底底的甩在了身后形成大雨斜如线的景观。 双手持刀,刀光似寒冰,将雨珠都划破。 巷道本就窄仅容一人通行,两人横摆手肘刀刃置于胸前,眼下除非宋扶忆能飞否则必定被拦腰斩断,可高达近三丈的巷道石壁在雨水打湿情况下极其丝滑,很难借力。 可谓绝境! 不过宋扶忆今生信奉老天爷都不让我死,谁能让我死的道理,所以哪怕如此境地仍然生机勃勃。 十七年来孕育的气息这刻瞬间爆发,刹那间似乎天空都为之一震,宋扶忆眼含无比精光,气势芝麻开花节节高,且似乎无止尽,压迫得行凶两人只觉着气短胸闷。 与此同时,正坐镇于东城门的宇文敬身躯骤然绷直,他看向西街方向,随即令道:“张龙赵虎你们把好城门,我前往西街一趟。” 瞬时,宇文敬便从三丈高城墙跃下,胯下闪电飞奔前往西街。 宋扶忆不知道宇文敬这个时候来,而且就算知道也不敢分神,眼前这两人手法极其老练,而且招招皆是杀手,许多时候更是以命换命,彻底是个死士的打法。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人对宋扶忆竟裹挟着邱少全生生撞飞左侧的力道感到震惊,原本无解的局面生生被宋扶忆打开一线生机。 “少全,走!”宋扶忆不管不顾大力一甩将邱少全扔出了数十步远,然后转身迎上追击而来的两人。 巷子窄,可这两人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如同一人,只见其中一人从另一人胯下飞出,四把短刀分别对应宋扶忆的头,胸以及双腿。 来势汹汹,可并无那种炙热的杀人气息,相反和这夏季少见小雨样温热。 可宋扶忆丝毫不敢大意,眼前两人皆是高手,三人之间每一招都是胜负手,若是出错那代价就是性命。 宋扶忆手抡太极,天地雨珠随手而动,其景观极其唬人,待的崎岖雨珠彻底化作太极图后,宋扶忆推手而出,太极图虽离手可仍未散去,皆是因为有着宋扶忆的那股气撑着。 两人视死如归,刀划一线有来无往。 “咚咚咚!”大珠小珠落玉盘,声沉如雷,可惜无人见到听到,否则必定赢来数不尽的喝彩,毕竟光是这场面就要比勾栏当中的那些胸口碎大石什么的精彩无数倍。 宋扶忆退后十步,气血翻涌最后被生生压下,而另外两人却是没有那等运气,双双吐血喷洒雨中,前后皆是猩红,气息瞬时萎靡一线,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这场巷战可谓是宋扶忆出道以来最为激烈的战斗,昨日与宇文敬的交手不过点到为止,哪里能和今日胜负决生死的战斗来的猛烈。 这两人已经彻底是使出不要命打法,刀刀快如闪电,宋扶忆赤手空拳,若非气息比之两人连绵且厚重加之身子灵活整个人早就死于非命。 酣斗之下,终究是挂了彩,整个左肩险些被短刀劈断,手点几大穴道止住喷薄的血,终于以这差点被砍去手臂的代价握住其中一人脖颈,随即那人脖颈断裂气绝身亡。 剩余一人此刻气喘吁吁,眼神阴翳,可毫无退缩之色,只见他以双刀撑住身子半跪地上,吐出大口血水,狰狞笑起,随即如豹子样杀将过来。 这次无须宋扶忆出手,巷外有杆龙胆亮银枪于雨中划出道空隙飞奔而来,此人于半空中便被亮银枪穿透身躯随后狠狠砸飞一丈多远,死于雨中。 宋扶忆回头望去,宇文敬弃马赶至此处,刚才那惊艳绝伦的一枪使其这个时候望着更是风流。 “你可以留下他的性命” “这些人都是死士,问不出来什么。”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那位朋友来时路上看见被人掳走,距离太远我追不上出手之人。” 少全被抓了?宋扶忆脸色阴沉,这半年多以来,他已经将邱少全当做朋友,刚才将他抛出去原以为能逃脱,可。 宇文敬慢慢走向宋扶忆,道:“他们的目标就是你的朋友。” “他们是什么人?” “杀死安宁郡王的人,可我不知道他们藏在哪。这群人于昭县无孔不入,我不可能将城中百姓全杀了。” 宋扶忆不再说话,他扯下块布绑住伤口,走了回去,他现在脑袋有些乱,从自己从铜宅出来后一切好像都透露着诡异。 原本以为到了昭县就能水落石出,可现在少全却被抓走生死不知。 第二十章吸土而亡 昭县县衙暂时被果毅都尉宇文敬征用,此时县衙后院中,宋扶忆单独住在厢房之中,他双手撑着额头,窗外有初升的太阳。 昨天昭县连绵不绝的下了一天雨,虽然不大,可弄得宇文敬这些人心烦意乱,宋扶忆同样如此,来到昭县已经第三天了,可现在邱少全不知所踪那事情便自然而然的搁浅。 这个时候宇文敬走了进来,端着碗厨房刚做的白米粥,放在桌上后走到宋扶忆身边说道:“你从昨夜就没吃东西,吃些,这样才有力气查接下来的事情。” 宋扶忆摇头表示不想吃,宇文敬无奈喊了外面的婢女将东西撤下,也让卫士婢女都退下,他抬了张凳子坐在宋扶忆前面,道:“扶忆,非是宇文敬多问,你们奉了那位大人的命来查安宁郡王案可否是因为有了线索?你二人在那位府上可否是受重用?” 宇文敬这番话倒是让沉思的宋扶忆抬起头了,目露精光,宇文敬这话是什么意思?从头到尾自己根本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命令来此,一切都是由少全负责。 “那张纸?签署那道命令的人宇文敬认识,他误会我是奉了那人命令查案,问我是否有了线索再问是否受重用,若是前者那就说明我与少全的确是掌握重要线索,凶手知晓后便先下手为强。若是后者,那很有可能怀疑我与少全就是被那人憎恨借此机会推入这大火坑中活活烧死。” 当然,这一切都是宋扶忆心中所想,可宋扶忆没来由的觉得幕后之人好像真的是让他与邱少全前来送死而已,宋扶忆第一时间想到了邱年尧,可转念想邱年尧为何不杀他宋扶忆而是杀他自己的亲重孙呢?况且就算要杀自己何必大费周章的送到昭县来? 种种谜团萦绕在宋扶忆脑海中,宇文敬见宋扶忆不肯回答也就作罢,他拍了拍宋扶忆肩膀,劝慰道:“放心,我看邱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待会回去马上向上头禀报,将这昭县两万人全都关押逐一审问,我倒要看看那帮人还怎么躲。” 宋扶忆这个时候却说话了,道:“没用的,宇文兄你觉着昭县这帮乱党会是独立行事吗?他们背后定有后台,甚至在朝廷中枢也有直达天听之人,你的上奏注定不得批准。” 宇文敬习惯性的抓了抓大腿,沉思了几息便清楚宋扶忆说的有道理,他突然说道:“原以为我来驻守这昭县不过是将军的意思,现在看来事情不那么简单,我的惊鸿营乃是铁骑,可昭县少有供骑兵冲刺的地形,于情于理都不该是我来此。合适的人选有不少,偏偏舍近求远的将我安排到了这里。” 宋扶忆接话道:“想必宇文兄也是被那幕后凶手套进了这个环当中,因为他心目中希望你来控制昭县。宋扶忆不清楚宇文兄你的背景,但想来不凡,而那人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陷入局中,我想” 不言而喻! “扶忆,给你说个底,我父亲是凉州的冠军大将军,我外公是户部尚书,那人能够悄无声息影响上面的人调动我,其能量之强,恐怕超乎想象。” 宋扶忆沉默了,宇文敬背景很强,手握重兵的冠军大将军,管理朝廷银子的户部尚书,大概除了寥寥几位便没谁有他背景强了,可这样的人仍然被那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此刻宋扶忆正在考虑,是否应该抽手,毕竟现在里面的局势可不是他这么个小卒子能掺和的,当然,前提是救出邱少全来再说,宋扶忆没有丢下朋友的习惯。 屋内有风从窗外袭来,带着些许冷意,吹动挂帘,也吹拂着人心,宇文敬起身走了。 临走前宋扶忆让宇文敬派人送吃的来。 之后他出了县衙前往昨日遇袭的巷子,两侧石壁光滑,前后出口今天人变多了些,还有些小贩,另还能依稀看见巷内有着血渍,从这里宋扶忆顺着昨天邱少全离开的方向慢慢走。 巷子外密密麻麻的屋子,小路四通发达,宋扶忆照着宇文敬给他说的望见邱少全被抓的目的地慢慢走,刚开始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巷子最上头,有十几块蹬石,这让百姓有机会爬上去一览众山小。 沿途周围有什么宋扶忆都没有错过,没有丝毫异样,他饶了回来继续从另外条路走,一直走到黄昏才将所有小路走完,可最后仍然一无所获,返回原地。 宋扶忆摸了摸刚好与他齐高的第一块蹬石,松动的厉害,连个小孩的重量估计都承受不了,不过这难不倒宋扶忆,身子轻飘飘的踩在上面然后迅速飞身,几个呼吸时间便已经攀登上了巷子顶。 从这里基本上可以看见昭县全部相貌,可谓独步景色,不过住在西街的百姓整日忙于生计基本上没谁有心情上来看。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宋扶忆轻轻念道,纵眺四方,可以看见往南尽头便是座美丽的湖泊,眼下炊烟寥寥升起。 突然,宋扶忆余光看见下面不过几丈远的街上有着人吵闹,大概是因为什么琐事吵了起来,寻常百姓家其实无寻常事,因为都关乎着生存。 那骂骂咧咧的妇人见打翻了他摊子的汉子要跑,便使劲拉扯着汉子的衣裳,最后竟是把人家的衣裳从后面扯下了大块,宋扶忆猛的从顶处跃下,朝那处奔去。 宇文敬说过,抓走邱少全的人脖子上有着道似艮字的刺青,刚才那汉子被扯下衣裳时候脖子后同样有艮字刺青,而且那人不经意的回头朝宋扶忆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宋扶忆竟然朝这里赶来他立刻面带凶光将那妇人一掌推开几步便立刻逃遁。 而此时宋扶忆已经赶至此处,那妇人因为被不注意推到身子不稳就要砸下来,而且后面还有块足以破开脑袋的小石块,宋扶忆不得不耽搁了几息时间救下这妇人,等到他再回神那人已经逃之夭夭,在这七绕八绕的西街找人,太难。 宋扶忆确定,那人就算不是绑架邱少全的人也必定是一伙的。 妇人前来道谢,“这位公子真是好人呐,哪像刚才那家伙,浑身腥臭味连良心也臭了,踩烂我的摊子就想跑,真是个狗杂种。谢谢啊。” 宋扶忆冒冷汗,眼前这位大娘骂起人来真是猛啊,他原本打算就此离开但突然走向那妇人摊子,将摊子上的泥土刮下且用锦布包了起来。 回去路上宋扶忆将这泥土凑在鼻前闻来闻去,遭受了不少白眼。 “这人可真奇怪,瞅那样子也不像是穷的吃土啊” “八成是个傻子,咱们离远些” “二狗子,给老娘回来,小心傻子发狂” 不管人议论,宋扶忆就这么一路走回了县衙,才刚迈步踏入县衙侧门便遇到了正打算出去的宇文敬,宇文敬目瞪口呆的见到宋扶忆正把块泥土丢到了嘴里。 “卧槽,宋老弟你是要吃土自杀吗?” 第二十一章衔泥追凶 “宇文兄你也是穿的?”听到这熟悉的词语,宋扶忆顿时有痛哭流涕的冲动,吓得宇文敬后退了好几步。 “什么穿不穿的?扶忆,你刚才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不然怎么会吃土自杀。” 呃!搞错了!群穿什么的果然不靠谱。 宋扶忆极其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他眼珠子转了转立刻转移话题,道:“宇文兄现在出去可是有贼人踪迹线索了?” “对。咿,你怎么知道?” 我能说我是瞎扯的吗?谁能想到你这家伙真有线索了。 宇文敬只觉着今日的宋扶忆太奇怪了,根本不符合见面时候那种稳重老成的样子,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才是宋扶忆本来的样子,毕竟性格就是闷骚无比的宋扶忆在真正把个人当作朋友后就是如此骚。 “红花绿水,你们两个负责将宋公子照顾好,对了,把屋子里能自杀的东西都收起来,不许宋公子瞎走。” “我不想死的” 宇文敬轻轻拍了几下宋扶忆肩膀,面带微笑,温柔地说道:“扶忆,这都是为你好。” 如此被人误会宋扶忆顿时觉着有无数头草泥马在心里的大草原奔腾,随后宇文敬便带着人手匆匆离开。 宋扶忆欲哭无泪,他想大喊“我宋扶忆没那么脆弱。” 不过他知道宇文敬其实是关心他,所以只能忍着这委屈了,自顾走回屋子,身后两名婢女一脸惋惜,生的如此俊俏的宋公子怎么就能这么傻了呢,现在手里那些土都不放手。 他刚进屋,后脚就有卫士把什么瓷碗茶壶,甚至连几绢布匹都抱了出去,等差不多都搬空了之后刚才随行的两名婢女便在屋里伺候着,这得多担心自己自杀啊。 两人就直愣愣的盯着宋扶忆,不过宋扶忆也盯着她两个,从头到脚都看了个遍。两婢女红衣名叫红花,绿衣叫做绿水。年纪大概十七八岁模样,长的其实都算是中上之资。 体型方面红花略微丰腴些,胸脯已是叹为观止,再等些年怕又是更盛了,而且性子颇为火辣,敢回瞪了眼宋扶忆。绿水如名,恬淡幽静,娇小可怜,特别是额头点缀有束川字荧绿粉。 孤男两女,孤男放肆的看,且不时点头摇头,这让红花绿水心扑通乱跳,红花心想这宋公子果真和世间男子一个鬼样,绿水羞涩。 不过两人心底又想,本来县令安排自己两个来伺候将军,将军又让来照顾这位宋公子,如果他真的打算要了自己身子,也算不亏,毕竟这副皮囊的相公平常时候自己两人不过区区卑贱丫鬟哪能配得上。 两名婢女揪着裙角,低着头,随后互相轻轻望了眼,看见彼此都是脸色潮红,红花姐姐知绿水妹妹以后怕是痴情,绿水妹妹知红花姐姐怕也是动情了。 而宋扶忆却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位,到后来他也发觉不对了,这两个丫头片子被自己这么看都忍着不跑出去,原以为是尽心尽责,后面再瞧见那春心萌动的脸色,再怎么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造孽啊!” 宋扶忆不敢再看了,怕这两个姑娘冲上来把他吃掉。 两女心底闪过一丝失落,可仍然觉着那宋公子的目光好温柔,男女之情从来皆是如此怪哉。 夜深了,宇文敬仍未回来,两女还在宋扶忆屋里侯着,绿水点燃用松香油制成的油灯,有着股松香味道弥漫在屋子中。 “两位姑娘,宋某要歇息了。” 人家无动于衷,不走。 “咳,两个娘们,俺要睡了。” 听不懂! 宋扶忆无语了,这两人真是,可让他这么个黄花大闺男在两个女人眼前睡觉,真的不好入睡啊。 “绿水去添油,红花你和我说说昭县这些年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公子喜欢听。” 宋扶忆披上件雪白色的丝滑薄绸披子,绿水在添油之后轻轻摇晃圆扇使得香味更快弥漫整座屋子,而红花正暖声说着昭县的故事。 宋扶忆左右看了眼,红袖添香啊。 不过他心思并未停留于此,而是集中听红花说了些什么,时间恍恍惚惚地便逝去,时辰已至深夜,独有此处光亮。 红花软糯酥人声音正诉说到上个月城里好像来了个杂耍班子,其中有些人那耍的把式的确是赚得不小彩头,毕竟昭县这儿的百姓从前可没谁见着了有人能生生扛起七八百斤的磨盘,还能转圈。 “红花,那杂耍班子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呀?可知什么身份?” “离了大概就七八天,至于什么身份倒是不清楚。哦,对了,我最后去看的时候见着有个喷火的人对着杂耍班子的班头说,以后就要玩什么阴间火了。” “公子你说人真能弄出阴间火来吗?” 宋扶忆低下头,将摆在桌上的那包土轻轻捏在手上,以极其细弱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死人就能了。” 松香油又该添了,绿水轻轻推开门准备去库房再取些来,她刚迈出一只腿的时候宋扶忆突然喊住了她。 “红花你去拿松油。绿水,回去换双鞋,现在穿的这双一并带回来。” 等到两人都离去之后,宋扶忆从椅子上站起,蹲下看着刚刚绿水踩过的地方,大理石板上有着好几块不过几根头发丝宽的泥,若非宋扶忆心细眼尖恐怕都看不见。 小心翼翼的捡起这些泥,宋扶忆捉了块含于嘴中,味道和白天时候那背后刻有艮字刺青的人留下的泥土一样,有股淡淡的苦味,以及腥臭味。 红花绿水回来了,绿水将那双云头锦鞋羞涩的递到宋扶忆面前,宋扶忆拿起,上面的已经少有泥土,仅有少量的存在于夹缝中,而且都已经干了,若非刚才绿水有使劲跺了跺脚都难以出现这土屑。 “绿水,你这两天都穿着这鞋?” “回公子,绿水昨日才换的这双鞋。” 宋扶忆继续问:“那你昨日可曾去过什么地方?” 宋扶忆凑得很近,说话的气息都吹拂到了绿水脸上,这让绿水更是羞得厉害,只能把头使劲低着,用蚂蚁样的声音回话。 “昨日奴婢得了将军恩准,特地回了城南的家看望父母,今早才回来。对了,奴婢是坐了将军安排的马车回去,中途都未曾下过车。” “你家就住在城南那片湖泊附近?” “公子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宋扶忆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舒畅,这个时候再看两女更是动人了,不过并未有着邪念,毕竟虽说两世都没碰过女人,但并不是那种纯粹以下半身思考的男子。 “红花绿水,今晚就到这里吧,你们两个回去休息,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两女这才离开,轻手轻脚关上门走远了之后,红花刮了刮自己的脸,烂漫笑着对绿水讲:“羞羞羞!” 绿水佯怒,竟是捶在了红花沉甸甸的大棉花上。 宋扶忆自然不知道两女的打闹,他此刻无比兴奋,他知道他已经接近真相,这种抽丝剥茧的过程让他更是沉浸其中。 第二十二章抽丝剥茧 昨夜星空如洗,县衙左门宋扶忆天还未亮就等在了这里,此时肩上有些湿润,这是清晨的雾气,大概他站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 当差的衙役都疑惑这位是怎么回事?昨日听说要吃土自杀,今天就跟抽风了似的站在门前,而且样子十分兴奋,就跟遇见了脱光漂亮女子样。 宋扶忆懒得和这些人争论,踮起脚尖注意到远处宇文敬等人正在朝左门而来,他脚底抹油般大步跑了过去,遇上块夯土不凝实的地板,底下积蓄已久的泥水全然炸在宋扶忆的衣摆上,此时他已经跑到宇文敬等人面前,深呼吸了口气。 “宇文兄,可有收获?” 话刚出口他便知道白问了,因为宇文敬的脸色很是无奈,想来仍是一无所获。 “扶忆,你这是?”宇文敬指着宋扶忆衣服上的泥水,这家伙从昨天到现在怎么总是发疯啊,宋扶忆直接拉过宇文敬,竹筒倒豆子般说:“别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了,我昨晚有重大突破,我想我大概知道凶手藏匿在哪里了,你立刻带人随我去搜查,我怕晚了那群人就再次换藏匿地点。” 宇文敬听完后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昨天早上得到那个线索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可最后却是乌龙一场,所以他安慰宋扶忆道:“别操心了,你现在太累,脑袋已经开始糊涂,回去好好休息。” 宋扶忆使劲摇着宇文敬的双肩,眼睛直直盯着他,那里充满着兴奋的神色。 “我没有事!那群人就藏在城南,而且距离城南那片湖绝对超过十丈。昨天我在西街看见了你说的那后脖子上有艮字刺青的人,那人身上有很重的鱼腥味,另外其脚上沾染的泥土有苦味腥臭味。” “前些时候,我发现绿水脚上同样有着那种泥土,一模一样的味道,而绿水昨天就只有去过城南的老家,且她来回都坐着你安排的车马中途不曾下地,所以那泥土只有可能是在城南湖泊附近沾上的。” 宇文敬这个时候已经两眼泛光,他立刻清楚宋扶忆这话的意思,这所有的一切都表明暗杀安宁郡王的凶手此时便藏身于城南,曲味湖。 “立刻行动,咱们必须抢在他们还没反应回来之前部署好一切,毕竟这伙人的能量很强,迟则生变。”宋扶忆表情严肃,嘴角不轻易的上扬,幕后凶手,我来了。 “好”宇文敬立刻传令:“张龙赵虎,传我军令,立刻抽调惊鸿营六百人围住曲味湖,另外其余人对于各城门严加把守,昭县三班衙役通通调到曲味湖去。天亮之前我要曲味湖十丈范围内逃不出一只苍蝇去。” “得令!” 下达军令之后,宇文敬让部下递给宋扶忆头大马,两人率领三十骑先行前往曲味湖。 策马扬鞭,两人只听两侧呼呼风声,马蹄铁踏在青石街道上震得百姓不安宁,有许多户人家悄然点燃油灯朝外面看去,只见这街上到处都是士兵,吓得急忙再去查看门闩栓好没有,有孩提哭闹被大人们捂着嘴巴怕惊扰了外面的朝廷大军。 而在大马上宋扶忆与宇文敬齐头并进,城南隔着这里不过几里地,途中宋扶忆察觉到个问题。 “那人出现在西街绝对不是偶然,我感觉他是在监视我。” 对宋扶忆这话宇文敬先是觉着太荒唐了,不过转念一想也的确有这种可能,那群人或许本就打算将扶忆和邱少全抓走,只是最后因为扶忆实力超出预料失败了,但仍不死心。 “莫再胡思乱想,待会你我抓到这幕后凶手便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了。”宇文敬说道:“另外你说的那个杂耍班子,我早先时候已经寻问过县令,证实八天前那帮人的确已经全部离开,我最后派出的人也追上那群人了,并未查到什么可疑地方。” 宋扶忆却是立刻否决掉宇文敬的观点,说道:“不对,凶手就是那群杂耍班子的人,时间上太巧合了,暗杀案前夕他们匆匆离开,欲盖弥彰的痕迹太明显。而且你敢保证离开的就是杂耍班子的那些人?或者,杂耍班子的人真的全都离开了?不能吧。” “另外按照常理所有班子都知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道理,恐怕这帮人就是玩的这个把戏。因为他们从刚进入昭县就开始准备谋杀安宁郡王。安排两拨人,一暗一明,明面上的人混淆视听,暗处的人寻找机会刺杀。功成之后让大部分暗处之人替代原先明面上的人离开,最后留在城中的大多数应该都是清白的,极少数为凶手。” 宇文敬终究是领兵的人,有将才可对这种极烧脑的谋略有些乏力,问道:“那为何这帮人不将全部的暗处人转为明处送出去,如此一来就算我们找到了藏在城中的人也只是得到帮完全清白的人。” 宋扶忆松开抓住缰绳的左手,朝天抓了抓,说道:“杀死堂堂朝廷正二品的郡王可不是小罪,我想背后角色哪怕能量再大,可妄图挑战陛下权威他就必须要留下什么来向陛下谢罪。前面站在门前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这场暗杀,其实是某些人与陛下的博弈。可惜,我不知道究竟最后将会是谁输谁赢。” 这些时候疯狂补充朝政局势的宋扶忆已经极为灵敏的察觉到了此次事件的重点。 “或者应该说是他们败了,因为必须留下几个人来等死,作为这次他们意图挑战陛下的牺牲品,而且我想其中应该会有个足以让朝野震荡的大人物。不过我至今想不明白他们付出这么多究竟能得到什么?我所能预见的结果都是他们化为尘埃。” 宇文敬不信:“真的半点好处都没有吗?那这帮人做这些根本没有道理。” 宋扶忆也不信,他觉着一定是他漏了什么,突然他听见有雄鸡打鸣,天空正式开始破晓,初升太阳将逐渐温暖大地,这个时候他豁然开朗,大声道:“那帮人有天大的好处,他们最后胜了,而胜利的关键所在就是被送走的那些人。真是好大的气魄,佩服,佩服。” 宇文敬此刻勒马停住,他看着宋扶忆的眼神充满了惊骇,这些日子他知道宋扶忆从前不过是个稍微读过些书而且身怀武艺的人,可此时听宋扶忆条理清晰的将这件事深层次剖析后他只余下了惊骇。 他宇文敬不傻,这件事他询问过朝中担任户部尚书的外公,可最后并未得到清晰回答,他感觉他外公有些忌惮。所以他自己只能私底下有番见解,可仅是略微猜测到些许,不足宋扶忆此刻所说的一半,他可以预见若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以后有贵人提携,必定化龙! 宋扶忆没有注意到宇文敬的表情,此时他陷入那种得窥极其宏大布局的喜悦当中,直到几个呼吸时间才舒缓下来,他拨弄摆正了幞头,高喊:“驾!” 第二十三章别有洞天 昭县城南有座湖,名叫曲味湖,占地大约有着两三亩,呈现环形,湖中有亭子,仅有条如水龙的木桥直达,四周草木茂盛,夏日的光芒照耀湖面波光粼粼,偶尔有鱼儿跃起继而跳下溅出灿烂水花。 寻常时候这里是昭县最为受欢迎的地方,毕竟此处乃是极好的踏青地方,特别是春天时候湖中泛舟垂钓可是桩雅趣,湖边十丈范围有着零零散散的十几间屋子,都是常年住在这里的人。 今日天刚蒙蒙亮,这些曲味湖附近的百姓都亲眼瞧见周围出现了几百个当兵的,另外本县的一些乡绅挨家挨户的带着官兵搜查,一旦查到有未曾登记户籍在册的立刻带走。 城南一直都是不怎么受县里的重视,虽然有声名在外的曲味湖,不过这里除了那片湖就再也拿不出什么讨巧的东西来,而且因为临近曲味湖,土壤变得比其他地方更为湿润松软,屋子倒塌的概率太大。 “将军,曲味湖附近已经全都封锁,此刻有三百人正逐渐往这边推进,按照将军吩咐,咱们就是只蚂蚁都不放过。。”张龙这人办事的确利索,站在曲味湖湖边的宇文敬点了点头,他随即在自觉站在了宇文敬身后。 宇文敬望向正蹲在地上的宋扶忆,喊道:“扶忆,相信那伙人已经知道我们到了,如果你猜测的不错,那他们应当此时透露些线索出来,否则如何完成他们与陛下的博弈。” 宋扶忆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道:“别急,最迟半天,对方必定会有动作。宇文兄你只需要让你的部下依次推进,确保不漏过任何细节,到时候他们哪怕再想玩躲猫猫也无所遁形。” “好” 随后两人共同走到了湖心亭当中,不大,仅仅能容纳八九个人同站,大理石铸造的桌,雕刻有棕色叶纹,已经磨得圆滑的凳子四个按照东南西北排位,亭子四根红漆柱子上分别有行诗句,未曾有作诗者的名字。 合起来便是;“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十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湖面。” 宋扶忆轻轻读完,道:“这四句诗虽然写的简单,不过正因为简单,才能看出作诗之人当时的确是有感而发。我想当时那位心情很好,否则这不过稍比寻常湖景好些的曲味湖怎么能让他作诗呢。” 宇文敬说道:“扶忆你说的不错,当时作诗之人的确心情很好,记得当时他作完此诗后大笑说:此时此景此情当浮一大白,宇文崽子,倒酒。” “宇文兄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刚提及宇文,莫非?” 宇文敬指了指自己,点头道:“你猜的不错,当时倒酒的那个宇文崽子正是我。而作诗的那人,名叫孔越琮,乃是幽州最为盛名的白马书院院长,与我外公乃是至交好友,而他也是上一任的工部尚书。” “致仕之后这位老儒生返回了幽州,并且担任白马书院院长。七年前,当时他与我外公及几位好友在此处饮酒,而我就成了温酒的童子。” 宋扶忆哦了声,原来这还有这个故事啊,对于孔越琮此人他也有些了解,作为当代最为盛名的大儒之一,曾主持编撰了汤朝最为惊艳的启蒙学本《论》,可谓功在千秋。若非嗜酒如命,就不只是止步于工部尚书了。 “原来宇文兄与孔老先生还有这份渊源,以后当介绍老先生与我认识,我至今都觉着老先生编撰的《论》实在精妙。”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拜见。” 两人在湖中闲聊了半天,这个时候张龙走了过来,凶手显出踪迹了。 “宇文兄,咱们走。” 联袂而去,才刚走了百八十步宋扶忆便看见这些凶人的藏身之所,竟是藏匿于地底。这地洞入口分布于杂草之中,很难被人发现,另外这洞口有着三个,这帮人真会藏。难怪这段时间宇文敬无论怎么搜都搜不到这些人的踪迹。 宇文敬曾想过这些人可能藏身地下,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藏于曲味湖的这边的地下,昭县的人都知道,这边土质松软,随便挖个大点的洞坍塌的可能性都很大,更别说用来藏人了。 宋扶忆走向前,伸手拨弄开其中一人的衣领,后背上的确刻有艮字,又继续查看,当下抓获的二十三人背后都有这些刺青。 这二十三人大多都是已至壮年,甚至其中还有几名老叟,面黄肌瘦,想来这段时间他们大多时候都窝藏在地下,不敢上地面去寻吃的,所有人浑身都有股腥臭味,因为宋扶忆刚稍微朝地洞里探视时候便感受到这句股浓郁的腥臭味。 “将军,赵虎已经带着六十人进去搜了,里面别有洞天,这帮人可真是厉害。”张龙说道。 “宇文兄,你我下去看看。” “好,张龙,你在外面守着,另外传我令让其他人仔细搜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洞口。” 安排好地面上的一切,宋扶忆与宇文敬便准备一探究竟。 这地洞入口仅能容纳一人通过,且必须是卧着才能进入,另外入洞就是个滑坡,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躺在准备好的平板顺着滑坡滑了下去,不过十几个呼吸时间便抵达了洞中,站起身来,身上衣服在入洞时候打湿了,不过这个时候懒得在意。 早些时候已经入洞的甲士见自家将军来后立刻上前,不过都被宇文敬打发走了。 宋扶忆左右观望,这洞呈现出个日字形状,高一丈不到,长大概十几丈,有些地方宽有一丈,有些地方仅有半尺不到,洞中有用木头削成的简易桌椅,几十根用以支撑的巨木,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木头都是一节节的连接起来,照明用的是种极为腥臭鱼油,想来那无比腥臭味道就是这些东西发出来的。 不过这不知名的鱼油亮度很低,所以整个洞中灰暗色调很重。 这个时候宇文敬突然说道:“扶忆你抬头看” 宋扶忆抬头望去,上面竟是有着密密麻麻的藤条,这些藤条编织成蛛网般的存在,有时会渗水下来,但很少。因为藤条蛛网中穿插着数十根纤长竹子,这些竹子以极井字结构依附于藤条蛛网上。 宋扶忆瞬间明了,道:“这便是他们为何能在这曲味湖附近打造地洞的缘故,以藤条作为束缚松动泥土的存在,以竹子来加固以及排水。更为主要的是,这些东西都很常见,曲味湖附近很多,他们很方便的就能就地取材。” 宇文敬作为行军打仗的将军,这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么搭建地洞,他感觉学到了一招。 两人继续逛,不过里面东西很少,吃的东西更是仅剩不足两个成年人的量,这帮人最后就算不被朝廷发现也会在这里饿死,因为这是他们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将军,赵校尉在前面有新发现。”有兵卒来报,宋扶忆宇文敬两人立刻跟上前去。 赵虎走到地洞的尽头,见面前布满藤条他用刀砍了好几下宣泄这些时日以来的情绪,不过却意外发现藤条下竟然有玄机,当他彻底劈开藤条时候,里面的东西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扇石门,无门环,推不开。 这让人毫无头绪,宋扶忆在石门前走来走去,右手习惯性的抚摸着额头,而宇文敬正对着石门敲敲打打,听声音石门厚度极厚,没有打穿的可能。 当他们找来原本藏身洞中的人询问,那些人都说不知道洞里居然还有这样道石门,所以更不用奢求他们知道打开石门的方法了。 “他们不可能留下这么道打不开的门,肯定有打开的方法,会是什么呢?”宋扶忆踱步,脑袋飞速转着,回忆起那些密室逃脱游戏中可能有的情节,果真是被他想到了。 “宇文,你让所有人都先后退,就你我留下。” “好”立马石门前就只剩下他和宋扶忆两人,宇文敬问道:“你想怎么做?” 宋扶忆回答道:“如果我是设计石门的人,那我一定不会让太多人知晓,因为知道的越多越不保险。所以,我猜测每次他打开石门时候最多有两人同行,这两人可是有着十分讲究的。” 宇文敬疑惑了,这打开石门与有几个人站在这里怎么扯上关系了呢? 第二十四章寻死之人 宋扶忆记着以前玩密室逃脱游戏时候,有关是依靠重力感应才能通关的,当时的情况和此时极其相似,没有任何能够破门的线索,最后大家无心跳动触发了感应才通的关。 如今,这里虽然是个类似古中国的时空,但宋扶忆怀疑这么广阔的土地上总应该会有些人有着天马行空的思想,从而制造出这种充满技巧的机关,况且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暂且先试一试看不能能破解。 “宇文,你从现在开始慢慢踏步,力度逐渐加大。” 宇文敬更加觉着奇怪,不过他仍然是照做了,因为他知道宋扶忆不是那种说大话之人,再者宋扶忆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他觉着应该能行。 一下,两下,宇文敬足足踏下了九下,而宋扶忆整个人趴在地上,拨开泥水紧紧用右耳凑在地面,紧张兮兮,神情专注,后面还有些喜色。 当宇文敬正准备踏下第十步时候却听躺在地上的宋扶忆突然喊停道:“这一步减少三分力气,成败就在此一举。” 宇文敬绷直身子,使得微微有些颤抖,手心已经布满了汗,此刻他也有些紧张了,不过多年的习武让他能够准确把握力度,当他仅用七分力踩下这一步的时候,原本稳固如山岭的石门动了。 “砰!砰!砰!” 极其沉闷的响声在两人耳边响起,石门逐渐往上升起,刚才已经爬起来的宋扶忆伸头往上看,有着数以千计的藤条正提着石门往上移动,此刻两人才看清,这石门厚度竟是变态的达到了五尺。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看见了对方目光中的惊骇,宇文敬是从未见过这等惊世骇俗的局面,在他认知中人力根本不可能弄出这种神奇的东西来。而宋扶忆是因为震惊当世竟然真的有人能够布置出如此厉害的机关,异想天开的想到用重力感应来开门,其感应程度更是精确到了几分力的程度。 宋扶忆实在难以想象没有那等高新科技的人是怎么想到且实现这一切的。 “宇文,这里恐怕不是单纯的避难所,而是精心策划的秘密之地啊。” 宇文敬也察觉到了这点,毕竟如果只是单纯的避难所根本不用如此繁琐,得不偿失。 石门后是条往下的阶梯,两边搁置有点燃的香蜡,不过只有依稀可见的七八只,其余的早就燃烧殆尽。赵虎等人随着下阶梯,石板铸造的梯子上积水颇深,左右同样布满了藤条长竹,大约走了七八十层样子,到底了。 豁然开朗,这里比之外面那洞虽然小了许多,却是明亮了数倍,而且宋扶忆清楚的感受到了这里竟然有着空气流动,说明此处应该离地面不远了,那为何刚才自己等人是往下走呢? 这些疑问只能自己压在心里,此处不过是个口字洞,中间挂有块挂珠帘子,帘子后有藏青色帷布遮掩住了里面的存在,正当赵虎朝前走去准备掀起帷布时候从里面传出了阵阵咳嗽声,赵惑立刻退回抽刀,所有人如临大敌,哪怕是宋扶忆都提高了万分警惕。 宋扶忆让宇文敬命令手下不要乱动,刚才那道重力机关让他很是忌惮,帷幕里什么情况不知道,贸然行动很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死伤。 这个时候帷布内咳嗽声停止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怎么样,我就说他能破了你的机关,赌了一辈子,终于赢你这老家伙一回了,咳咳。” “哼,那不过是老夫的拙作,最厉害的还没拿出来呢。” 竟是不止一人!前者声音有气无力,大有可能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刚才听着就要死的咳嗽便是此人发出的。另外一人光凭声音便能吓死人,太过渗人,就如同破车轱辘转动。 宋扶忆听见帷布里居然就有布置出石门机关的人便心神激荡,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向前的冲动,此刻胡来不是明智之选。 两人而已,竟是吓住了外面的十几人,宇文敬左右环视站出来高声喝道:“躲躲藏藏的算是什么妖魔鬼怪,我乃大汤朝幽州西大营果毅都尉宇文敬,尔等何人,速速束手就擒。” 谁料里面传来那破车轱辘声音:“呵,你老子来了也不敢跟我这么说话。” 宇文敬胸中怒气冲到脸上,太憋屈了。 帷布内又传来声音,不过这次是最先说话之人的声音:“宇文都尉莫生气,请让你身边的邱县县尉宋扶忆先入内,老夫想与他说些话,其余人暂且先退回,包括宇文都尉你。” 紧紧护在宇文敬身边的赵虎本就脾气火爆,待在洞里半个多时辰脑袋已经开始有些糊涂,直接大骂:“装神弄鬼,将军,看我大刀砍断这帷布。” “赵虎,不可冲动,退下。”宇文敬及时阻止了赵虎,随后将眼神投往宋扶忆,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宋扶忆竟然不是刺史府安排来查案的人,而是什么邱县的九品县尉,这就是说,宋扶忆骗他! “宇文兄,对你隐瞒我的身份的确是宋扶忆不对,扶忆在这给你道歉,对不起。如果宇文兄仍然生气,大不了等出去后将宋扶忆杀了,只要宇文兄不嫌脏手。”宋扶忆郑重其事,言语诚恳。 怎料听完他的话宇文敬却是脸色由阴转晴,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是刺史府的人,因为太不像。至于你什么身份,我宇文敬不在乎,我宇文敬只是认宋扶忆这个朋友。” 两者相视一笑,既有惺惺相惜,亦有互相诉说心底话后的舒畅,宋扶忆重重松了口气,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宇文敬的确是个极好的朋友,对宇文敬来说同样也是如此感受。 既然帷布内的人强烈要求,宇文敬最后便决定带着人暂且退回石门入口,独留宋扶忆一人在此处,临行前递给宋扶忆个眼神,意思是情况不对立刻跑。 宋扶忆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另外虽仅有他一人了,但他暂时并没走入帷布当中,他只是东看西瞧,极为眼尖的看见帷布上空有着寒光闪烁。 刚才若是赵虎等人真的硬闯了,或许此刻大家能站着说话的区区几人而已。 这个时候帷布再传声音让他进去,可是宋扶忆无动于衷,他这个时候收敛起其他表情仅剩下愤怒,双眼死死盯着帷布,咬牙切齿的说道: “邱年尧,便是你寻死吗?” 第二十五章洗耳恭听 死一般的沉默,落发可闻,宋扶忆只觉着怒火腾的冲上脑海,虽然未曾掀开帷幕,但他知道,里面有个人叫做邱年尧,他当时觉着十分可亲的老者,可现在他欺骗了自己。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策划的,你从我踏入铜宅的时候便开始了你的布局,为什么?” “哗!” 垂在面前的帷幕突然落下,一人邱年尧,一不人不鬼的枯瘦老朽,额头更是长了两颗拇指大小的肉瘤。 邱年尧盘腿坐在地上,而另外那人坐在他对面,两人中间摆放着道棋盘,象棋。 棋面上,邱年尧赢了! 他慢慢转过身子来,看着前面的宋扶忆,说道:“错了” 宋扶忆狰狞着问道:“错了?哪里错了,你邱年尧企图和女帝作交易,把自己当成牺牲品。而我宋扶忆,小小的九品县尉不过是你用来向朝廷传递线索的人。” “当我和少全到了昭县后,你让人来杀我,若我死了,你立刻抛出线索让宇文敬得到,随即结束这一切。如果我没死,那就让我得到线索,昨天西街那人便是你故意抛出的饵料,你坚信我会告知宇文敬。现在让我卷入这场宋党与女皇陛下的争斗,并且刻意让宇文敬这个坚定女帝党的人知道我与你邱年尧的亲密关系,你让我宋扶忆从今往后浑身都印满你宋党的痕迹。” “邱年尧,你可知我虽姓宋,但从未听过什么宋党,也不曾在乎。那日铜宅相见,你见到我的瞬间,似乎充满了震惊,后来你和我说话的那种亲近感,哪怕你掩饰的极好,我仍然察觉到了。” 洞中的光好像暗了许多,又有根香蜡断了,邱年尧安静听着宋扶忆的宣泄。 “我以前从未见过邱年尧,可为何你见我会如此?我猜测你必定知晓我至今都不知道的身世,后来几天我苦思冥想,我这个宋,大概真就是大汤皇室的那个宋。” 邱年尧转头朝那天生异象的老朽笑道:“我就说这孩子很聪明,近乎于妖,若非知他的身世,且你无儿无女,否则我就要怀疑是你的孙子了。” 这话邱年尧承认了他的确知道宋扶忆的身份,而那妖人咧着嘴,桀桀说道:“呵呵,这小娃儿倒是有些天资。不过当我孙子啊,还不够格。” 两人似乎是刻意忽略掉在外面站着的宋扶忆,他胸膛起伏不已,果然,邱年尧知晓自己亲身父母是谁。 这一世,宋扶忆曾经想过又放弃,当下又十分想知道的问题便是他的父母是谁,仅有这个问题让他心心念念。 邱年尧突然问:“还有要说的吗?” “少全死了?” “是” 宋扶忆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问父母身份?邱年尧如果愿意说无须问,否则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答案。 既然他无话可说,那现在便是轮到邱年尧说了:“我知道你很生气,毕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确不好受,而且险些死去。你说你不是宋党,这个自然是对的,因为我说你不是宋党那你就不是宋党。” “至于刚才说你错了,是说你错了一半。这次的幽州事件的确是由我这个老人家一手谋划。你能猜出我打算与陛下作交易的心思让我很意外。其实我不打算让你死,只是想看看某人到底会不会在乎他的儿子,可惜,你再次超出我的预料,而那人最终也没有现身,或许,他真的死了。” 那近乎为鬼的人却是大喊:“他没死,他背叛了我们,当年我们都被他表象迷惑了。” 两人口中所说的他,宋扶忆清楚知道那是他的父亲,不过他面无表情。 邱年尧止住了这人的话,继续说道:“这场行动从计划开始到现在已经长达十年时间,所以那天我和你说,我不能管邱县的事,因为这会导致女帝对我的怀疑,而那时我们的布置还太稚嫩。” 宋扶忆了然,胡闹的邱家自然使得朝廷放松了警惕。不过也对这些宋党人服气,竟是能等上十年,而目的不过是为了与天下共主的女帝作交易。 “不过你们似乎并没有得到最好的结果?”这是宋扶忆的直觉,邱年尧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因为计划原本还有三年才实施,但是你的出现让我打算提前了,因为你哪怕什么都没做,只需要将你的画像送到陛下案前,且你出现在昭县,出现在我的面前。那陛下无论基于什么,都将给予我们更多补偿。” “因为我身后那不知还在不在的老子?” “不错。当年找不着他的尸首,那陛下就默认他活着,从而错误地高估我们的力量,而且陛下不敢赌。” 这次宋扶忆震惊了,他那从来没有见过的老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够使得一国之君都如此忌惮。 “当然,我们同样付出了原本不该有的人命,我听了早上时候你和宇文敬说的话,一语中的。” 宋扶忆默默低头盯着地面,邱年尧等人的能量超乎他的预料太多。 邱年尧似乎是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所以一说起来便停不住。 “原本留在这里死的人是我旁边天工阁的大学士,赵班。呵,大汤朝正二品勋位啊,而且脑子里的东西惊世骇俗。现在又在加上了我这个,虽然仅是做官做到了四品侍郎,可曾经位列先帝从龙房首位,等若三公的邱年尧,同样我也是当年宋党党首。再加上现任宋党党首当朝中书省中书令谢阳宸卸任,同时三年内逐渐辞去幽州宋党拥有的官位,宋党把持的武将交出三分之一兵权。” 邱年尧越往后说下去,宋扶忆越胆战心惊,如此手笔,如此代价,可以说以后的宋党或许连如今最为孱弱的御党都还要弱。 可邱年尧说着这些的语气好像就是说我只是做了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为什么?” 哪怕宋扶忆有所猜测,可仍然想亲耳听听谋划了这一切的邱年尧等人是怎么想的,毕竟如此大的手笔,百年难遇。 第二十六章都死光了 邱年尧拒绝了宋扶忆的请求,至于是什么缘由,这直到宋扶忆垂垂老矣时候才恍然大悟,当日那番话究竟几真几假,所做又是为何。 当宋扶忆慢慢走向一直侯在外面的宇文敬等人身边时候,脸色落寞,手上捧着本厚厚的书,书名叫做《天工志》。这是赵班这辈子凝聚的心血所在,最终他不忍心将这东西通通带进土里,交给了宋扶忆暂且保管,言明以后遇见觉着能够继承他的人便送出去。 宇文敬朝里面看了看,心有所感,宋扶忆低声道:“邱年尧,赵班。两人都死了。” 宇文敬眼里充满惊骇,因为其背景原因所以他知道邱年尧的身份不仅仅是个四品侍郎那么简单,同样他更清楚作为亲手打造了如今大汤最为厉害的战刀——陌刀的铸造者天工阁大学士赵班对于大汤的意义。 “原来是这两位,此乃大汤之殇啊!特别是赵老,更是朝廷巨大的损失。”哪怕作为女帝党,宇文敬仍然觉着这两位宋党人士死的太过可惜,乃是大汤国的悲哀。 最后,宇文敬派人将洞中两位老人的尸首抬出地面,宋扶忆与他走出地洞,此处一直等待着的其余那些宋党人亲眼看见邱年尧和赵班尸首时候,人人落泪,更是有人高呼 “我辈悲壮,秦梧思等窃贼该死!” 可惜他刚喊完便被眼尖的部下打昏了过去,你哭可以,可这般直呼陛下名讳真是不知死字。 大家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从远处有传令兵迅速跑来,说道:“将军,中书令大人来了。” 谢阳宸来了,宇文敬眼角微动,摆手示意部下离去,随后他便站在此处等候,而宋扶忆则是躲藏在了人群当中,尽力的不引人注意,宇文敬也看见了他的动作,不过并未说什么,反而让几名属下遮挡住他的身形。 六旬的谢阳宸遥遥看见那地上两具尸首时候,顿时痛哭流涕,他颤颤巍巍的向此处走来,身侧是神武军的秦将跟随,只是这位神武中郎将大人却是有些不屑的表情,宇文敬看见他的时候眼底有着厌恶,同为女帝党可也有矛盾。 躲藏在人群中的宋扶忆以为这个外号谢六指,当朝中书省中书令谢阳宸见着党中两大人物死去会大发雷霆,可相反他除了哭泣,便沉默不已,场面一度安静的可怕。 起风了! 谢阳宸伸出左右手,分别握住两位死者的手掌,嘴唇微动,谁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这位蹲了很久,周围的人早就被宇文敬撤开,这个时候哪怕是秦将都不愿触霉头。 太阳落去三分之二,人影错落,谢阳宸艰难地站起,宇文敬上去欲搀扶,可被谢阳宸阻止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腰身挺拔,如同壮年。 随后宇文敬将所了解的情况全都禀告了谢阳宸,不过他说的时候却是自动略去了在这场行动中起了最为关键重要的宋扶忆。这当然是宋扶忆强烈要求的,他当然知道,借着这次扳倒宋党的大功劳,兴许他的仕途将会顺利了许多,但他却不想,所以将所有的功劳都送给了宇文敬。 谢阳宸安安静静的听着,他的脸上只是有着零星几块老年斑,只是接下来估计增长将会许多。 “宇文都尉辛苦了”这是谢阳宸到此之后的第一次说话,平淡无比,只是他微微颤抖的双手表明这位的内心绝对不似他现在的样子这么平静。 “既然元凶已找到,那本官便即刻启程回京复命,而这两人的尸首本官将一并带回盛京。宇文都尉今日立下如此功劳,以后必定是步步高升,说不准以后我朝将出现一门两位大将军的盛况。” 立了如此巨大功劳,可宇文敬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勉强挤出笑容回答道:“卑职多谢中书令大人赞誉,宇文敬送中书令前往县衙暂且休息。” 谢阳宸摆摆手,说道:“不了,便不麻烦宇文都尉等人了,皇命在身我此刻返京才好,毕竟陛下对此事十分看重。哦对了,老朽想请宇文都尉帮个忙。” “中书令大人请讲” “替两人寻来上好棺木,毕竟老朽与他们算是老友了。” 宇文敬即刻下令,半日功夫便将城中最好的棺木运到了此处,当夜谢阳宸便运着两具棺木离开了昭县,经幽州城而不入,直接前往盛京。 继昭县真相水落石出后,幽州的乱象也开始逐渐平息,宇文敬也无须再继续驻扎在昭县,而这段时间他与宋扶忆先是前往了邱县。 此刻邱县邱家惶恐不安,自家老祖宗竟是谋划了那等惊天大案,暗杀安宁郡王,那可是郡王啊,正二品的爵位,可谓近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所以这两天凡是与邱家有些关系的人都匆匆忙忙的撇清关系,甚至连邱家族人有些都打算逃了,可惜,县令大人李福可是受了邱家多年的欺压了,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况且邱家邱年尧那近乎为造反了,若是自己私自放过了邱家人,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自己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根本难以承受。 宋扶忆与宇文敬悄悄的来到邱县,两人连县令李福都没有惊动,不过宋扶忆仍是请宇文敬疏通番,暂且不要太过针对邱家的族人,至少不用太过赶尽杀绝。 宋扶忆其实对邱年尧有些感激,若非邱年尧的布局,他不会认识宇文敬,也不会这么快便可以跃出区区下县之地,可以说邱年尧其实为他铺垫了条路。 若是宋扶忆选择将查清暗杀案真凶的功劳挑明,那他将立刻天下闻名,毕竟宋党颓败之势已经无法挽回,而在这其中取得最为关键成绩的宋扶忆如何不仕途坦荡。只是宋扶忆不愿走这条路,他选择送出了这些功劳,但至少宇文敬为首的女帝党部分人会给他这个小小的九品县尉些许便利,算作补偿。 更为重要的是结识了宇文敬这个西大营果毅都尉,而且两人有着友谊。 当宋扶忆与宇文敬再次回到幽州城的时候已是五日后,只是刚回到幽州城,宋扶忆便发现宋夏和魏练不知所踪。 第二十七章幕后真凶 宋扶忆不在幽州城的这段时间,魏练和宋夏便一直住在有家客栈当中,可今日他才刚回来推门而入便看见宋夏屋子当中狼藉一片,且房梁上竟然有着血迹。 擦起凑在鼻尖,大约是昨日时候留下的,宋扶忆立刻前往柜台,而宋夏也不在房中。 宇文敬这几日已经知道宋夏和魏练的存在,更明白这两人在宋扶忆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他大步同行跟了上去。 有家客栈在幽州城虽然不是最大的客栈,可也不小,每日的人基本上是络绎不绝,只是当他气色不安的走到柜台面前的时候,所有的客人都不约而同的都离他远些,不敢触霉头。 柜台值守的小厮记忆力不错,所以立刻认出这是前段时间开了地字号四间上房的客人,而且还是开了足足半旬时间,掌柜都吩咐过这位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毕竟在自家客栈花了十几凉两银子的大主顾。 他慌张走了出来,笑道:“这位客官,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助你?” “地字号甲乙两间房的客人你们知道去哪了没?” “哦,您说的魏小姐和宋小爷,昨天他们很晚才回来,一直都没出来过,这个点应该还是在屋里。” 宇文敬悄悄朝宋扶忆点了点头,他觉着这店小二说的不是假话,或许他们根本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扶忆逐渐冷静下来,他又详细询问了这段时间魏练宋夏有什么异常,不过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什么异常,宋扶忆知道在客栈估计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他重新回到魏练房间查看。 “扶忆,门闩有撬动的痕迹,痕迹仍然清晰,对方很有可能便是昨晚趁夜下的手。”宇文敬后脚踏进屋子时候便手触摸到了门闩处,这一摸便摸到了猫腻。 另外他使劲嗅了嗅,脸色有些了然的样子,说道:“对方估计是使用了种来自西域五遗中后周的迷神香,此迷神香不仅使人昏迷,更是能够令其浑身力气尽失,三日时间内都不能行动。不过因为这迷神香需要人食用才能起效,且有种铜臭味,所以基本上很少有人着相,不知魏练和宋夏两人怎么会。” 宋扶忆接过了话,道:“这两个家伙一个脑袋缺根筋,一个整天疯疯癫癫哪里知道的那么多,对方估计是也是抓住了他两人的性子,且宋夏天生神力,所以才选择使用这种迷神香。” 同时宋扶忆走到了魏练的房间,桌上还有几块散落在地上的糕点屑,宋扶忆猜测很有可能是对方便被这种迷神香藏在了糕点中,以魏练的性子自然不管不顾的抓起来就吃。因为魏练武功平平,立刻便倒地不起,而宋夏却是仍有余力,所以争斗了番,这才留下了血迹。 “宇文兄,不知能否请你帮个忙,帮我查查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在城中都与什么人有过接触,尽量不放过丝毫线索。另外对方能够拥有产自西域五遗的迷神香,我大胆猜测对方身份应该不小,还请宇文兄也帮我查查城中那帮纨绔子弟,毕竟宋夏魏练都很贪玩,与他们这种人遇见的概率不小。” 这些对宇文敬自然没什么,虽然他身处临瑶军镇的西大营,离着幽州城其实有些远,但他宇文家在幽州城仍然有着不小的人脉,其中便是要属白马书院院长孔越琮最为出名,不过这么件小事他不必麻烦人家。 不过半个多时辰,这七八天功夫魏练和宋夏的所有行踪都递达了两人面前,宋扶忆都感叹不得不说有后台就是好,不过他也没有什么羡慕,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 两人接下来的时间都在翻阅,边看宇文敬边啧啧几声,宋扶忆抚头,魏黎宋夏两个家伙在幽州城可是半点都不肯安分,魏练的古马精灵,宋夏的天生神力,两个人基本上就在城中横冲直撞。 当看到第五天,也就是大前天时候,上面说两人从井一赌场赢了数百两银子,最后又去了飘香园,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到客栈。 宇文敬脸色古怪,他又不是没来过幽州城,飘香园可是城中最为出名的窑子,其中的女人可谓美不胜收,传闻连咱们的幽州刺史都常常光临此处,当然宇文敬自认每次去飘香园都仅是看舞,毕竟飘香园的舞技很好。 宋扶忆额头冒出道黑线,这成何体统,一个女孩子竟然出入那种风月场所。不得不说,哪怕宋扶忆的灵魂来自异时空,可骨子中对于这种男女之事却是看得极重,否则在邱县时候他早就可以与那王雨薇苟合,也不会缺女人。 但这些年他这种事情从未去接触过,更不说逛妓院,现在魏练竟是带着宋夏去了,宋扶忆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 “扶忆,莫再发呆了,两人在飘香园起过冲突。”宇文敬点醒宋扶忆,他这才晃晃脑袋回神过来,仔细看下去。 飘香园时候,魏练宋夏两人与个幽州司马的公子黄秋起了冲突,至于为什么起冲突没有提及,只知道最后黄秋的扈从都被宋夏狠狠揍了一顿,而黄秋也狠狠挨了几拳。 宋扶忆当下便觉着魏练他们应该就是被黄秋抓走,宇文敬也赞同这个说法,毕竟有个幽州司马的爹,在幽州可以说只要不是太过倒霉他黄秋都是横行,而且黄秋素来喜好女色,且脾气很烂,睚眦必报。 被人公然打脸,他如何不报仇。 不过两人还是继续看下去,当看完之后他们发现自从那次飘香园冲突后,魏练宋夏两人直到昨天都没有出过门,而且哪怕昨天出去过也很快就回来了。 “我想他们两个也知道闯祸了,所以不敢出去,只是他们昨天又出去做什么?”宋扶忆不清楚,送来的递呈上也没有说明,不过他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昨晚的事就是黄秋所为。既然知道两人被谁所抓,宋扶忆的心便静了下来,他可不会傻乎乎的冲到幽州司马府上问“喂,你家少爷抓走了我的朋友,快给我放了” 不说行不行,到时候人家估计要直接冲去家奴来揍人。 这事需要和宇文敬商议,毕竟宇文在幽州的根基比自己要强上许多,朋友多了好办事这话不假。 “这事既然牵扯到了四品的幽州司马之子,你我就不能鲁莽行事了,不过当务之急是需要知道宋夏魏练两人被关押在哪。”宇文敬抓了抓大腿,继续说道:“这样,我立刻派人去盯着黄秋,相信这些事他也是瞒着他父亲的,只要你我跟着他应该便能找到魏练宋夏被关押在哪。” “好,那就听你的安排。” 第二十八章万分危急 大汤朝将其诺大疆域划分为九州,除都城盛京所处的夏州设立知府外,其余八州皆是以三品刺史坐镇.所以一州刺史等若于封疆大吏,而一州之中刺史之下又属司马以及长史两个官职最高,所以黄秋作为幽州司马的公子,自然是有着横行无忌的资格。 今日份的幽州司马府,如往常那样,近乎变态的黄秋将贴身婢女直接从屋中推了出去,而婢女身无寸缕,浑身是伤,甚至还可看见胸前仍有血迹。 婢女怎敢有怒气,只是无穷的恐惧,当黄秋从屋中走出来的时候她只能重重跪了下去求饶。 “公子,奴婢知错了,请公子放过奴婢条小命啊。” 黄秋生的和他老子一般,臃肿如肥猪,不过五尺多点的个子看样子就有两百来斤。不过这人偏生生了个桃花眼,所以自小****。和其父极相似,且越来越恶,这幽州城若说句黄小肥来了必定引得小儿止啼,家中有女儿的更是吓得半死。 实在是这黄家父子都是那种极其嗜好女子的变态啊,刚才此名婢女在被黄秋强迫着做那事时不小心说了句不要,便被黄秋狠狠打了十几鞭子,更是用刻刀在胸前划了几下,最后被踢了出来。 可怜这些不过穷苦人家出来的奴才丫鬟哪里敢反抗,男仆战战兢兢地跪着生怕惹祸上身,偶尔有胆大的眼睛飘在那婢女白花花身子上,不过也不敢多瞧,前儿就有人因为这样被挖去眼珠子的。 这个时候早就听见动静了的恶奴冲了进来,八个人有几个是长的五大三粗,而且看样子的确是有些把式的,对于这个独子那位幽州司马可是疼的不行。 黄秋打开那扇用小篆刻有才子佳人四字的折扇,肥肉横飞的狞笑道:“将这女子送去艳街,至于接下来怎么做本公子不管。” 艳街,一条街皆是那行当的地方,女人被送进了那种地方这辈子就别想好了。 听闻这话,这些为虎作伥的恶奴个个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随即这婢女便被几人拖拽着离开,大家先好好玩玩再送去艳街不迟,其余婢女瞧着这一幕脸色惨白,她们已经预料接下来拖出去那女子的下场该是如何凄凉。 这个时候作为黄秋手下最为得力的恶奴老刘凑了上来,老刘是个满脸麻子的年轻人,与黄秋年纪相仿,平常时候就属他最是得黄秋喜欢,心狠手辣而且无恶不作。 “爷,前儿得罪你的那女人和那男的都给您送到后巷宅子了,不过那个大高个真是可怕,迷神香都险些差点没用,险些失手。” 黄秋眼睛眯着,满脸横色,听完老刘说完便重重拍在老刘肩上,大笑:“好,这次我要让那两人生不如死,走。” 黄秋刚出府的时候,有个在幽州司马府外晃悠了一整天的乞丐便与周围同伴交换了个眼神,随即他便离开了此处。 有家客栈当中,宋扶忆有些焦急,这都过去一天时间了,仍然还没有消息传来,若非宇文敬拦着,说不定他已经直接冲去幽州司马府去找那黄秋要人了。 这个时候,客栈当中来了个乞丐。接客的小二刚打算呵斥让其出去便见到这乞丐竟是从怀里扔出了十几文钱来,随后大摇大摆朝里面走出,掂了掂的确是真钱重量的小二咕哝 ‘怎么现在要饭的都这么有钱吗’ 这乞丐最后到了地字号丙房间,当他敲门时候宇文敬面露喜色站起,道:“有消息了。” 宋扶忆也欣喜站了起来,终于有消息,再这么等下去他会受不了的。 只听乞丐进屋关好门后便恭恭敬敬的说道:“这位爷,那黄小肥今日出门了,我让几个兄弟跟着,待会儿应该就知道其往哪去。” 宇文敬取三两银子递到这乞丐手上,不料的这乞丐却是不肯取钱,说什么既然爷是当家的朋友,那就不能收钱,之后这人便离开了。 “这人倒是懂事,今日收了我的钱估计明日就要让三哥打死。”宇文敬说道,宋扶忆不说话,他暂且没有接触到这种层面,不好开口,再者当务之急是救出魏练宋夏。 事不宜迟,两人悄悄出了客栈,按照刚才乞丐给出的线索很快便与另外的眼线接上头,得知今日黄秋目标明确,直接往后巷而去,原本神色平淡的宇文敬却是有些皱眉,宋扶忆眼尖看见这便问道:“宇文,可是这后巷有什么麻烦?” 宇文敬也不故作神秘,直接点头道:“的确有些麻烦,后巷长宽近五里,乃是城中最为盛名的地方。其实这后巷就是个集市,什么都可以买卖,只要你有钱,甚至连五遗的公主兴许都能买到,而且这后巷当中也是幽州许多位大佬金屋藏娇之地。为了保护各方利益,进入后巷必须有名帖,且需要得到后巷主人认可的名帖才可入内。” “很尴尬的是,后巷的主人与我宇文家有些恩怨,所以这后巷我哪怕持有名帖也入不得内。魏练和宋夏估计被黄秋关在后巷的宅子中,如果实在要进去的话,只能你自己入内。另外需要告知你,黄家似乎和后巷主人关系不差,所以你进去后尽量不要和黄秋起冲突,毕竟身处后巷黄秋占优势。” 宋扶忆恍然大悟,后巷居然是这样的存在,同时也心惊后巷主人的能量,竟然连宇文敬这等背景深厚的实权都尉将种后辈都不敢招惹。 不过魏练和宋夏必须要救,且事不宜迟,所以他决定以身犯险,大不了小心行事便可。 既然宋扶忆执意如此,宇文敬很快命人送来了份可以入后巷的名帖,随后宋扶忆便朝着后巷走去,同行的还有位负责此次跟踪黄秋的人,名叫肖全,二十出头年纪,浑身透着机灵,而宋扶忆的身份便是这位老爹是城中最大赌场掌控者的肖全的随从。 后巷的门别出心裁,宋扶忆自来到大汤后所见的门大多都是古中国那类,可是眼下后巷的门却是种欧式凯旋门那种,使得宋扶忆都有些吃惊,不过他很快隐去神情,同时注意到门上左侧竟然刻有“姓宇文者,不得入内”八字。 跨进后巷,迎面而来的便是股极其明显的哥特式风格屋子,不过很少,仅有面前的几处是,其余地方都是青砖红瓦或是白楼样式,并无什么出彩。 不过宋扶忆仍然在那几处特别的哥特式屋子前驻足了下,走在前面的肖全回头来指着这笑道:“怎么样,我当年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也被这种奇特风格惊住了,听说后巷的主人曾经游历过西洋,西洋人就都是这种风格。不过要我说,看着倒是富丽堂皇,就是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宋扶忆随口答道:“少了些底蕴,徒有其表,而且没有玻璃。” “对,你说的对,就是徒有其表。对了,玻璃是什么东西?”肖全大笑,宋扶忆摇了摇头没回话,找人要紧,肖全虽然看起来机灵不靠谱但做事却是十分细心,他领着宋扶忆抵达了处宅子外,指着里面道:“这便是黄小肥那家伙后巷的落脚点,你们要找的人也在里面,不过具体位置我不清楚,得你自己想办法。” 接下来肖全便离开了,他只是负责带路,之后他一概不管,宋扶忆留下来望着这座宅子,笑了笑,竟然在宅子外围了厚且高的院墙,真是害怕别人瞧见他的恶行啊。 而在这宅子当中,黄秋以及他的一干恶奴正打开地牢入口,他亲眼看见阴暗潮湿地牢中蜷缩在一角的魏练和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宋夏时候露出得以无比的笑容。 这个时候的魏练浑身湿透,因为她被泼了好几桶冷水,缩在墙角身子冷得直颤抖,惨白的双手捧着脑袋,嘴唇有些泛紫,眼中有泪光,这个样子的她像极了只可怜的流浪猫。 从前晚到此时,她没有闹过,因为她清楚这没用,再者也没了力气,因为迷神香的药力仍然没有消失,她努力大喊却绝望的发现嘴唇都难以张开,今早稍微好点,可还是很虚弱,魏练唇微动。 “宋扶忆,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黄秋很满意,两个无名小卒而已,竟敢打伤自己的人,更是敢揍我,真是不知死活。 老刘凑到黄秋耳边说道:“爷,我看那女子还颇有几分姿色,当日她骂了爷您,要不,让她知道女人该怎么用嘴呢?” “老刘,你可真是越来越坏了,不过爷喜欢。”黄秋朝地牢靠近了些看,恍然见到魏练无助的眼神顿时胸中有火,大笑道:“这般楚楚可怜的女子,想必玩弄起来也很爽。来啊,将这女的洗干净了后送到我屋中,爷享受过后也让你们尝尝。” 老刘等人直呼:“谢爷赏赐” 当这群人靠近魏练时候,已经听见刚才这些人说话的她奋力抵抗,老刘等人没想到这女子中了迷神香竟然还有力气反抗。 反抗中,魏练的衣裳扯烂,肩上肌肤于世间绽放,黄秋大喊:“竟敢反抗,那爷今儿就在此地将你法办!” 第二十九章血溅当场 当寻到此处的宋扶忆望见这一幕时候,他彻底忘记了什么忌惮,任何顾忌都不再存在,他只想面前那个黄秋死,他见到魏练挣扎着的眼泪,这瞬间仿佛有着重重的锤子正敲击他的心口。 宋扶忆一声大喊:“黄秋,我要你的狗命!” 还未走近魏练的黄秋以及老刘等一干恶奴只听见有道怒火冲天的声音传来便看见从地牢外冲进了个人,且那人双眼好似冒着火焰,哪怕是这些年被称之为恶人的黄秋都在这眼神下颤抖不已。 老刘等人见说话那人竟是打算直接取了黄秋性命急忙扔下手中的魏练前去阻拦,他们这帮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家的爷死在这里,不然大家都不得好死。 可宋扶忆速度如何快,不过眨眼间黄秋那臃肿无比的身躯便重重瘫软落在地上,狠狠砸起灰尘,而宋扶忆飞掠过人直接到了魏练身边,他脱下外面的袍衫披在魏练肩上,双手扶住她的后背温声道:“宋扶忆来了。” 已经耗尽全身仅剩力气的魏练灿烂笑起,然后晕倒在了宋扶忆怀中,宋扶忆轻轻将他靠在地上,再次抬头看向前方老刘等人。 刚才黄秋倒地使得他们个个心中顿时万念俱灰,后面发现黄秋没死后便欣喜万分,老刘脚步往后深深踩着才推起了黄秋,这个时候的黄秋脸色煞白如同抹了最好的**,刚才他真的觉着他要死了,大难不死的他,指着宋扶忆厉声:“给我打死他,我要杀了他全家。” 老刘这些人却是不敢乱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不可能是眼前这神秘年轻人的对手,不过他们不打算做什么宋扶忆却不乐意放过他们。 刚才仅是弄倒黄秋不过是吸引这些人离开魏练身边,现在她就在自己一侧,现在定要尔等好看。 宋扶忆有种习惯,便是袖中随时随地都藏着柄不过巴掌长的匕首,很是精美,刻有雪莲花花纹,纹路清晰,这是老秦留给他的东西,这么多年从未用过,今日宋扶忆却打算给这雪莲见血。 身随心动,哪怕老刘等人有所警觉,可仍然被宋扶忆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便解决掉一人,鲜血**裸的出现在黄秋的眼中,这个时候他再望宋扶忆时眼中不仅有怒更有深深恐惧,眼前这人真的敢杀他! 黄秋跑了,只是他跑的时候仍然被宋扶忆在大腿上狠狠插了几刀,宋扶忆下手极重,这辈子黄秋别想再用右脚走路了。另外老刘几人便留下来用性命给他拖住宋扶忆,不得不说这这些人的确是忠心耿耿,直到最后只剩下老刘,其余七人都死了。 “你,你究竟是谁?”老刘也怕了,不过他注定不知道,因为他刚说完话便也死了。 做完这一切,宋扶忆不急着追上黄秋,按照宇文敬推测的黄秋性子,黄秋绝对会领着帮人回来找回场子,这个时候守株待兔便可以。 他走到关押宋夏的牢房,区区铁锁自然难不住这个人,将宋夏弄醒了过来,果真是天赋异禀,醒来的宋夏并没有气力虚弱的状况,宋扶忆让他等会看好魏练,不许任何人靠近。 “哥,我听你的,绝对保护好魏姐姐。” 半炷香时间而已,黄秋便气势汹汹的来了此处,而他这次搬来的救兵便是这把控着后巷的人,当然仅是个小头目,毕竟真正的那位主子来头大的不是区区幽州司马请得动。 这次后巷来的人多达三十,领头之人是个虎目中年汉子,只见他走出看向宋扶忆,再看看满地的尸首,他清楚眼前这人估计也不是善茬啊,否则怎看在后巷杀人。 “这位公子,不知什么来路?” 作了简单止血被人抬着过来的黄秋听这话顿时不爽了,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收拾这人,废设么话啊。 “忠哥,和他废什么话,打死我的人,那我就弄死他和他全家,你们都给我上。” 只是后巷的人不可能听黄秋的吩咐,而黄秋也察觉到了这点,顿时不满意,只是不敢发作,毕竟他听他老子说过得罪谁也别得罪后巷的人。 宋扶忆如同看客,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和他没有关系样,他从魏黎宋夏身边慢慢向前走,那忠哥眼神一凝,继续说道:“这位朋友,能否给后巷个面子,这次事是黄公子理亏,你也打死了他的手下,而且他也受了重伤,我看这件事就此为止如何?” 这忠哥打算息事宁人,因为他看不清宋扶忆的深浅,幽州虽不比盛京,可也是水深,再者这段时间上头吩咐下来不要有什么过火举动,他不可能为了个幽州司马的儿子就违背上头的话。 他这话倒是使得宋扶忆讶异了下,不是说后巷一向眼高手低瞧不起人的吗。怎么这个时候竟然会服软,不过他懒得去想,后巷不想过分惹事正合他意。 可是黄秋不干了,他大骂:“段忠,老子今天必须要弄死这家伙,弄死他。” 宋扶忆低头轻语:“段忠?等后面问问宇文这家伙在后巷的身份。” 名为段忠的忠哥冷冷扫了眼黄秋,心生厌恶,你TM算什么东西,真以为黄家和三当家有些关系你就可以对我们颐气指使,真惹了咱们直接弄死了你。 段忠不再管疯狗样喊叫的黄秋,盯着宋扶忆,说道:“朋友能否方便告知个名号,日后我后巷好回礼。” “宋扶忆” 最终,段忠放走了宋扶忆三人,黄秋呢,脱了出去让黄家的奴才抬着回府治伤,至于说事后黄秋老子问起怎么办?段忠可管不着,也认为区区个司马也不敢来问。 宋扶忆背上背着魏练,此刻的魏练气息已经平稳,脸色也逐渐好转,宋夏低着头在后面跟着,刚才宋扶忆狠狠骂了他顿,让他知道他们险些酿成大错了,特别是差点害死魏练,所以他有些难受。 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宇文敬看见宋扶忆出来急忙迎了上去,见宋扶忆满身是血,急忙道:“怎么回事?” 宋扶忆双手都托着魏练的身子所以只能摇头,说道:“没事,送我们回客栈吧。他们两个需要好好休息,另外接下来估计得想想怎么应对那位司马大人的怒气了。” “怎么回事?” “我把黄秋的右腿废了。可惜,当时是想要他命的,被挡了。” 宇文敬嘴巴大的足以塞下个鹅蛋,他呆呆看着稳稳背着魏练向前走的宋扶忆,这家伙怕是疯了吧。 第三十章街上恶霸 当宋扶忆宇文敬等人离开之后,后巷的段忠眯着眼走了出来,居然这里面还有着宇文家的手脚。 “来人,去给黄十海说声,就说弄断他儿子腿的是宇文家的宇文敬所指使,我倒要看看这位黄老肥有没有胆子得罪宇文家。” 随后段忠便隐入了后巷当中,再不理会今日之事。 而黄府中庭,朝廷从四品的幽州司马黄十海面前站着城中最好的郎中。 “黄司马,令郎右腿已经废了,下手之人极为懂得分寸,恕某无能为力。” 比黄秋还要胖上将近一圈的黄十海双手紧紧捏着,等到郎中被送出中庭时候他才猛然爆发,身前绣莲青花瓷茶壶连同茶水都砸落了地上,吓得侍候在旁的四名婢女脸色煞白。 “宇文敬,老子跟你没完。”黄十海咬牙切齿说道,“来人,去给老子查查那叫做宋扶忆的人是什么来头,竟敢在老子头上拉屎,老子弄死他。” 这个时候又从**来了个人,是黄府的管事,也是黄十海的心腹,只见这个老鼠眼的中年管事凑到黄十海身前,两眼扫了扫四个丫鬟,丫鬟们立刻将碎片收拾了起来。 之后管事说道:“老爷,这个时候可不好动手脚,毕竟宇文敬功劳太大,您动他刺史大人那也不好交差呐。依照奴才所想,咱们先等他宇文敬这阵势头过去了再下手不迟。至于那个什么宋扶忆,老爷您先找些局外人去试试深浅,如果他宇文敬不出头那就弄死。” 黄十海嗯了声,算是同意了。 有家客栈,宋扶忆和宋夏彻夜守在魏练屋里,只是宋夏这个时候已经在桌上趴着睡着了过去,宋扶忆就搬了张棉凳子坐在魏练床边,不时伸手拨开魏练散下的青丝。 看着魏练脸色逐渐红润宋扶忆的心才安宁了下来,他眼神温柔。 “你这丫头以后可不许这么胡闹了,不然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宋扶忆自言自语。突然,他俯身靠往床的内侧打算将铺盖拢好时候见魏练脸颊时不知怎么想的便主动靠了过去。 近了,一指距离。 “嗯……” 突然醒来的魏练吓得宋扶忆坐直了身躯,然后坐不住又立刻起身。 “宋夏,别睡了,看好你魏姐姐,我去弄些吃的来。” “哥,我也要。” 跨出屋子时候宋扶忆摸了摸脸,好烫。 作为客栈的大客户,宋扶忆让后厨现做些养胃温神的膳食,客栈老板自然不会不答应,宋扶忆吩咐好后没回去,反而出了客栈。 他这是脸皮太薄不好意思了。 刚出客栈没有几步他便买了好几样女孩子常用的胭脂,不过幽州这边的胭脂不算太好,宋扶忆听说盛京那边的胭脂才是天下一等一好。 随带买了两份葱油饼,宋夏有一份,一份他此刻正吃着,随后宋扶忆又买了炸团子自己吃,不过半里多长的街他便是吃了七八样吃食,满嘴留香。 “宇文离开之前让我暂且先留在城里,或许接下来我便会到幽州城这边做事。可现在已经树敌幽州司马,按照宇文说的,那黄十海必定不会放过我,要不我暂且不来这边?不过如果我不来的话,那留在邱县也没有意义,再者老秦生死不知,我只有尽快爬得越高,才能早追查到线索。” 边吃东西,边思考着的宋扶忆突然被左侧冲去的一个人撞了下,刚吃了口的大包子便掉在了地上,且被人踩烂。 而撞了他的那人此时却是逃之夭夭,消失在人来人往中,宋扶忆蹲了下去捡起包子,乱扔垃圾不好。 当他打算重新买份包子时候伸手去拿腰间钱袋时候却空空如也。 “撞我的是贼!” 宋扶忆顿时明了,这是着了最简单却也是最难以察觉的盗贼把戏了,他转身扫向左右,全无刚才那人踪影,其实他也不抱有希望,可谁曾想真的见着了撞了他的那青衣小贼。 小贼仍然玩着这种撞人的把戏,只是这次他刚得手打算脱身时候却惊觉肩上传来巨力,他回头看。 宋扶忆咧嘴笑道:“还我钱,不然打死你。” 小贼精明,知道眼前这人不是对手,所以就哭丧着个脸求饶。 “好汉饶命呐,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不过他这话可糊弄不了人,因为周围人都对他指手画脚。 “猴三儿,你娘四十好几时候就死了,哪来的八十老母。还有谁家姑娘肯嫁你,什么三岁儿,哄鬼呢。” 被人揭短的小贼恶语相向别人,只是宋扶忆手上力道加大了些后他顿时痛的不敢再瞎喊。 “这位爷,小的把钱都给你,绕过小的”说着猴三儿就将宋扶忆以及今儿他偷来的好钱袋全交了出来,心底流泪啊。 宋扶忆取回自己的钱袋,指着其他的高声:“各位谁掉了钱袋的,到这来取。” 不一会儿所有钱袋都回了自个主子那,猴三儿惨笑着:“爷,能放过小的了吧。” 宋扶忆摇头,示意猴三儿往后看,原来后面有着伙个个五大三粗都汉冲开人群往这边赶了过来,领头的是个浓眉坦胸的大哥,见着这人时候猴三儿立刻大喊:“大熊哥,救我啊,今儿的钱都被这臭小子抢了去,足足三十好几两啊。” “嗯?”宋扶忆哼了声,猴三儿只觉得肩膀要断了,直呼不要不要。 大熊是城西这边当之无愧的大哥,有个结拜哥哥在西城监门下的巡班房做班头,所以这些年成了西城恶霸,猴三儿这类人都得在他手下混,每年交些孝敬钱,西城这好些贩夫走卒每个月也得交点,不然不得安生。 听见宋扶忆竟然将该属于自己的钱弄走了,大熊十分不爽,再者他看宋扶忆眼生的很,不是幽州这边惹不起的人。 “小子,老子警告你,马上将老子的钱吐出来,否则老子今儿打断你双腿。” 周围百姓都担心眼前这个俊俏公子吃亏,低声让他交钱吧,这样能买平安。 不过宋扶忆仅是笑了笑,宇文敬临走前,介绍了个人给他认识,张钊,幽州西城监门,权利不大,不过刚好管着西城治安,所以他倒是不怕这什么大熊。 不过大熊他们不知道,见宋扶忆无动于衷,便觉着受了很大的侮辱,而猴三这个时候已经被宋扶忆松开,他跑到了大熊身边,一番添油加醋。 “小子,今儿你死定了,敢威胁你猴爷,猴爷要你的狗命。” 第三十一章剧情反转 猴三儿现在可谓是有了靠山威风得很,不过宋扶忆仍然一副淡定的神情倒是使得大熊不敢乱来。这么多年,大熊可不只是完全靠蛮干,不然早就被人收拾了去。 他拨开猴三儿,说道:“这位好汉面生得紧,不知在哪高就啊?” 宋扶忆伸出右手弹了弹肩上的灰,笑了声。 “无名小卒,比不得你这位大熊哥厉害。” 话虽如此说,可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却是十足的嘲讽,大熊眼神冷了下来,朝左右手下喊道:“上!” 围观的百姓立刻轰散开来,生怕被误伤了去,到时候就不知是该怎么哭了,毕竟这大熊从来都是个十足的恶霸,怎么可能管你好歹。 “慢着!” 他们这伙人才刚冲过来却听宋扶忆声大喊,不过这个时候大熊却是不打算听什么狗屁话的,只是宋扶忆不能让他停手却是有人能的。 有巡城的衙卒刚好路过此地便冲了过来,大喊:“通通给我住手。” 朝廷的人说话大熊自然不好反,所以唤回了自个手下,衙卒走了进来便看见泾渭分明的两方,又见另一方是大熊后便知这是怎么回事,毕竟他们都在巡班房做事,大熊什么德行都明白,不过谁让人家结拜哥哥是自家头头呢。 宋扶忆这时站出来说话:“衙卒大哥,大熊这伙人偷了在下的钱袋,幸亏某有些本事才将钱袋拿了回来,可现在这大熊竟是让在下交出去,不然就弄死我。请衙卒大哥主持公道啊!” 这几个衙卒昂首装作听不见,心想这年轻人竟是如此傻气,求人怎还站在那不动,活该受欺辱。 “几位,大熊今日办事,有什么得罪了几位的地方还请大度。”大熊说着便走近了几名衙卒,宋扶忆亲眼见到大熊递出了块估计得有一两的重的银子,那衙卒掂了掂,昂首阔步:“这里没什么事,走。” 将这所有看在眼里的宋扶忆只觉着胸膛憋着气。 四周百姓低语,只是无一人敢向前说话。 “真是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只是可怜了那后生啊。” 大熊越发得意,见到没,爷在这地头上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情。 而在此时,却是有拨人在街上闲逛着,偏偏他们的方向就是宋扶忆等人这里。 谢虎,幽州西城巡班房的班头,虽仅是个小吏,可在这西城街头却还是威风八面,毕竟这西城凡是开门做生意的或者是讨生活的百姓都归他管。 每年能有个七八十两银子,去年新纳了个才十七岁的小妾,夜夜快活啊,只是今天谢虎却是跟在个下颌有拇指长胡须的中年男子身后。 这男子身高近六尺,其貌不扬,不过神气十足,谢虎在旁边小心翼翼伺候着,又瞅了个机会笑脸盈盈道:“监门大人,属下在绣春楼安排了桌酒菜,待会儿还请大人赏脸,顺道属下也向大人报告下情况。” 前头西城监门张钊点了点头,这巡班房的班头还算上道,知道孝敬。 这行人共计八个,除去张钊谢虎外就是六个衙卒,衙卒前后各有三个,前头的开道,开道的衙卒突然见前面有伙人围着不知干什么,倒是谢虎眼尖瞅见了里面的大熊,他脸色微变,这家伙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惹事。 张钊作为多年的老狐狸,看谢虎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许多时候他也不理会,毕竟这是大家的生存之路,再者没了这些人他每年孝敬钱也要少了许多,不过不理会不代表他喜欢有人敢在他跟前闹事。 “谢虎,我不想看见本监门眼前有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你去解决掉。” 随后张钊便进了家茶铺当中,四名衙卒跟了上去,不停赔笑的谢虎这才带着另外两个衙卒冲进人群中,脸色很难看,大熊看见谢虎来了急忙笑问:“大哥,你怎么来了?这小子挡了咱们财路。” “啪!” 大熊被谢虎狠狠扇了一大巴掌,又见谢虎将大熊揪到嘴边阴狠地说道:“马上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别给我惹事,不然咱们两个都完蛋。” 大熊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谢虎的话他不敢不听,随即就要带着手下离开,只是宋扶忆却不答应了。 “怎么,这就打算夹着尾巴跑了?刚才不是很牛气吗?告诉你们,今天谁都别想走,某要将你们这群欺男霸女胡作非为之人统统抓了。” 谢虎看向宋扶忆,十分不高兴。 “你是什么人?我乃西城巡班房班头谢虎,如果你有任何冤屈,待会随本班头回去,定然还你个公道。” “大熊说你拦我财路,原本打算饶过你不过你既然不知好歹,待会把你弄回去让你生不如死。” 宋扶忆不知谢虎心里想法,他挺直胸膛,站得堂堂正正,以响亮的声音说道:“宋扶忆,邱县县尉。若你今日敢徇私舞弊,本县尉必定让你付出代价。” 谢虎一愣,竟是朝廷九品官,不过这邱县是哪?哦,对了,反贼邱年尧的故居。哼,若你是其他地方县尉我倒怕你几分,不过这邱县的县尉,谁敢给你宋扶忆撑腰,老子随便找位大人就将你办了。 “大胆邱县反贼宋扶忆,竟敢在城中闹事,来人,给我将其拿下。” 这帽子扣的好大,反贼! 宋扶忆真是失望透了,这幽州好像是从上到下都烂了个遍,病入膏肓再不治就真的彻底没救了。 谢虎身边两名衙卒快步上去拿下宋扶忆,大熊这伙人倒是欢喜得很,宋扶忆见到那个猴三儿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个时候异象又横生,西城监门张钊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人群外面,他额头冒着汗。茶铺离着这里不远,所以刚才宋扶忆高喊的声音传了过去,对于这个名字张钊现在可是万万不能忘的,因为这是宇文都尉交代下来好好照顾的人。 所以他走了过来,看见真是昨天见到的宋扶忆宋公子后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这真要是抓了宋公子,自己这监门位置大概也就坐到头了,以后估计也再没什么出路,宇文家收拾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就像踩死只蚂蚁样简单。 “谢虎,你个混蛋这是要害死老子我啊。”张钊心底狂骂不停,脚下丝毫不慢,几下就冲进了人群之中马上大喊:“立刻将宋公子放了,放了。” 宋扶忆重获自由,张钊站在了他的身前,点头哈腰的好像条狗,“宋公子,您没事吧?没伤到哪吧?” “多谢张监门关心,暂且没事。不过如果张监门再晚来一步宋某这小命估计就难保了,你的部下好威风,说我是反贼呢。” 张钊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谢虎随口胡诌的借口,狗杂种的谢虎,心底再次怒骂了谢虎,只是脸上依旧赔笑着:“宋公子怎么可能是反贼呢,绝对不是。这都是张钊管理不力,抱歉,十分抱歉。” 宋扶忆不说话,只是看向另一边的谢虎和大熊,这个时候的谢虎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响个不停,刚才监门大人在那姓宋的面前像条狗样求饶,而自己刚刚还说人家是反贼还想着弄死人家,顿时谢虎两腿就软了,他急忙跪在了地上:“宋公子,谢虎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宋公子原谅,原谅啊。” 大熊也是慌了,也急忙跪了下来,而他那帮手下也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老大的老大都跪了咱们这些小弟敢不跪吗?瞬时场面就诡异了下来,刚才气焰嚣张的大熊谢虎等人现在卑躬屈膝地不停求饶。 围着的人群这个时候都明白了,原来那个宋公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这下好了,大熊这帮人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更有人扑了出来呼喊。 “这位宋公子,大熊这伙人干了无数丧尽天良的事,请替我们做主啊。” “求宋公子为大家做主啊。” “张监门,你说说这怎么办?”宋扶忆微微笑起,可此时他的笑容在张钊看来更为恐怖,他急忙说道:“查,我立刻查。来啊,将大熊等人全都抓起押回衙门,还有巡班房谢虎也一并押回去。” “诸位乡民,本监门定将这伙人法办,还大家个公道,请大家放心。” 迎来大片欢呼声,谢虎万念俱灰被衙卒扣押,大熊同样如此,只是宋扶忆见猴三儿好像不在了,不过也没太多在意,不过是个小毛贼而愿意。 解决掉所有事情后,张钊仍然跟在宋扶忆身后不停请罪,宋扶忆实在不耐烦,说道:“张监门,宋扶忆仅是邱县的九品县尉,而你作为幽州西城监门可是八品官啊,这样对我阿谀奉承的也不怕别人说你张监门不要脸?” 张钊尴尬笑了笑,说:“不打紧,张钊脸皮厚。”话虽如此说,可心底却是骂,你这混蛋如果不是宇文都尉吩咐了,你以为我会这么屈辱的讨好你,真不知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傍上了宇文敬的大腿,我怎么就怎么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不过这话张钊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来,最后他将宋扶忆送回了有家客栈才肯回去,终于清静下来的宋扶忆摊开双手轻声说了几个字:“权利啊。” 魏练已经吃过东西正在床上躺着发呆,而宋扶忆本来给宋夏买的葱油饼已经弄丢了,所以他让宋夏先去吃东西换他来照顾魏练。魏练见宋扶忆进屋,便脸色泛红的说道:“对不起啊。” 宋扶忆走到床前,小心地按了按被子,暖声道:“下次不许这么胡闹了,你知道当时你有多危险吗?你知道你出事后我又是多担心你吗?” 魏练难得的低头认错,心底又有丝窃喜,这家伙真好。 “感觉头还晕吗?” “不晕了。对了,这事你没和我爹说吧?不许说啊,不然我爹肯定不会再让我在这边玩的。” “你啊,就知道玩。放心,没说,不过下次你要再胡闹我就亲自把你送回去。” “嗯,知道啦。呀,不许摸人家头。” 第三十二章秋宴风波 永安十八年入秋之际,至高无上的女帝下旨处死和革除了大批官员,同时朝堂百官敏锐察觉这批人中大多都为宋党派系。另外中书省主官谢阳宸卸任中书令,以白身奉命前往督造国子监,其旨意刚出,满朝震动。 一时间原本作为朝中第二大党的宋党立刻成为了丧家之犬,多方势力露出獠牙分食宋党,而作为宋党领袖的谢阳宸已然无力回天,最后若非尚书令曹安民请求女帝下旨止住了这股歪风宋党估计会彻底消失。 至此,宋党已经名存实亡,最起码在朝中再也无力发声,这场宋党突如其来的溃散使得所有人大吃一惊,不过真正知晓内幕的人都选择沉默不语,同时也有种兔死狐悲的感受,只是类似 随着宋党的突然衰败,庙堂之中腾出了许多空位,各家各派系都摩拳擦掌准备夺取这些位置,这永安十八年的秋天对于朝廷诸公可谓大收成。 而对已经逗留州城七八日的宋扶忆来说这些与他无关,得知女帝并未为难邱县族人之后松了口气,当下便打算先回邱县去,只是宇文敬突然派人前来告知,让他随同去赴个宴会,而且是非去不可。 宇文敬其实这个时候还在来州城的途中,大概还得有半个多时辰才能到绣春楼。不过担心误了时辰所以得到邀请的前一天他就吩咐了城中的宇文府家奴早点驾车前去迎接。 宋扶忆上了绣有宇文二字的马车,绣春楼就在西城,其实离着有家客栈不远,仅是隔着两条街,不过宇文敬为了表达重视仍然派了人来接。 绣春楼作为州城最为盛名的酒楼足足有着五层,乃是第一高楼,风格奢华,且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不过价格不便宜,哪怕是最为普通的一楼没有个两三两银子也不敢点菜,宋扶忆都咂舌。 汤朝寻常百姓,一年生活所需不过也才七八百文钱,而这绣春楼最便宜的菜寻常人家哪怕一年不吃不喝存下的钱也吃不起,真可谓奢侈无比了。 入楼,门口的小厮笑脸盈盈,这位爷身上穿的虽然一般,可无论是那气态还是步子都不像俗人,再者可是从宇文家的车马上下来的人物,这身份哪能差了,所以他好生招待着,生怕宋扶忆不满意。 宋扶忆递出随同宇文家家奴送来的请帖,说道:“领我去四楼。” “好勒,爷您请。” 这绣春楼一楼布置就已是花了大心思,红柱彩布大木窗,不仅明亮而且使得空间更加望着更为开阔,可以说绣春楼无愧幽州第一高楼的名号。 二楼三楼宋扶忆未仔细看,不过惊鸿一瞥也颇为惊叹,至于四楼入目只觉美轮美奂,无论是从布局还是饰品香料的选择都极为用心,而且照明的都是上等松香油中的杏耳。 坊间有一句子这样说:一滴杏耳三两三,家无千金难难难。 接连三个难,足以说明这绣春楼的财力如何雄厚,同时可知这有资格登上绣春楼四楼的人非富即贵,而且是那种大富大贵之人。 接引的小厮送宋扶忆到四楼入口后便不再继续往前了,不是不愿,而是这绣春楼上了四楼他们这种级别的小厮都没有资格招待,里面自然有更适合的人。 平常时候都没多少人的绣春楼四楼今日却是热闹非凡,宋扶忆跨入时候顿时香味扑鼻,其中亦掺杂着淡淡的酒味,内里传来高歌一曲,或是吟诗作对声音,也有着男女之间谈笑风生。 四楼入口接引的都是唇红齿白的婢女或者小子,才刚见宋扶忆进来便主动迎了上来,不过宋扶忆摆手让他们退下无需招待。 这四楼桌子大小不一,零零散散也有二十几桌了,另外桌子摆放呈现环状,总计四环,最内环仅有两张桌子八条椅子,只是现在里面还空着两个位置,接下来的分别是六,十,十二张桌椅。 这群人岁数大多在十七八到二十五六之间,衣裳华丽或典雅大方,反正没人差了,个个腰上佩玉,满目琳琅,望着听着便是种享受。 宋扶忆看了一圈没看见宇文敬便自己寻了个靠入口的这第四环最右边的角落待了下来,随口夹了块黄粒糕,味道的确不错,软糯清香却不粘牙,估计是取自黔州的乙等黄粒,仅次于贡品的甲等,酒也是上好的剑南春,难怪这绣春楼收费如此之贵了。 这个角落暂且无人,最近的几位都还离着宋扶忆五六步远,人家也玩得开心所以没注意宋扶忆的到来。 这倒是方便了宋扶忆吃吃喝喝,同时他也听了些这里面的人说着什么,最中间那伙人好像在玩行酒令,好不开心,不时有金句频出,只是难以入宋扶忆耳。 而更近些的,有相貌不俗的公子正说些体贴笑话同女孩子听,惹得那些个女子笑的花枝乱颤,好一副乐景啊。 这个时候四楼又来了个客人,看岁数二十左右,身材中等,长的副一字眉,笑呵呵的,见到宋扶忆这仅有一人后便朝这里走了过来,先打招呼道:“在下胡闵,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啊?” “宋扶忆” 胡闵摸了摸头,这名字好像没听过啊?不过在这角落里待着的估计和自己差不多,都是这里面混的最差的那种。 宋扶忆没有理会胡闵,自顾自吃着东西,不时看向入口那边,心想宇文怎么还不来。 胡闵却以为宋扶忆在这里面待的紧张,想早点出去,便拍了下宋扶忆肩膀笑道:“宋老弟别紧张,这秋宴虽说不小,可你我既然能进来,也不能太过妄自菲薄,安心吃喝便是。” 宋扶忆顿时明了这家伙是误会自己了,不过他也的懒得解释什么,倒是知道了今日这宴会叫做秋宴。 “不过按我说,这秋宴这位置安排的太不公平了,非得以才学武功来排位,不然**我也能入得第二梯队。” 宋扶忆笑了笑,这位次倒是排的巧妙,不过刚才听三环外有人说出“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样好句,而最内环却是说了个“撒盐空中差可拟”的糊涂话,说到底这位置估计最终还是得看权势来。 “宋老弟家中长辈在幽州做的什么官啊?我老爹是咱们幽州的司仓参军,从五品。” 这次宋扶忆倒是讶异了下,这一字眉老子竟然是一州参军,可为何会处于这秋宴最外环呢?要知道一州参军可仅在刺史别驾长史寥寥几人之下啊。 胡闵不笨,知道宋扶忆困惑什么,他倒是无所谓大方解释道:“我老爹和这伙人都不对付,我因为才学太丑,所以排挤到了这里,你呢?” “我”宋扶忆指了指自己,说:“我受朋友所邀而来,只是好像他现在还没到,所以就在这里待着。” 胡闵哦了声,也不细问,两个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话来。 只是事与愿违,有人来打搅,只见有五人三男两女朝两人这边而来,为首的那个趾高气昂,脸上有红疹,女的不算太丑。 这人来到宋扶忆胡闵面前,上下扫了眼,胡闵站出来直呼:“王厂,这里不欢迎你。”随即低声在宋扶忆耳边说:“这家伙叫王厂,他老子是司士从事,和我有仇,你赶紧走。” “呵,一字眉,这个时候还敢出来啊?告诉你,我爹已经得到了黄司马的青睐,到时候你爹那司仓参军位置就是我爹的了,到时候我要让你和你爹都来跪着求我。” 胡闵脸色大变,这次秋宴本就是打算前来寻求帮助,没曾想王厂老子竟然傍上了黄十海这个幽州司马,这如何是好。 “不过如果你们两个现在跪着喊我三声爷爷的话,说不定小爷心情大好就绕你和你老子的命。”王厂得意啊,身侧两女咯咯笑起来,真好玩,一字眉旁边那穿着寒酸的人估计还以为找了个好靠山呢,真是眼瞎。 “王厂,我身边这位和我无关,你让他走,你我的事再说如何?” “不行。” 这是要被人欺负了吗?宋扶忆摸了摸鼻子,真是不得安宁,不过胡闵这个时候仍然想着让自己脱身倒是使得他对胡闵好感增加不少。 只是这事,宋扶忆打算管管,谁让你王厂家跟了黄十海,宋扶忆确信那位幽州司马不会放过他的,毕竟自己打断了他儿子一条腿,所以,敌人的朋友那就是敌人。 “哼哼,我提醒你一下,动了我估计你老子都要后悔。”这个时候宋扶忆语气冷了下来,这么个小人物,宇文应该搞得定吧。 几人都愣了下,这家伙竟敢这么嚣张。王厂脸都绿了,这脸生的小子竟敢让自己在好友和女人面前出丑,都该死。 “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但现在立刻给我跪下磕头,否则我不敢保证你能活过今晚。” 一旁胡闵都愣了,这家伙疯了吧,竟挑衅王厂,人家刚都说了傍上黄司马这条大树了,不过他转念想莫非这宋老弟真是有大背景之人? 胡闵顿时脑袋便活泛起来了,或许这家伙可以解除自家的困境。 这边的闹剧逐渐大起来最终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不是一字眉和王厂吗?这两家仇恨深的很,难怪闹起来。” “嗯,不过我听说王厂老子跟了黄司马,估计胡家要倒霉了。” “哎,不对,你看好像是王厂和那个旁边的人闹起来?” “这人脸生的紧,不过模样着实生的不耐,如果身份不差的话本姑娘便去试试看能不能拿下。” 位于中央两桌的六人四男两女都侧目而来,这秋宴可是幽州年轻一代难得的聚会,谁敢这么放肆在里面闹事。 特别其中某位身穿淡紫留仙裙的妙龄女子皱了眉,这幕让坐他对面的蓝袍男子看在眼底,他站起身朝惹事的那伙人走去,周围人皆是让开,不敢阻挠了这位幽州长史的儿子长弓陵。 长弓陵来了,王厂不敢说话了。 这伙惹了自己心仪女孩不高兴的人再无资格在这里,所以棱角分明的长弓陵冷冰冰地说道:“你们三个是自己滚呢还是本公子将你们抬出去。” 第三十三章最终结果 胡闵这个时候急忙拉过宋扶忆低声道:“他是咱们幽州长史的公子长弓陵,也是白马书院的龙台副院长的关门弟子,你我惹不起。你别犯浑啊,咱们走。” 只是宋扶忆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犯起浑来特别的犟,谁说都不好使,特别是长弓陵这般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觉着很是不舒服,我连幽州司马的公子腿都打断了,同样也敢弄你。 倒是刚才主动挑起事端的王厂等五人满脸惊恐,怎的惹来这位大公子出来了啊。 “长弓公子,我等这就滚,立刻滚。”王厂根本不敢发句狠话便自行走了,这幕落在其他人眼里纷纷觉着这家伙真是差劲。 在场的哪位家里不是有钱有势的,虽说比不得长弓陵,可也不差太多,这般如同做狗的姿态反正他们是做不出来。 “这王厂和他老爹一样,都是条得势就狂吠的疯狗,这样的人不值得交。” “不错,倒是和胡闵的那个陌生人有些骨气。” “哼,什么骨气,我看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得罪长弓公子,真是不知死活。” 外人言言语语扰乱不了宋扶忆的心绪,而长弓陵更是淡定得很,王厂的表现他很满意,只是另外两人他不喜欢,因为这俩人不听话。 长弓陵不咸不淡说:“胡闵,你如今自身难保,不在家里和你老子商量下怎么度过难关竟跑来这秋宴上胡闹,莫非真是狼心狗肺?也对,幽州一字眉,无才无德,说是狗也不为过。” 胡闵脸色难看,这长弓陵好毒的嘴,可他并无勇气反抗,不过宋扶忆看不过去顶嘴了,说道:“这里怎么有条疯狗胡乱咬人啊。” “你小子不想活了,竟敢骂长弓公子为狗。” “呵,我何曾点名道姓?我看分明是你骂人家为狗嘛。” 长弓陵这个时候眼神已经不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些生气了,宴会此刻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筷子朝着这边看来。 “你成功激怒我了,我将让你付出代价。”长弓陵满腔怒气,若非这里有心仪女子他担心失态必定直接动手了。 “说的再多威胁话又如何?有本事来打我。“宋扶忆不屑的说道:“只是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输的一塌糊涂。”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这不知来历的家伙胆子竟是如此大,胡闵都被狠狠吓了一跳,你面前的可是长史家的公子啊,哪怕宋兄你来历不凡可这里终究是幽州地界,强龙不压地头蛇。 而处于最内环两张桌上的有四个人倒是个个都有些好玩的表情看向这边,长弓陵这家伙素来高傲,很少瞧得起人,如今这样被人小觑会如何做呢? 而那位被长弓陵喜欢的女子刚才仅是低头不语,听见这话时候才看向这边,身子轻微颤抖了丝。她见到那边那并不身着华裳的陌生年轻男子模样真可谓令女子喜欢,且气质阳刚。可惜,自己不喜欢。 作为幽州刺史长女的常元春年芳十六,已是出落挑人,面如桃花,肤如凝脂且皙白,身段风流,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而最为盛名的便是棋术,可谓超绝,与当代棋道宗师的白马书院院长孔越琮对弈仅是输了两子,有着幽州第一才女的别称。 不过这位却也是出了名的难以接触,性情冷淡,寡言少语,与人交流真可以说是惜字如金,不过正因为如此常元春成了幽州所有还未娶亲的男子最为渴望得到的女子,其中便属幽州长史长弓陵最为热情。 眼见当下闹剧,常元春站起身朝外走去,在不远处站着守候的常府丫鬟急忙跟了上去,常元春离开之前特意走到了闹剧这边,宋扶忆初见也吃惊于这女子的盛世容颜,如圣洁雪莲的气质更是令人跃跃欲试,只是宋扶忆注意到女子那瞳孔好似有些不对。 而长弓陵见常元春来,顿时收敛起了所有脸色,仅剩下温文尔雅的姿态,轻声说道:“元春,我马上处理好事情回去陪你。” 不料常元春直接冷冰冰说道:“不必了,这秋宴已然彻底变味,早知如此我何必浪费时间来此。另外,长弓陵,你下次若是敢叫我元春我让你后悔。” 说完常元春便离开了,长弓陵直到她消失在走廊才回过神来,他不敢去挽留,因为他知晓常元春性格,若是真去估计使得她更生气。只是刚才那番话深深刺激到了他,长弓陵将这一切都归于宋扶忆等人惹的祸。 “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惨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长弓陵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疯狂了,好不容易趁着秋宴请来了常元春以为能拉近些关系,现在全都毁了。 胡闵这个时候绝望了,倒是宋扶忆在思考着,“宇文你再不来那我就估计又得打断个人的腿了。” 估计是天意,宋扶忆刚想到宇文敬从楼梯口便上来一人,身材修长挺拔,目光有神,身着雪白袍衫,气质如风雪,这人正是姗姗来迟的宇文敬。 刚刚赶到绣春楼的宇文敬在楼下遇见了常元春,不过常元春没搭理他,他也懒得理会是谁惹得这位千金大小姐生气了。不过他没想到刚上来便看见长弓陵和宋扶忆气拔弩张的对峙着,以为长弓陵仗势欺人宇文敬大步走到宋扶忆身边。 问道:“长弓陵,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着宇文敬的到来,事情变得有趣起来,楼上的人不说全部至少有超过一半认识宇文敬的,知道这位不仅家族在盛京势大,在幽州这边也不小,掌管西大营的镇幽大将军便是其叔叔,可以说身份比起长弓陵也要高上不少。 按照现在情形来看,那个与长弓陵起冲突的年轻人与宇文敬认识,且关系不差,如果最后演变成宇文敬和长弓陵的对峙那就更好玩了,这等若于幽州驻军和地方官员派系的争斗啊。 长弓陵脸色像猪肝,这人竟然和宇文敬认识,不过这又如何,我长弓陵从来就和你宇文敬不对付,你的人敢让我在元春面前丢了面子,怎么也要给个交代。 同时宋扶忆也小声和宇文敬说了这期间的缘由,听完之后宇文敬哭笑不得,叹息宋扶忆可真是能惹事,这么快就又得罪了位从事公子,长史公子。不过一想到宋扶忆连黄秋腿都敢打断也就不觉为奇了,再者这件事的确是王厂挑起,长弓陵也是仗势欺人而已。 所以,他说道:“长弓陵,事情来龙去脉我已经知晓,错不在我这位朋友,如果你咄咄逼人,那我宇文敬都接下,只是不知到时候你能不能玩得起。” 长弓陵双拳捏得死死的,想到这次幽州动荡宇文敬立下的功劳,此时与其争锋相对实在不理智,所以最后他甩袖而走,他感觉现在他就是个笑话,临走前他盯着宋扶忆,那里面的恨意让得宋扶忆都有些讶异。 常元春离开了,长弓陵也走了,又经历了刚才这样波闹剧,在场大多数人都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趣,虽然宇文敬这个比之长弓陵身份还要高贵些的个年轻将军在,不过在场大多都是文官体系的后代,不愿与宇文敬过多纠缠所以纷纷告辞。 不过临行前都是前来拜访了宇文敬等人几句,期间宇文敬也介绍了宋扶忆给予在场大多数人认识,大家也牢牢记住了这个宋扶忆,毕竟敢和长弓陵对着干且平静无波乃真俊杰。 期间有个小插曲,最内环剩下的唯一个女子特意邀请宋扶忆和宇文敬参加三日后于胖湖举行的诗文会,宋扶忆原想拒绝,不过被宇文敬先一步答应了。 而胡闵这个时候觉着像是从鬼门走了一遭,的确是太刺激了,而且他也得到了参加三日后诗文会的邀请。他知道这是人家看在宇文敬面子上,所以借着这个机会他便厚脸皮请宇文敬帮帮他老子,宇文敬知道刚才胡闵都是极力维护宋扶忆所以大方应允了,只是他所能保证的之后胡闵家安好,至于其老子司仓参军位置他不曾给予保证,不过这也让胡闵十分感激了。 胡闵离开后,宋扶忆和宇文敬再单独开了间雅间饮酒吃饭闲聊,不过这次宇文敬派人去将魏练宋夏都喊了过来,后来四人在绣春楼大快朵颐起来,按照宋扶忆猜测,估计是吃了差不多三百多两银子。 这让宋扶忆郁闷不已,如今县尉的官职月奉不过三两,再加上从邱家获取的好处,总共身家加起来才不过两百多两,都不够在绣春楼四楼吃顿好酒好菜,而宇文敬顿顿吃都没事。 期间宋扶忆也获知了宇文敬替他从此次昭县之功中争取来的利益。宇文敬说道:“幽州司法员外郎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继任,本来这位置我们不打算争,因为上面有参军,从事压着我们得到了也没多大用。不过对于当下的你来说我想这从六品的司法员外郎最为适合,再高你虽有能力可难以服众,再者你一下提升三品已是破格提拔,再多怕引来非议。不过如果将昭县你的功劳公布,估计做个五品司法参军也没问题。” 宋扶忆喝了口剑南春润喉,说道:“别,就这个司法员外郎的位置挺好,真让我去做那什么司法参军估计能把我脑袋炸了,暂且稳稳。” “我也是这样想的。若是遇见什么问题你可去我城中的府上寻找管家帮忙,如果都不行你直接派人去西大营赵我,带着当初我给你的那块羽令就可畅通。” “好,宇文兄,谢了!” “我既当你宋扶忆为朋友,那你也不必如此见外,帮朋友理所应当,喝酒。” “哈哈,是扶忆矫情了,喝酒。” 魏练在旁边大声喊着:“你们两个不许只顾着自己,我也要喝。”宋夏拉了她的袖口,魏练豪气再喊:“宋夏你还是个孩子,不能喝酒。” 余下两人皆是开怀大笑,这疯丫头! 这场四人之间的聚会持续到了夜晚,期间欢声笑语,宇文敬见多识广,说了许多暖场笑话,逗得魏练每次都捧腹大笑,宋夏听不太懂也跟着笑,而宋扶忆借着酒意作诗。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秋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魏练跳浑脱舞,满座皆惊叹。 宋夏最有趣,苦吃傻笑。 这晚宋扶忆宇文敬两人都喝的酩酊大醉,最后宇文敬被家里的车驾接了回去,而宋扶忆是被宋夏背着回去的,魏练才喝了小半杯可也有些醉意,在前面疯疯癫癫走着。 第三十四章胖湖之约 秋宴后,宋扶忆这个名字于州城之中传播盛广,毕竟这个敢和长史公子长弓陵对着干的人可不多,幽州大佬很快便知道了宋扶忆的身份。 邱县的九品县尉,曾经现身昭县,后来和宇文敬相识,至于更详细的他们也不清楚,毕竟昭县之事大多都是被隐瞒了下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对宋扶忆的兴趣,毕竟真正上层人物都知道了,这次本对司法员外郎这个位置不感兴趣的宇文家竟然将其占了去,有人已经猜测估计那位置便是宇文敬替这个名叫宋扶忆的人争取的。 另外如幽州长史,幽州司马以及六曹官吏这等人物对于宋扶忆的来历了解的更为深刻,知晓其原本是平节县的戴罪之人,后来得到奉县牧守魏黎帮助洗脱了罪名,后又被魏黎任命为邱县县尉,只是他们也不知晓为何宋扶忆能与宇文敬认识,再者宋扶忆一个邱县县尉去昭县作甚? 各位大佬仅是疑惑了下,接着也就忽视了去,毕竟区区个司法员外郎入不得他们眼,只是官场中人不理会,年青一代的人如长弓陵却是恨不得将宋扶忆碎尸万段,皆是因为他认为宋扶忆破坏了他对常元春的计划。 三日时间转瞬而逝,宋扶忆应邀参加胖湖诗文会日子已经到了,这次他独行并未带着魏练宋夏两人,因为担心这两个家伙到时候惹麻烦。 宇文敬特意来接宋扶忆,随后两人又遇见了专门守在西门的胡闵,胖湖在城外三里处,从西门出发最为近便,所以胡闵特意在此等候,当看见宇文家马车驶来时候他急忙拦住然后朝车上宇文敬宋扶忆道谢,这几日胡家危机几乎已经解除,所以胡闵心情大好。 胡闵骑马而来,不过马术不怎么的,另他与宋扶忆两人乘车马相比颇为寒酸了些,不过懒得计较这些,胡闵自觉在前开路。 守卫城门的卫士见宇文家的车子自然不敢阻拦,轻易出了城门,路道两旁栽种有大量沙树,常年青绿,所以哪怕已经入秋却仍然绿意盎然。 车厢足以容纳七八个人,仅坐下宋扶忆和宇文敬两人自然显得宽广,车顶悬有文佩,两人各自捧着本诗集,先温习一遍。只是宋扶忆有些偷懒,常常呼吸着熏香炉蒸出的清香,焚的香乃是栈香,乃是幽州权贵极为喜爱的香料,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这东西几乎是难以见到。 “扶忆,我知你诗文不俗,可这次胖湖之行,你也该准备准备,到时一鸣惊人最好。”宇文敬见宋扶忆无心看书而在车里发呆便出声说话。 宋扶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孔先生《论》中有‘垂老投僧,临时抱佛’一说。我的理解便是,只有不自信者才临时抱佛脚,而我心怀万千,何惧之?” 宇文敬抚头不语,这家伙真是说的好多歪理。 三里地,以车马脚力不过是一炷香多些的时间而已,此时胖湖之上已是聚集了各路才子佳人。 话说两百年前,大汤延续了前朝女子不得抛头露面律法,若远行须有丈夫,父辈或兄长陪同才可,虽然这律法废除已经超两百年,可伏安二十年之前,女子不得入学,不得在外人面露肌肤仍然是约束着大汤女子。 自女帝执掌朝政,大汤越发开放,女子可与男儿一样入学,衣着不再那么多束缚,所以当下胖湖之上,形形**女子各有姿态,服装各异,且大胆奔放。 当宋扶忆近看胖湖时候,见有女子竟是酥胸半露,大家也并已习以为常,足以说明大汤如今国风之开明。 这胖湖形状如同一位身形肥美的女子侧卧,而诗文会所在地点便是处于腰段中央,上下景色皆是美不胜收。 有飞鸟低飞,鱼儿游曳,四面环山皆有倒影仿佛女子衣裳,湖边柳树虽已无柳条,可枯黄之叶飘落于湖上引得一片金黄,令人大饱眼福。 湖中修有三座大亭,名字取单字,为静,老,灵。彼此之间以互有通路,亭中有美人书生,各个风骚。参与诗文会之人以亭子划分成了三拨,三者之间以诗文对弈,由在场所有人点评,拔得头筹的人将得到白马书院珍藏的八百年前著作《耳东传》以及获得下次诗文会的题目选择,比如这次的命题便由上任魁首选为湖。 对于幽州各大世家以及官宦之后来说,如此盛会不仅可以结交各大势力的后代,而且能让他们获取更多的利益。而对于苦读书生来说,若是能够在此成名,便是很大程度的增加入仕机会,将得到更多的栽培。 前几日的秋宴与这诗文会比起来,不过小巫见大巫。因为秋宴不过局限在州城,而诗文会却是幽州各地的才子佳人到此,当下足足有着八百人于胖湖,不过能够登上湖中亭子的仅是九十人,各三十,其余人可以选择支持者。 宋扶忆,宇文敬和胡闵登上了静亭,而当日邀请了三人的那名女子面带微笑前来迎接,宋扶忆已知道这位二十有五的女子乃是幽州世家秦家的女子,名叫秦莲儿。 而她正是三年前诗文会的魁首,秦莲儿今日头发梳成盘桓髻,浅色着装,抹胸襦裙,小脸上描了俏丽柳叶眉,点了唇脂,配饰简约使其望着落落大方,只听她声音温和笑道:“莲儿见过宇文公子,宋公子,胡公子。” 三人各自回礼便落座下来,这静亭中至此三十人已满,有桌盛着点心,无酒仅有茶,乃是上好的碧螺春。亭中男女各半,都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宋扶忆,毕竟在场人大家不说熟悉至少也都见过一面两面,只有这个宋公子实在不知道什么来路。 看见大家眼中疑惑,秦莲儿解释道:“这位宋公子名叫宋扶忆,富有才气,曾作诗句:有朝一日龙得水,必令沧江水倒流。莲儿听着都觉的宋公子绝非常人。” 满座人小心低语,原来这就是这几天风头正盛的宋扶忆啊,作的诗句倒真是骄傲,听见人家这样夸自己,宋扶忆都偷偷脸红了,真不好意思。 随后秦莲儿又介绍了些人给宋扶忆认识,不过他都没记住几个,唯一记住的就是静亭上多数都是各个大家族的杰出子弟。而对面两座亭子,老亭之中大多都是白马书院的学生,这些人家世同样不俗,以长弓陵为首,其余还有宋青书,赵高,张巧儿等颇有才气的人作伴。 而灵亭多数都是寒门学子或是不得志,名气不大的世家子弟,其中数来自宝玉县的薛佳凝和钱志两人才学最盛,便是秦莲儿都称赞那薛佳凝诗文有灵气。 当辰时刚过,巳时来临之际,这场独属于幽州上下的年轻一代诗文会正式开始。 第三十五章刻意针对 “你们两个家伙,真是半点不让人省心啊。”宋扶忆指着亭子外人群中突然出现的魏练和宋夏无奈说道,这两个家伙最后还是跟了上来,以宋夏的个子在人群中完全是鹤立鸡群,想看不见都不可能,而魏练穿着宋扶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身衣裳,十分动人可爱。 宋夏估计是看见了宋扶忆在静亭上了,指着这边大喊,宋扶忆听不太清楚,秦莲儿顺着宋扶忆眼光看去看见了那如同蛮神的孩子以及出类拔萃的魏练,她说道:“既然是宋公子的朋友,那莲儿今日便破例将他们都喊上来。” 这话使得周围人都不约而同看了过来,怎么回事,素来注重亭中三十人规矩的秦大小姐怎么会这样?几乎所有眼睛都投在了宋扶忆身上,莫非这姓宋的被秦莲儿相中了?不过也不对,这些年秦莲儿可未曾婚嫁便是等那人,怎么可能移情别恋。 宋扶忆未注意这些人的目光,听见秦莲儿这样说他便先出了静亭去接魏练和宋夏过来,两人显然很兴奋,特别是魏练,这丫头素来不安分,这里这么热闹更是令她觉着有趣。 不过现在宋扶忆左手宋夏右手魏练的牵着两人走了进来,亭中的男女这才注意到来的当中魏练气质出众,有种令人愉悦的灵动,至于模样倒是和在场大多女子差不多,但偏偏因为她性格中的可爱机灵劲使得大家都默认了她的到来。 至于宋夏,大家只能说太高了! 小插曲结束,宋扶忆紧紧攥着魏练的手站着,怕她不小心落水,宋夏水性很好不用担心。秦莲儿微微偏头将这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突然轻笑起来,站在她旁边的宇文敬奇怪:“秦姐姐,你笑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 按照传统,这诗文会开篇第一首须由上次夺魁之人说,所以胖湖所有的目光此时都是朝秦莲儿看来。老亭上长弓陵原本平静的脸色在看见宋扶忆时候顿时冷了下来,他周围同学察觉不对劲,沿着目光扫去立刻明了那人应该就是惹得长弓陵生气的宋扶忆。 秦莲儿从人群中脱离出来,此刻的她大方得体,姿态有种成熟美,只听她轻轻念道:“秋叶千枝复万枝,白风掩映旭车迟。忆君心似沧江水,日夜奔流无歇时。” 宋扶忆抬头望,漫天秋叶由风吹落,而在秋黄落叶中有白风鸟掠过,这个时节刚好它从遥远的西北飞临此处,将前往南海渡过漫长冬季,而清晨的路上未曾再有车马,有人失落,思念你的心永远永远。 秦莲儿,一首愁相思,等待良人归! “世间多痴情,可怜眼前人。”宋扶忆轻声念,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秦莲儿诗中的失落悲伤,可偏偏她看似与旁人并无两样,此番寻常最伤心啊。 “诸位,今日莲儿不再作诗了。”秦莲儿说罢便退入亭中人群,宋扶忆分明看见她的眸中有泪光。 诗自然是好诗,赢得当下极大喝彩,不过大家知晓秦莲儿可能心情不佳,所以连忙继续接了下去。 诗文会,自然是作诗说文。不得不说,老亭中的诸多白马书院学子可谓学识丰富,诗作虽不算经典之作,可已是极其出彩,如那宋青书便作的首凌云之作,其中两句:“金戈铁马入梦来,唤我布甲征战去。” 这两句便是宇文敬都颇为喜欢,幽州虽远离边关,可学子仍有满腔热血。 而后又属灵亭中薛佳凝所作《唤郎归》最值得,当时连秦莲儿都侧目,悲伤更悲。 至于静亭这边除了开篇秦莲儿愁相思之后便再无太过出彩诗作,倒是后面轮老亭越发夺目,长弓陵作了《美人》,极其简单的藏头诗,可偏偏意境绝美,让得人更为清楚她爱慕常元春的心思。 当再次轮到灵亭时候,钱志此人一发惊人,一首长诗《颂世》,足足五十六字,辞藻华丽,歌颂了当今至尊以及这盛世。这次灵亭可谓大出风头了,不仅有了薛佳凝这个不过才十四岁便文采出众的女子,又出了个钱志这般顿时博取盛名的寒门学子。 只是宋扶忆对这《颂世》评价不高,太过势利了些。 “宇文,等结束后你帮我找到那个人”宋扶忆说道,同时指向灵亭中站在第三排,衣裳洗的灰白且尚有好几个补丁的一位年轻男子,看样子估计是吃不饱饭的那种,所以有些消瘦,但眼神坚毅且有光,更为重要的是此人竟然是极其罕见的重瞳,刚才此人曾有所说:“许得人间千秋载,皆因百姓兴天子。” 此番言论才刚出便泯然消失,可偏偏宋扶忆便牢牢记住了这人这诗,宇文敬嗯了声表示答应。 随着时间的消逝,诗文会已经接近尾声,而此刻已是黄昏时刻,落霞于天空绽放,秋风习习吹拂着湖水,局势大都由老亭的人占优。灵亭虽有薛佳凝钱志两人,可孤掌难鸣,难以太过出彩,至静亭这边仅是平平,大家都猜测今日诗文会头筹估计该是老亭中的人夺去。 长弓陵和宋青书在内的几人胸有成竹,这次书院拿出八百年前曾子著作《耳东传》他们是势在必得,再者这幽州学子无不以白马书院学生为荣,上次输了诗文会大家可都十分不甘心,今年势必要夺回来。 “长弓师兄,静亭此刻已经后继无力,你我再来次估计就得全丢盔卸甲。” 长弓陵点头笑了笑,这胜利在握啊,不过他突然记起那个宋扶忆来,当下顿时心生一计,他走了出去,朝静亭这边喊道:“静亭此时可还敢迎战?不过滥竽充数可不行。如果实在找不出人来,便可弃权。” 静亭中人都有些气愤,可偏偏又无能为力,这次大家的确是都尽力了,奈何老亭那边的人太厉害,作不赢。 这个时候长弓陵声音再响起:“宋扶忆,你既敢说出有朝一日龙得水,必令沧江水倒流这等狂言,想必也有些才学。怎么,今日这番场合却是不打算表现表现吗?今日你若成名,可比你依附个什么宇文武夫要更有用。” “或者说你就只是宇文家的狗奴才,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如果真是这样,我想在场诸位也不愿意这种人在我等这种盛会中出现,该如何?” 长弓陵旁边人附和大声喊:“滚出去!” 老亭中人,过半齐声如此呼喊,宇文敬脸色难看,宋夏不知什么情况仍然吃着东西。魏练特别的生气,若非宋扶忆紧紧攥着她的手估计她得冲过去狠狠揍那帮人,秦莲儿这样好脾气的女子都觉着长弓陵有些过了。 第三十六章诗惊鬼神 长弓陵携大势而来,步步紧逼,越发咄咄逼人。静亭中人哪怕当前与宋扶忆并无多少关系,可长弓陵这番言语无异于连同静亭一起说了,如今宋扶忆与他等与有荣焉,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宋扶忆身上,这位该如何应对? “宋扶忆,既然他自取其辱,那你便作出首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作来。”魏练双手拉起宋扶忆,盯着他,她知道宋扶忆才学不凡,连她爹都赞誉有加,当下对方如此侮辱人的话都说出来了,必须反击回去! 其余人皆是如此心态,宇文敬比之魏练对宋扶忆的学识深浅了解得多,所以他更加期待宋扶忆将会作出何等诗作,自开始出场说过那愁相思后一直沉默的秦莲儿此时也走到宋扶忆面前,虽未曾开口但也是希望他能好好灭灭老亭的威风。 宋扶忆昂首,看向老亭,说道:“长弓陵,你便是这般恨我?” 老亭上的长弓陵嗤笑不已,便是恨你入骨,他说道:“呵呵,你宋扶忆区区贱民有何值得我恨?不过是看不惯你这条趋炎附势之犬玷污了静亭。” 满座哗然,不仅三亭上听客便是胖湖边上的其余人都觉着今日这个素来有雅名的长弓陵戾气太重,灵亭上钱志向两边互看了眼,心中冷笑,想那宋扶忆太不自量力了些。而薛佳凝目露不喜,希望宋扶忆将此人狠狠击退。 作为风波主角的宋扶忆听闻之后,无动于衷,区区言语怎能扰乱他的心。不过他看着长弓陵的表情有些怜悯,既然你这家伙如此犯贱,那我便好好教训你。正好,我华夏五千年积攒的绚烂文明也该在这异世大地上绽放无比炫耀之光。 “诸位,既然长弓陵如此气势凌人,那宋扶忆今日便让他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胖湖数百人屏气凝神,曾经不认识宋扶忆的人也无比期待。 当下仅剩宋扶忆的朗朗声:“此作名唤《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仅出四句,天地间便响起所有人急促的心跳声,这二十字所展现的气势之磅礴实属罕见,仿佛中大家看见了边塞的雄伟壮阔景象。宇文敬满脸兴奋,以长弓陵为主的几人则个个不安,仅是这二十字便可足以比下刚才老亭所有诗作,可显然宋扶忆仍然未完。 “汤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秦莲儿顿时泪流满面,低声呜咽,这两句尤其最后那‘不见有人还’**裸地击溃了她前一直存在的躯壳,如薛佳凝等人哪怕并未有感同身受,可也心生悲凉。魏练抓着宋扶忆的手更加紧了几分。 宋扶忆眼神一直眺望北方,沉浸其中,他继续念道:“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诗落惊鬼神,人群先是极其宁静随之又是数不尽的欢呼,亭外亭上皆是如此,更是在静亭中人先带头高呼宋扶忆之后数百人齐声大喊。幽州崇文,对于宋扶忆这作出如此惊世之作的人从来不吝啬赞美。 与静亭中人欢呼雀跃不同,老亭的人却是垂头丧气,长弓陵脸庞狰狞,他恨与狂。 “不可能,不可能,这家伙怎么能作出这样的诗。一定是从什么地方摘抄,一定是这样。我不服,不服。” 他周围人抓住了他,作为白马书院数位出众的学生,他们博览群书,从未听过见过有着这么首《关山月》出现过,所以只有个可能这诗是宋扶忆亲作。 可无论他信不信,当《关山月》一出之后,人们知晓这次的诗文会拔得头筹者非宋扶忆莫属,宋扶忆回头看了眼宇文敬,宇文敬朝他伸着大拇指,宋夏听见有人喊宋扶忆名字此时也跟着大声喊呢。 “练儿,这首《关山月》如何?”宋扶忆理所当然的抱住了魏练,头靠在魏练肩上温声细语问道,魏练虽平常大大咧咧可这个时候这好多人呢,所以她急忙推开了宋扶忆,说了句:“马马虎虎”。 秦莲儿走了过来,笑道:“宋公子果真拥有惊世之才,莲儿庆幸三年前宋公子不在,否则那次诗文会莲儿该是绿叶了。” 宋扶忆回道:“秦姑娘这话真是折煞我了,宋扶忆自知才疏学浅。这《关山月》灵感也是从刚才秦姑娘的《愁相思》而来,足以证明秦姑娘实乃当之无愧的魁首。” 这番客套话秦莲儿收下了,随后她朝在场众人讲了几句歉意的话便先行告辞。今日她愁绪太深,怕再待下去真控制不住,临行前宋扶忆向秦莲儿说了句:“愿秦姑娘良人早归。” 秦莲儿下湖离去,静亭中人不约而同将宋扶忆当成了主事人,半炷香之后,此次大会结束,所有人公认拔得头筹者——宋扶忆,其作《关山月》。 欢呼声一片接一片,这次的宋扶忆可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来此的超过三分之一都是家世不凡的人,于幽州都是名门望族,经此诗文会宋扶忆这个名字将会首次出现在幽州视野。 宇文敬由衷为宋扶忆高兴,幽州文官势大,宋扶忆今日得此文名以后在幽州仕途将会轻松不少。 老亭的长弓陵宋青书等人悄悄离去,这次他们白马书院的几人不仅未能夺回头筹,甚至输的更惨,特别是前面时候长弓陵说了那么多恶意的话使得他们更加如同跳梁小丑。 而灵亭中人大多都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此次灵亭因为有着薛佳凝和钱志两人总的来说也算大放异彩,人们相信出身平平的钱志估计很快就能得到伯乐赏识。凡是此次冒过头的寒门学子大多都能获得世家中人的扶持,人才是各个世家都需要的,再者毕竟谁也说不准这些人当中是否会出个可以出入凤凰宫的人呢。 盛会结束,宋扶忆赚的盆满钵满,名利双收。其余人也都各有收获,离去前许多人都前来和宋扶忆打招呼,表达了善意,哪怕是那些世家贵子都彬彬有礼,宋扶忆也耐着性子和这些人客套。 等人群都走差不多完之后宇文敬派出前往灵亭的人回来了,宇文敬和宋扶忆说道:“那人名叫桑守,来自下秦县。他拒绝了我们的请求,据当时站在他身边的人讲,这个人很内向,几乎不和旁人交流。哦对了,听有个和他同乡人讲桑守今年已经二十七岁,参加了七次解试都没考上,而且下秦县的学院都拒绝收他。” 宋扶忆讶异说道:“竟然已经二十七了,看着不像。不过既然接连七次解试都没中,估计也很难出头了。” 大汤如今实行科考,考生来源分为生徒和乡贡,其中生徒来源为京师以及州县书院学子,且各学子仅能入籍贯所在的书院,若转院需先入当地书院由书院向当地官府提出得批准后才可,违反者大汤疆域所有书院不许收。乡贡则是来自于不由书院而先经州县解试的人,入京应试者则称为举人。如今大汤书院众多,所以很少有人通过乡贡这条路了。 另外这乡贡有个限制,便是年龄限定于三十,三十之后便不许参加解试,这对未能入书院的读书人来说最为可悲,如果超过三十仍未考上乡贡不仅得不到朝廷重用,诸多世家也不愿招揽他们。所以宋扶忆说桑守很难出头,对于桑守的拒绝他倒是没什么感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再者他当时只是觉着桑守此人有些头角峥嵘,且重瞳太过吸引人才注意到而已。 幽州上下都颇为关心此次诗文会的结果,所以当胖湖诗文会最终竟是个名叫宋扶忆的人拔得头筹时候都有所意外,很多人都以为会是长弓陵或者秦莲儿呢。 不过当《关山月》传出之后所有人对于这个结果便不再有任何异议,实至名归。而宋扶忆当下便站在了风口浪尖,不过两三日时间连州城里的孩提都能背诵他的这首《关山月》了,可见诗文会拔头筹增加了他很大的名望。 人们更是听说白马书院院长,幽州最有名望的孔越琮老先生都说这首诗不错,宋扶忆便以这么首诗彻底撬开了幽州文坛,同时半旬后他上任幽州司法员外郎。 第三十七章新宅来客 不得不说宋扶忆自平节县后运气一直很好,逃难途中遇见了奉县牧守魏黎不仅得救而且得到了赏识,从而不经科考而直接入仕,虽然仅是个九品县尉,可须知有更多的人空有志气却不得门路。 如桑守,接连考了七次解试仍然未能考上,另有其余年纪更大的老学士,他们这辈子估计都是再无机会踏入仕途。 而宋扶忆直接经由贵人赏识直接入仕,比之世上大多数人已是极其幸运。加之昭县之行,因为邱年尧的种种设计结识了大汤名门望族宇文家的宇文敬,又从邱年尧的身上捞取功劳。 从担任九品县尉到如今从六品的一州员外郎仅是过了半年多时间而已,其跃升程度之宽,速递之快以他的背景可谓惊世骇俗。 不过宋扶忆常年的逃亡生涯使得他心智比之同龄大多人都要成熟的多,对于许多大事的处理能做到冷静分析,从前的经历让他足以担当大任。 当年哪怕是逃难途中他也不肯放过丝毫学习的时间,这十几年他所付出的辛勤努力若是公之于众足以令世人震惊,不论是文还是武他都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许多时候便是老秦都心疼他,毕竟谁看过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在冰天雪地中赤着双脚穿着单薄衣裳走路,而手中仍然拿着路上捡的仅有几页的书纸在读,脸和手冻得开裂可那双眼睛仍然充满对世界的渴望。 十岁时候被人追杀迫不得已逃进了大山和老秦走失,等老秦找到人的时候他已经命悬一线,而不远处有蟒蛇出没。 幼年时期无数的苦难将宋扶忆彻底打磨的像块顽强的石头,平节县安定下来后也未曾半刻松懈,这个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宋扶忆如今打算活的更好。 六曹衙门皆是设立在东城,这里可以称之为幽州的中枢之地,层层建筑皆是以黑灰色为主,透露着**厚重,其中位于东城最中央占地足有上百亩便是刺史府。 而六曹衙门便处于刺史府四周,如同六方拱卫,将作为主管一州事务的刺史府衬托得更加尊贵。 而在六曹衙门都各有条青石大路通往刺史府,彼此之间也都各有道路,若是不懂的人估计得转晕在这里。 当年便闹出个笑话,有人前往司法衙门报案,可愣是整整饶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幽州中枢的大大小小办事地方加起来足有数千亩。再加上各官员所建府邸,整个东城如今已是容纳有十几万人,足以见得面积之广,须知州城人口也才五十多万。 从有家客栈搬出前往东城,宋扶忆从宇文敬那借了一千多两银子才在东城置办了府邸,因为他这司法员外郎的官职是从六品,所以宅子离衙门办公地方不远,只是再近一步就不能了,这官场上品级哪怕是正从之差也是天壤之别。 不过宋扶忆对此已经很满意,他并无太多携带的东西,新宅里一应家具都是重新置办,魏练和宋夏一手操持,至于银子仍然是宇文敬借的,毕竟靠宋扶忆现在的身家基本上无望。 宋扶忆等安定好再让人前往邱县将那边的老黄牛送过来,对于这头老黄牛宋扶忆真是打心眼里觉着有灵性。 新宅不大,朝南而坐,西厢房十间,东边是厨灶以及仆役屋子,有**,山水。宋扶忆对于这新宅挺满意,而宅中已有新招的丫鬟僮仆,加起来男十二人,女九人,其中有两个竟是昭县认识的红花绿水,两女都是被宇文敬从昭县县令那要来侍候宋扶忆。 “红花,绿水见过老爷” 两人同众仆人在大门外迎候,宋扶忆略微笑了笑便让他们起身,跨进大门前说道:“以后你们便由红花绿水管,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 众仆役点头称是,同时又羡慕两女,不过见新主人脾气温和且样貌非凡大家也就没什么怨言了,魏练和宋夏下马车走在宋扶忆身后,车上大东西自然有丫鬟下人来搬。 宋扶忆先去了书房,藏书数百册,不算多但其中有许多珍本,皆是这几天来往的幽州文人雅士相赠,最为珍贵的当属八百年前曾子著作《耳东传》了。 随后走入后院,这里大房有五间,宋扶忆让魏练和宋夏先选,宋夏选了最东那间,阳光很好,而魏练选了宋夏旁边那间,至于宋扶忆当然选了中间大房。 后院之后有座几亩地广的湖泊,有鹅暖石小道纵横交错,宋夏直接咕咚跳了下去,这家伙喜欢抓鱼,不一会儿便从水里窜出来,手上抓着两条大鲤鱼递给宋扶忆,憨憨笑道:“哥,给你。” 宋扶忆替这家伙将脸上的水擦了去,接过鲤鱼递给红花让厨房今晚做鱼吃,宋夏笑个不停,在宋扶忆面前转圈害得水珠四溅,不过宋扶忆仅是面带微笑,对宋夏这个弟弟他很是宠爱。 魏练满脸羡慕,她也想下水,可她不会水。 三人在新家游着,宋夏和魏练玩性大发在后院里玩起来躲猫猫,可惜宋夏每次都是藏在大石头背后,然后露出屁屁股。 宋扶忆让绿水搬了个椅子来,他就坐着看两个人打闹,突然想起魏练今年才不过十六,宋夏不清楚但看样子应该也差不多,自己也才十八,只是自己好像是三十好几般老沉了。 这个时候红花来了,门外有客人拜访,说是叫做什么明乐,问其身份却不肯言明,说什么你就说明乐到访,你家主人自然知道。 红花心知如今原先在昭县的这位宋公子此刻已经是从六品大官,比县令老爷的官还要大,这人既然认识老爷那应该也是大官,不能怠慢了。 宋扶忆听闻这个名字先楞了下随即起身朝门外而去,这明乐他虽不知长什么模样,但他知道,因为明乐便是司法从事,是他以后的顶头上司。 幽州司法从事明乐今日步行而来,停在了司法员外郎府门前,这位司法从事大人今年三十有六,肤色黝黑,无须,身材瘦弱,六尺高,整个人笑呵呵的,其人如他姓名样很是乐天。 “明从事大驾光临,真是让属下惶恐,请进。”宋扶忆快步出门将明乐请进去,而明乐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不在衙门,不分这些。我比你年长,叫我声明大哥就是,这次突然造访,还望宋老弟别介意啊。” 宋扶忆心想这家伙真是和情报上说的一样,随和乐天。不过明乐虽如此说,可他仍然不会真当对方是常人,两人从大门而入随后落座主堂,绿水将备好的茶水端了上来。 明乐看了眼红花绿水,说:“宋老弟果真懂的享受,若是以后再有如此品相的女子当介绍与我啊。” 宋扶忆愕然,这位说话还真不客气啊,不过官场上的表面功夫宋扶忆以前虽然没经历,可经历了那么多世间磨难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也知道怎么圆滑应对。 明乐此人官做到了一州从事,公门修行的本事自然不差,可便是他都对坐在面前的宋扶忆谈吐颇为惊讶,因为他觉着他仿佛是在和个官场老手交流,对方说话几乎滴水不漏,这让原本对宋扶忆能否担任员外郎位置的他彻底安心下来。 谈话中宋扶忆不动声色问了明乐今日为何而来,只见明乐一直带笑的脸庞顿时凝重下来,宋扶忆见此让红花绿水退下。 第三十八章时下困局 幽州刚入秋时节是四季中最为燥热时候,寻常百姓家这个时候大多都是大开门户透风吹凉,而富贵人家凿兵降温。 幽州冬季并无过多冰块,这些供以各大上流人物的冰块大多取自西域雪山,不愿千里运来之后藏于冰窖,等到炎热时分取出足以使得他们熬过这天上骄阳。 宋扶忆这新宅有座前主人留下的冰窖,因为宇文敬的缘故所以上位主人将冰窖中仅剩的十几块冰都留了下来。 红花早些时候已经取了冰块,又用凿子凿出了碎块用来冰镇同样产自西域的西瓜,明乐大为喜欢,宋扶忆也挺觉着凉爽。 当下正堂仅有他和明乐两人,明乐再次嚼下块切成小块的西瓜,哈了口气说道:“宋老弟高升员外郎本该我是得恭贺的,但这次你我即将面对诸多案件实在让我难以高兴,你这个司法员外郎估计接手时候也得头疼。” 宋扶忆神色微动,这司法衙门主要职责是负责州城刑狱以及处理各上县无法处理而上报的案件,可谓是六曹当中最为至关重要的一个。 所以对于坐上这个位置宋扶忆自然有做好应对困难的心理准备,可他却是不曾想到才刚上任便遇见连上面上面的顶头上司司法从事明乐都觉着棘手的案件。 “明大人,不知你所说的棘手之事?” 明乐叹了口气,眼前宋扶忆究竟年轻且曾经不过布衣身份,刚接触他们这等层次估计许多事都陌生的很。若非这次涉及案件错综复杂而且牵扯颇大他也不愿委身下来寻宋扶忆说话。 这都是被逼的啊,明乐道:“你可知前段时间的幽州之乱?” 宋扶忆当然知道,甚至他可以算是这其中的关键人物,邱年尧曾说过,这次幽州动乱皆是因为他的出现才使得宋党提前了多年计划。 “这事闹的如此大,你应该知道。不过你应该明白,形同造反的邱年尧等头目已经伏法,但其下的各层人物却仍然是有待处置。虽说陛下已经下旨处决了大批,可宋党这棵参天大树的根节太过庞大,陛下也不可能全斩了,所以至今幽州仍然留下了数千宋党余孽,而他们全都交由我司法衙门处置。” 明乐说到这里突然骂了声娘,说:“TM的参军,他倒好以身体欠佳为由彻底躲了去,将这些烫手山芋丢给了下面人处理,昨儿刺史大人才拿我去说话,说这几千人若是处理的不好那我这从事也可以不干了。” 宋扶忆:“那今天从事大人来我这,莫非也是说,如果我办不好这事,才刚到手的位置也要丢了?” 明乐点了点头,宋扶忆差点跳脚起来骂人了,老子才来就这么搞老子,幸好他知道不能对前面这位发火,不然人家再来个病遁到时候他连个帮手都没有,总不能司法衙门从参军到员外郎几个可以主事的都病了吧。 宋扶忆足足含了好几块碎冰在嘴里让自己冷静下来,明乐也是如此做了,两个司法衙门的主事人互相看了眼,都深深叹气,这事不好搞啊。 “宋老弟,我知道你背后有宇文家,但你既然来了可不许跑,不然这幽州上下都瞧不起你。”明乐小眼睛转溜,心想如果这宋扶忆能请动宇文家帮助这次自己的困局能好解许多。 “你一下子从九品县尉升为从六品的员外郎当下在六曹衙门里已经是有着许多人布不满。而这次如果你能弄好这件事,想必那些人也该闭嘴,再者这对宋老弟以后仕途将是极大的助力啊。” 明乐说的对,因此宋扶忆不打算退缩,他问道:“明从事昨日才从刺史府回来,刺史大人对这些人是什么个态度?” 明乐摇头,道:“不清楚,咱们幽州这位刺史大人精明的很,半点态度都不给我们这些下属,难以捉摸。所以你我就只能摸石头过河,小心行事。” “不过宋老弟你不是刚得了诗文会头筹嘛,想来才高八斗。刺史千金常元春号称幽州第一才女,你可以通过这条线,请那位从常刺史那探探口风。” “可我与常小姐并无联系啊” “常千金未曾听说有任何闺中好友,但据我所知她与秦家的秦莲儿关系好似不算太差。胖湖上宋老弟和那位秦家烈女可相谈甚欢,为你更是破例让静亭多出两人来,所以你可以请秦莲儿帮你引荐常千金。” 宋扶忆深深看了眼明乐,这位乐呵呵的司法从事可真是不傻,这是来的时候便打了这份心思啊。 果然,能做官的个个都不是傻子,你瞧眼前这位满脸笑容的明乐从事,便很聪明。 明乐呵呵干笑两声,继续说道:“这关乎你我前程,宋老弟可千万得放在心上啊。” “好了,总算把这些时候憋的话都说了出来。宋老弟,现在参军不在我说了算,所以你这段时间都可以不用前去衙门点卯,你需要尽快拉好常元春那条线。” 明乐随即离开,宋扶忆送他出府,回来的宋扶忆脸色不是很好看,这位上司可真是能干。 不过宋扶忆细想一下明乐说的的确不错,若是解决不了这当务之急的事情估计去司法衙门也是受气。 事不宜迟,宋扶忆当下便让仆役带上他的名帖前往秦家寻秦莲儿,至于理由当然不可能那么直白,仅是说明晚新家宴聚会请她前来,同时字里行间透露敬仰刺史千金常元春的意思,宋扶忆相信以秦莲儿聪慧应该明白。 之后宋扶忆便去了书房,从身上取出本不过半寸厚册子,这是明乐留下来的,这册子上登记着这场幽州乱局的烦人。 不过真正主事的其实才百人而已,其余许多都是牵扯而来,宋扶忆看见其中甚至有着幽州好几个大族的人在名册上。 这些人的罪名说大不大,毕竟大多人都不知当时宋党心思,或者本身便是宋党的人他们也都没直接参与。可说罪小也不小,因为这可是和朝廷作对啊。 宋扶忆闭合册子这里面人员若真全杀了,估计又是番大地震,以他所想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诛首恶,其余人惩戒为主。不过他不清楚这样的方法是否能得到上面答应,毕竟当下对于宋党朝野上下都是针对。 另外宋扶忆心底还有个小心思,如今他能坐上这个位置其实都是因为邱年尧,所以他希望尽力保留下些宋党人的性命,这名册上有些人甚至都能被称赞为能才,他们都是朝廷的人才,如果仅因为派系之别便通通杀了实在太过可惜。 第三十九章皆是可怜 次日,天刚破晓宋扶忆便起了床,带着宋夏和魏练将各屋子都贴上门联,这都是庆贺乔迁新居的,至于这门联绝大部分都是从街上买来,仅有大门和五间大房的门联由宋扶忆亲自书写,这么多年他写的字不说惊艳但也称得上好看。 不仅厢房贴上,便是厨灶,茅厕都贴上了,满府上下都喜气洋洋,丫鬟男仆们也都抓紧时间做事情,早上时候大家都得了老爷的三百文赏钱,这可是足足差不多三个多月的工钱,大家如何还不尽心呢。 扫除灰烬,整理床被,洗净地板,这都是下人做的事情,此时的宋扶忆搬了条长板凳坐在大门前,魏练和宋夏在门前石板上蹲着看蚂蚁搬家,不知怎么就看得津津有味了。 不一会儿,宇文敬骑马而来,下马之后他大笑说:“扶忆,恭喜你啊,以后当步步高升。” “也恭喜你升任宁远将军,这可是五品官衔,让我实在羡慕得很啊。” 宇文敬哈哈笑,道:“不过是区区散官而已,还是我这个有兵权的果毅都尉干着爽。” 宇文敬对宋扶忆来说不仅是朋友,更是有些伯乐的成分,毕竟若非宇文敬便是有着邱年尧的种种设计他也很难如此之快跨入如今这个官位。不过宋扶忆并未太过矫情,昭县时候两人便解开了心结,所以他很自然的挪了挪屁股让出个位置让宇文敬坐下来,这下便换成两个人坐在门前了。 两人随意说着话,宇文敬来自盛京,见多识广而且接触层次很高,所以给宋扶忆说了许多朝廷趣闻名门望族的事情。而宋扶忆曾经流落天涯十年之久,接触过三教九流,道听途说了许多精怪故事,以及历经各种怪事,这些宇文敬是几乎难以接触到的,所以两人话题聊得很广,天南地北,但也聊的很开心。 只是再到后来邀请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宋扶忆便让宇文敬先去厅堂就坐,他则是迎接客人。来者皆是幽州文人雅士,算是这些日子宋扶忆有幸结识。 当秦莲儿的马车停在门前时候,府上下人急忙递过墩子让秦莲儿踩着下来,秦莲儿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只是宋扶忆知道,这位女子心有大苦。 从宇文敬那得知秦莲儿这个秦家长女喜欢上了个男子,可无奈的那男子所在家族竟是不入流的,作为幽州顶级世家的女儿怎么能下嫁这种身份的男人呢,所以两人的相爱从开始便受到了极大的阻拦,甚至秦家直接打算杀死那男子以及破碎那人家族,最后是秦莲儿不惜以命威胁才阻止了秦家的动作。 可怜最后那人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却是被秦家通过大手段送往了西北边疆,那处地方可是比邻五胡地盘啊,许多次五胡的骑兵南下掠夺大汤,战斗无时无刻不在进行,那人送到那里加之秦家运作几乎是九死一生的下场,这一去已有八年,生死不知。 可秦莲儿仍然心系那人,拒绝了所有男子,这般痴情女幽州上下无不动容,可惜世家有世家的规矩,不能为她二人破例。 了解前因后果的宋扶忆对秦莲儿便由衷敬佩,毕竟这种敢于和世家大族数千年规矩作对的勇气世间罕见,更对秦莲儿对爱的坚持所感动。 秦莲儿下来之后阻止了下人撤去墩子的动作,她朝宋扶忆看来又将头偏往车上,宋扶忆心中一喜,立刻让下人走开亲自走到车马前敬声道:“宋扶忆万分感激常姑娘能前来参加在下的乔迁宴。” 车厢里先是并没任何声音传出,直到十几个呼吸时间才响起:“既然秦姐姐替你说话,我便来看看你这位小诗圣。” “宋扶忆惶恐,都是诸多文坛大家过誉,在下实际配不上小诗圣如此称号。还请常姑娘下车吧。” “嗯” 今日的常元春和前几日在绣春楼时候并无两样,甚至连衣裳都是那天所穿的淡紫留仙裙,发丝轻束,脸若冰霜,浑身透露着拒人千里的气息。 秦莲儿上前来挽着常元春,说道:“宋大人,还请在前面带路吧。” 这个时候最后的客人已经到了宋扶忆自然再没有在外等候的道理,他下一步跨过门槛轻轻将腰弯了个幅度请两人进府。 常元春刚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望向早上刚贴的门联,其中上联:天喜进福当鸿运,下联;栋梁结彩贺乔迁,横批:方值运亨。 “都说宋大人诗文能惊鬼神,原本以为当有鸿鹄之志,怎么如今搬个新家便打算及时行乐了。”常元春说道,上下联还可,这横批的意思让得她有些不喜。宋扶忆忙解释道:“元春姑娘曲解在下的横批了,此大意该是展望将来,非是安于当下。在下才疏学浅,可也有着一番野心,想以后能封侯拜相,更愿能攥取盛世,所以这方值运亨当是将来。” “宋公子说的不错,元春你曲解了这层意思,咱们进去吧。” “对,对,快请进。”宋扶忆不动声色向秦莲儿表达谢意,不仅因为对方替他请来了常元春,更是因为对方在许多方面都在替他考虑。 厅堂内人不多,才十四人而已,加上后进来的宋扶忆三人也才十七个,其中过半都有或大或小的勋职在身,不过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点便是他们都在幽州年轻一代颇有威信。 只是这些人看见常元春竟然也来了个个心惊,这位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刺史千金怎么会来?又看见秦莲儿立刻明白缘由,大家都惊叹于这个宋扶忆的本事,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便与幽州两位最为出名的女子搭上关系。 宇文敬也有些吃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宋扶忆和秦莲儿常元春扯上关系了,他打算等宴席散了后好好问问。 席上因为多了个常元春的出现,大家更是热闹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将毕生所学抖落了出来,毕竟万一被刺史千金看中了那大家几乎是一飞冲天啊。 后来,宇文敬为首几个嚷嚷着喝酒的人都醉了,不得不由下人送往已经安排好的厢房休息,又过了会儿有些人先行告辞,最后席上便只剩下常元春,秦莲儿和宋扶忆了。 宋扶忆也饮了些酒,不过因为清楚接下来还有事所以不敢多喝。 秦莲儿站起身来说道:“宋公子,我有些闷,让红花陪我走走可好?” “自然可以,红花,好好照顾秦小姐。” 这下席上便只有宋扶忆和常元春两人了,常元春并未饮酒,甚至基本上都没怎么动筷子,都是看着大家吃喝,偶尔说几句话,不过都是惜字如金。 这个时候宋夏和魏练回来了,两人都不喜欢这种环境所以就自己出去玩,魏练捂着鼻子,实在是厅堂里酒气有些重,她走进来见只有个生的很是好看女子和宋扶忆两个人,顿时有些生气,道:“宋扶忆,我饿了。” 宋夏不知什么情况,不过摸了摸肚子也是喊:“哥,我也饿了。” “这位是我恩公女儿名叫魏练,有些调皮。另外个是我弟弟,宋夏。他们两个都有些不会说话,常小姐勿怪。” 常元春嗯了声,作为刺史千金这点气度自然有。 宋扶忆摸了摸魏练的脑袋,换了个宠溺的语气说道:“我已经让绿水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就放在你屋里。不过记得吃完后不要坐着,得给我出来走一走,不然肚子会不舒服的。” 随后他又拉过宋夏来,这家伙嘴边还沾着块饼屑,宋扶忆取出帕子替他擦去,然后让两人先去吃点东西,待会儿再去陪他们玩。 这一幕落在了常元春眼中,她看见刚才说话一直大方得体老沉稳重的宋扶忆在这两人面前好温柔,而且没有半点假,这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魏练拉着宋夏出去,宋扶忆整理了一下衣裳,接着对常元春说道:“常姑娘应该知道宋扶忆如今是司法员外郎吧,上任前想过这位置应该会很难,可偏偏没想到竟是有这么难,难的让宋某束手无策。而” “宋公子不用说了”常元春打断了宋扶忆的话,她说:“你让秦姐姐请我来的心思我明白,不过我很少过问父亲的政事,父亲也从未和我说这些,所以我想我很难帮你,很抱歉。” 宋扶忆饮酒一杯,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他也没好意思继续问下去,事在人为想来最后都将有好办法解决这些。 之后常元春由绿水领着去找秦莲儿,两人才刚见面便打算齐齐离开,宋扶忆亲自送出去府外去,上车前常元春突然无来由地问了句:“宋扶忆,你说当上王妃的女孩能幸福吗?” 宋扶忆不知常元春问这话的意思,但他想了想还是认真回答道:“如果喜欢,便幸福。” 常元春离去了,车厢里她和秦莲儿并排坐着,突然她低声哭泣了起来,秦莲儿将这位幽州上下都认为冷若冰霜的女子抱在怀里。 常元春唇已溢血,满脸悲苦。 “秦姐姐,我不喜欢。” 秦莲儿笑着说:“世间女子,独独你我这等人不得幸福。” 第四十章初临司法 州城六曹衙门,这些时日以来都是气氛沉重,而司法衙门更是处于种极其沉闷环境之中,进进出出的官吏脚步匆匆,脸色焦躁。 作为收尾的司法衙门当下正面对着很大的麻烦,处理近两千牵扯幽州宋党的余孽,这当中许多人都和幽州各大世家门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另外有些人有盛京数股势力请幽州这边尽量宽容处理,可另外一方面也有群大佬希望幽州官场将这批人通通灭进,彻底绝灭宋党在幽州的手脚。 这些人无论是哪一作为幽州刺史的常石都不愿得罪,虽然他已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得以执掌一州政事,可他清楚许多时候哪怕你官做到了正一品,可仍然很难随心所欲,经常受到钳制束缚。 “文王,礼部,青党等人让这批人死。武王,兵部,新党这些人又保。其余尚书令,宇文家等各派系又不肯表态,谢阳宸彻底让宋党自生自灭,陛下不肯降下圣旨。这,真是将我常石架在火堆上烤啊。” 幽州刺史哪怕混迹多年官场,可对于这乱摊子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无论得罪了哪一方他一直做梦都想得到的一省主官再也不可能实现。 这对于志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常石来说实在不能接受,如今上任中书令谢阳宸卸任,他不是没有机会去争夺。 曾师从上任白马书院院长的常石一直记着老师逝世前曾拉他这个唯一关门弟子说:“我辈书生,以三寸不烂之舌颠倒天下,凭腹中经韬纬略纵横江山,让圣人诗书礼乐教化人间。” 常石牢牢记住这些话,他立志作为大汤百官之首,大汤已有百年未曾祈授的三公一将,他希望能有。 所以常石不愿得罪这两方,所以将这些交由司法参军自己去解决,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这个刺史两方人也没有理由招惹他这位一州刺史。 “爹,元春给爹请安来了。” 刺史府书房,常元春慢慢推门走了进来,将茶放在桌上后便自觉站在了常石身后替他揉捏着肩膀。 常石享受着女儿的孝顺,闭目养神的说道:“元春,明年开春我就送你去盛京了,到时候你可得一定给爹争气,咱们家以后怎么样就靠你了。” 后面的常元春芊芊细手停顿了刹那随即又恢复,又听常石问道:“听说前天你去了这段时间出了些风头的宋扶忆家赴宴?” “嗯,他请了秦姐姐来做说客,不好折了秦姐姐的面子所以就去了。” “以后你少和秦莲儿见面了吧,她的名声不好,爹怕你名誉也跟着受损。” 话很轻,可语气却是透露着冰冷以及毋庸置疑,常元春面色痛苦咬着唇点头:“女儿知道了。” 常石让常元春不用捏了,他站起身来替最疼爱的女儿拢了鬓角,眼里有些心疼可立刻又坚定起来说道:“这些年爹不让你抛头露面,也不许你和外人接触,你恨爹吗?” 常元春笑了起来,道:“不怪,元春知道爹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 “嗯,好女儿。对了,那宋扶忆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司法员外郎吧?他找你莫非是打算借你的口从我这里探些什么?难道他真以为背靠宇文家的宇文敬就能在我幽州横行?” 说到这里常石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上位者的气势无比威严,能做到这个位置他常石不是善男善女,区区宋扶忆竟敢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哪怕是宇文敬也不敢,宇文家对他都很客气。 常元春见她爹有些怒气急忙说道:“爹,宋公子并未有这层意思,他只是借此向我道歉前几日秋宴上扰了我的事情。” 反正不知处于什么心思,常元春隐瞒了下来,常石沉默了几个呼吸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仅是个宋扶忆难以入眼。 这个时候下人来报,说是有从盛京来的客人到了。 “从今天起你哪儿也不准去,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给我看住了小姐,如果她踏出府上半步,你们便安排好后事吧。” 随后常石便离开书房,留下常元春在此,门外丫鬟跟了进来,请小姐回闺房。 另外从书房前往正堂的常石突然叫来了个心腹,让他前去敲打番宋扶忆。 宋扶忆哪里知道刺史大人竟然对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满,此刻的他仍然在思虑到底该怎么才能将事情完美解决。苦思无果之下宋扶忆突然想前去监牢看看那群人,可前往州城监牢至少也得需要司法从事的印令。所以他先行前往司法衙门。 说起来他这位司法员外郎当的着实有些不称职,从接到任书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天时间了竟是没有去过一趟司法衙门,虽有明乐曾说不用去,可他真不去也让明乐有些无语,这家伙真是我说不来就真的不来了啊。 幸好的是宋扶忆虽然没去过司法衙门,可也从明乐那得知出府之后一直往南走就能看见司法衙门了。 沿途遇见了不少人,都是六曹衙门和各部官署的人,他们或乘车,或坐轿,甚至有人骑马,另外有着极少数用双腿走路,偶尔遇见了认识的人也打声招呼然后互相说着晚上一起吃饭的闲话。 这东城遍地都是衙门,路上随便碰到个人也可能是个刀笔吏,虽然无品可人家上头也有人啊,所以这街上倒是很平静,因为没人敢惹麻烦,行走官场最怕的就是麻烦。 只是像宋扶忆这样三步一回头,五步停下左右看看的人着实很少,可以说几乎少见,因为这种表现只有从外面来的人才如此,所以他立刻被人当成前来东城求神拜佛的了,至于这神佛自然不是庙宇道观里那种,而是各路官员。 脚下走着的是朝廷花费大力铺垫的花石板,不硌脚而且平坦,而且整个幽州独东城有,这是官府的象征,从出府到现在宋扶忆足足走了半时辰仍然还没到司法衙门,这让宋扶忆埋怨不已,下次坐马车来了。 若是被住在东城最边角的人听见得破口大骂,他们如果步行估计从天亮得走到差不多下午时候才能到自家办事衙门,这家伙才走个半个多时辰竟就嫌弃远了。 走了估摸得有一个多时辰,宋扶忆终于是看见了司法衙门的门面。门前两座石狮子,呵,威风凛凛!黑底金字大开大合书写‘司法’,有八名武丁守门,个个腰上有刀,手上持枪,宋扶忆刚走近就被拦住:“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司法衙门。” 这吼声,胆子小些的估计都得被吓住了,宋扶忆忙向前笑道:“各位小哥别误会,我名叫宋扶忆,新来的司法员外郎,这不是没来过嘛所以你们认不得。”边说边拿出明乐交给他的司法员外郎官令,武丁见真是这段时间从未来过衙门的员外郎大人急忙行礼,宋扶忆笑哈哈让他们都免礼。 “诸位继续努力,做好了我不会亏待你们。” “是”八位武丁个个脸色涨红,这可是从六品的大人啊,身后这座衙门人家可是第三把手,而且他们都听说了这位宋大人有着很深的背景,不然怎么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员外郎。这样人物的赞赏,大家哪怕辛苦些也值了! 宋扶忆不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竟是让几人内心戏这么足,他此时跨入司法衙门,所有人都各司其职,有条不紊,让得宋扶忆都有些赞誉。 来往有人看见了宋扶忆虽然面生可也没有上来盘问,个个都是匆匆忙忙,他们现在忙得很,哪有功夫管这陌生人。宋扶忆见如此,便打算先四处走走,等到他走到一排有三间屋子地方外时突然听见里面有吵闹声传来。 第四十一章衙内怨气 屋中争吵异常激烈,甚至有人已经不耐烦的骂娘,宋扶忆左右看了一眼,此地已经是司法衙门较为深处的地方,平常时候许多人都不能走到这里,今日宋扶忆一帆风顺就走到这里不过是因为恰巧这些时候司法衙事情太多,难以注意到这人。 宋扶忆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靠近过去,听见说。 “赵阳,你们司仓府凭什么扣押我司法衙门入秋应有的八百两银子和瓜果布料,今日不给个说法我张峰绝对不绕过你。” “张峰,你少给老子在这里吹胡子瞪眼,这六曹衙门各官吏的一应所需的确是都由我司仓府负责,可我们只负责发放,而现在司仓府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老子便是愿意给你也没有。” 另外个声音说:“放屁,你们司仓府明显是刻意针对我司法衙门,其余四座衙门的东西怎么都有呢,偏偏我司法衙门没有?” “哼,所有人都朝我们司仓府开口要东西,我们能有多少能给?早都完了,反正要东西肯定是没有,你便是告上司马大人那去也是这个话。” 此起彼伏的骂声,若非宋扶忆之前亲眼瞧见了入门前那‘司法’二字都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呢,实在是里面这些人说着的话不像是做官的,反而像是帮街上斤斤计较的贩夫走卒。 突然,有人夺门而出,只见从三间屋子里走出了五个人,这些人个个着大汤官服,有浅绿袍银带七銙的七品官,也有深青色圆领袍,瑜石带九銙的八品官服,大多年纪都是三十往上。 毕竟如同宋扶忆这般年纪的人便能做到从六品官位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所以这群人出屋子之后虽然看见了宋扶忆在外,可因为今日宋扶忆并未着深绿袍银带九銙的六品官服,所以这些人都将其忽略了去。 都误认为这个年轻人不过是这衙门里哪家的子侄,宋扶忆倒是多看了这五人几眼,个个趾高气扬,像是他们都是从事参军这种六曹主官。 “听刚才他们争吵的内容,这五人应该就是来自司仓府的官员。” “你是何人?”从门外又出了个人打断了宋扶忆的思考,这人长得瘦高,皮肤有些黑,他便是刚才在里面吼的最凶的张峰,也是司法衙门的司法议政郎,是仅位于司法员外郎之下的司法衙门第四把手,不过这位张大人此时义愤填膺的神色让得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十分不好。 所以看见内衙竟是出现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他极其不喜欢,怎么随随便便个人都能将我司法衙门视为可随意踩踏之地吗?真是岂有此理。 这张峰倒是真性情,宋扶忆如此心想,只是这家伙这么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发脾气,是不是好好教训他一下。 “你便是张峰?我叫宋扶忆,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宋扶忆沉声说道,这话一出倒是使得张峰有些讶异,随即他朝屋内喊道:“都出来见见咱们的宋员外郎大人了,这位可是二十多天都不用来衙门点卯的贵公子呢,你们不快些出来迎接小心人家向从事,参军说些话你们就都得丢饭碗。” “这家伙对我的怒气这是从哪来的啊?”宋扶忆奇怪了,而张峰说完话屋子里窜出来了七个人,都是司法衙门的重要人物,算是极其中坚力量,只是这些人出来时候个个看向宋扶忆的目光都是有不屑,怀疑以及埋怨。 若非这甚至都从来没有到过衙门的宋扶忆得罪了司仓府的从事,咱们这帮子何苦刚才和那帮司仓府的人打闹。 “诸位对我怨气很大啊?不知是为何,能否将详情告知宋扶忆,若是宋扶忆有错的地方自当改正,再者我知道我年纪尚幼,以后还请各位前辈多多帮助。” 第四十二章学无止境 司法衙诸人见宋扶忆气态温和,且言辞和善个个心中怨气顿时失去了大半,年少多人妒他们倒是能理解,之前只是担心这新来的员外郎大人只是个不知好歹的二代混子年轻人,如今看这模样可能是有些本事的。 张峰挥手让其余人都退下,之后朝宋扶忆说道:“大人既然来了,那当下衙里的确有件事需要大人去弄。如今参军大人告病在家,从事大人有更为重要的案子处理,所以还请宋大人为我等做主。” “本官自然作为司法员外郎,自当与诸位同僚共甘苦,有何麻烦能解决万万不敢托辞。张议政,还请将事情详情告知,我才好思虑如何办。” 说着两人便进屋,不一会儿有人奉茶而来再急忙退出守在门前,不让外人靠近。张峰请宋扶忆就坐便说了这当下怎么和司仓府闹起来的事。 “大人可知这六曹衙门官员小吏的一应开销都是由司仓府负责?” “这个自然知晓,四季用物,以及俸禄发放都由刺史大人过目后交由司仓府。” 张峰叹了口气,说道:“大人知晓便好,如今我司法衙今年入秋本该有的布料瓜果以及衙中七十八人的共计八百两银子的俸禄皆是仍然不见踪影啊。” 宋扶忆了然,难怪张峰等人在屋里大发雷霆,这可是俸禄和许多好处都没得到啊,等若断人财路。他突然记起半个多月之前他好像得罪过名叫王厂的人,他老子便是司仓从事,而且好像在前几天已经升任为司仓参军,莫非是这司仓参军故意惹事? “张议政,刚才同僚对我充满敌意莫非便是埋怨我得罪了王亥参军?” 张峰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彼此六曹衙门之间虽然有恩怨但大多都是平和,很少出现这种司仓府故意扣押司法衙的东西。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宋大人不知有何办法?”张峰其实是有些好奇宋扶忆会怎么解决这件事,如果说宋扶忆这就请出背后的宇文家那张峰很是失望,他希望宋扶忆有个更聪明的办法。 宋扶忆抿了一口茶,润了润走了一路的喉咙,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朝廷律法规定咱们该有的,不能由司仓府说没有便没有了。张峰,你先派几个人过去,如果司仓府仍然坚持说拿不出东西来,那你便集合衙中人联名上书,弹劾司仓参军王亥中饱私囊,我倒是想看看我司法衙的东西进了谁的腰包。” 宋扶忆自认这方法最为适合,六曹衙门其余五个地方的人都得了这月俸禄和入秋的瓜果布料,凭什么轮到司法衙这里就没了。朝廷办事自有章程,也一应有度,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呢,所以宋扶忆坚信必定是王亥这人受了其子的撺掇故意行事。 不料在他看来很好的办法在张峰听来却是有些太过理想当然了,他苦笑了两声,这位年纪轻轻便做到从从六品的员外郎大人对于公门里的门道想的太简单了啊。 一时他有不对宋扶忆抱有期望了,宋扶忆看出张峰眼里的失望,便主动问道:“张议政可是对于我的意见有异议?但请提出无妨,若是我真错了,必定虚心接受改正。” 张峰这倒是高看了眼宋扶忆,年少有为却不骄不躁可是万分难得,刚才他选择不说话是担心眼前宋扶忆正是意气风发时候他出言打击了导致接下来受到针对,听到宋扶忆这般谦虚他知道是他多想了。 深深呼吸了下,张峰张口就说:“大人你刚说的属下等人也想过,而且也做了,并且还是属下亲自前往司仓府的,可当时我看了司仓府内今年的俸银和入秋常物的确都是空了,而且一应使用皆有记册,都是用于前段时间的驻军身上了,等朝廷新批下来的估计得两个月后,虽说咱们不是离开那活不了,但六曹衙门彼此之间不是一团和气,这次栽在司仓府手里,咱们以后在幽州威名可是损失极大。” 官场之上,脸面这东西有时候甚至比命都要重要,特别是彼此牵制又彼此依赖的六曹衙门,如果陷入下风很有可能在接下来时间损失更多的利益。 “大人,这意气之争放在官场上不可取,可偏偏有时候不能丢的,如果这次咱们司法衙输了仗,以后上面有什么好处先想的不是我们,而且我们在幽州说话的声音也会小上很多,大家做官为的是什么?属下说的实在些还不是为了名利二字,所以还请大人再思考个更好的办法。” 宋扶忆从刚开始说过几句话后便一直静静听着张峰说,张峰说话直言不讳,但是条理清晰,特别是末尾说的做官不过是为名利更是显得胆大。 不过宋扶忆自然不介意属下这些,再说人现实一些好点,宋扶忆从来都是这样想的,高高在上无欲无求反而才不真实。 既然此路不通,那便换条路。 屋里光线较暗,宋扶忆起身走来走去,手习惯性的抚摸着额头,张峰一直都是站着说话的,他等着宋扶忆能否想出个好办法。 其实张峰心底有个认为还不错的想法,不过明乐告诉他等宋扶忆实在想不出来时候他才去说,这样对两者都有好处。张峰不明白明乐的心思,不过他知道如果下属锋芒盖过上司不是件好事,特别是不清楚这个上司性格脾气如何的时候。 茶水已经换了一次,只是宋扶忆仍然未想出什么办法来,他一下子察觉到他的不足,考虑事情有时候太过浅显,而且有些小瞧人,总的来说宋扶忆自认有着大局观,也有着急智,但都不太成熟。 踱步的宋扶忆突然抬头看瘦瘦高高的张峰,这人六尺身高,应该快四十岁了,更为重要的这家伙身上有种浓重的公门气势。他顿时一拍脑袋,暗骂自己傻了,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就能办好的,集思广益才算王道,而他需要做的就是从中挑选最适合的本办法再加以润色下就可。 “张议政,麻烦你请刚才在这屋里的大家再回来一趟,我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张峰面带笑意,这位终于是想到这里了吗?他从身上掏出张纸递给宋扶忆,道:“大人,这是这几天大家的想法,另外上面也有属下自己一番见解,请大人过目。” 宋扶忆眼睛眨了眨,自己以后得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第四十三章杖责之刑 时间如白马过隙,许多时候流逝的太不经意,宋扶忆和张峰在这屋内一直待到了临近黄昏,而宋扶忆也终于从那纸上数条意见当中总结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此法倒是大半都借助于张峰的所想。 对此,宋扶忆顿时高看了眼张峰,衙门多人才,张峰便是一人。 “张议政。既然你前些时候心中已有办法,为何不用呢?莫非是未曾得到明从事,和殷参军同意?”宋扶忆问出自己的疑惑,此刻他丝毫没有上司的架子,更多时候他都是以一种学习的态度说话,因为他明白在这方面他太过稚嫩。 张峰摇摇头,道:“并不是,这事明从事其实已经知晓,属下这一策他也先看过,不过明从事让我等大人来衙门之后再做决定说与不说,而且明从事说了,这件事大人你可全权处置。” “明乐倒是真对我有信心。”宋扶忆暗道,同时也对那司仓参军王亥的为人有着深深的鄙视,这么个小肚鸡肠的家伙竟然都能做到参军这个位置。 另外宋扶忆猜测王亥本后兴许也有幽州司法黄十海的影子,因为据他所知王亥能升任为司仓参军全是因为黄十海提携。而他和黄十海之间的恩怨他清楚不可能这么不了了之的,现在自己为司法员外郎,黄十海不能命令其爪牙直接找自己的麻烦,所以便利用其权利百般刁难。 宋扶忆之后将司法衙门的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实际三百七十六人到的有二百八十人,这也是司法衙除参军从事之外的全部官吏人员,这人数是算上武丁的,作为执掌律法的司法衙武丁有三百,所以严格意义上来算司法衙该是有三百七十八人,只是作为武丁其俸禄不经司仓府而直接由刺史府下拨所以有时候又说司法衙七十八人。 对于宋扶忆下令让此刻在衙中的人集合的命令大家都很疑惑,毕竟这么多年便是司法参军都很少这样做,不过既然是上司的命令,而且又有张峰带头大家也都来了。 集合的地点在衙门中门外的一处大坝中,不然不足以容纳这么多人,大家到了之后交头接耳你言我语不时对新来的司法员外郎大人说些不屑的话,另外有人更是饮酒醉倒了。说话的人等宋扶忆来了之后仍然是说个不停,仿佛将上面的司法员外郎大人置为空气。 大家伙对不过十八岁的年轻人竟能坐上那位置本就不恁,而这人更是过分的二十多天不来点卯,自然而然大家都将这人认为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认可。 宋扶忆脸色暗了下来,他不会故意在下属面前摆威风,但最起码他需要这些人保持敬畏,如现在这般,成何体统,张峰站在他后面两步远,面无表情。 “这又是我的一次考验吗?”宋扶忆自语,他点出了下面站着较为挺直的二十多名武丁出来,其中有个生有六尺五,体型壮硕,方脸浓眉大眼的人出来,年纪应该三十刚出头正值壮年,更为重要的宋扶忆观这人脸上挂有奔腾猛虎之势,走出来之后见其步伐便立即看出脚上功夫应该不差。 他额外点出这人,问道:“你当下是何位置?姓甚名谁?” “武班班头,高庄。”此人声音洪亮,气息绵长,可以说是俗称江湖上的少见高手,宋扶忆顿时欣喜,未曾想到自己司法衙还有这等高手。 “嗯,你做的很好。现在,本官命你上来。” 高庄摸了摸后脑勺,不明白这新来的员外郎大人喊自己上去干嘛,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幽州文官体系更为庞大,所以他们这等武班武夫都是不入九品之列的人,虽说权利不算小,可在士子看来根本不入流,这司法衙内便是个小小九品官吏都敢给他们脸色。 苦自吞下不敢言。 高庄生的高大,站在宋扶忆身边足足高上一个多脑袋,只是宋扶忆身上的上官气势将他压制了下来,只听宋扶忆说道:“高庄,我令你将下面这帮人中凡是衣冠不整者,交头接耳者,酩酊大醉者——拿下。” 身后张峰身躯微震,这么快就打算点火了吗?有些太快了吧! 此话刚一出,下面人立刻哗然,甚至有人已经大骂。 “黄口小儿,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对我们。” “不错,朝廷竟然让你这么个纨绔子弟坐上这个位置,实在不公。” 在场大家有差不多一半的人都在喧闹,便是其余不闹的人都有些皱眉,这年轻人锋芒太盛了些,有时候官大的确是能耍威风,可那也得知深浅,似你这般胡乱搞怎么能有效果,小心适得其反啊。 再者大家都是在幽州混了多年的人,其人脉之广又岂是你这么个十七八岁的小儿能撼动的?不少原本对宋扶忆还有些期待的人顿时失望。 宋扶忆不管这些人的反应,当下必须树立威信起来,否则以后这些人都阳奉阴违了,他朝高庄喊道:“高庄,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刚才出列的人,将这群目无上官的人通通拿下,若是不听明日你们个个都不用来了。” 高庄本就年轻气盛,刚而立之年的他在被这群混吃等死的官员门指使也有些不满,所以立刻跳下场去,直接将人群中叫喊的最凶的人直接狠狠打了一拳,接着让几个得力属下死死押着。 其他武丁也都有样学样,这群人半炷香时间便全都被拿下,只是嘴里仍然大骂不已,宋扶忆让张峰站上前来,问道:“张峰,告诉我官服不整,又不服管教咒骂上官该当何罪?” 张峰答道:“杖责三十,罚俸一月。” “高庄,听见了吗?还不责罚!” 有武丁立刻前往班房取来了刑法棒,这群被押下的人顿时慌了,这宋扶忆竟真敢下手,其中有五六十岁的人瞧着那小臂粗的邢杖脸都吓白了,这要是给自己来一下半条命都要没了。 “行刑” 场上顿时传出鬼哭狼嚎惨叫声,其声音甚至传到了其余衙门,使得人家侧目而来,暗想这司法衙门这是怎么回事。甚至都有人打算前来看看了,只是被各自主官拦住了,这个时候去凑什么热闹。 有二十人受了杖责,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谁都没想到上面那个宋扶忆看着清秀可手段竟然是如此厉害,只是这般做法使得大家都有些不满,一个胡乱就动邢杖的长官怎么可能讨喜,大家需要的稳定而不是这番强势的人。 “这次权当教训,若是再犯必定更严,相信在场各位或多或少都了解过我的背景,所以我不怕你们报复。” 自然都知道,你和宇文家宇文敬关系莫逆嘛,不然你以为你能站在大家头上作威作福。 所有人都以为宋扶忆打算借助宇文家的名声强势压迫这些低头,可谁曾想宋扶忆竟然突然开口道:“司法员外郎宋扶忆对于下属管教不严,导致朝廷威严受损,此乃渎职之罪,按律当重罚,杖责八十棍。既然诸位同僚都已经受刑了,那现在该宋扶忆来了。” 宋扶忆脱外袍里衣然后趴下,露出健硕身躯,大声道:“高庄,来!” 一声大喝,再次将在场所有人深深震撼,这位好大的魄力,高庄也是不俗,犹豫了几个呼吸便直接开始了杖责,其力度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存在出工不出力情况。 十杖之后,已是血条渐现,宋扶忆咬牙一言不发,大家都沉默了,便是刚才受刑的人都气息凝重,新来的宋大人可谓真正得到大家认可。 张峰愕然,他怎么也没预料到宋扶忆竟是以此种办法获得司法衙门众人的认可,而且这办法丝毫挑不出什么毛病,可谓完美。 八十杖之后,宋扶忆屁股已是血肉模糊,不过从小习武的缘故所以他并未昏厥过去,他让高庄扶他起来,高庄隐藏眼里的惊骇忙去扶着宋扶忆,他自问武力不凡可也不敢说八十杖之下还能说话,而且过程中半句喊叫都没有。 宋扶忆非人般的坚韧彻底折服所有人,宋扶忆只觉着屁股火辣辣的疼,喉咙一甜似有血涌,不过最后被他生生吞了下去,他脸上彻底失去了血色,面对所有人说道:“诸位同僚当以今日为诫,以后尽心竭力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万万不可再这般散漫失了朝廷脸面,令百姓嘲笑。” “我知大家对宋扶忆有些不满,我理解。但我将在以后让大家逐渐接受我,希望大家也能也能给我个机会。但”宋扶忆眼眸突然炽烈起来,所有人都感受到种极其锐利的气势,“但若是让本官察觉有人阳奉阴违徇私枉法,宋扶忆绝不客气。” “大家都散了吧,明日希望能够看见大家全新的风采。哦,刚才受刑的那几位可以不用来,安心养伤,本官期待你们回来之后的表现。” 这些人个个趴在地上,道:“定不负大人所愿。” 众人散去,这一刻宋扶忆在司法衙门威信初定,其速度超乎许多人想象,同样这个代价也让人寒颤。 “张议政,明日我会来,你我刚才商议的事情你立刻着手去办。高庄,你送我回去。” 一时间,司法衙无不信服宋扶忆,实在神奇。 第四十四章扶忆隐忧 回去的路上宋扶忆是坐司法衙的马车回去的,由高庄驾车,宋扶忆让将帘子掀开过半。幸亏车厢足够宽大,所以宋扶忆此刻是趴在软垫上的,他抬着个脑袋和高庄闲聊着,得知高庄还未婚娶,出身于黑山县一个小家族,只是这么多年都几乎断了联系。 也得知高庄年轻时候曾闯荡过世人心神向往的江湖,以二十八路腿成名,曾在西凉两州那边混了个下山虎的绰号,只是后来得罪了当地军伍所以逃回幽州,因为颇有几分功夫便成了司法衙的班头,这辈子打算也就这么混下去了。 “高庄,既然你在西凉打滚了近十年,可否听过西凉四大天王?” 高庄轻轻点头,凡是在西凉走江湖的人谁不知道这四大天王啊。 一路上宋扶忆偶尔问问高庄些江湖上的趣闻,总的来说宋扶忆一直对于所谓的江湖有些不喜欢,总感觉哪怕是打出了个大名头来也经不住官府镇压,如果没有金银的话更是常常要挨饿,而且他一直认为江湖终究是占了个湖,而朝廷就如同大海,既然要施展拳脚庙堂才是最为适合的。 “话说高庄,你对于当今天下世家多如牛毛,可无权利的现象如何看?”宋扶忆漫不经心问道,这么多年有个疑惑他一直没有机会问外人,那便是为何大汤绵延三百年国祚为何当今天下世家大族名声并不如何大呢? 三百年时间,足够让得一个家族开枝散叶千万条了,更别提大汤如今还有几家传承了上千年,如淮南轩辕,西凉三马,江南四姓,云州陈家,新宁甘霸。这样的千年世家怎么可能在庙堂上没有力量呢,可宋扶忆翻阅了许多大汤史册几乎难以见到这几家的人出现,当下朝堂上力量庞大的女帝党的曹安民虽也是出身世家大族,可其家族不过是传承百年而已。 对此宋扶忆很是疑惑,便是扎根于海州的青党好像都很少见到江南四姓的身影,这莫非是这些个世家门阀没有那份力量?宋扶忆绝对不信。 曾在另外个时空数千年的历史已经给出答案,皇权更迭王朝覆灭是常态,可扎根大地的世家大族几乎不死不灭,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们都有着力量,甚至足以动摇朝廷,可为何如今这儿的世家半点不耀眼呢。 对于宋扶忆的这个问题,如果说是这辈子都仅是待在幽州的高庄估计不能回答,但对于走南闯北几乎走遍大汤的高庄来说却是可以解答部分,因为当年他曾在西凉偶遇个垂垂老矣之人,那人和他说了些趣事,当中也曾提及这个问题。 他说道:“大人可知大汤以何立国?” 宋扶忆毫不犹豫答道:“自然是以武立国。我大汤高祖以如今夏州盛京曾经的上丘为基,开疆扩土,征战四十年,诛灭大小八十余国。后又经光武帝,极宗皇帝共计三十年时间,终于结束自周王朝崩灭后长达五百年之久的百国争霸,天下归心大汤。” “大人,其实你已经知道答案,却不自知。” 宋扶忆问:“这是何意?” 高庄咧嘴笑道:“属下六年前在途经秦门关时曾遇见个老朽,他曾说‘千年乱世,哪还有什么世家,都死得差不多了。’属下愚钝,可也知会这其中意思。”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扶忆这才猛拍脑袋,骂道:“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确啊,当年百国争霸诸多世家力量早该消耗的差不多了,有些几乎达到灭族的程度,怎么可能还有力量撩拨当下大汤朝廷,怕都来不及。” “和你说这些的老人真可谓言简意赅。”宋扶忆对于这种世家一直抱有警惕以及担忧,便是曾经在平节县安定下来时候也几乎不愿去招惹这种大族子弟,因为很难缠,无论为敌为友都有很多不便。 高庄一声喊:“大人,咱们到了。” 随后他上前去敲门让他们抬个软塌来接宋扶忆,府上的门房先是疑惑看见自家主子后急忙去准备软塌,不得不说这次杖刑可是真的惨,做官做到宋扶忆这样第一天去点卯就挨了八十杖也算是幽州独一份了。 魏练宋夏听见门房说宋扶忆受伤了顿时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两人掀开帘子,瞧见宋扶忆屁股和腰上都还渗血的样子都捂着脸,魏练颤抖着,道:“这是怎么了,受这么重的伤。宋夏,快把你哥背进去,我去拿药。” “你不许乱动啊”魏练匆忙跑去屋里拿药,她是真有点怕了,宋夏小心翼翼将宋扶忆背着,小步走着,留下高庄尴尬的在外面站着。 倒是随同魏练宋夏出来的红花说了几声谢之后让高庄先行回去。 躺在床上的宋扶忆裤子都被扒了下来,魏练白皙的手拿着药替他小心上药,只是看着那渗血的伤魏练眼泪差点都掉了下来,她边上药边骂道:“你这家伙半点不知道爱惜自己,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啊。” 宋扶忆道:“没事,皮外伤。以后我都去衙门,不然我这次受的伤就白受了。” “宋夏,去给哥弄个油饼来,记得多放肉,还有辣子要多。” 魏练气呼呼,道:“你这家伙,都这个样子了还不忘记吃,还吃辣,你是猪吗?” 末了魏练还拍了下宋扶忆,这下疼的宋扶忆大声喊:“疼,疼。” 之后屋里就留下绿水服侍,而魏练则是连夜去寻个好点的郎中来看,宋扶忆放心不过让红花陪着去。等夜色逐渐降下来之后,绿水点上了香蜡,熏炉,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样。 这个时候宋扶忆头脑清醒,经过这么一闹,他相信司法衙对他的怨言几乎该消散,内部稳定下来才能更好的对付外部乱因。而且宋扶忆离开前也让张峰即刻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传出去,以他当下在文坛上的风头,再传出这个以身作则的例子,无论幽州上下承不承认,宋扶忆这个人的清名算是成了,这对于以后他的仕途可是将添加不小助力,所以这顿杖刑宋扶忆自认挨的绝对不亏,相反赚大发了。 秋夜的星空总是微风习习,去了白日的焦躁现在留下了清凉,只是对于有些地方的有些人却是感觉烦求得很。 第四十五章长史之令 同样位于东城的幽州司马官邸,幽州司马黄十海脸色阴沉,他前面站着一人,新任幽州司仓参军王亥。 “宋扶忆这贼子,好精明的计算,竟然用次杖刑便躲过了我诸多后手,让我这些时日在司法衙安排的人通通没了作用。” “大人,属下认为这姓宋的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人物,凭借他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到这种办法,定是背后有人替其支招,属下怀疑是司法衙的张峰作祟。” 黄十海冷看了眼王亥,他一手提拔起这人,对于王亥的能力自然有所了解,有所用但不堪大用,只是现在他也认为王亥说的去。 区区个初入公门的愣头小子怎么可能用处这等极其精湛的苦肉计。 书房内有根明烛突然暗淡无光,已是燃烧殆尽,从门缝钻进了阴风,让得穿的不算太厚的王亥都有些冷意。 而黄十海夜晚披裘自然不知寒意,他坐于椅子上的庞大身躯突然站起,王亥恍惚觉着像是团肥肉成精了,只是这个念头刚有便急忙低头,幽州上下谁不知黄十海最恨别人用他的臃肿身躯说事。 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黄十海双手微曲撑住面前金丝楠木桌,阴声道:“好一个张峰,当年违逆我不说,如今更是公然与我作对,真是以为我好欺负。” “王亥,对司法衙的针对片刻不停,处处刁难,让他们食寝难安。另外找些刺头出去,好好给司法衙加加砝码。他们不是在忙吗,那就让他们彻底停不下来。” “谨遵大人吩咐,属下一定将事办的漂漂亮亮。” 王亥退去,有丫鬟来说公子黄秋伤病又发,黄十海急忙跑往儿子屋里,看见儿子疯了一样的大喊他眼里充满了恨意,都是宋扶忆这蝼蚁让秋儿受如此之罪。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老爷,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告诉你们,你们祈祷少爷好起来,不然你们都得陪葬。” 司法衙门之中,忙碌了大晚上的张峰终松了口气,他才刚将宋扶忆离去前安排的事情弄完,再加上处理其余衙门终的案件真是累人。 做完这一切才得空下来喝上几杯清茶,慢慢借着月光他突然有点期待新来的宋大人到底能怎么翻江倒海了。 而在东城以及城中几大世家的案上都出现了个由自家暗手新送来的册子,有人看完之后久久不语,有人拍案而起直呼宋扶忆真乃公门清流。 而在这些时日来都是灯火通明的有几家顿时下了某个决定。这一夜,宋扶忆这三个字不可避免的让的有些人心里冒出许多念头,有好有坏。 白昼之际,万物复苏,只是今早天还蒙蒙亮时候天空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秋日小雨可谓刺骨。 令得趴了一晚上的宋扶忆都急忙让绿水加上前不久新买的绒被,这从海外来的绒被顿时让他觉着暖和不少。 “绿水,让人去街上买五个芙蓉包,再打份豆腐脑来,记着加辣子。”听外面雨珠滴答滴答,宋扶忆轻声说道,这个时候魏练宋夏肯定都还睡着,让人去买些早饭回来好让那两个懒猫吃。 绿水从天刚亮就在这里侍候着了,估计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今天又醒的太早所以这个时候竟是打瞌睡,直到宋扶忆喊了三遍后她才恍然醒来。 急忙跪在了地上,道:“绿水有错,老爷您惩罚绿水吧。” “起来,以后这屋子里谁都不许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也有。” 绿水颤颤巍巍起身来,眼里竟然已经有了泪花,加之她这刚睡醒的朦胧样子令人望着便心生怜惜,宋扶忆缓声道:“你吩咐下去便回去休息吧,让红花过来服侍就行。” 绿水退出,一炷香后东西都买了回来,芙蓉包味道不错,只是这豆腐脑宋扶忆真心吃不下去,如同嚼蜡,和在平节县那帮子做的一样难吃。 原以为可能是平节县那边人做得不好吃,谁曾想州城这边同样难吃。 “红花,这豆腐脑你尝尝。” 红花小小舀了口尝,宋扶忆问他味道如何,答:“挺好吃的,这可是敬斋最好的豆腐脑,还有个名字叫做西域美人,可不便宜,八十文钱一两呢。” 看来真是这个年代的豆腐制造工艺问题,宋扶忆心想。突然他萌生了个想法,何不自己改良下这些,还可以挣钱。 想做就做,宋扶忆立刻让红花去城里寻找几个专门做豆腐的师傅来,红花虽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既然宋扶忆吩咐他立刻去照做了。 等吃过早饭,司法衙的车马也来到了府前,这下子终于不用走那么久的路了。 张峰考虑宋扶忆的身体,所以特意多加了两层软垫。另外不得不说宋扶忆身体恢复能力很快,上药之后过了一晚已经能做,只是不敢乱动。 刚到司法衙,高庄已经在外面守候,背后是张软榻,难为他这么个汉子竟然想得这么细了。 躺在软榻,被四个人抬进去,这不得不说实在太拉风了。 作为司法员外郎,宋扶忆有自己的一间屋子做事情,只是他才刚便看见桌上堆着有差不多半尺高的案卷,而且有着六七摞,他顿时头大。 张峰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指着那些案卷笑盈盈的说道:“大人,这都是这些年以来衙中未曾判定的案件,每一任员外郎都需要读完,所以大人估计这段时间都会很忙。” 宋扶忆咬牙切齿,这么多需要看能不忙吗。 “张峰,本官记着你这位司法议政有着协助上官处理案件的职责吧,既然这样你先把另外五摞带回去吧。” “大人,属下真是无能为力,不信大人随我去看看。” 说着张峰便扶着宋扶忆前往了衙所,这是间不小的屋子,只是推门而入之后宋扶忆顿时惊呆了。 放眼望去尽是书,有着七八人正埋头苦干,最前面是张峰的位置,上面堆放的案卷比之宋扶忆哪里还要多。 “这是?” 张峰叹了口气,道:“咱们的长史大人说让整理多年挤压的案宗,限定半旬时间整理成册交与他,不然咱们都得吃罚。衙中人手本就不够,昨日大人又说那十几个受伤的可以不用来,所以任务更重了。” 宋扶忆愕然,道:“长史大人怎么会突然下这么个命令?” “说是刑部下令让各州长史负责重阳之前将积压的案卷理清送往盛京。” “可当前立秋刚过,离着重阳还早,为何这么赶?” “唉,长史大人说的呗,咱们这些当下属的只能干,毕竟连咱们参军都得听人家的。”说着张峰突然停下来,盯着宋扶忆看,道:“大人除了得罪黄司马外应该未曾得罪过长弓长史吧?不然咱们司法衙门可真的受不了两位大佬折磨啊。” 无外乎张峰这么说,黄十海儿子的腿被自家员外郎大人打断了腿此刻州城已经人尽皆知,所以两人之间的恩怨司法衙的人认了,毕竟大家想弄也黄秋很久了。 那家伙在衙门里堆着的案卷也有一尺多高,罪行累累,若非黄十海从中作梗令司法衙证据不足,黄秋早就入了大牢。再者得罪了黄十海大家也不怎么怕,因为司法衙并不归司马府管辖。 可作为主管司法,司功两处衙门的长史府,他就有些怵了。 第四十六章东监之行 对于张峰的这话宋扶忆尴尬不已,这怎么说呢,自己的确是没得罪过长史大人,只是长史大人的公子长弓陵自己倒是将其得罪的不轻。秋宴上的顶撞,诗文会上的打脸,那家伙当时吃了自己的心恐怕都有,所以好像也算是得罪了长史。 张峰望见宋扶忆的表情顿时明了了,好吧,大家伙以后估计都有得折腾。 处理公务足足让宋扶忆待的了大晚上,期间午饭都没吃,若非他从小就习惯了这种生活估计都撑不下来。 另外宋扶忆为了省力,充分发挥了一目数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许多原先积压下来的案卷在他的火眼金睛下都有了解决的眉目。 让得不时被喊的张峰都有些心惊,这位在处理政务事件上好似有着极大的天赋,不仅思路清晰条理有据,而且思维运作速度极快,假以时日估计不得了啊。 今晚宋扶忆便在衙门里过的夜,直到大半夜时候才趴在了案卷上睡去。虽然累,可他感觉很充实,今天一天他就解决了别人可能半个月都解决不完的问题,其效率不可谓不高。 而第二天天都未亮,他就醒来继续干,整整三天三夜,宋扶忆平均睡眠不足两个时辰,终于解决了堆在屋子里的所有案卷。 第四天,天空终于放晴,结束了接连三天时间的阴雨绵绵,宋扶忆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长长呼了口气。 他走去了大坝,而路上有见到他的属下都急忙行礼,个个眼神充满了敬佩,这三天宋扶忆的表现他们全都看在了眼里。对此他们只能说,宋大人真是天赋异禀,非常人耳。 随意施展了下拳脚活动筋骨,多日都没见到的明乐回来了,这位明从事几日不见更加消瘦,而且满脸疲惫,他刚回来就拉着宋扶忆前往监牢。 明乐与宋扶忆两人同坐一辆车马,这幽州城的监牢便是设立在东城,离着司法衙门车马也才一炷香时间多点,但今日司法衙的车马速度都很快,皆是因为明乐不停催促。 “大人,这些时日属下可是忙活个不停,你这刚来就拉着我颠簸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宋扶忆揉着肩膀捶着大腿抱怨道,这话明乐听完啐了一声。 道:“你以为就你忙,你可知道我这四五天时间洋县,道县,昭县等等七八处地方,今天才刚回来就收到参军让我去监牢的命令。我这也是忙碌命呐。” 宋扶忆只能理解万岁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些日子逐渐接触政务下来他也明白这事的难度。 “对了,宋老弟,老哥请你帮忙那件事可否有些眉目?我可听说前几天常千金可是赴你乔迁之宴了。想必该是有些收获吧?”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宋扶忆脑袋就顿时两个大,昨日时候刺史府有个下人前来司法衙,而且特意让宋扶忆去见。 之后那人隐晦提及,让宋扶忆安心做事,务实为重,别总是弄些投机取巧的事情。 这给宋扶忆提了个醒,刺史大人这是拿上次他请常元春的事情说话,那天发生的事情刺史大人不高兴,所以宋扶忆后来也再没了请常元春的意思。 听见宋扶忆对此事的说法,明乐皱眉不已,这可是难办了。他心想本以为能靠着宋扶忆的背景办事,谁曾想险些弄巧成拙。 “既然如此,那便不再去了,小心为上。对了,你早上还没吃过东西吧?” “大人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属下彻夜办公尚未饭食,不过现在大人来了,想必该是能请属下吃点好的。”宋扶忆嘴唇刻意撩动,有些奸笑。 明乐不住摆手,骂骂咧咧道:“去去去,我也没吃呢,既然你没吃过早饭那我心里也平衡了。六子,再快些。” 不一会儿东监已经到了,入目的先是两幅触目惊心的石像,皆是地狱修罗像,使其震慑罪犯,树立朝廷天威。 把守东监的足以上千,称之为典狱军,直接听命刺史,不过作为执掌司法的司法衙对于典狱军也有部分指挥权,可也仅仅局限于便利。 东监多城墙,仅有独门能入,且大小仅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过,在外有两队人马巡逻,望见司法衙马车抵达急忙上前。明乐掀开车帘,取出块腰牌递出,这巡逻卫士急忙让路。 “老弟,等下你不许说话,仅是看便可以了。” 宋扶忆不知明乐什么意思,可也点头,毕竟他也不知能说些什么话。 入监牢,跨过几块普通区域抵达关押前段时间幽州之乱罪犯的地方。 这是个空旷的场坝,足以容纳上千,而在这场坝上却是多达近两千人,个个衣衫褴褛,而且很明显能看出这些人已经多日未曾进食,嘴唇已然干裂成了数十块。 “大人,为何这些人这幅样子?”宋扶忆问道。 明乐道:“咎由自取罢了。” 仅是说了这么句便不肯再多言,两人在典狱军的护送下穿过人群,宋扶忆瞥见人群中竟然还有着襁褓之中的婴儿,垂垂老矣的老朽,本该活泼好动的孩提失去灵动,这些人的目光中有着痛苦悲哀。 宋扶忆心底一颤,一言不发,只是越走气氛越沉默,走完人群继续往里走,这里面便是牢房,阴暗潮湿,鼠蚁成堆。 每间牢房里都仅有一人,有人蜷缩角落,有人跪拜青天,也有人发呆。也有人疯狂的喊叫“冤枉啊” “这群人以前都是幽州有身份的,只是现在都是沦为阶下囚。其中有三分之一的确是被牵连进来,外面都是他们的家眷,如果你我想不出个什么好办法来,都得死。” 最后这个死字明乐咬的极重,宋扶忆抬头多看了眼他,明乐好像一开始就有着解救这当中许多人的心思,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明乐察觉到宋扶忆的目光,笑了几声,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些心软很正常。” 两人在东监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牢门前,明乐朝宋扶忆行了个极重的大礼。 “宋老弟,帮明乐救下不该死之人。” 宋扶忆默认答应了。 第四十七章千金有约(求收藏) 从东监出来之后天色已然有些暗,估计再过个一个时辰便要彻底黑下来,宋扶忆离了明乐独自一人行走在青石板路上。 此刻路上几乎无人,两侧栽种有行道树,好像大多都是青松,所以在这个秋黄季节仍然有着绿意,只是这抹抹绿意与孤寂大街结合反而添加了不少的悲凉。 他扯下了腰带,所以整个人显得很慵懒,眉头皱着,慢慢走着身子和将落下的太阳不经意间便拉起了牵扯。 “明乐说的对,人心终究都是肉长的啊,那些人终究有太多是无辜的啊。再者,他们如今遭此厄难我宋扶忆也难辞其咎。”宋扶忆心里低语,看来必须还得再找常元春。 这个时候从前面缓缓驶来辆马车,拉车的大马很肥美,一看便是百金难求的那种,再加上车辆价值或许可达千金,真是个大人物。车夫是个身材清瘦的中年男子,只是在宋扶忆一眼看来,这人有些厉害。 不过仅次而已,这是在东城,幽州官邸府衙所在之处,巡查卫便是上千,谁也不敢在这里惹事。 路很宽,足以容纳三辆马车并排而过,可最后这辆一看便是代表权势的马车停在了宋扶忆的身前。 宋扶忆抬起头,道:“不知是哪位大人想要见见我这个小人物?” “宋公子,请上车一叙。” 宋扶忆眼神闪现惊疑,不过他终究艺高人胆大竟是直接上了去,赶车的马夫也驾马离开了这里。 车厢中,宋扶忆鼻子微动,有股如同玫瑰的香味,只是据他所知大汤此时好像没有玫瑰这种东西,那这香味又是从何而来。 因为带着这疑惑,他下意识多嗅了两下,然后车内的主人发出到哼声宋扶忆这才惊醒,暗骂自己真是疯了,旁边坐着的可是刺史千金。 常元春示意宋扶忆入座,这马车还真大,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中间仍然留下了很大的空间。对宋扶忆刚才的行为她有些生气,这宋扶忆竟然在个女孩子面前嗅来嗅去。 “宋扶忆刚才唐突了,只是这车厢中这味道有些好闻,情不自禁。请大小姐责罚。”说完宋扶忆才注意到今日常元春淡妆素颜,可姿色仍然是极品,如果世间女子以一百分满分,那眼前的常元春足以打九十五分。 常元春见宋扶忆一直盯着她,再联想起刚才这人竟是闻着自己的体香顿时有些脸红,雪白的肌肤散发着抹潮红简直迷死人,绕是宋扶忆心性坚定也觉着此女真是祸国殃民那种。 “宋大人看够了吗?”常元春语气冷了下来称呼也从一开始的宋公子到现在都宋大人,这冷暖自然显而易见。 宋扶忆回神,骂道:“宋扶忆真是该死,只是我实话说大小姐真可谓国色天香,在下这才冒失了。” 瞧瞧这话说的,我长得好看难道还怪我咯? 幸好常元春也没再和宋扶忆纠缠这事,她讲道:“你才和明乐从东监回来?” “大小姐怎知?” 常元春眯了下眼,宋扶忆忙道:“大小姐说的不错,宋某的确刚和明大人从东监出来。” “前几天在你家时候我问过你什么可还记得?” 宋扶忆想了下,回:“当然记得,大小姐当时是问”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宋扶忆此刻急忙起身半低头,上次听这话没留心,现在再说,这内中可有太大名堂啊,而现在以他的身份怕是不能触碰这种层次的。 看来眼前的常元春不久以后该是一大汤王妃啊,只是不知嫁到哪一座王府中做女主人。 宋扶忆这幅模样使得常元春脸色更冷了下来,她语气冰冷地说道:“宋扶忆,东监中的人大多可以不死,但是你必须给我个承诺。” 宋扶忆扬头,常元春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立刻应承下来,而是在思虑究竟是怎么回事,常元春从身后取出封信递到宋扶忆眼前。 接过信,打开,字迹好像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了,当宋扶忆看完之后沉默了,这信是邱年尧所写。 常元春道:“两天前这封信出现在我的桌上,邱年尧既然说你到时候可以帮我,那我便帮你,希望你以后不许让我失望。” 其实她对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也有些好奇,竟然能让邱年尧这个曾经的宋党党首人物如此看好。 “我能帮你什么?”既然邱年尧的信都拿出来了宋扶忆于情于理都不会再推脱,再者当下最重要的事他希望能救下幽州动乱案中大多无辜的人。 “暂时你可以不知道,等我需要你的帮助时候我会找你。毕竟你应该明白现在都你帮不了我,除非你是咱们圣后陛下的私生子。” 难得,常元春竟然开了句玩笑话,毕竟这可是全幽州都公认的冰美人。 宋扶忆报以笑容,道:“我倒是想呢。” 外面天彻底黑下来了,宋扶忆也下来,此时所站的地方很偏僻,好像已经不在东城,宋扶忆摸了摸下颌,这是要自己又走回去的节奏啊。 这里离家还好远的,他朝刚走不远的常元春马车喊:“哎,要不顺道把我也带回去呗。” 那车夫赶车更快了,看来这车夫有些怨言啊。 没有办法了,只有走回去吧。 夜色入户,有孩提仍然在街上光着脚丫嬉笑,有个小女孩手里抓着两串肉串嘭的一下就撞在了宋扶忆身上,白袍子上便是沾上了许多辣子面,这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睁着大眼睛盯着宋扶忆看,不跑,只是眼里露出泪花。 妈妈说这些穿好看衣服的大人们都很恐怖,会不会把我拿去卖了啊。 “别哭啊,你给我吃一串我就不介意了。” 小女孩看看宋扶忆又看看肉串,好似在纠缠到底给不给,不过最后还是脸一横将右手的肉串递了出去,脸上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宋扶忆蹲了下来摸着小女孩的脸蛋,笑着从身上掏出十文钱,指着那边的肉串摊:“给我买十串回来,大哥哥送你串。” 她顿时破涕而笑,之后宋扶忆便带着九串肉串走回来家,家里魏练和宋夏见好几天都没回来的宋扶忆回来都急忙冲上前来,当然他们的第一目标是宋扶忆手上的肉串。 “宋夏,一人三串,我的那份快还给我,不许那么土匪。”宋扶忆大喊,三人打闹嬉笑。 只是立刻魏练便皱着眉头,围着宋扶忆转了几圈,还嗅了嗅,随即大吼:“宋夏,你哥在外面有人了,我不活了啊。”说完便将手中的串一撸到底,之后四十五度角抬头,还流泪了,只是好像是腊的,可宋夏觉着是哭。 宋扶忆双眼一瞪,宋夏就站在那不知怎么办,宋扶忆暗说好险,幸好宋夏不敢打他自己这个哥哥,否则就丢脸丢大发了。 第四十八章夜入明府 宋扶忆摸摸后脑勺,这妮子真是不安分,最后他只能是举手投降,不然这丫头能一直纠缠不休下去。 “小练,你爹还没来信让你回去吗?”宋扶忆突然问,今晚着身悠然装的魏练听闻这话有些愕然,随即眼里顿时要冒出了眼泪来,她带着哭腔。 “宋扶忆,你赶我走?” “不是,我只是怕你一直在我这里待着,传出去对你和你爹名声不好。” 宋扶忆纵然心中对于魏练是有情愫,但他也明白此时不是谈论儿女情长的时候。虽然有着魏练老爹那位从五品的牧守大人,但宋扶忆如今面对事情的不太好让那位大人牵扯上来,他更担心这件事可能会伤到魏练。 所以他想先让魏练回家,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再回来便是。只是他是这样想,魏练却是想着宋扶忆不要她了。 魏练性格大大咧咧,可她却并不缺少聪慧,反而她比世间大多女子都要聪明,许多时候都刻意隐藏了起来。只是现在听闻宋扶忆所说,她的聪明一下子跟丢了样,毕竟魏练同样有些喜欢宋扶忆。 在她看来,喜欢就在一起不好吗? 这个丫头,怎知世上太多人相爱却不能相见的道理。 “好,那我就回去,不过下次你必须去请我来。”不知为什么,魏练竟然改了口,只是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说完这话便跑回了屋,刚迈进屋子便狠狠的将门摔关,大骂“混蛋,我可不是什么都不会干的,我这就回去让爹告诉我以后做官的学问。” 当夜魏练便出了宋府,宋扶忆让宋夏护送她回去,等到她真的离开了府之后,宋扶忆站在门前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两世为人他都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他知道喜欢个人是什么滋味的,只是现在不适合,再者魏练在这边他真的不放心,州城不比其他地方。 这里卧虎藏龙之辈太多,加之自己又得罪了幽州司马和长史,这两个可是仅次于一州刺史的四品大员,宋扶忆有理由相信这两人不会那么善罢甘休,虽然自己对两人而言好像仅是蝼蚁。 不过更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宋扶忆清楚接下来对于乱党的处理将是全新的困难,这当中牵扯人物志广,其中人能量之大,连他不小心都很有可能粉身碎骨,怎么可能放心让魏练留在这里。 等魏练和宋夏都走了半烛香宋扶忆才走回府内,侍女绿水在身后小心跟着,至于红花前几天宋扶忆让她置办些豆腐脑的事情到现在还在外面忙活呢。 “老爷,魏姑娘和二爷这走的匆忙,估计是魏姑娘生老爷您的气呢,我看您还是书信一封再送去好些。”绿水快步突然走上前来,仅落后宋扶忆一步距离。 宋扶忆停下脚步,微笑点头称赞道:“绿水你说的不错,我这就去。另外我也该向魏大人讨教些学问了。” “对了绿水,你立刻给我备轿,我写完信之后得出去一趟。” “老爷这是要去哪?” “老爷去哪还得给你这个丫鬟报备?” “啊,绿水多嘴。” “爷不怪你,红花不在,小练和二爷不在,这家里你多看着点。” 对下人宋扶忆很少摆架子,但恩威并施这道理他门清得很。 过了会,夜色很浓宋府侧门走出顶两人抬的轿子,前头又有个家丁打着灯笼照亮。 这个时间街上走动的人几乎很少了,大家彼此遇见若是看不清对面便都很不约而同的错开,半点烟火气都无。 最后宋扶忆让轿夫停在了条巷子前,他独自一人前往,穿过巷子再趁着天上的月光行走了一炷香,最后他叩响了明乐家的大门。 明府中堂,明乐只着汗衫,他刚从床上起来因为听下人报宋扶忆深夜造访。 “来人,看茶。宋老弟何事这么大半夜的还来找我?”明乐先行坐下,宋扶忆也并未就坐,他说道:“从事大人不必麻烦,还请让他们先撤下去,我与大人谈些事情。” 明乐眼神凝重了刹那,明白宋扶忆的确有要紧事,他摆摆手几名下人便迅速退下。 等没人了宋扶忆仍是小声说话,道:“今天黄昏时候刺史千金找到了我。” 谈及常元春明乐身子顿时坐直,他急问:“常元春找你说了什么?” 宋扶忆因为有些疲惫,所以都忽略了刚才明乐竟是直接称呼常元春,他说道:“她和我说,大多人能活。” 只一言便胜过千言万语,明乐重重的松了口气,站起身拍了宋扶忆的肩膀,面带喜色道:“宋老弟真是年少有为,不久以后明乐这从事的位置便该是你的了。既然已经明了刺史态度,那我接下来就好动作了。这样,宋老弟,你也好几天没休息了,我放你三天假,等三天后我亲自去你府上请你前往绣春楼。” “这怎么能行,当下正该是最忙碌时候,我怎能休息,大人。” “好了,就这么说定。不许和我唱反调。来人,去取三百两银子送给宋公子,以后宋公子前来府上必要给我好生招待。” 这态度,好的不得了。 宋扶忆最终拿了三百两银子就离开了命府,最后出门时候他还是有些懵的,怎么最后明乐让他休息,不准插手接下来的事情呢? 实在想不通,不过相信明乐能办好这件事,毕竟他与自己本意都是救下更多的人,至于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宋扶忆暂且不管了。 沿着夜路走回巷子再穿出去,宋府的轿子仍然在这里等着,宋扶忆便回了去。 第二天一大早,宋扶忆便是前往了衙门,明乐虽然说放他三天假,可他没有当真。 因为昨晚回来之后他就不停的想,最终决定这事不能袖手旁观,再者他现在有些不相信明乐了,这个人有些乐的过分。 抵达司法衙的时候,宋扶忆碰巧遇见了高庄,这位班头现在可是神清气爽得很,谁都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新来的员外郎大人对他青眼相加,这让高庄可高兴了不少。 以前时候,便是最最差的刀笔吏都干和自己这个班头吆五喝六,现在议政大人都得和我客气说话,这些日子偶尔去几趟那白雪楼,里面的姑娘也再不敢说自己半句窝囊废的话。 这样扬眉吐气的日子,高庄实在喜欢得紧,所以他对宋扶忆很是尊敬,刚看见宋扶忆便急忙跑来见过。 “高庄,你你对咱们的明从事有什么了解?”宋扶忆突然小声问,高庄眼睛一转瞬间明了,轻声说:“明大人是三年前上任的,从盛京调任到这里,来了之后和谁都能说上话,没什么脾气。不过办事能力不差,听说刺史大人都夸过他不俗。” “明大人可否有妻妾?” “未曾听说有妻,不过白雪楼的昭儿姑娘是他的老相好,那女子可是长的不耐,难怪咱们明大人三天两头都往那跑。” “看来高庄你也没少跑白雪楼呀。” 高庄尴尬的搓搓手,男人嘛,难免有些这个问题。 “这样,等今儿点卯交差之后你陪我去趟白雪楼见见那位昭儿姑娘。” 高庄顿时一惊,他又不傻,刚才宋扶忆问了那么多明乐的事,现在又去白雪楼找昭儿,这是针对明乐啊。 按道理来说,明乐是六品从事,宋扶忆是从六品的员外郎。明乐经营司法衙多年,而宋扶忆不过新官上任,这个时候高庄理应该靠往明乐,但高庄清楚正是眼前的宋大人他的境况才变好起来。 他咬咬牙,道:“以后宋大人但凡有吩咐,高庄必定照办。” 宋扶忆笑了笑,不说话,两人便各自分开各行其是去了。 第四十九章吹箫姑娘 这一天司法衙忙的不可开交,张峰在宋扶忆来之前已经忙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时间,许多下属也是如此。 不仅因为长史府下发整理案卷的期限已经不久,更是有着从事明乐下令让所有人抓紧处理那关押在东监中的大批犯人,所以这使得张峰哪怕遇见了宋扶忆这个员外郎也来不及说话就匆匆出了门,看样子他真是太忙了。 宋扶忆和他们相比起来便是太过清闲了,今日参军大人一如既往的不在衙门,而明乐却是突然回到司法衙处理政务。 当明乐看见宋扶忆来的时候心底有些不悦,只是他很好的将其压在了心里,他快步走向宋扶忆,面带嬉笑样子责问:“我不是说让你休息几天嘛,怎么来了?” 宋扶忆轻微缩回明乐攥着的自己的手,也笑着回应道:“大人有所不知,长史大人前几天刚下令,让咱们赶紧把这些年积压的各种案件整理递交往刑部。这半个月时间已经过了三四天,可那东西您也知道要想半个月弄出来,非得累死人。所以卑职不能休息啊。” 听见宋扶忆不是为了东监犯人而来明乐下意识松了口气,对宋扶忆的语气变得轻和起来,道:“你可真是公门楷模,若是人人如你这般我大汤该是天下大同的模样了。” 明乐四周看了眼,都是脚步匆忙的下属,他说道:“你也看见,当下衙中太忙,我听说你前几天几乎彻夜未眠,这样不行,身体最要紧。不过你担忧政务的心情我很欣赏,这样,我每日派人将案卷送到你府上,如果你整理完了告知我,我再派人取回来,可好?” 明乐不等宋扶忆答应就直接说:“就这么说定,你再反驳哥哥我就该生气了。” 说完便指使几个人去取三百案卷送往宋府去,宋扶忆无奈,只能说:“好吧,不过大人能否让高庄送我回去,我正好与他有点事情讲。” 明乐权以为宋扶忆是想拉拢那个武班的班头,不过他这辈子没怎么瞧得起那帮舞枪弄棒的人,所以大方答应了下来。 “这段时间高庄可以不用来点卯,我让他跟着你,他也是衙中老人了,让他带你好好放松一下。。” 等三百案卷都装上马车之后,高庄这才赶来和宋扶忆在门前相见,他都有些疑惑,这才刚来就要走了啊。 宋扶忆叫他上前来,说了这几天他便跟着自己,高庄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他清楚如今他的前程和员外郎大人挂钩的,讨好了大人他才能得威风。 因为马车里案卷太多,宋扶忆和高庄都是骑马而行,随行的还有高庄的八个弟兄。 一行十人便走在了东城街,等抵达宋府时候,绿水得知急忙迎了出来,宋扶忆说:“绿水,你照看着他们将东西搬进府,找个干燥地方放好,不许漏了一件。另外等搬完了拿几两银子给兄弟们买酒喝。” “多谢员外郎大人,哥几个,搬东西。”十人都笑着,几两银子够大家喝半个月了,毕竟大家一月也才五百文,再者大家对新来的员外郎大人都很佩服,信服。 你看有哪个文官像宋大人那样威风?有哪个文官会和咱们这些不入流的卒子弯腰说话,只见宋大人而已。 宋扶忆和高庄路家门而不入,而是直接去了西城。 西城是州城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酒楼赌庄青楼大多都在这边。 而不得不说的青楼,飘香园作为西城最大也是最有名的青楼巷,比处于南城的艳街好了不知几分,而在这飘香园中最得城中文人雅士高官贵人喜欢的便是白雪楼。 大早上的飘香园的巷子便已经是人来人往,不过大多都是轿子马车出行,宋扶忆和高庄便骑马到了这里,从这里往里面看就已经能看见一片奢靡,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胭脂味。 入了飘香园,内中有不下七八十家青楼,而白雪楼是最大也是最高的,足有四层,建筑色偏白,但不刺眼反而令人柔和,比之白雪多了丝暖意。 白雪楼外站着的四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子,个个花枝招展,见了宋扶忆和高庄下马,这看人功夫她们可是练过,看下马的两人应该都是贵客。 “有贵客!” 白雪楼总是给客人极大的尊重,站女才刚喊便有另外两女出来接了宋扶忆和高庄进去。 内中装饰有简约,有华丽,有清透的琴瑟声,也有曼妙的歌舞,只是这些可不是免费看的,因为踏进白雪楼之前就得先交八两银子所以才能有这一幕。 回旋的走廊,扶手贴着花饰,空中撒下绫罗,白雪楼难怪能勾引幽州上层人物的关注。 旁边有人嘤嘤说话,可宋扶忆都没搭理,另外因为他模样不俗英俊帅气使得楼里好多姑娘都朝他抛着媚眼。 前头走来了个白裙女子,姿色大概能有八十文,她也笑着走了过来,宋扶忆三步走了上去,差点跌倒进了这女子怀中。 只是最后那女子竟是退后了,差点宋扶忆就扑在了地上,幸好最后刹住了。 女子掩嘴笑,说:“你这弟弟可真不乖,才刚看见姐姐就打算占便宜。” 宋扶忆咧着嘴,笑说:“都怪姐姐长的国色天香,我都走不得路了。” 那女子背靠着转廊扶手,伸出只手指,面带诱惑又骂着说:“真是油嘴滑舌。你们都退下吧,这位公子我来接待。” 一直跟着宋扶忆高庄的两个女子退了下去,嘴里还捏着语气说,难怪刚才走着目不斜视的,原来是瞧不上咱们呐。 高庄在宋扶忆后面有些尴尬,心想大人莫非真是来做那事,不是调查明乐大人?不过到底是什么回事,自己都得紧紧跟随大人。 “公子,这位是白雪楼的五姑娘。五姑娘,这是我家公子。” 白雪楼有五位姑娘,皆是美人,其中五姑娘尤其擅长萧,其余四人分别是琴棋书画。 宋扶忆讶异了声,这女子竟然尤其擅长萧?莫非吹箫吹的厉害也能排上名? 五姑娘瞧宋扶忆模样便立即知道这家伙绝对想歪了,不过她倒是没发作,这家伙应该还不错。 “高庄,你自己去找个姑娘玩,我和五姑娘好好探讨一下这萧。”说着宋扶忆直接搂着五姑娘的腰肢上了搂。 第五十章挟持姑娘 这白雪楼的五姑娘才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正是个女子最为诱人动人的时刻,一颦一笑之间都足以令得许多男子趋之若鹜。 才刚踏进五姑娘的闺房,宋扶忆便啧啧称奇,这闺房青绿二色占多,有种淡淡的茉莉香味,墙上挂有三副画,其中一副便是五姑娘的画像。 这画中的五姑娘可谓足有八十九文,不得不说这作画之人功力很深,很能深层次的挖掘一个人的美丽。 五姑娘扣上门,笑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见,这幅奴家的画像可是前些年有幸去了盛京,请盛京的宋姐姐所画,也是因为宋姐姐如今奴家才能坐上五姑娘的位置。” 宋扶忆回过头来,对于五姑娘嘴中所说的宋姐姐他也不知道是谁,只是淡然坐下,掏出一锭约摸种七八两的银子,道:“姐姐别站着了,咱们可是干正事来了。” “好勒,嘻嘻。”五姑娘丰腴的身子顿时坐在了宋扶忆的大腿上,白皙的脸上小嘴吐了口气吹拂在宋扶忆的脸上,勾着手指。 “好弟弟,让姐姐做正事这点银子可不够呢,不过姐姐今天心情好,便让弟弟你好好舒服。” 这五姑娘突然起身,脱去了外罩的薄纱,半露酥胸,如雪肩头,宋扶忆拾起薄纱,将其凑到鼻尖嗅着,道:“姐姐可真诱人。” 五姑娘无来由的觉着脸红,在白雪楼这么多年了,可从未遇见能让她觉着自己害羞的人呢,今天不知怎的,才刚看见这年轻公子便觉着亲近,此时才刚脱了薄纱更觉着羞怯。 宋扶忆不知五姑娘的心思,不过他本来就不是来寻花问柳,目的不过是为了接触那个昭儿姑娘。 “姐姐,听闻楼里的昭儿姑娘画也不差,不知可否替我引荐引荐。” 五姑娘脸色有点不好了,那贱人自己和她根本不愿说话,这年轻人望着是个斯文读书人,原来同样是那等腌臜人,她才刚发火准备赶人,从院外就传来骂声。 她丢下宋扶忆在房中,过了廊门看见自己的院子里五六个人吵闹不停,其中个是她的贴身丫鬟小香,其余五个人中有一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片子骂骂咧咧,身后跟着四个楼里的龟公,个个手里拿着棍棒。 小香捂着脸,嘴角有血,但是仍然摆开双臂拦着眼前这些人不准进去。 五姑娘面色阴沉,走到小香身边拉开她的手,看见小香脸上左右各一个巴掌印,更是有了血印,她沉声喊道:“小香,谁打的你?” 小香摇头不已不肯说,五姑娘看着眼前这五个闯进自己院子的人,冷冷道:“看来我在这楼里真是谁都可以欺负的了,如今区区几个奴才也敢在我院子里伤人。” 作为白雪楼的五姑娘,外人都以为她最起码在这楼里威风八面,实际只有她清楚,因为五姑娘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所以被另外四个姑娘敌视,便是白雪楼的老板都对她不满。 若非她和盛京的宋姑娘有些关系,白雪楼早就把她压榨的渣都不剩。 所以闯院子的五人清楚的知道五姑娘生气了也不害怕,其中那个长得有些刁钻的小丫头片子直接指着五姑娘的脸,不屑的说道:“五姑娘,你这丫头是我打的,竟然敢拦我们,不打死便是请的了。” “姑娘,这都是小香的错,姑娘您回屋吧。”这丫头怕五姑娘吃亏,便不停的这样说,这些年她都觉着五姑娘太难了,怎么这世上好人就这么爱受欺负呢。 若是其他时候五姑娘也就忍了,但是今儿她心情本就不佳,再加上这打人的丫头就是那昭儿的人,她根本不打算息事宁人了,大不了就是死。 “小香,今天姑娘就给你做主,打你的人必须得让他付出代价。” 到底是五姑娘,真狠起来也颇有威严,吓得那五人眼皮一抖,不过随即又都恶狠狠骂起来。 “好啊,看来今儿五姑娘是打算硬气一回,不过可别怪我没先说,今儿我们来这是姆妈的意思,因为你今天破了规矩。作为楼里的头牌姑娘竟然私自在堂上接客。” 五姑娘脸色一变有些慌张,白雪楼的头牌姑娘不许私自接客的,必须得由楼里安排,若是违背罚三百金,再打五十棍。 三百金倒不是什么问题,但五十棍,以五姑娘的身子估计打下来人也要快没了。其实这个规矩偶尔也可以破例,毕竟一般青楼靠的都是那几个头牌姑娘,但五姑娘偏偏不得白雪楼老板和其他几位头牌的好感,所以这责罚可真是必不可少的。 看五姑娘哑口无言,那刚有些忌惮的女子又开始嚣张起来,大声道:“你们四个,五姑娘犯了规矩,立刻执行家法吧。不对,拉进屋里打,至于这么打你们做主。” 五姑娘万念俱灰,心头顿时生出死意,而小香刚因为紧紧护在她的身前又被狠狠推砸在了地上。 五姑娘步步后退,四个龟公步步紧逼。突然,从院外又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年纪四十上下,风韵犹存,正是白雪楼的鸨母,只见她脚步匆匆,立刻喊住了那几个龟公。 “真是混账东西,猪油蒙了心敢对楼里姑娘动手动脚?”鸨母大骂,她身边另外还跟着几个年轻公子,个个佩玉悬袋风流倜傥,当然,这模样许多都是歪瓜裂枣。 “王公子,赵公子,李公子,真是让三位公子见笑了。你们这奴才还不赶紧退下。”鸨母先是在身边三个年轻公子跟前卑躬屈膝又在自家奴仆面前大摆威风,便是那四姑娘昭儿的丫鬟也不敢放肆退后站了。 鸨母让三个公子先留步,她拉着五姑娘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威胁道:“今儿你破了规矩,按道理是该按家法处置,但是王公子点名让你陪夜,我知你最是看重坚贞,但今儿你必须得给我答应了下来,否则” “我不答应。” “呵”鸨母死劲掐了五姑娘的手臂,骂道:“贱人真是矫情,你可知王公子的老爹现如今可是什么地位,从五品的司仓参军,还是司马大人跟前红人,你若是从了他,以后这楼里谁还敢去给你脸色,别不知好歹。” “这次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老娘可从未听过做**还能立牌坊的女人。” 五姑娘知道这次兴许是真的逃不过了,突然想起还在她闺房内的那个公子,心想刚才就应该少说话直接把那家伙吃了,毕竟那家伙她心底有些亲近。 下辈子可不许再害羞了。 第五十一章闹事救人 五姑娘已然认命,这女子风尘了多年仍坚持着清白,也算是天大的难得了。 只是她心底明清,打死也不能让这群人毁了自己的清白,待会等送走了那屋里的公子自己就趁机夺了自己的性命。 看五姑娘服软鸨母重重松了口气,转身走向王厂等三人,道:“王公子,五姑娘先回屋补补妆容,待会就来服侍您。” 王厂作为从前时候不过在幽州二代中位于中层,但当他老子被擢升为司土参军之后他王厂也一跃成为幽州顶尖的那一拨公子哥。 这个时候他自然要摆出这个宽广的气度,不过真可以拿下这个白雪楼声名在外的五姑娘他也是万分得意,朝左右两个好友显摆:“哥哥我享用完了让你们两个也尝尝。” “啊,那就谢谢哥哥了。” 三人皆是奸笑不已,鸨母眼皮子一跳,知道这三人打的什么心眼,不过也没办法,这王厂的老子可是深得幽州司马的青睐,白雪楼虽然有些背景,可也大不过幽州的二把手啊。 鸨母请着王厂三人走出了院子,离开时候在龟公耳朵里说了几句,吩咐待会若老五磨蹭直接拖过来。 等她走没影之后那五姑娘的贴身丫鬟小香面无血色,知道姑娘兴许今天就毁了,可自己没有办法,自己连姑娘的门都守不住。 而那刚才打人的四姑娘的丫鬟也回过味来,等今晚一过这五姑娘就是个烂货了。她哼了声,阴阳怪气道:“以后我倒是看看你这五姑娘能不能千人骑。” 五姑娘脸色阴沉,多隐忍的她再也不肯忍让直接扇了这女人一巴掌,骂道:“你今儿三番五次辱我,还伤我奴婢。慢说你不过是个昭儿脚下的卑贱丫头,便是她现在来了敢这样对我我都照打不误。另外她真来了我倒是要问问,她一个卖弄屁股的人竟敢吹嘘懂画,真以为老娘不知道她有几斤几两,真是个不要脸的臭**。” 五姑娘突然的发火使得院里的所有人大吃一惊 这还是脾气软弱,性子温和的五姑娘吗?怎么一反常态成这样? 一直在屋内的宋扶忆都小小惊讶,这五姑娘颇为有趣啊。 “你这贱女人竟敢打我?你们快给我上,把她的嘴撕烂了,快。” 几个龟公不敢上前,因为刚才鸨母已经吩咐待会把五姑娘好好带上去,这要是现在伤了他们不能交差。 昭儿来了,这个白雪楼的四姑娘掐着画笔,扭着腰肢,说:“哟,老五,怎么今儿脾气这么大呢,姐姐素来对你也不薄,怎么背地里这么骂姐姐呢,真是伤心呐。” “姑娘,这五姑娘真不是东西,枉费姑娘您平日那么体谅她呢。” “啪,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编排五姑娘。给我滚回去。” 这刚才气焰嚣张的小丫头片子里面灰溜溜跑了,昭儿上下扫了眼五姑娘,道:“老五,听说你今儿居然请了男人去你屋里,看来你真是想开了。要姐姐说,这些年你早听我的劝,兴许都是大姑娘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哼,昭儿你的消息倒是真灵通。”五姑娘对这四姑娘昭儿可没有什么好脸色,这些年这女人给她下了不知多少套,可以说是蛇蝎心肠。 “哎呀,老五你该喊我姐姐,怎么这么不知礼数,待会服侍王公子可别不小心说错话被打死。哦对了,为了让王公子点你,姐姐我可是废了好大功夫的,你可不许辜负姐姐的一番好意啊。” 昭儿嘻嘻笑着,可语气挑逗,嘚瑟,以及畅快。 五姑娘神色阴沉,原来又是这臭婆娘搞鬼。她还想说什么,突然转身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的宋扶忆就站在她几步远的后面。 宋扶忆拍手陈赞:“昭儿姑娘这些玩的漂亮啊,以这样的手段屈居青楼取悦男人实在不值得。” 昭儿横眼看向宋扶忆,这人生的皮囊还不错,不过这话可不像夸人。 昭儿神色高傲,直接说道:“你便是今儿老五接的的人,倒是好看。不过没什么用,今天的事情与你无关,快滚吧,以后也再不许来白雪楼,否则将你三条腿都废了去。” 真厉害呀,宋扶忆摸了摸鼻子,然后突然走向前将五姑娘搂在了怀中,五姑娘大吃一惊可没有反抗,心中莫名出现了久违的安全感。 “昭儿姑娘可真霸道,不过五姑娘说了今天只接待我,你们这群人便快滚吧。” 昭儿脸色难看,继而立刻生气起来,道:“臭小子,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吗?” 宋扶忆轻轻嗅着怀中佳人身上的味道,满脸沉醉,说:“姐姐可真诱人。” 五姑娘整张脸都红透了,但察觉这家伙其实和她刻意隔出了一指距离,突然有些失落。 “你们几个,将这小子给我轰出去,不然待会五姑娘被这家伙耽误去服侍王公子的时辰你们谁都担待不起。” 宋扶忆松开了五姑娘,对那几个龟公摇头,说:“不要乱动,不然我可能会打死你们。” 所有人都被宋扶忆突然的气势震慑住,宋扶忆朝五姑娘的丫鬟小香道:“小姑娘,去将同我一起来的那人喊来可好?” 小香见五姑娘点头她立马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高庄回来,高庄神色尴尬,刚才正打算做正事呢。 “高庄,待会随我去揍几个人。”宋扶忆这样说:“五姑娘,你请带我去见见那个王公子,我和他认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再为难你。” 五姑娘答应了,昭儿姑娘还想说什么,但当她看见宋扶忆的侧脸时候突然有些惧怕不敢再说话。至于那几个龟公也不敢,因为高庄光是体型便足足比他们大了一圈。 小香在前面带着路,宋扶忆和高庄在后面走着,走在中间的是五姑娘。 高庄回忆刚才那一幕,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来找昭儿姑娘的吗,怎么刚才好像你和昭儿姑娘都闹起来了。” 宋扶忆说:“没事,我自有打算。”其实他从昭儿刚进来五姑娘院子时候便出来了,他不过看一眼便知道这昭儿不过是普通的妓女,明乐不会和这种争风吃醋的女人合作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打算从五姑娘这里着手,这样以后也算在白雪楼有了眼线,方便看看明乐到底是什么名堂。 当走到白雪楼丰雪屋的时候四人停下了脚步,那些人便是在里面,只是屋子外多了八个精悍男子。 宋扶忆从这几人身上感受到了种熟悉的气息,但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这群人。 丰雪屋是白雪楼的独栋,雪白色为主,与周遭环境比较起来添加了许多魅力,小香上去说了什么那几个护卫便放行。 只是等宋扶忆和高庄打算踏入的时候却被拦住了,五姑娘有些紧张,她回头来说:“他们两个是我们楼里的人,待会我的一支舞需要用到他们。” 护卫考虑了会便也放行了,宋扶忆投向五姑娘个赞赏的目光。 往里走,宋扶忆等人听见了里面的欢声笑语,莺莺燕燕的声音极其美妙,当小香推门而入的时候,走在后面的宋扶忆瞧见了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黄秋,幽州司马的公子黄秋,只见这个黄胖子坐在软垫上,左拥右抱,手伸入了那两个妙龄女子的胸间,满脸荡漾。 其余王厂等人也是如此,当五姑娘的身形露出来之后,王厂急忙起身朝黄秋献媚道:“大少爷,您看,这便是白雪楼的五姑娘了。您瞧那脸,腰,屁股,胸脯,更为重要的是这女人如今还是清白之躯呢。” 黄秋色眯眯的盯着五姑娘,正打算冲上前躯去打算抱着美人享受,然后恍然想起自己右脚已经废了,他眼里顿时冒出浓浓的恨意,都是那姓宋的,老子早晚要宰了他。 可是突然黄秋双眼就露出了无尽的惊恐之色,他立刻推开了身边的两名女子,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大喊:“救命,救命啊。” 刚才门内的护卫都冲了进来,不过高庄立刻将这群人解决了,宋扶忆站了出来,黄秋惧意更甚,王厂也是脸色大变。 这家伙怎么来了。 对打断了幽州司马儿子一条腿仍然活泼乱跳的宋扶忆他充满了惧怕,如果这宋扶忆打死了他兴许都没人管。特别是那刚才几下便打倒了司马府护卫的大汉更是给了他极大的威慑。 “宋……宋,宋大人,您怎么来了?” “他居然姓宋呢?”五姑娘轻轻念叨。 房间里的黄秋王厂都这样了,剩余的两个人如何敢硬气,直接也是跪在了宋扶忆的面前。 不过宋扶忆自动忽略了他们,他踢开了这几人,走到了王厂的跟前,面带笑容问道:“听说王公子今晚要让五姑娘服侍?” 王厂只觉得这笑容比什么妖魔鬼怪还令人害怕,他抬头看了看五姑娘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急忙说:“没有的事,没有学事。王厂怎么敢对五姑娘不敬呢,五姑娘这样的才女只能宋大人您才配得上。” 宋扶忆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家伙还挺识趣的嘛,难怪能在幽州混下去,之后他走向了黄秋。 黄秋捂着脸,回忆起了那天在后巷眼前这个人的杀伐果断,冷血无情更加害怕,胯下突然传来恶臭,宋扶忆皱眉,这家伙也太没用了些。 “黄秋,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你来找五姑娘的麻烦,我打断你剩下的两条腿,别以为黄司马能保得住你。”宋扶忆说完之后突然拿起刚才桌上的酒杯砸在了黄秋的脑袋上,黄秋顿时头破血流,但只敢趴着不敢说半句狠话,因为他清楚这宋扶忆真敢杀他。 做完这一切宋扶忆整理了一下袖子,走向五姑娘,说道:“今天真是给五姑娘惹麻烦了,如果有什么损失五姑娘尽快报给里面的王公子,他全部报销。对吧,王公子?” 惊魂未定的王厂急忙回:“啊,对对,今天的所有损失都由我来赔。宋大人您慢走,慢走。” 当五姑娘将宋扶忆和高庄送到楼外的时候她还有些懵,高庄也有些不懂这趟到底是来做什么呢。只是觉着自家大人是霸气,不仅打了司土参军的儿子,更是打了幽州司马的儿子。 “哦对了,五姑娘还不知我叫什么名字吧,在下宋扶忆,现任司法衙司法员外郎。” 说完两人策马离去,只是楼前的五姑娘却是身躯微微颤抖,她喃喃道:“真好听的名字。” 第五十二章开业大吉 “大人,咱们今儿来这白雪楼莫非不是探明大人的底细?” 街上,宋扶忆高庄两人牵马并行,他对早先发生的事情是彻底糊涂了,宋扶忆听高庄这话,笑了起来。 这家伙有点鲁莽啊,竟然直接说出查明乐的底细这样的话来,不过他喜欢,人太聪明了便充满变数。 “高庄,你算是我在幽州的第一个心腹,所以许多事我也不打算瞒你。我的确是打算通过昭儿来看看明乐到底有什么背景,不过显然那女子并不知情,所以咱们从另处着手。” 两人牵马而行,宋扶忆突然停在了家包子铺面前,“突然觉着有点饿了,吃点。老板,来四个包子。” 一人吃完两个包子,宋扶忆继续说:“这段时间你都不用回去,我打算让你监视明乐近来都和谁见面,说了什么,能做到吗?” 高庄摸着后脑勺,迟疑了会拍着胸膛,“行,这事高庄定然办好。” “嗯,不过记得注意安全,一旦明乐察觉你便立刻回来。”宋扶忆让高庄将马拉回府去,然后立刻着手办事,而他却特意买了几份礼物前往秦府。 幽州商业繁荣,但商人地位并不高,因为朝廷明里暗里都抑制着商业,所以大汤的商贾富则富,但权势地位却并算太高。 不过秦家是个例外,因为秦家太爷是弃官从商出身,更是坐到了幽州长史这个位置,靠着以前的人脉秦家这些年几乎掌握了幽州的所有绸缎,瓷器,以及州城内数家酒楼赌坊,可以说是第一商家。 当宋扶忆投名帖入秦家的时候,门房客气将他迎了进去,这个时代商民都不敢不与官斗,官员权利比之前朝大了许多,所以哪怕是秦家这等家财万贯的商贾大家也不敢轻易得罪宋扶忆这位七品员外郎。 入了秦府,宋扶忆此次拜访并非前来拜见秦家家主,而是来寻秦莲儿。 秦莲儿得到下人禀报宋扶忆拜访她的消息便吩咐将人直接带到后园中,不要惊动前庭。 走在秦府之中,大气而不失典雅,无论是布局还是格调皆是可圈可点,当宋扶忆看见秦莲儿的时候,她正坐在后园座凉亭中,亭中有桌凳,桌上有热菜,而秦莲儿正在洗茶。 今日的秦莲儿一身浅白色襦裙,大方得体。 “宋扶忆见过秦小姐,今日来此特意谢过秦小姐前些日帮忙。” 秦莲儿知道宋扶忆指的是请来常元春的事,她浅笑示意宋扶忆落座,倒茶。 “宋公子当日已谢过,今日何必又来呢,再者我知道宋公子你打算做的事并没有做成,所以这礼物我也实在没好意思收下。” 宋扶忆喝下口茶,只觉神清气爽,不知是什么茶叶,竟是如此可口。 秦莲儿心细如发,瞧见宋扶忆喜欢这茶,便说:“宋公子既然喜欢那待会我送些给你带回去,算是互换礼物了。” “啊,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宋扶忆眼睛闪过道光,秦莲儿话刚说出口才察觉自己好像上了这小子当了,他这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自己安心收下谢礼。 秦莲儿秀指指着宋扶忆,“你啊你,真不知道你这家伙小时候又是该如何调皮。” 宋扶忆又喝了口,脸色黯淡了下来“唉,小时候难,每天都只顾着逃命,哪里有机会淘气,也就只能如今淘气点了。” 秦莲儿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宋扶忆语气中的自嘲与哀伤,不过她没多问。 “你今天来不只是给我送礼吧,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让我帮忙?” “啊,秦姐姐真是冰雪聪明,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我演的很好的呢。” 秦莲儿对这家伙脾气也是有些把握,冷静起来比谁都冷静,可是犯傻充楞起来也是个好手。不过这声秦姐姐倒是使得她有些高兴。 “以后你也别叫我秦小姐,就和刚才样叫我姐姐吧。” “宋扶忆万分荣幸。姐姐,今天扶忆来的确是还有点事情相求。” “说吧” “姐姐可否借我些人手,我刚上任势单力薄,又没有根底,打算做些事情却是有心无力,所以请姐姐借我点人。不过你放心,我只是让他们帮我调查个人,而且以后宋扶忆必当大礼酬谢。” 秦莲儿没多想便答应了下来,“我有点好奇你打算查什么人?” “这个反正姐姐早晚都会知道,我觉着我司法衙的从事明乐有些问题,所以我打算查查,至于为什么还请姐姐莫再问。” 秦莲儿竟真的不问了,两人又说了会话宋扶忆便离开。他脑袋飞快转着,虽然明乐看似热衷解救那帮人,但他总是有种明乐不安好心的错觉。 邱年尧对他有着恩人的情分,所以他真心希望可以保留下那些人的性命,而不是让某些居心不良的人利用他们。 幽州司马府,黄十海脸色阴沉,那姓宋的小子真是彻底将他不放在眼里了,竟然数次欺压他黄十海,真以为有着宇文敬作靠山自己便动不得他了? “老黄,立刻找人将宋扶忆做掉,记得别让人知道是我们指使,否则这幽州上下个个都认为我黄十海是个人人可欺的懦夫了。” 那名黄府的管事应声退下,黄十海肥胖的身躯因为愤怒的颤抖,只是当身后莫名出现个人时候他顿时吓出冷汗来。 “黄十海,主子有令,让你配合司法衙从事明乐完成计划,如果因为你的无知导致出错,你和你的儿子都人头落地。” 随即此人消失,黄十海额头不住的冒冷汗,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那司法衙的从事明乐竟然也是主子的人?对于那幕后的主子的力量,他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以及恐惧。 宋扶忆接下来几天时间都待在家里,从司法衙送来的案宗整理好之后再送回去,有条不紊。 高庄和秦府送来的人都已经撒了下去,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宋扶忆不着急,此刻他正忙活另外件事。 红花已经找来了三名专做豆腐脑的老师傅,这些天宋扶忆得闲下来便教这三人如何做改良过的豆腐脑,不难。 仅是花了两天功夫滑嫩温润可口的改良版豆腐脑便研究了出来,而宋扶忆也再次拜托秦莲儿出面替他买下了家南8城不大不小的铺子,至于名字宋扶忆将之命为日晨坊,寓意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意思。 开业当天也算稍微轰动了下,因为来了许多人,超乎宋扶忆的预料,秦莲儿,明乐这些人来情有可原。 可是最后连白马书院好几位都极其具有名望的都派人前来恭贺,三教九流的人通通来了。 六曹衙门的从事,员外郎都来了,参加也派人送来了礼物,以及其他衙门如经济署的经济长,四城监门通通前来祝贺。 另外还有秦家,赵等数大家族前来,这阵势使得宋扶忆都莫名其妙 甚至连与他关系一直不佳甚至可以说是有仇的长史和司马都派人前来恭贺,这群人怎么突然都这么热络了。 日晨坊的开业仪式终于落下,这几天一直不曾有消息的高庄突然回来了,他递给了宋扶忆一封信。 信上说的很简单,司法衙员外郎宋扶忆与刺史千金常元春夜里幽会。 “老爷,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帮人,说是要找你决斗。”绿水气喘吁吁,额头上的粉底都被打湿了去。 第五十三章谣言,老僧 “宋扶忆,你个混蛋小人,竟敢造谣中伤常小姐,我等绝对不放过你。” “你个小小员外郎莫非以为真能在我幽州兴风作浪了,立刻以死谢罪。” 宋府门前,聚拢了不下五十人,个个神情激愤,言语慷慨激昂,谩骂之声层出不穷,这些人几乎都是城中身份不低的公子少爷,不是家中本身就有衙门做官的长辈,便是家道殷实的大门大户,以及还有部分为白马书院的学生。 这群人可以说是幽州将来掌握各行各业的接班者,不过现在他们都有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让玷污他们心中女神名声的宋扶忆付出代价。其中有个名叫龙天,只是这人名字虽然霸气,但长相却是充满了阴柔气息,不过在人群中数他喊的最凶,再者吵闹人群里隐隐以他为首,毕竟作为白马书院副院长龙台的亲孙子,龙天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谁敢不给他面子。 而且众所周知,龙天此人曾经公然宣称喜欢刺史千金常元春,甚至私底下打死了几名对常元春有心思的男子,还与长弓陵为争夺常元春的芳心打过数架,最后若非双方长辈出面,事情都得闹大。 这两天龙天才刚从京城回来,便得知司法衙的员外郎宋扶忆竟然散播中伤常元春的消息,所以立刻纠集了帮人前来。 “龙少,你回来就终于可以给咱们主持公道了。这姓宋的除了故意侮辱常千金,甚至还辱骂过你。” 龙天眉毛竖起,大喝:“乡野贱民,真是不知死活,今日我便取了他的狗命。” “龙少威武,龙少厉害。” “哈哈哈,我龙天本就是威风八面,厉害得很的人物。” 而此时在离着宋府不远的转角处,有着两人,其中一个是长弓陵,而这位长史公子对另外的那人充满了尊敬,他恭敬说道:“大人何必费如此大的功夫替那宋扶忆造势呢,虽然明知他和常元春并无什么,但这样终究有得罪常石的风险。”还有些话长弓陵没说,那就是宋扶忆算是什么东西,竟然也配合元春有这样的绯闻。 旁边的人收回望着宋府门前闹剧的视线,盯着长弓陵,长弓陵下意识低下了头,“长弓多嘴,请大人责罚。” “罚?你承担不了的,以后别再这么愚蠢的多嘴了。你父亲将你推出来和我们接触什么意思我们知道,等这次的事情做好了你的前程自然有我们安排。” 此人离开了,当踏上低调的车厢中后,他闭着眼,摩擦着手掌。“常石啊常石,你想让你女儿做王妃,那我便让你的梦彻底破碎,决不许。” 宋府,宋扶忆从门内慢慢走出来,红花绿水走在左右,高庄手里举着铁棍走在前面。 “高庄,我数三个数,如果还有人站在我宋府的台阶上就全都打趴下。” “一” 人群顿时发出嗤笑起来,他们这些家伙可都不是怕官的主,都是常常出入司法衙的人,便是司法从事都不敢将他们这些人全都得罪了,所以他们都不信宋扶忆区区司法员外郎真敢动手。 龙天被人凸显了出来。 “二” “宋扶忆,我告诉你,这幽州不是你能嚣张的地方,或许你以为自己很有本事,但是你不该传播那样的谣言,现在立刻磕头认错,否则。” “三,打!” 龙天话没说完,就只看见眼前有个大汉冲了过来,接着身子就砸进了人群当中,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差点碎了。刚想发怒便被人喊停了,宋府又来了人,来者秦莲儿,宋扶忆急忙迎上前,道:“秦姐姐怎么来了?快快请进。” 秦莲儿笑着答应了宋扶忆,然后偏头转向龙天,说:“围堵朝廷命官府邸,便是将你们都打死了也可以。龙天,你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都是长弓陵给你说的,那长弓陵肯定还说以后不和你争什么的话吧。” 刚才嚣张无比的龙天此刻竟是表露出委屈的表情,“秦姐,你说的不错,但今天这事不能这么完了,不然那我白挨这一棍子了?” “哼,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快些回去,你爷爷已经知道你今日闹事,他很不高兴。” 听闻秦莲儿这样说龙天恶狠狠的离开了,他这一走,其他人也就没有了主心骨所以也就纷纷离开,不离开不行啊,那姓宋的连龙天都说打就打,他们比龙天都不如,到时候死的估计会更惨,不过大家都想着等以后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宋扶忆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向秦莲儿道谢,若非秦莲儿今天这事估计无法善了。 “今天的事情是有人刻意针对你,前几天这个消息应该只是小范围,但是突然几乎所有幽州有头有脸的人都收到了这件事的消息,而且连我父亲都被人说动前来参加你的日晨坊开业典礼,只是我想不通那人具有如此大的能量居然会对你下手。” 秦莲儿的一番话令得宋扶忆沉默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很有可能是被人盯上了,他立刻想到了抓走老秦的那群人,可是如果是那帮人的话应该不至于这么麻烦,直接来找他不就行了吗? 可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通还会有谁这么大费周章的收拾自己。 “会不会对方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宇文敬?”秦莲儿突然说,宋扶忆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这个倒是有可能,宇文给我说过在幽州有些人的确对他们宇文家不满,如果借此来引得刺史大人对他们宇文家不满,是符合那些人的利益的。只是为何他们不直接制造常元春和宇文的谣言呢?” 疑惑的时候,刚才留在门外收拾的高庄突然跑进来,手里抓着张纸,“大人,刚才在门外收拾时候捡到的,上面也是写着你与常姑娘的事情” 宋扶忆立刻拿过来,上面写着的是那天晚上和常元春同乘马车的事情,上面还有数段引导人误会的字眼,但是再联合这段时间传播出来的谣言,这张纸上所写的东西很多人都会认为是真的。 果不其然,当天这纸上的内容便在城内流传了起来,一时间谣言四起。 宋扶忆这个名字一时间流传起来,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都津津乐道于此,毕竟这么多年刺史千金常元春可是从未传出过这样的传闻来,对于许多人来说常元春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这辈子估计是难以触及的存在,如今有着这个花边新闻顿时使得大家有种原来刺史大人的女儿也只是个凡人啊。 当宋扶忆回到司法衙时候众人望向他的眼神都变了,许多人都充满了嫉妒。常元春在幽州太优秀了,优秀到几乎所有人都将之视为女神,可宋扶忆这么个原先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居然得到女神青睐,大家如何不嫉妒。 不过也有人高兴,如高庄,如果大人真成了刺史大人的女婿,那以后前程无论如何也不是什么问题了,到时候他作为第一波跟从大人的来必定也不会受到亏待。 明乐此刻不在衙门当中,宋扶忆又去了一趟东监,可当宋扶忆提出打算探望要求的时候却被拒绝了,说是明乐请了参军和刺史的命令,没有司法衙从事参军,或者刺史大人之令无论任何人都不许接触乱党分子。 “明乐在刻意阻止我?莫非他已经察觉到我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带着无奈离开了东监,宋扶忆并未返回司法衙,因为刚在衙门里有人来说又有一帮常元春的疯狂追求者堵住了司法衙的门,而领头的竟都是另外五座衙门的参军家的公子,这样的阵势司法衙也不敢过分阻拦,只能让宋扶忆先避避风头。 因为谣言的事情宋扶忆真心理解了红颜祸水这句话的含义了,他这和常元春本身就没有什么事呢这帮追求者就这么疯狂,若是真有什么实质性的事实那不得将自己生吃了啊。 家里肯定是不能去,那里也是不安宁了。正在发愁该去哪的时候秦莲儿突然出现。 “宋公子真是年少有为,这刚来幽州一月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出尽了风头啊。”秦莲儿今日不知怎的竟是浓妆艳抹,一改往日的清秀,酥胸半露,罩裙大紫,但是她的姿态并不给人讨厌,反而是有种成熟的诱惑感。 “秦姐姐今日怎么这般性感,我都有些不习惯啊。” “好多年不这么穿,是不是很丑?” “不,怎么会。姐姐穿着好看极了。” “咯咯,油嘴滑舌。走吧,姐姐带你去见个人,或许他能帮你解决你当下的困境。” 秦府的车马很大,但是秦莲儿这次是带了两辆来,一人乘一辆,宋扶忆在后面辆坐着,心里猜测秦莲儿打算带他去见谁。其实对于这件事情宋扶忆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什么都不说反而有着更好的消除效果,等过了这段时间相信那些人的热情都会磨灭,而且他更加相信刺史府不会任由那群人作祟。 另外对于有人故意散播这等谣言的用意究竟是不是针对宇文敬他已经写信送往宇文敬那里,再过两天应该就能得到回信,以宇文家的能力应该能查出是谁背后捣鬼,到时候怎么做也是背后的两方势力的事了。 秋意比之刚来州城的时候更加浓烈了,无论是从窗外透进来的秋风还是街上的树枝都更冷更枯。行人从多到少,最后已经连过半里地都不曾见过人影,这里好像还在城中,但是已经很偏僻。 两辆车马缓缓驶入座高大的宅院,走的后门,宋扶忆也识趣不往外面多看一眼。 “咱们到了。” 入目所见,皆是荒芜,本以为高门大院内会是金碧辉煌,谁曾想竟是如此的荒凉,枯藤老树,以及数不尽的杂草,杂草中有三五间破败的屋子,四处漏风,而且看着摇摇晃晃,似乎风再大一点就要随风倒塌。 宋扶忆抬头望向秦莲儿,秦莲儿笑了笑,道:“有什么疑惑待会再问吧。咱们走。” 这才注意杂草中是有条小路的,只是可能又是好久没人走了枯草又长了过来,侉袍都能感受得到草儿的抚摸,走向最中间的那间屋子,秦莲儿轻轻推门而入,有个人正在里面打坐。 那人背对着他们,穿着月白色的僧袍,挂着佛珠,应该是个和尚,可脑袋上却是满头白发。僧袍好像很空,好像里面根本不存在人似的,宋扶忆听见这僧人好像在念着地藏经,当他转过身来时候,满目悲伤。 可能他已经八十岁,一百岁了,充斥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可这当中又有着阿修罗地狱的鲜血味道,很矛盾。 “如你这般女孩本该就是展现美好容貌的时候,粉黛佳人令世间男子倾倒,何必遮遮掩掩。”老僧说话声音很轻,可人在屋子里的无论哪都听得很清楚,秦莲儿半跪在老僧面前,双手合十念:“该是如此。” 宋扶忆看不懂两个人这怎么回事,但是这老僧给他的感觉很危险,虽然不相信秦莲儿会害他,他还是暗自提高了警惕。 老僧伸手按在秦莲儿的额头,手掌已经干瘪的厉害,当他抬起手之后秦莲儿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了老僧后面。老僧望着宋扶忆,说:“原来是你啊。” 这番话彻底使得宋扶忆有些蒙圈了,这老和尚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老僧突然面露狰狞之色,只是这表情转瞬即逝,“邱年尧,我们几人中果然只有你无愧先帝。可是这有意义吗?若当年真让你成功,君不君,臣不臣,民不民,天下如何不乱!” 宋扶忆内心震动,眼前这人是和邱年尧同层次的人,而且当年两人应该相熟,而且这人同样认识他的真实身份,这个世上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种许多人都知道但是唯独自己不清楚的感觉太难受了。 不过这次宋扶忆没有多说话,他就静静地站在这里等待着老僧说话,老僧从回忆中缓过来,笑了笑,虽然已经没了牙齿,可还是咧着嘴笑。 “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为什么又出现呢,莫非真的是我大汤帝国该有一劫?罢了罢了,世事如何,不管球了。” 事后,宋扶忆靠在车上,老僧说常元春的事情会替他解决,无论是哪一方人都不会找他的麻烦。另外老僧还提起了一点,如今东监中被扣押的乱党犯人中有着上百人都是邱年尧最为秘密的宝藏的钥匙,而司法衙从事明乐依附于某位大人物,这件事世上只有老僧和明乐背后的那个大人物知道邱年尧有着这么个宝藏。 事到如今一切都明了了,难怪明乐对于拯救东监关押的乱党人如此热衷。 第五十四章决意插手 秋高气爽,草木枯荣,宋扶忆从老僧所在的庄园离开了半个时辰之后,庄园里又来了客人。如果幽州但凡有些地位的人来这必定会惊骇不已,因为这人是幽州刺史常石,并且作为封疆大吏的一州刺史此时此刻竟然是双手按在腹部弯腰不敢抬头。 周遭环境破烂,可常石却觉得因为眼前老僧的存在,此处便是处于盛京的皇宫,仿佛那高高在上的天后陛下便在不远处,久坐高位的他此刻感受到了更加强盛的气势,这是掌握天下的气势。 “幽州刺史常石参见千岁大人!” 千岁!当朝有谁敢称千岁,唯有服侍过三代天子的大内总管李望,如今同样深受女帝恩荣,虽无官阶,可便是尚书令都对其敬重有加。常石这批女帝党的人清楚的知道,如今天后能稳坐皇位这人功不可没。 伏安三十年,旧都起火,宫内宫外烧死了十万人,常石清晰记得正是李千岁下令纵火,杀人,如同恶魔。 李望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对幽州上下来说如同天官的三品刺史于他而言太稀松平常,那年的半旬时光,死了的二品大员又何止几个呢。 “我记得那年在旧都见过你一次,当时还觉得这后生不错,有魄力,识大体。所以当初陛下决定由谁担任幽州刺史时候我这个老朽替你说了几句,怎么如今陛下还在你就这么着急寻找后路了?还是说你幽州刺史打算和灵王来次清君侧的游戏?” 李望这话如天外陨石,将常石心中的天地狠狠的毁灭,他双腿刹那跪了下来,头颅死死的压在双腿间,身子不住的颤抖,“常石,从未这样想过。” 李望捋了捋满头白发中的一缕,缓缓说:“这个世上没有人一直聪明,反之也没有一直糊涂的人。当年你选择了陛下,很聪明。从去年开始你就很糊涂。” 这不急不慌的语气,仿佛在谈闲话,可常石觉得这些“温柔”的话都是软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自己身上的肉,可自己却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勇气。 “回去吧”李望站起身往外走去,看似苍老无比的他身子却是比外人想象中的好许多,虽满头白发,瘦骨嶙峋,但耳清目明,脸色红润。“明年开春陛下将下旨赐婚,你不是希望做灵王的岳父吗?陛下成全你,但是之后该怎么做希望你聪明。” 直到李望离开许久常石都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不敢动弹,因为他不确定究竟在四周有没有御疆卫或者暗卫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满脸苦涩,本以为一切天衣无缝,原来这所有都在陛下的眼中。 早就离开了的宋扶忆和秦莲儿在街上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分开了,两人都没有多问多说,但不可否认的是秦莲儿的确是帮了宋扶忆的大忙,所以他在心底也真心感激这个幽州最为痴情的女子。 行走街道上,宋扶忆思考着,也愤怒着。本以为明乐真心为那些人活着而努力,当时还庆幸,如今才知他不怀好意。虽然都是救人,但宋扶忆可不会单纯的认为明乐将那些人从此次牢狱之灾中救出来就能活,相反那上百人会死的更加悲惨,更加无人知晓。 再者宋扶忆心底对邱年尧的愧疚之心久久挥之不去,那些遗留下的财富哪怕被朝廷取了也不该被帮豺狼虎豹抢去。人,宋扶忆一定竭尽全力的去救,但不可能再任由明乐一手操纵。 转道而行,前往司法参军府上,当老参军得知宋扶忆来意时候并未多想就答应了宋扶忆的请求,毕竟老参军也想着这件事情早点结束,否则他这个参军就得一直在家中养伤了。 此时天色已黑,街上行人开始逐渐多了起来,小商小贩开始为了生计而开始忙活,耍把式的手艺人不时迎来不停的喝彩,虽然打赏的老爷夫人不多,可今儿也差不多回本了。 酒楼茶楼饭庄,和往日一样客来客往,烟花巷子胭脂的味道随着黄昏的秋风都飘了出来,勾引男人进去花钱。 州城之中,放眼望去,虽有阴暗,可更多都是火光四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远处群山环绕因为夜色的缘故使得人想象出千奇百怪的模样。 等到家的时候,府上的灯笼都已经高高挂起了,这边冷清许多,不过并未有着寂寥之感,因为官宦之家琴瑟音乐频频传出,歌姬的曲声从这条街传到了那条街。 白天时候堵在门前的人群早些时候才散了去,才刚敲门高庄就在身后喊了宋扶忆,他几步走上前来,“大人,有明乐的消息了。 宋扶忆心头一喜,派人跟踪调查明乐好几天了,半点有用的东西都打探不出来,他都有些失落不抱希望了,现在高庄这么一说他就离开来劲了。 开门的是花这丫头,估计是刚睡醒不久所以衣裳都是不怎么穿好,不过这模样更有诱惑力,只是碰上了宋扶忆这个主人她们也算幸运,若是换了别的主人家兴许她与绿水这样的丫鬟早就是人家的胯下玩物了,进门的时候高庄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瞥往红花的胸脯。 “红花,去替我煮碗面然后送到书房来。” 高庄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直到进了书房才开口。“大人,咱们的人跟踪明乐这些时候他每日都是忙碌于衙中,偶尔前往东监,就在昨日属下等人却突然看见他与个人接触,而那人竟是黄十海的一名心腹。” 宋扶忆腾地站起身来,问:“确定是黄十海的人?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看错了?” 高庄摇头道:“属下肯定那人就是黄十海的心腹,因为我曾经不止一次的见过他亲自跟着黄十海出没,并且为了保险起见在两人见面之后属下同样派人跟踪了那人,亲眼看见那人进了黄十海家。” 说到这里高庄停顿了下来,迟疑的看了眼宋扶忆,他知道大人和黄十海之间有着仇怨,如今明乐和黄十海纠缠在一起,如果再和两人作对,大人以后的处境不太妙啊。 看出高庄的担忧,宋扶忆笑道;“你心里担心的我都明白,不过你无须太过担忧,我和黄十海之间只是些私人恩怨,想必明从事不会拿着这件事揪着我。再者虽然我派你们调查明乐,但仅是好奇而已。以后你们不用再去跟踪明乐了。另外从秦家借来的人手暂时不放他们回去,反正秦姑娘也没说什么时候还回去。” “大人这是担心这些人嘴巴不严实等回去说漏了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大人尽管放心,高庄有办法让这群人乖乖闭嘴。” 宋扶忆多看了眼高庄,说道:“你说说你的办法?” 当高庄做了个抹杀的动作时候宋扶忆眉头皱了下,随即说道:“高庄,如今秦家和我关系不错,如果因为这么件小事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便是得不偿失了。再者这件事终究他们都会知道的,没必要杀人。这样,你将那些人送出城去找个偏僻地方安顿下来,记住别让秦家的人察觉。” “属下明白,只是既然大人不介意秦家知晓,何不直截了当的说明呢?” “这个你无需多问,我自有打算。” 门外,红花端着个小青底花碗喊:“老爷,面煮好了。” 高庄告退下去,红花放下面也被喊出去,宋扶忆吃着热腾腾的面。高庄武功不俗,也懂得知恩图报,但有点好色,虽做事认真可有时候会冲动,以后有些事情不能交给他办,可惜现在自己身边没有个能出谋划策的幕僚,不然我就可以腾出手来查查当初前往平节县的那群人了。不过都这么久时间过去了,拜托宇文查的那帮去平节县的人应该有线索了吧。 第二天,天还未亮宋扶忆便早早的醒来,守夜的绿水听见屋里宋扶忆喊急忙推开门进来侍候更衣,然后又急匆匆去后厨吩咐做早饭,回来时候宋扶忆突然捏了下绿水的脸蛋,这丫头顿时脸羞红起来,惹得宋扶忆哈哈大笑。 车马备好,早早的就前往司法衙,今天可不同前几日去衙门不过是点卯就回,而是打算插手乱党余孽一案了。 第五十五章杀人案子 清早的司法衙就已经热闹起来,闹事的公子哥们还没来,因为他们懒得起那么早。 宋扶忆刚到时候掀开车帘望见七个人,有身着粗衣的汉子妇人,也有个朴素女子怀里抱着个小儿掩面啼哭,手上还牵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男孩,几人在衙门前一齐哭泣,当中还有个望着都已经是古稀年龄的老翁举着山里最常见木头打的拐杖意图往里冲,值班的武丁举着刀鞘阻拦着这群意图冲进司法衙的人。 有个武丁眼尖瞧见了宋府的马车急忙挤开人快步跑了过来,笑盈盈道:“大人,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睡不着就早来了。赵虎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名叫赵虎的武丁惊讶了起来,没想到大人居然还记得自己这个无名小卒的名字啊,顿时觉得大人真是可以卖命的人。 他说道:“这几个人都是王家坡的百姓,前几天王家坡发生了件杀人劫财的命案,咱们查明凶手就是这家人的儿子,人证物证俱在,可他们仍然心存侥幸的大喊冤枉。全权主持了这件案子的从事大人已经彻底调查清楚,下了判决等入冬就斩首。” 本来不上心的宋扶忆听见是明乐主判时候就又起了兴趣,“赵虎,你将这几个人带到我屋里去。” 赵惑虽然疑惑宋扶忆为何这样做但也没多问,如今的司法衙武丁谁不佩服宋大人?几乎没有。 王家坡来的王二一家人得知是司法衙的员外郎大人亲自接见时候都喜极而泣,才刚进屋就齐齐跪在宋扶忆面前。 “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我儿子“丈夫”是冤枉的,他没有杀人。” 白发老翁满眼通红,老来丧子的话他也不活了。 宋扶忆快步走到老翁跟前扶起,忙说:“几位快快请起,如果你儿子真是冤枉的,我必定会还他一个清白。赵虎,去将本案的案卷取来,另外给几位上茶。” 王二家人忐忑不安的等着宋扶忆阅完案卷,彼此携手,眼神里显而易见的悲伤,宋扶忆合下案卷,眉头微皱,这案卷上半点问题都没有,无论是人证物证都指向杀人凶手就是王二。 可心底那丝怀疑仍然萦绕心头,他问王二家人,“你们和我说说当日的情形,记住必须如实回答,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们。” “我等绝对实话实说。” “五天前,我丈夫王二早上去地里干活,民妇到正午时候去送饭,半路时候就遇见了他,当时他背上背着个人,而且浑身是血。” “民妇丈夫说他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此人突然满身鲜血的跑出来然后晕倒在了地上。丈夫心软就背上他打算去找大夫,不曾想我们刚走了不会儿那人就断气了,我们害怕了,想着要不扔在那儿算了,毕竟这可是条人命啊。” “只是民妇丈夫执拗,说就算人死了也得送到官府去,当时民妇和他因此就吵了起来,然后我就生气独自回家了,而他就自己背上那人去官府。哪知等了一天都不见他回来,民妇第二天来官府问才知道官府竟然说那人是民妇的丈夫杀死,然后就将他抓了起来,前天更是对我丈夫严刑拷打逼着他签字画押。” 这时赵虎突然站了出来,说:“你这妇人竟在大人面前说谎,你丈夫当时背着那人分明就是打算找个隐蔽地方埋下去。大人,当时从事大人有事前往王家坡,恰巧遇见那王二正挖坑埋人,而且从个同样在地里干活的农人那得知他亲眼看见王二在那死尸身上取出了钱袋,这不就是劫财不成而杀人吗?” 宋扶忆认真一字不落的听完,他问那妇人:“赵虎说的不错,后面你丈夫的确是打算毁尸灭迹了。再者你为何肯定你丈夫说的那人突然躺在你家地里的话是真的?难道就不可能是你丈夫见财起意然后打算劫财,不成就怒而杀人。杀人之后打算将尸体藏起来却不小心半路遇见了你,就随意编了个谎诓骗了你,然后故意和你吵架独自离开。” 民妇以及其他的大人都哭泣着大呼:“不可能,我家王二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十里八村的谁都知道我家王二心肠子软,而且连只鸡都不敢杀,他怎么可能杀人呢。” “赵虎,你们可去王家坡调查过那王二是何种人?” 赵虎回答:“王家坡和附近的百姓倒是都说王二一直都是好心肠,无论谁家有事他都主动去帮忙,天生也有些胆小,那些人同样不相信他会杀人。可从事大人不仅找到了人证,同样也找到了杀人的凶器就是王二家用的那把锄头。现在是铁证如山啊。” 的确如此,判案最重要的就是讲究证据,如今所有证据都证明王二杀人。 “仵作的呈报出来没有?” “已经出来了的,致命伤就是那锄头击打在后脑造成的。” “尸体现在在哪?” “还摆在尸房当中。” 宋扶忆沉思了会站起身对王二家的人说:“你们先回去,这案子本官会再次仔细调查清楚。” “多谢大人,多谢大老爷。” “娘,爹不是说过几天就送我去上学的吗?怎么现在爹不在家呢,爹去哪了啊?” 妇人压住眼泪跑了出去。 “赵虎,你派几个兄弟护送他们一家人回去。” 之后宋扶忆前往明乐所在的公房,这个时候的明乐正在一丝不苟的阅读着东监乱党人员的名单,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从上千人中找出究竟那百人是谁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更难的是那百人有些都不清楚他们就是邱年尧的关键钥匙。 “从事大人,这几日真是辛苦了啊。这是刚才下面人泡的好茶下官特意送来给你尝尝。”宋扶忆笑呵呵的走进来,将茶摆在明乐桌上时候眼睛瞥到了明乐手上那份名单有着数十个人的名字被画着圈。 宋扶忆进来的突兀,所以显得明乐合上名册的动作有点急促。 “宋老弟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第五十六章欲盖弥彰 明乐有着刹那失神,不过很细微几乎难以察觉,只是这点躲不过宋扶忆的眼睛,他眯着眼,笑道:“这些日子扶忆在家待的实在无聊,所以昨天特意前去拜见了咱们参军大人,他已经批准下官和从事共同办理东监案子。” “什么”明乐一反常态的大喊一声,并且双手都撑在了桌子上,可见青筋。看来这位幽州官场公认的笑面人也有愤怒的时候啊。 宋扶忆心知肚明明乐为何生气,不过现在他的好处就是明乐并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东监案子的秘密,所以完全可以随意扯谎。 “从事何必如此生气?下官食君俸禄就定然为君办事,为朝廷鞠躬尽瘁,休息了这么几天心中已是实在不安,特别得知从事为此案彻夜不眠下官更是惭愧,所以下官不能再歇了,必须站出来,如此才不负皇恩。” 明乐心底先是警惕,意味宋扶忆知道了些什么,不过这份念头立即被他甩了出去,这件事便是刺史都不知道,除了他们根本没人知道,这宋扶忆哪怕和宇文敬关系不错,可宇文家也不清楚这事。 莫非,他是为了捞取功劳?明乐顿时觉得就是这样,年轻人总是贪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东监案子是你有资格牵扯的吗? 不过宇文家在后面有点麻烦,罢了,上面应该也不会为了贪图功利的宋扶忆和宇文家闹矛盾,我便随意放点事情给他做,到时候再送点功劳,或许还能获得来自宇文家的善意。 当明乐隐晦不明的脸色转为笑意的时候宋扶忆就知道明乐已经觉得他就是捞取功劳来的了。 “扶忆你有这份心思真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啊。只是不知你打算先从哪着手?不过我现在手上主办的案子许多都是极其复杂的,你经验尚浅可以挑选些简单的。不过你放心,最后功劳簿上你宋扶忆绝对不少一笔。” 老狐狸,这是威胁我别去碰你现在做的事情吗?不过我宋扶忆可不在乎,你们这等行径为贼,而且是还是劫财夺命的贼。 宋扶忆搓了搓手,说:“刚才进门时候下官遇见了王家坡王二的家人,下官阅读了王二案子的案卷,觉得有些蹊跷,一个从小到大都心地善良左邻右舍都夸赞的好人怎么可能杀人夺命呢。” 此话刚出,明乐就立刻说:“宋员外郎,你必须知道办案不是看人秉性,而是讲究事实证据。而且你知不知道这案子是我亲自审判的,犯人也已经签字画押,那群刁民再胡闹就通通抓到牢里蹲着。” 可以看出明乐有点心慌,宋扶忆真想大笑,前面时候的疑惑是对的,王二的案子并不那么简单,这个时候坚决不能退让。 他说道:“下官知道这是从事主办,而且人证物证俱在,但这些日子从事大人诸事锁身疲惫不堪,可能在此案中有些偏差,所以下官斗胆请求重审。” “不行”明乐态度很坚决,然后又变缓和,“宋老弟,你何必去拨弄这既定的事实呢,你这样是打老哥的脸啊。” “从事大人何出此言?宋扶忆对大人敬重有加,只是毕竟关乎人命,不得不严谨啊。” 明乐最后妥协了。但宋扶忆离开后他在公房内踱步,脸上有些焦急,然后不一会儿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司法衙。 而宋扶忆此时前往了衙中的牢房。司法衙中设置的牢房不大,仅能关押数百人而已,外有十几缸水,所以牢房湿气很重。 厚重的宽瓦使得阳关几乎透不进来,所以使得里面更加阴深。宋扶忆抵达随即让人提了王二来见。 这个时候的王二气息奄奄,伤痕遍体,看来这些日子他受的折磨不少,本来已经失去了色彩的双目此时突然又激荡起来。 他跪在宋扶忆的脚下大喊:“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我没有杀人。” 王二害怕,害怕自己死了家里妻儿,老父怎么活下去。他后悔,后悔当时干嘛要救那个人呢。 “高庄,抬张凳子给王二。另外其他人都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审讯房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是这种安静有些沉默,沉默的可怕,四周摆满了足以让人死去活来的刑具。 王二望见这些刑具时候眼神充满了恐惧,惨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王二你别怕,本官为司法衙员外郎,奉命重审你的案子,现在你将当日发生的所有细节讲一遍,记住必须实话实说,否则本官也帮不了你。” “真的吗?我有救了?”王二不信,这些天所有人都是让他认罪,从来没人认为他是冤枉的。 高庄在一旁说道:“王二,我家大人和别人不一样,再者今天你家人亲自找到了大人,大人得知你的案子也觉得你是冤枉的,只是现在证明你是冤枉的需要知道更多细节,所以你万万不要隐瞒。” “真的吗?我爹娘妻儿都还好吗?” 宋扶忆露出笑容,道:“不好,他们最爱的人如今还在牢中他们怎么会好,还有你的儿子还等着你送他去学堂呢。为了他们,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我都说” “那天,我在地里干活。突然……,和我娘子争吵后,我自己背着那人打算去官府,可突然我背上的那人竟然又活了,当时我被吓惨了。” “然后那人让我从他身上掏出钱袋,里面除了点碎银子就是张皱巴巴的布,他当时说如果他死了就将他随意找个地方埋了,那钱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工钱。说完那人就死了,我就打算按照他的意愿将他埋了。” “我背着他返回了我地里取锄头,正在挖的时候就遇见了官府的人,所以就被抓了起来,而且他们说是我杀了那人,可是我真的没杀,没杀。” “那你锄头上有着血迹,而且仵作证实那人是死在你的锄头下是怎么回事?” 王二摇头,“我也不知道,咳咳……咳。” “高庄,倒杯水来。” 王二接过水时候宋扶忆突然注意到他是用左手拿的杯子,“你是左撇子?” “嗯” “当时你被发现埋人的时候都有几个人看见?你现在可否认得出来?” “好像有七个人,当时我很怕,所以可能认不出来。不过有两个人我印象很深,一个就是审判我的那个大官,还有个就是高高瘦瘦,满脸麻子,老鼠眼的人。应该是二十一二岁,如果他再出现我一定认得他。” “高庄,咱们衙中有这么个人没有?” “大人,属下印象中没有这样的人。” 宋扶忆右手的两根手指摩擦着眉心,这样说就是当时跟着明乐的有着不是司法衙的人,那会是什么人呢? “高庄,传我令将那几个当时跟随明大人的证人带来。” 人证全都带到之后,只有五人,王二全都摇头表示认不出来。 “王二,你确定刚才你说的那人真的存在?” “草民用性命发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直到正午时分宋扶忆才离开牢房。王二说的那个人如果真的是存在的,可却不在证人之列。另外案卷上写着明乐当时就只是带着五个人,那多出来的那个人哪去了? 连续三天宋扶忆都在马不停蹄的继续调查此事,无论是案发地点还是证人证物都彻查了一遍,当看了作案凶器之后他心里已经确定凶手另有其人。 等第四天他打算前往尸房检验尸首的时候却意外得知尸房失火,王二案子的尸体焚烧殆尽。 宋扶忆望着这大火肆虐过的尸房,眉头紧皱,这是意外吗?如果不是那是不是明乐打算隐藏什么? 糊臭的味道极其刺鼻,可宋扶忆从这令人作呕的味道中却嗅到了丝熟悉的味道。 明乐绝对在掩藏什么事实,宋扶忆急忙喊来高庄,“高庄,你立刻派人将王二保护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触他。” 第五十七章城卫军 接手王二案子的第五天,宋扶忆已经连续在衙门办公五天时间,这天下午他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走出衙门,若是有外人走近就能看见低着头走路的宋扶忆眼神熠熠生辉,有种很兴奋的神采。 经过五天时间的调查,他觉着已经找到了大量证据证明王二无罪,只是现在仍然不清楚明乐究竟为什么会在王家坡出现,当时跟在他身边的那人又是谁? 如果能够找到那人相信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当余晖慢慢散去,东城的灯火渐渐明亮起来,大宅门里的欢声笑语无休无止,整座幽州官场好像一到晚上就是没心没肺,官员们饮酒作乐,寻欢作乐实在是太稀松平常的事情。 所以宋扶忆这个司法员外郎一个人漫步在街上显得冷清而且孤独,入职几个月以来,宋扶忆对于幽州官场有了更深次的认识。 官员不思进取,虽无大错可也没有什么政绩,得过且过的态度昭然若揭。可是这真的对吗?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似这帮人以后若是遇见大事幽州上下恐怕没几个能用了。 走着走着天羽突然就彻底黑了下来,幸好宋扶忆眼神够好,才能自如走着。突然他发现这几天好像那群闹事的年轻公子哥们都没有再出现了,他第一时间想起了秦莲儿为他引荐的那个白发老僧,对方说会给他解决这件事,看来对方说的是真的。 宋扶忆没去想那人是什么身份,他相信他早晚能够爬到那个高度,那时自然能够揭晓谜底。 “前面那人站住”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使得宋扶忆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看,是巡城的卫士,七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在灯笼的照耀下依稀瞧出大概,身材健硕,长相从暗色光中可以看见应该很壮硕,身穿青黑盔甲,背上好像有着两把朴刀,走路带风。 “老子是幽州城卫军第十小队队长王小快,奉命巡查东城,你三更半夜在这东游西逛做什么?现在老子怀疑你是劫了犯人张平的贼人,现在束手就擒,否则待会老子弄死你。” 城卫军,除西大营和幽州军之外应该是幽州最精锐的兵了,共有八千人,受刺史府调遣。不过一般城卫军都在兵营和把守城门,来东城做什么,这是巡班房衙役做的事啊。 宋扶忆说:“本官为司法衙司法员外郎宋扶忆,你城卫军按律令非刺史府有令不得携带甲胄兵器进入东南西北四城,你身为城卫军小队长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王小快啊了一声,“你就是宋扶忆?” 这个人几步跑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看得宋扶忆觉得都不自在了,近了再看这家伙脸上有着灼烧过留下的疤痕,而且几乎半张脸都是。 “你真是宋扶忆啊?我王小快这些日子最佩服的就是你了,打脸长弓陵,狠狠教训黄秋,白雪楼更是吓尿了他。还和咱们幽州的大小姐亲亲我我,真特么是我们兄弟的楷模。还有听说你和秦家的秦莲儿关系也很好,哥们对她也是佩服的和,你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下。还有……” 王小快人快嘴也快,宋扶忆只觉得这家伙唾沫都喷在自己脸上了仍然是说个不停。 “喂,喂。你给我闭嘴”宋扶忆实在是忍不了这家伙了,抬起脚就是一脚踢在了这家伙腰上将其踹飞,跟在他身后的六人立刻将倒抽了出来,他们可不管眼前这家伙是什么大人,快哥被打他们不能不帮忙。 宋扶忆这脚力道不大,王小快也耐抗马上屁颠站了起来,“干什么干什么,都把刀收起来,老子什么时候需要你们给我出头了,再说踹老子的可是宋大哥,他踹老子不介意。” 真是个混球,宋扶忆有点哭笑不得,这个城卫军的小队长真是个奇葩。 “王小快小队长,你们城卫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还没给我解释呢。” 王小快拍拍屁股,朝上怒了努嘴,“刺史府下的命令,前几天东监押送犯人张平去你们司法衙路上被人截了去,上头担心乱贼城中作祟所以派出了城卫军的十个小队出来。” “有这事?为何我不知道?”宋扶忆是真不知道这件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哦,你别给其他人说这事是我给你说的啊,上头下了命令说是对外必须保密。不过我王小快觉得你宋扶忆是个好汉子这才说的。其实这也怪你们司法衙的人,非得半路闹肚子给了贼子机会劫人,害得我们这几天都没得好好休息,大晚上的还得出来忙活。” “那你们可有疑犯线索?” 王小快真是心直口快了,“有,劫人的是个满脸麻子的瘦高个,本事不差,不过当时遇见的是老子的话,老子将他打成颗蛋。” “真有这个人?”宋扶忆心底一动,这个描述和王二所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大把握应该就是同一个人,而这人却是个劫匪,劫的还是东监的一个犯人,后来又和明乐在一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辛苦你们了。哦,听口音王队长是王家坡的人?” “你怎么听得出来,我就是王家坡的。” “那不知可否认得个名叫王二的人?” “那家伙当然认识,从小胆子就小的很,不过心肠倒是不错。怎么,这家伙惹了宋大哥你了?” 宋扶忆摇摇头,“这倒没有,只是现如今他扯上了个人命案,而且被定位凶手,我觉得他的案子蹊跷正在调查。其中有个关键线索就是刚才王队长你说的那个嫌烦,如果王队长有嫌烦消息可以通知我一声。” “这个没问题,宋大哥一看就是个好官,比那些狗娘的笑面虎好多了,我有消息就通知你。” 与王小快分开,宋扶忆便回了家,家中照旧。 第二天,清晨时分高庄就急匆匆的到了宋府,见到宋扶忆就说:“大人,有要事禀报。属下昨天晚上和以前几个兄弟喝酒时候意外得知他们受命去东监提人,路上遇见明从事。” “明从事请了他们喝了几杯茶,可刚过不久他们就都开始肚子痛,之后张平就被劫走了,而且据他们回忆当时明从事身边跟着个瘦高个,蒙着脸,但是属下感觉那个人就是王二所说的那人。” “另外属下这几天奉大人命调查王二案子死者的身份,发现那死者就是咱们从东监押解出来的张平。这事情明乐大人让我那几个兄弟都不许传出去,否则让他们好看。属下觉得,这里面定然有着阴谋。” 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完,宋扶忆陷入沉思。看来张平是那个关键钥匙之一,东监犯人途中被劫也是明乐的手脚,可是为什么张平会死?明乐又为什么劫人? 第五十八章魏练回来了 天际雪茫茫,今年幽州才刚入冬下了头一场雪,而且比往年提前了将近一旬时间。瑞雪兆丰年,这早来的头场雪是否预示着来年运势大好呢。 岁末已经越来越近,朝廷局势除了永安八年夏秋时候的幽州乱局之外并无什么大事发生。 也是这幽州的头场雪刚下的这天,海外七国,五遗,四夷和往年一样,正式踏上岁拜大汤天朝的脚步,再过三月时光他们就将在盛京凤凰宫觐见大汤天后。 同时卫戍边疆的几位大将军和各州刺史也需要开始准备四年一次的入京 而当下,突如其来的大雪使得幽州城的气温顿时降了下来,幸好城中便是生活最艰难的人家户都有几件过冬的衣服,以及过冬的粮食,不然就麻烦了。 司法衙司法员外郎宋扶忆的府邸前,宋扶忆站里在台阶下的雪中,修长的身躯挺拔如山,加了绒毛的外罩是蓝白相间的颜色,发梢有雪花,面色有点焦急。 后方两步左右各自站着红花和绿水,其中绿水轻声朝宋扶忆说话,“老爷,魏姑娘和二爷来信说了,虽然说是今天到但也可能不准,你在这干站着都快一个时辰了,还是先回屋休息休息吧。” 红花眼里心疼,也是附和说:“绿水说的有道理,老爷还是回屋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前面的他知道两人是好心好意,可是自己希望小练和弟弟回来的那刻就能看见他,而不是进屋了才能见到。 自两人回去也有足足两月时间了,宋扶忆心底总是觉得空落落的,虽然小练和宋夏平时帮不上忙,只知道玩耍,但现在在这世上他能看见的亲人就只有这两个了。 再者他心知肚明,对小练他是喜欢的,只是不敢言明罢了。世间情事,即便是你有情我有意,可终究会害怕说明白时候即是别离。 这么站着又过了半个时辰,魏练和宋夏两人终于来了。 去时两三个,来时车马盛。 从奉县风雨兼程而来的四辆马车和随行的二十名护卫终于抵达目的地,头辆马车坐着的是魏练,本该坐在第二辆的宋夏却因为昨夜的大雪窜进了魏练的车厢。 魏练轻轻掀开车帘,满目柔软,眸中情意绵绵,那边那个人满心欢喜,满脸笑容,肩头已有一层白雪,已有几日不曾修剪的胡须也惹上了三五片雪花。 “回来了” “嗯” 两人轻语继而相视一笑,相拥,一切尽在不言中。天空骤然放出一道晴光,大概雪后初晴已不远。 “哥,我也要抱。” 宋扶忆给了宋夏一个大大的熊抱,“你这家伙,怎么又长重了。小练,是不是这家伙去你家就知道吃饭睡觉了。” 宋夏顿时委屈巴巴的望着魏练,魏练扑哧笑了起来,“小夏这是壮,这段时间小夏可是特别努力的,为的就是回来后能帮你的忙。” 这两个家伙的话不能信,哈哈。 “咳咳,你们这帮家伙能不能别忽视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啊,你们这样子我很没面子的哎。” 宋扶忆这才注意从后面车上下来了一个羽扇纶巾的家伙,只是这个天气他穿这么薄真的不冷吗? 魏练朝宋扶忆眨了眨眼,才说:“这是我二叔的儿子,魏仲。上个月逃难去了我家,知道我要来州城又死皮赖脸的也跟着来了。” “嘿嘿,堂妹,这话不能这么说。我那不是逃难,而是为了人生以后的幸福,再说我对宋兄可是久仰大名,一直希望一见,这次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来。” 宋扶忆摸了摸鼻子,自己有名气的吗?应该是有点,但好像不足以让眼前这个贵气逼人的公子佩服吧。 因为他注意到这个人腰上挂着的是刻有虎首的白玉,这可是大汤天朝王侯子嗣才有资格佩戴的。眼前这个魏仲腰佩六玟虎首玉,那就是侯门子弟了,相貌仪表堂堂,只是望着好像有点玩世不恭。 “宋扶忆别听他瞎编,这家伙不是个好人,我二叔给他找了个媳妇,这家伙不肯娶就跑去了我家逃难。”魏练在旁揭短,“当时他出现在我家时候那样子,就是个活脱脱的乞丐,堂堂海温侯的儿子竟然还在逃难路上偷鸡摸狗。” 海温侯?宋扶忆记得大汤才只有十二侯,其中海温侯驻守海州,手握八万水蛇军,听闻其人忠心为国,手段铁血,令海外七国都胆战心惊。 如此威名赫赫的海温侯,儿子怎么这么油嘴滑舌的样子。 宋扶忆并没怀疑魏练的心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听而魏仲听见魏练这么揭短,本来很俊美的脸顿时成了苦瓜样子,“堂妹,你这样说我,我想哭。” “哭吧,走,咱们别理他。”魏练这就拉着宋扶忆和宋夏往府里走去,魏仲望着这幕更加扎心了。 不过当他注意到走在宋扶忆三人身后的红花绿水后又突然雄心勃勃了,他快步凑跟上红花绿水,笑嘻嘻的,“两位妹妹真好看,不知瞧不瞧得着哥哥我,如果瞧得着我明儿就来下聘礼。” “魏仲,你再调戏人家女孩子我就让我爹把你送回海州去,看到时候二叔不打死你。” “不要这样,好妹妹,我逗她们玩呢。”魏仲这真是害怕了,想起他老子的脾气,不打死也得打残废了。 饭菜早就已经做好都温了第二遍,席上宋扶忆不停地给魏练宋夏夹菜,至于魏仲就只能孤零零坐在对面,望着眼前的几盘青菜发呆。 饭后,几人在后院赏雪,谈些笑话,魏练披着从宋扶忆身上脱下的外罩,吐气呼在双手里,白雾弥漫,将他淡雅的妆容点缀的更加透美。 “我回家这段时间托我爹打听了你这边的事情,他知道你应该人手不够,所以让我带着些人来帮你。还有,我爹说让你小心你们司法衙的从事明乐。” 这真是雪中送炭,宋扶忆顿时觉得今天是双喜临门,人手他的确不够,送走了从秦家借来的那些人后更是捉襟见肘,魏练带来的人算是大助力啊。 “堂妹,你干嘛不说大伯说的其他话,例如,例如,那姓宋的臭小子再让你受伤那就让他等着。那臭小子竟然敢动其他女子的歪心思,真是混蛋。” “魏仲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魏仲举头望天,无奈全什么都没有,只有长叹一口气,“唉,女大不中留呐。” “滚”魏练气呼呼从地上卷起一个雪球就朝魏仲扔去,宋夏当即裹了一个更大的打算朝魏仲扔去。 “大个,我认输,你这一球下来你们就会哭着喊我别死。”魏仲这家伙真的是半点侯门子弟风范都看不见呐。 魏练宋夏听后大笑不已,四人玩的不亦乐乎,这也是两个月来宋扶忆觉得最轻松的时刻,下午点时候,高庄突然来了。 第五十九章小练的醋意 看高庄有些犹豫不愿说,宋扶忆看了看左右知道他是因为在场的另外三人有点不敢,宋扶忆笑道:“高庄,这里都不是外人,直接说吧。” “是。按照大人的吩咐我们加强了对王二的保护,刚才牢里传来消息,王二险些被杀,对方伪装成了衙役瞒过我们外面的人潜入了进去。准备行凶时候恰好被察觉,所以王二无恙,那人也被我们已经抓了起来,而且没有惊动其他人。” 宋扶忆点点头,“你们做的很好,那人问出什么了没有?” “暂时没有,他很嘴硬,我们使了很多办法都不能让他开口。” 这应该是明乐手底下的人,恐怕他们是为了杀死王二好让这件案子彻底了解,到时候我便是想再查也没有太好理由了。 高庄突然又说:“大人,属下还有件事。白雪楼五姑娘今早去了衙门找您,说是有事给您说,属下问她何事她却说只能和大人您自己说。” 魏练在旁有点脸色不对,“扶忆,这白雪楼的五姑娘好像是个歌姬吧?红花绿水在家你都得去外面,看来我是不该回来的。” 宋扶忆真想抽高庄一耳光,你这家伙真是什么都乱说啊。 “小练,不是你想的那样。” “肯定就是,堂妹,有些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明地里对你好,暗地里又不知和多少女人纠缠呢。” “魏仲,你小子别污蔑我。我可是清白的,我去白雪楼是办正事。” “对,办正事,谁去那地方不是干正事的呢,啊?哈哈哈。” 这样窘迫的大人高庄还是第一次见,他顿时知道坏了,好像在未来主母面前说错话了,待会大人不会收拾自己吧,还是先走为妙,“大人,属下想起来家中还有点事情就先告退了。” 说完就跑,“高庄,你个坑货。” 这次事件足足解释了半个时辰才解释清楚,刚平稳下来,绿水来说,那个五姑娘这个时候就在门外请见呢。 这下子剩余三个人是一致对外了,刚才宋夏已经被魏练收买,至于魏仲,这就是个墙头草二货,魏练稍微威胁两句就认怂,真是虎父犬子。 魏练坐在暖炉旁,捂着手慢慢说道:“绿水,去将人家请进来,不然别人会说我们家没有礼数的。” 绿水望着宋扶忆,见他点头就走了出去,心想未来主母真是厉害,把老爷管的死死的。 五姑娘今天淡妆素雅,虽年纪去了可容颜更具成熟美,而且有种其余歌姬身上都不存在的雍容气质,魏仲才刚瞧见五姑娘就直接凑上前去搭讪。 “这位五姑娘莫非是天上的仙女,否则怎么长的这般绝色,小生可否有幸认识仙女阁下。” 五姑娘本是来找宋扶忆说事的,刚进门就遇见了这个浪拖人,不过看见这人眼里并无旁人看她那种邪欲就没在意,径直忽略他走向宋扶忆。 “唉,伤心呐,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魏仲捂着胸膛直愣愣的高歌,魏练偷偷捂脸,这个堂哥真的太奇葩了。 “五姑娘,不知找宋某有何事?” 五姑娘先没说话,而是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魏练,再看宋扶忆不时偷瞄那女孩的眼神,明了为什么从进来那女孩对自己的态度看似不在乎实则有着敌意。 “民女见过宋大人,宋夫人。” “咳咳”魏练这下子绷不住了,自己可还没和宋扶忆成亲呢,不能喊宋夫人,五姑娘心底发笑,这小姑娘真是天真的可爱,不过年轻真好啊。 “哈哈,这位是我恩师之女魏练,小练,这是白雪楼的五姑娘。”宋扶忆哪里看不出五姑娘的故意,只是清楚五姑娘并无恶意所以就没管,反而觉得这话听着很舒服,宋夫人,也挺好听的嘛。 “魏仲,宋夏,你们跟我去布置下晚上住的屋子。”魏练是脸红着离开的,魏仲不情不愿,我只想好好待在这看美女啊。 火炉烧的很旺,怀里抱着的暖炉也是暖意洋洋,这个入冬的季节冷意被这些通通驱散,宋扶忆请五姑娘坐下,绿水这个时候拿来暖炉递给五姑娘。 两人相对而坐,“没想到宋公子年纪轻轻就已是有家眷的人,我来的唐突了啊。” “五姑娘就别取笑在下了,我和小练之间的确有情愫,不过我如今事业未成不敢奢求这些儿女情长。” 五姑娘板着脸,“这话着实糊涂。喜欢即是喜欢,何必被俗物惊扰,世间男女若都如你这般想法,那就个个都是独木枝了。” “五姑娘说的对,不过咱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嗯,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些。我听说你如今正在调查王二杀人的案子?” “不错” “那就对了,死了的那个人是不是叫做张平,长有对招风耳。” “对” “那人我在白雪楼见过,而且就是他死前的那一天。” 宋扶忆大惊,手里暖炉都掉落在了地上,他急忙问道:“还请五姑娘告知我更多细节?” “我今天来就是说这件事,自然知无不尽。当日,我闲来无聊逛着,不小心就到了有个姐妹的屋子,只是可惜那屋子都荒废了许久。我突然想进去看看,等我进去发现里面居然有条暗道,而且暗道是开着的。” “我走入暗道,之后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我偷偷藏了起来。我偷摸看见了里面有昭儿,还有两个男人。其中有个是满脸麻子的瘦高个,以前不曾见过,剩下那个就是张平。” “当时我听见那个瘦高个对张平讲要如果张平交出钥匙,不仅将张平的罪名完全洗脱,还要给张平一千两银子。张平不答应,两人谈崩在里面大打出手,张平最后逃跑了,那瘦高个就跟着暗道追了出去。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也清楚了,张平死了,杀人凶手也变成了王家坡的王二。我昨天又去了那里,发现那个瘦高个还在暗道里,所以急忙来这通知你了。” 宋扶忆神色激动,这瞌睡来了有枕头啊,“谢谢五姑娘,你今天说的这些对我十分有帮助,以后宋扶忆必定有着重谢。” 等五姑娘离开后,他立刻让人去找来高庄,让他带着魏练带来的这批人秘密前往白雪楼将那麻子高个抓住。 “你们这么多人一起去人家又不傻肯定会察觉的。”魏仲后面这样说道,宋扶忆心想魏仲说的不错,白雪楼里肯定有明乐的眼线,而且不止四姑娘一个,如果贸然前往定会打草惊蛇。 “那魏仲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这个自然有,我是谁?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魏仲啊。” 魏练一个大喝,“别装了,快说有什么办法。” 魏仲大窘,真是太难过了。他只能乖乖说道:“首先,我带着他们进入白雪楼,然后,他们再去抓人。” 众人继续等待后文,可魏仲没再说话。 宋扶忆几人蒙圈中,“没了?” “对啊,没了。” 魏练气呼呼的直接揪住了这家伙的耳朵,“我看是你这混蛋自己想去白雪楼玩吧。” “啊,疼疼疼,堂妹快松手。” “小练,放开他吧。” “对对,听堂妹夫的快松手。” 魏练更加使劲了,宋扶忆无语了,这家伙真欠揍。魏仲躲在角落里摸着耳朵,委屈至极的说:“你手下带着这么大帮人去,人家肯定会怀疑,可我爹是海温侯啊,我出门多带点人怎么了?况且这点人我都觉得还少了呢。” 宋扶忆转念一想对啊,如果是海温侯的儿子去白雪楼多带点人谁又敢说什么? 第六十章魏仲嚣张 魏仲一行人,直接当晚就杀向了白雪楼。其姿态,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二世祖,白瞎了长的不错的脸庞。 骑雪白色的大马,这马可是他从海州骑来的,价值千金,是海温侯的宝贝,只是可怜这匹战功赫赫的战马这些年来只能出入胭脂粉之地了。 海州幽州两州并临,因此魏仲对于州城并不算陌生,只是以前来的时候只是匆匆而过或者是被海温侯管着不准外出,所以白雪楼具体位置不清楚。 所幸高庄随同而去了,才刚到飘香院这大阵仗就让得这里的所有看官和鸨母姑娘们惊呆,幽州上下可没有哪个少爷敢这么光明正大的逛妓院啊。 这位主是谁啊? 今晚在这边宴客的幽州长史之子长弓陵此刻正在另外几个和他年纪相似的几人饮酒作乐,只是姿态上可以看出,长弓陵对席上的有几个人很是尊敬。 “祝兄,赵兄,你们见多识广,能认出这位是谁吗?望着阵势可真是太霸道了。” 其中被称为祝兄的男子捏着个杯子,说道:“这家伙是海温侯之子魏仲,只是可惜从小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草包而已。” “原来这就是和海州陈家大小姐有婚约的魏仲,看来都说做生意稳赚不赔的陈家这次应该是要赔了。” “什么狗屁稳赚不赔,我赵家第一个不服。等海温侯死了,估计这家伙也就废了。到时候祝兄咱们可得发发善心收留些侯府的女人,啊,哈哈哈。” “赵兄说的精彩,两位以后定是人中龙凤,大家说对不对?长弓陵敬两位!” 魏仲哪里知道这个时候有人在编排他的坏话,他此刻正骄傲的马踏白雪楼。 白雪楼的鸨母获知这么个大阵仗来在楼前,心知这得好好伺候好了,不然大家估计得遭殃。 魏仲骑在白马上,握着鞭子指着鸨母大喊:“今儿这里我魏仲包了,将里面的人都给我轰出来,姑娘们都留给我和我的兄弟们快活。” 鸨母脸色为难,这不知来头的少爷有点凶猛呀,可是楼里可也有她们得罪不起的人物,这。 “你去说,老子叫魏仲,我爹是海温侯,水蛇军大都督,今天谁敢不卖我面子,我赶明儿就去他家翻翻族谱,看看上面有谁惹得起我。” 混在随从中的宋扶忆和魏练双双扶额,这家伙真的是实力坑爹啊。 不过不得不说海温侯的威名哪怕在幽州的确不低,楼里的客人听说是海温侯儿子都乖乖出来,没办法,自家往上翻个好几代也没谁掰得过海温侯。 “记住,把所有的姑娘都喊来,老子满意了绝对亏不了你们。”魏仲随手丢出块足有斤重的金子,鸨母顿时喜出望外,这真是大客啊。 “姑娘们,全都出来迎接尊客了。” 数十人鱼跃而入,宋扶忆,高庄和其余三个人这个时候悄然消失,按照从五姑娘口中得知的路径,很快步入暗道。 同行的只有高庄宋扶忆和另外三个身手矫健的随从,五人脚步轻盈避免惊动。 当掀开道帷幕时候,宋扶忆和高庄都望见了不远处那瘦高麻子男正躺在沙包上。 “你们三个绕后堵住他的退路,高庄,你直接下手擒住人。” 四人联手,任凭那人察觉而后动也不能逃脱,这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完成,明乐隐藏在白雪楼里的后手此时都正被魏仲一帮人纠缠着无法脱身。 等到宋扶忆返回地面前往前院时候,魏仲正左拥右抱,宋扶忆和魏练大步向前抓过这家伙走到一旁,宋扶忆压低声音道:“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但为了不惊动明乐的人这场戏你还需要演下去。” 宋扶忆和高庄魏练以及三名随从扛着嫌犯通过白雪楼宋后门悄悄出来,高庄扛着人,问道:“大人,现在将这家伙放在哪合适?” 宋扶忆摸着下巴,道:“相信明乐很快就会察觉这人是失踪了,到时候难免他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如今我在城里根基尚浅,明乐很容易查清我的底细,为了保险起见,我打算将人交给城卫军。” 高庄听完立刻将心里的疑惑讲了出来,“大人这是为何?属下认为明乐在城卫军定然也有着眼线,如果将人送往城卫军,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明乐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嘛。” 宋扶忆嘴角微动,“我就是让明乐知道人在城卫军,如果你有本事那就去城卫军抢人,到时候刺史大人估计就得怀疑他明乐究竟藏有什么心思了。” “大人这是利用刺史府令明乐投鼠忌器,到时候只有他们阵脚一乱,咱们做起事来更加得心应手了。” “不错。我恰巧认得城卫军的王小快,此人看似鲁莽,但绝对是个内里聪明的人,相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当宋扶忆派人送消息给王小快说已经替他们抓到嫌犯时候,王小快真是喜上眉梢,得知宋扶忆打算将人给他更加喜悦。 “宋扶忆真是个厉害人,将这么大的功劳说送就送了。”王小快心底不由起了佩服之心,这不比前段时间那种佩服,而是真正的打心眼里服气。 果不其然,第二天才天亮明乐就得知藏身白雪楼的那人不在了,得知魏仲昨晚在白雪楼的事,明乐顿时想起宋扶忆身边好像就有奉县牧守魏黎的女儿,魏仲乃是魏黎侄儿,以魏练与宋扶忆关系若是帮忙魏仲不会拒绝,这事一定是他干的。 明乐急了,如果那人守不住嘴将事情全都招了出来,他明乐知法犯法的错小,泄露了主子的大计才是重罪。 “来人,备车去司马府。” 才刚看见黄十海明乐就阴沉着脸,道:“宋扶忆这个人必须得除掉了,这家伙三番两次的针对我们的事情,再继续让他调查下去,整座幽州的人都会知道我们在要做什么。” 黄十海对此求之不得,他本来都安排好了杀手谋杀宋扶忆,中途却被告知不许乱动,如今上面也是这个意思,那打伤自己儿子的宋扶忆不死也得死。 “放心,三日之后,必提宋扶忆项上人头。”黄十海一字一顿的讲出来,看来这位幽州司马大人对后生宋扶忆很恨啊。 而在刺史府,常石得知劫囚的人已经抓到,现关押城卫军。 常石神如寒冰,色如冷水。那胆大包天的宋扶忆竟敢用刺史府做挡箭牌,老夫不追究前段时间流言之事已是宽容,如今居然敢得寸进尺了,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真以为能在州城搅动风雨。 常石动了真怒,一方面的确是因为宋扶忆多次冒犯,但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幽州不能再乱了,否则他这个刺史也就到此为止,以后谈何前程。 大人物之间的博弈,小人物妄图参与,可惜你宋扶忆只会落得个粉身碎骨下场,常石如是想。 第六十一章城卫军江流 头场雪下后的幽州城,气温骤降,或许再过些日子就足以冻死人。不过这些温度,对于富贵人家,达官贵人来说并不足为道,千金裘,狐狸绒,他们都能享受。 纵然是严寒冬日,仍可温暖如春。 城中最富盛名的狗肉馆咸居从雪后生意就更加兴隆起来,宾客络绎不绝。这城中的上到达官,下至平民对于这冬季狗肉都情有独钟。 家中囊中羞涩的就只敢切上一两斤,再点上咸居较为便宜的辣酒来暖身,豪爽点的,大食狗肉,好酒急上。 幽州地势气候并无云海二州温润,也不似新宁雪峰傲立,西凉天高云阔,黔州千姿百态,但胜在包罗万象,且这狗肉别出心裁。 别处或炖,或涮,或炙 ,偏偏幽州上下独爱腌放置三年之后,腊狗肉食用最佳。此时,可直接切片食用,也可大火熬煮再辅以佐料,味道一绝。 腊狗寻常百姓家都常备,但佐料各家好坏就是各有千秋了,不过咸居算是将其做的最够美味的了。 据说,这咸居二字还是当今工部尚书欧老学士所笔呢。 咸居二楼雅间,声不似堂内繁盛,但走往频繁的小厮足以证明食客胃口正盛。 宋扶忆今日在此宴请城卫军都统江流,王小快作陪。 “早就听闻城卫军八大都统,江流年纪最小可本事最大,不似其他几位尸位素餐,今日一见,江兄果真是天资傲人,以后当是我朝一代名将,可比白刘。” 白禁,大汤开国之将,率领百战汤军,一步步走向霸主地位。刘展,大汤开元年间,新君初立,朝野动荡,五遗,海外七国,四夷数百万大军虎视眈眈,冠军大将军刘展,率三十万兵马,横击天下,解大汤之危。 宋扶忆朝面向而坐的那人敬酒,他今日着盛装,而江流束发其冠,正襟危坐,得听宋扶忆这话心中虽有大澎湃,但此刻却是淡淡笑了笑。“宋大人谬赞” 王小快快人快语,大喝口酒,道:“大哥你就别谦虚,你本就有本事,如果不是那帮老家伙压着你,大哥你都是咱们城卫军大都统了,到时候你可就是率军八万,足以称之为将军,你不是做梦都想当将军吗?” “小快休要胡言乱语在宋员外郎面前丢了身份。” 宋扶忆哈哈大笑,“王大哥性子真诚,宋最敬佩这种汉子。再者王大哥说的不无道理,江兄有大才,区区城卫军都统实在屈才了。宋,斗胆请江兄帮我,这恩情,宋必厚报。” 席上瞬时安静了下来,王小快也闭上了嘴,江流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沉默了会,“宋兄真是胆气十足啊,刺史府已经下令若是司法衙明乐去要人不许阻拦,所以你说的让我城卫军将人藏起来,实在是不符规矩。” “我知江兄为难,但此事缘由我刚才已对江兄和盘托出,相信江兄也不忍望着我朝无辜之民惨遭杀害吧。若是明乐等人事成,且不说当下这群人的性命,未来的大汤也必将浮现一大祸患啊。”宋扶忆从坐垫起身,卷袖大礼,“为朝为民,宋,请江兄帮忙。” “大哥,宋大人是个好人,他上任以来,去了许多冤假错案,而且明乐那家伙做事真不厚道,贪财就贪财吧,干嘛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杀这么多人。再说他们拿财做什么,大可能是以后会造反啊。” “王小快,你给我闭嘴。”江流大喝,“你真是不要命了是不是,我今日就不该听你说的来此。宋大人,此忙江某实在无能为力。” 说完就要走,江流听完宋扶忆刚才所说已知晓利害,这件事情明乐不过是马前卒,本质是朝中大人物的布局,自己这微不足道的人物想插手那就是自寻死路。 “江都统今日若走了,以后怕也是会心生顽疾。我知此事危险,但,宋某不愿百姓无辜受死,也不愿将来某天我大汤四分五裂战火纷飞,江都统,宋扶忆虽力小,可为国为民,大可一死。” “你?”江流大震,他的确是有恻隐之心,可值此关头有些惧怕,非怕死,而是怕未来抱负就此断了,这如何对得起多年所学。 “江都统,未来可期,可若未来已亡,如何可期?”宋扶忆字字有理,江流盘腿重新坐了下来,夹起一块腊狗肉塞入嘴中,咀嚼吞咽,之后一按筷子,“我答应你。” 宋扶忆再行大礼,“多谢江兄。” 三人屋中食欢也 昨日,宋扶忆得到王小快的消息,说是刺史府下达命令不许城卫军插手司法衙的事情,宋扶忆顿时明白,刺史这是让他不许再查。 刺史宁可让明乐等人将那些无辜的人全部埋葬也不愿主持真理,宋扶忆大失所望。但他不放弃,因此才有了今日的咸居之宴。 “咚咚,几位客官,添火。” 两人手捧托盘,盛有上好木炭,宋扶忆抬手让其去添炭,他走到窗边,人声鼎沸,可暗中又有太多血腥。 刹那间他有些心累,想自己又是何苦呢,不过死些与自己无相干的人就去得罪那些大人物。可当望见街上妇人抱着孩子游玩,商旅来来往往奔波就又坚定下来,生命诚可贵。 “小心”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宋扶忆刚转头就看见刚才送炭之人手里出现了柄锋利匕首,这一幕他突然想起了平节县,只是这人比当时那人速度快上无数倍,是个极其专业的杀手。 若非江流眼尖望见这人手势奇怪,宋扶忆现在已是死人。因为江流这一喊,宋扶忆虽未躲过,但也只是被刺中了肩膀,接着此名刺客就被江流拿下,而另外那人已被惊吓,不过也被王小快按住。 江流突然觉得手上一软,刚才擒在手里的人瘫软了下去,唇立即变作暗紫色,“死了,看来是帮死士。” 宋扶忆按住肩膀,血液从指缝流出,只是他面不改色,“看来对方因为我抓了那人急了,江兄,对方应该很快就会去城卫军,还请江兄到时候按照计划行事。” 江流点了点头,“江某既然答应,就一定做到。不过对方一击不中,很有可能还有下次,要不我从城卫军调出几个人保护你。” “不用了。我暂先回府,等下次再找个好地方请江兄。” 回到东城府邸,魏练几人看宋扶忆这个模样急忙走上来,“怎么回事?” “没事,对方开始狗急跳墙了。宋夏,你从现在开始和小练寸步不离,另外魏仲你也跟着宋夏,小心对方对你下手。高庄,咱们收集的证据可否够了?” “足够令明乐有罪,只是,让东监中的那些人得救的证据,那些东西全部被明乐掌控着。” “无事,仔细留意明乐的动静。咱们只动明乐。” 第六十二章捉拿明乐 “什么,失败了?”幽州司马黄十海怒喝,而在他身旁的司法衙从事明乐脸色阴沉,“黄十海,你不是说不会失手吗?看来主上挑选你们是错了。” 黄十海神色大变,明乐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从事,但来头惊人,他不敢得罪。再者如今已是上了船,若是惹得上面的主子不喜,他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明从事,下次,下次绝不会失手。再者这次若非那个城卫军的江流,宋扶忆已经是个死人了。” “江流?那个城卫军都统?宋扶忆为何和他在一起?” 黄十海肥肉颤抖不已,“不,不知道。” “哼,废物。”明乐心情很不爽,看来必须得提前将那批人送走,否则让宋扶忆这么搞下去会人尽皆知,那时候引来群狼就惨了。 “别去管宋扶忆了,安排你做的事情完成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如果再有任何闪失的话,你黄十海和你儿子就等着主上问罪吧。” “好了,所有一切都做好了。” 三日时间,司法衙从事明乐从东监提取犯人共计上百人。三日后,有着批司马黄十海的车队出城。 城内,高庄前往宋府禀报,“大人,明乐将那批人提出之后便不知所踪,属下估计他们此时应该还藏匿城中。” 宋扶忆抬起头,昂首挺胸。昨天江流传来消息,那人已经被明乐带走,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走着。 不料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下人来传,说是刺史府有人前来,说是奉了刺史之命令宋扶忆立刻前往刺史府。 “看来刺史大人是铁了心的打算让明乐等人草菅人命啊。”宋扶忆眉目紧皱,“不管了。你去说我不在府上,高庄,随我出城。” 城外十里处,幽州司马大人的车队慢慢行驶着,有着两人从林中窜出混进了车队当中,一者为明乐,另一人即是那高个麻子男。 “你差点坏了主上大事,若非你父和我至交,我定不保你。等这趟结束你好好休息段时间吧。”明乐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道,那人低着头,不言语。 “记住,取得东西之后这些人全都杀了,如果留下了什么把柄便是我也保不住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只是咱们干嘛这么赶。听说刺史府都放纵了,那个宋扶忆不过是叔父你的下属,咱们何必这么害怕。”瘦高个心头似乎不满,提及宋扶忆三字时候满眼杀意。 明乐狠狠刮了这家伙一耳光,“鼠目寸光,宋扶忆自然不过是个小人物,但我们这段时间接连在幽州活动已经引起其他势力注意,只是现在他们还不知我们要干什么。可如果再拖下去,那些人必定能查出来,到时候主上一番计划就会彻底泡汤。而且当时若不是你放跑了张平,我们又何必这么急促。” 瘦高个不再讲了,离城已经差不多三十里地,此刻天色已暗,但这车队仍然不休整的继续赶路。 扬起火把,突然,从左右和前方冒出更多火把,明乐大惊。 “明从事,这么急匆匆的前往何处啊。” “宋扶忆?他怎么在这。”明乐立即听出来了这是谁的声音,但正因如此他才感到震惊,放眼望去,左右全是城卫军,为首的即是宋扶忆,江流,王小快,高庄几人。 明乐从车队中露出身形来,道:“本官做什么不用和你宋扶忆报备吧。” 宋扶忆跳下马,“大人是我上司,自然没有和扶忆报备的必要,但大人偷梁换日,竟敢私自将东监要犯带出城来,不知是作何打算?另外,大人勾结劫囚犯人,又诬陷他人,属下敢问从事大人心中可否还有大汤律?” 明乐心沉,宋扶忆竟然什么都知道了,他不再狡辩,“今日我刻意安排了数之车队出城,为何你知道今日我会借助司马府的车队趁机送人?” 宋扶忆笑笑,指了指明乐身后那个瘦高个,大笑道:“这得多谢这位了,若非他,我们也不知你们今日打算出城。至于为何知道你们会借助黄十海的车队,这个待会再仔细给明从事细说吧。” 明乐指着江流王小快,“你城卫军敢违抗刺史府令,想造反不成?” 江流嗤笑,说道:“我看是明大人你图谋不轨吧,王小快,将这些案犯全都拿下。” 王小快一声大喝,胯下马蹄响,明乐等人尽皆囚徒,掀开车队,每辆车上都躺着两三人,只是现在这群人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因为他们都中了迷神香。 “明乐,这黄府的迷神香我可不陌生”宋扶忆居高临下,押跪在前的明乐立即明了,“看来你早就知道我们和黄十海和联系。” 宋扶忆摇摇头,道:“不,我知道的不久,就是你们派人纵火烧了尸房那天我才知道,因为我在那也闻到了此香味道。” 明乐颓然,宋扶忆心细如发,太可怕,主上若是不全力除去,以后必定成大患啊。 刺史府,常石得到回报宋扶忆竟以不在为由推辞了自己的命令,心头怒意难遏,这宋扶忆太过放肆了。 “来人” 只是他刚想发火又听下人来讲,说是宋扶忆送了道简书过来,常石摊开,上面写着的是明乐渎职,杀人,诬陷罪证,丝毫破绽没有。 而且宋扶忆也将其中发生的细节全都写在了上面,并且宋扶忆书简中表明是奉了他的命令调查,如此一来功过都踢给了他,只是事已至此,明明是功大于过。 而且书简中一直都只是抓着司法衙从事明乐勾结劫囚犯人,同时诬陷他人,对东监之事只字不提,这样一来明乐落马就是因为渎职,并非谋逆。 而他命宋扶忆调查明乐,罪证确凿证明了他尽心尽责,而且明察秋毫,这是往他身上撒下好名声。 “好你个宋扶忆,如果我此时派人拿你倒是说不过去了。好,是个人物,既然如此我也送你大礼。来人,传我令司法衙员外郎宋扶忆暂代司法衙从事,彻查原司法衙从事明乐勾结劫匪,杀人夺命,诬陷他人之事。” 幽州司马府,黄十海刚刚得知了明乐被宋扶忆和城卫军在城外三十里被抓捕的事情,他因为急火攻心立即病倒了下去。 第六十三章孔公墨宝 司法衙牢狱之中,原司法衙从事明乐如今竟是沦落为了阶下囚,老参军今天早上刚来过,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再不来这参军位置也就到头了。 “宋扶忆,这次算我倒霉载到你手里,但是你给我记住,你不敢杀我,也不能杀我,而我以后将顷尽所有取你性命。”明乐说话有气无力,才刚受过一道大刑,他气息奄奄,但这威胁的语气却是听得出是坚定得很。 可笑,你明乐光凭你当下的罪名就足以死罪,妄想有以后,这次无论你身后人物多大多厉害我都得将你送死,否则就是放虎归山。 “明乐,你倒是伪装得好,若非高人指点,扶忆至今都不清楚你明乐究竟为什么热衷于东监之事。”宋扶忆坐在凳子上的身躯微微弯下,俯身靠在了明乐耳边如此说道。 明乐心中如霹雳翻腾,他,他竟知道那事。不对,定是诈自己,这事绝密,便是上面人知道的都屈指可数,一个小小宋扶忆怎么可能知道。 “明乐,我与邱年尧见过数面,你若是真心为那些人求命我便有所疑惑也不会管这事。可你们不仅谋财,还害命,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啊。” 长叹一口气,宋扶忆站起身来,拍拍广袖,转身大步离开,明乐瘫软地倒了下去,原来真的都知道啊。 外界,明乐被自己下属宋扶忆捉拿的消息在幽州官场上传扬了出来,而且似乎是有着有心人披露了更多的细节。 几大世家和势力了解部分内情之后都开始有些不解,明乐身份或许对许多人来说是秘密,但对他们便算不得什么了。 明乐如此行事,必定是有着大蹊跷,果不其然,有人调查得知明乐等人竟是谋划逆贼邱年尧遗留下的宝藏。 众多势力大惊,特别是与明乐所在派系敌对的势力更加后怕,若真让明乐等人将此事办成,对方势力将会出现极大的涨幅。 这个朝堂天下,从来都是此消彼长,你若强大了我们必定会被削弱,所以几大势力对那个小人物宋扶忆多看上了几眼,几方人也不谋而合的打算替这个小家伙顶住来自明乐背后人的压力。 宋扶忆自然不清楚这些,不过这一点他已经考虑到,而且他坚信那些人会替他挡下来自明乐背后人的刀子。 数日之后,明乐被凌迟处死,行刑之日百姓,高官门人都来了许多,当望见宋扶忆神色冷漠的下令行刑,众人见识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果断。 王家坡的王二因为明乐和瘦高个的落网自然无罪释放,这一天,来自王家坡的王二和家眷以及众多百姓村民不约而同的来到了司法衙门前。 他们个个手里提着东西,有家里老母鸡刚卧的鸡蛋,也有家里腌制的腊肉,王二抱着自己一双儿女,跪在了门前。 “多谢大人替草民洗清冤屈啊” 王二老父老母也是跪拜了下来,千恩万谢,老泪纵横,这个家总算是保住了。 宋扶忆得知门前事急忙从公房跑了出来,望见这幕立即让高庄去将百姓扶起,他言道:“诸位快快请起,宋扶忆做这些不过是本分,怎值大家如此大礼。” “我家大人都如此说了,大家还是快快请来吧。”高庄喜色外露,这种情形大家何曾见过,司法衙的众人心中都突然有了自豪感。 送走了王家坡的村民,宋扶忆又迎来了一批一批的客人,大多都是幽州大家族的管事,他们纷纷表达了请宋从事赴宴的意思,不过宋扶忆都委婉拒绝了。 再者还有另外五曹衙门的主官,六曹衙门行同一体彼此相连,这次司法衙的案子其他衙门也算有着参与,同时也都有功。 其他如经济署府门也都派人前来拜见了宋扶忆,刺史府对宋扶忆嘉奖在之前就已经下了,提拔宋扶忆正式为司法衙从事。 从初入官场的九品县尉,再到如今从六品,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宋扶忆以一种快速而暴力的方式闯入了这官场上来。 当宋扶忆听见白马书院孔越琮竟派了童子前来时候脸色晦明变化。所有人都清楚,幽州官场属刺史常石最大,可若说声望必须是白马书院院长,当代大儒的孔越琮。 此人门生遍及天下,幽州官场不说一半,但至少有五分之一或多或少都与他有些关系,再加上孔越琮主持编纂启蒙学本《论》,足以称得上天下人之师。 今日孔越琮派人来,关乎宋扶忆的前程,因为如孔越琮这样的人,的确是一言可断许多人前途生死。 “魏练,宋夏,魏仲,高庄随我一同迎接。”宋扶忆整理衣襟,力保得体,红花绿水已是派出做好礼仪准备,这次无论是搞怪的魏练,还是二愣子似的魏仲都不敢乱来,毕竟孔越琮的名字天下闻名。 白马书院孔越琮的童子,是个十五六岁伶牙俐齿的白面小生,书生冠,大袖,面色淡宁,并无因为身为孔越琮童子而有任何倨傲之色。 而在旁,站立各有数十百姓士绅,个个翘首以盼,他们对于州城新贵宋扶忆好奇万分,但对孔院长书童更加感兴趣。 幽州人皆知,白马书院有七子,个个文武双全,其中长史之子长弓陵便是二子,其中大子却就是眼前这位白面童子。 只是大多时候这位大子伴随孔越琮身藏书院,很少在外走动,所以添了更多的神秘色彩。 “大子崔苏,不知来历,天资聪颖,足月学语,三岁诵论,五岁能辩。” 宋扶忆大步走出门口,作礼朗声:“见过崔郎。” 崔苏轻笑抬手,“宋郎快请起,今日叨扰是为送老师一副字送予宋郎。”说着崔苏便从大袖内取出长盒,掀开,铺展开来生宣,上书有四字——大智若愚。 字迹遒劲有力,墨色未干,从书写到现在应不多于一个时辰。 “小练,将孔公墨宝收好,切勿有所闪失了。”继而继续说道:“我已命人备下酒宴,请崔郎入寒舍一饮。” “好” 两人相扶而入,这一幕再次令众多士绅百姓意外,许多这些日子一直在宋府外窥伺着的各家门客都大为震惊,这宋扶忆竟和孔公有来往了。 这一日,诸多官员家主震荡,这些年一直潜心教学的孔公竟然公开赞誉一个年轻人。 宋府中,宴乐阵阵,谈笑言欢,崔宋二人相见恨晚。 第六十四章江流问责 “崔郎慢走,改日宋定当前往白马书院再与崔郎把酒言欢。” “好,正巧我藏有老师赠予美酒,到时与宋郎共饮。” 白马书院大子崔苏起步离开宋府,面若冠玉,守候在外的书院车夫急忙上前扶着隐约有醉意的崔苏,他们作为崔苏的车夫,很是佩服宋府那位大人,竟能和外表温润但心高气傲的崔苏大醉。 别了崔苏,宋扶忆和魏练魏仲几人在酒宴上又同吃了几道菜,魏仲问道:“宋扶忆,大名鼎鼎的孔公都赠你墨宝,看来以后仕途坦荡啊。” 魏练饮下浅浅层酒,道:“魏仲,你就别自作聪明了。” 魏仲嘟囔着,这堂妹怎么处处拆自己的台呢,“既然丫头你有高见,那就说说给堂兄听。” 魏练掩面轻笑,这家伙刚才说这话委屈样子真是好玩,她讲道:“大智若愚,我看孔公对扶忆的确存欣赏之意,但对扶忆如此大刀阔斧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 “幽州上下官商民皆是求稳,这与孔公不无关系,因为孔公一直都主张以和治地,徐徐图之。扶忆你自入官场所用手段,偏多激烈。孔公这是在提醒,行政处理能和缓则和,大智若愚,存愚。” 排在坐席内的几人都大吃一惊,素来都以精灵古怪的丫头竟然能有如此见解,便是魏仲都大为吃惊,堂妹竟真有这等本事。 宋扶忆哈哈大笑,魏练多智,且善察长析,只是平常慵懒性子又喜闹腾,所以容易给人稚嫩之感。 “孔公之意我和小练见解一般,不过我做事自有自身道理,存愚可,但事事如此那宋扶忆便不是宋扶忆了。” 众人开怀大笑,魏练神色骄傲,这才是我相中的人。 等夜色入户时分,突降小雪。宋府冷清了下来,门房都打算闭门时候却突然听见有马蹄声,而且越来越近,像是马蹄是朝宋府而来。 果然,两马停在宋府门前马上一为江流,二为王小快,两人肩头和冠上都惹了点白雪粒,**有些愤懑。 宋扶忆得知两人拜访,急忙命将人请进偏厅。 “宋从事春风得意,孔公都派了崔郎来送墨宝,江流在此道喜了。” 江流语气不咸不淡,宋扶忆听出这位都统对他有着不满,可这不满之意他实在不清楚是从何而来。 而在旁边的王小快直接就是站起身来怒骂了。 “好你个宋扶忆,我们帮你,你却害我们,我王小快看错了你,竟以为你是个值得信赖汉子。看老子今天不教训你。” 宋扶忆作礼,“何出此言?” 江流冷声一喝:“小快不得放肆,还不给宋从事道歉。”一连提及官位,这是刻意疏远关系啊。 “江兄”宋扶忆言辞诚恳“今日来此兴师问罪究竟是为何事?烦请告知,好让扶忆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江流见宋扶忆的确是像什么都不知的样子,便和缓了下语气,“昨日刺史府下令,说是江流暗中勾结匪徒明乐,私放犯人,私自调动城卫军图谋不轨,念在后缉拿贼人明乐有功,但过大于功,撤销了我的都统一职。这便是宋大人对我的回报?” “而且据我所知,宋大人递往刺史府的案卷,对于江流只字未提,可是将在下所作所为都全然删除了啊。” 宋扶忆大惊,“这绝无可能,我递往刺史府明乐案子的案卷,江兄赫然在列,而且其中我着重言明了江兄在此案中的重要作用,怎么可能只字未提。” “宋大人是说,江流错了?” “对,大错特错。小练,去我书房取来原件交与江兄一阅。” 魏练取来呈报原件,江流读完之后脸色阴沉,既然宋扶忆这边不假,那就是另外边对他不满了。 “江兄,我猜测此事估计是刺史大人所为。咱们行事当初,调动城卫军是为先斩后奏,虽然这在江兄职权范围之内,但刺史大人对于你不报而轻调的行为很不满,所以这才刻意抹除你在明乐案中的功劳,这样才好对江兄处罚。” 江流细细想悟,好像的确是如此。只是刺史大人怎的如此没有度量,当时情形如此危急,哪里来得及等到刺史府批准再行事,刺史大人未免太过霸道了。 你虽为州刺史,可也该知事有轻重缓急,怎会借此公报私仇啊。 江流朝宋扶忆一拜,道:“原是江流错过宋兄了。”王小快也如是“对不住了兄弟。” 宋扶忆忙扶住江流,道:“江兄万万不可,此事其实说起来也怪我。若非我力劝江兄,江兄也不会遭此责罚。” 江流摆手表示不要在意,“为国为民,这点责罚无大碍。不过刺史此番作为实在伤我心。罢了,幽州文臣武官个个都是自私自利之辈,我也不再愿和这群人共事,没了官位也好。” 王小快一步踏出,“哥哥不在城卫军,小快也不干了。何必受那帮鸟人的气。” “宋某不劝江兄回心,实在是觉得江兄之才在城卫军的确是屈尊了。不过大丈夫生当报效国家,江兄既已不在城卫军,不知可否从小做起。” “宋兄这是何意?” 宋扶忆请江流坐下,道:“幽州上下皆知我与西大营宁远将军兼果毅都尉宇文敬关系莫逆,如果江兄仍有心,在下可推荐江兄入西大营。” 江流顿时有点心动,这西大营可不比幽州军和城卫军,乃是天子直辖,地位崇高,而且西大营战力之盛也足以位列天下顶尖。 早些年投军本是打算投奔西大营,可无奈无人举荐若是去了也不过是从火头军做起,这样实在憋屈所以才来了城卫军。 可现在若是有着宋扶忆举荐,便属于镇幽大将军派系了,而镇幽大将军可是掌管西大营的主帅,相信自己能够大有作为。 “哥哥,既然如此咱们去投了西大营便是,整日在城卫军那一群娘娘堆里我都烦了。”王小快果真是快人快语。 “好,江流多谢宋兄。” 宋扶忆大笑,“举手之劳,相信凭江兄之才,不出半年,就该称为校尉了,以后扶忆就该倚仗江兄了。” “多谢宋兄吉言。一难一喜,喜大于难,今日我做东,请宋兄和令夫人绣春楼大醉。” 魏练娇羞,却没多说。 四人迎着天边小雪骑马慢行,宋扶忆和魏练共乘一骑。 待归来时候,魏练骑马,宋扶忆牵马。地上已铺垫了层皑皑白雪,脚步踏上有印痕,魏练双手合拢呵了口气,宋扶忆抬头温声问道:“冷吗?” 魏练将莲蓬衣拢紧,朝宋扶忆笑道:“不冷。” 这一笑,哪里会有什么天寒地冻,只觉得暖意洋洋。 第六十五章蒙山猎狐 盛京,大汤朝帝都,天下第一大城,人千万,划分为三十六城,内城六座为三省六部,御史台,九寺四监所在之地。 而三十六城呈天龙拱卫的中央之地,为大汤朝宫城,宫城占地极广,宫女宦臣侍卫妃嫔加之总数不下二十余万。 夜,尚书令曹安民等十数位重臣受诏匆匆入宫。大汤天后所居之地凤凰宫,灯火通明,曹安民领衔在场大臣守候在殿外,太医院所有太医倾巢出动。 据史记记载,大汤朝永安八年,丙子月壬戌日丑时,大汤天后突发旧疾,急诏时任尚书令曹安民及一干重臣,幸天佑女帝,其转危为安,无大碍。 永安九年冬,与盛京相隔千里的幽州州城,百姓对现任司法衙从事津津乐道。自上任司法衙员外郎,再到司法衙从事已有一年时间,宋扶忆已破除上千冤假错案,替无数无辜百姓洗刷怨屈。 同时惩治贪官污吏,使得官不敢贪腐,商不敢欺横,民安居乐业,州城上下一片祥和,百姓无不拍手陈赞其为再世青天。 去年,司法衙从事更是做出了令幽州百官瞠目结舌之举,与白马书院大子崔苏以治州为题进行论策。 大子崔苏讲,治州在于和,与官与民与商以和,和为贵,贵而生财,财生而民富,富则民安,民安则一州繁荣。 而宋扶忆则说,治州在于涤荡人心,先以律条令官员自省,不敢贪腐;令商贾存德,不敢欺横;令百姓得智,不受魅惑。继而多行明政,勤缮工器,一州一国尽可繁荣。 两人你来我往,引经据典,胜负难分,足足辩论了三天三夜,期间宋扶忆更出金句,他发两愿,境界之宏大,意向之高远令众人震惊。 他愿天下人,衣食无忧。愿天下人,知书达理。虽简单,可难于上青天啊! 最终孔越琮判定,此辩宋扶忆获胜,从此宋扶忆于幽州不止官场,民间,文坛上也是名声大噪,成为当下一代名士。 这一年时间,幽州除了宋扶忆和白马书院大子论策这件大事外,还有就是幽州刺史之女常元春由女帝赐婚,嫁与当朝灵王为正妃。 这一天,宋扶忆带着魏练,宋夏,高庄一同前往秦府,他们和秦莲儿已经约好今日入蒙山捉雪狐。 秦府门外,车马这些时日几乎络绎不绝,年关将至,如秦家这样的大家族人情往来数不胜数,为了不招人注意,宋扶忆等人特意往偏门而去。 “秦姐姐今天一身劲装,真是英姿飒爽啊,若是披上盔甲,想来定会是战无不胜的女将军。” 秦莲儿并非那种深闺女子,御马射弓都精通,听见宋扶忆这话笑起来,指着同样一身劲装的魏练道:“你该夸夸小练,夸我小心回去受苦。” 魏练这一年时间下来早就和秦莲儿情同姐妹,而且她对秦莲儿如金石般的忠贞最是敬佩。 听见秦莲儿这样说,她只是笑道:“秦姐姐本身就是如此优秀,便是扶忆不夸我也要夸的。” 高庄在旁附和,“魏姑娘说的极是,秦姑娘一直以来都是幽州的女中豪杰,高庄素来佩服。” 秦莲儿急忙打住了众人的奉承,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再夸我我就得找不到北了。看天色不早,咱们快些出城,别耽误了进山的时辰。” “好,当如是的。” 宋夏马术这一年大为精进,如今已是众人中最为精湛的一个了,而且宋夏天生神力,御马冲撞起来,其力如山,骇人听闻。 所以,这次宋夏开道,宋扶忆几人在中,后面跟着秦府和宋府的下人,一路狂奔出城三十里,终于赶到了蒙山山脚。 而此时,蒙山山脚已有将近百人,一半骑马,一半马下,个个体态壮硕,神气十足,为首的是两个人。 一个丰神俊朗,有上古儒雅之风,披白袍,银甲,背负弓矢以及名枪龙胆。而在他身后不过半臂距离的人,同样的相貌堂堂,眉目似闪电,眼睛炯炯有神,黑纹甲胄,看着应该是轻甲,马上挂长剑,一样背负弓矢。 白袍银甲的人回头对这人说道:“江流,等过完年我就要离开西大营返回盛京,这果毅都尉的职位便由你来做,敢不敢?” “敢”江流毫无犹豫,刚入西大营时候,江流本能直接任职小队长,不过他选择了从小卒开始。 但短短一年时间,江流便因为作战优秀,带兵有方且多次立功,由小卒,到队长,到校尉,再到都统,竟是不过一年时间。 如此上升速度,军中罕见。如今他为西大营宁远将军兼果毅都尉宇文敬副将,江流对宇文敬很敬重,对引荐他入西大营的司法衙从事宋扶忆更是敬佩。 宇文敬重重拍了江流肩膀,沉声道:“好气魄,江流,好好干,相信以后你能走的路比你想象的远。另外我离开幽州后,若是扶忆有事你不许袖手旁观,无需顾虑,我自然会让叔叔照拂你。不过你若是负恩忘义,我宇文敬也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前功尽弃。” 对宇文敬而言,江流仅是个不错的属下,可宋扶忆是他的挚友,若非宋扶忆这一年多次来信说是多多照顾江流,便是江流本事的确惊人,恐怕此时也才只是个队长罢了。 毕竟军中晋升,说简单可也充满了尔虞我诈,你升别人就不能,你江流资历平平没有人提拔只能用年岁去耗,毕竟如今并无什么大战从而建功 “江流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否则宋兄当年就不会送我入西大营了。”江流此时对当年的事想的更清了些,宋扶忆除了的确为他谋划了个更好前途,也间接的买了他这个人,不过这买卖好像划算的。 “将军,哥哥,宋扶忆他们已在此处二里地外了。”有一骑奔来,为王小快,如今他也是西大营的一个校尉了。 江流冷哼,“小快,应该称呼宋大人,别这么毛毛躁躁。” 王小快摸着脑袋不知为啥哥哥生气,不过他还是照做了,将话换了词重新说了一遍。 宇文敬望着这两个人,暗想扶忆有着识人之才啊,这两个人,江流有将才,王小快冲锋陷阵绝对好手。若他们不是扶忆的人,他都想替家族争取这两人了。 二里地,骑马而来不过没会儿的功夫,宋扶忆远远就望见了宇文敬江流等人,让宋夏收力,别撞了他们。 宋扶忆,宇文敬,这一年都是公事繁忙难得一见,平常都是书信来往,如今得见倍感兴奋,两人狠狠来了个熊抱。 “宇文” “扶忆” “宇文哥哥”宋夏憨笑着也要来个熊抱,宇文敬急忙躲开,“别,宋夏,你这一抱哥哥骨头可能都得散架咯。” 魏练拉过被拒绝的宋夏,这家伙委屈呢。众人哈哈大笑,宋扶忆主动与江流王小快握手问候,江流心头微动。如今宋扶忆无论是官身,还是名声都是幽州上层,对他这个副将仍然是平易近人,且情真意切不似作假,江流顿时觉着,为这样的人卖命又有何妨。 “出发,入山猎狐。” 第六十六章获知御疆卫 蒙山,绵延数百里,林深草繁,这个时节的蒙山已是白雪皑皑,满山遍野望去即如白毛。 宋扶忆一行除留下在山脚行营的六十余人其余八十来人通通入山猎狐。这蒙山雪狐,传闻有七尾,乃是数千年前祸乱天下的妖孽狐姬后代。 饮其血可延年益寿,皮毛可御酷寒,是天底下难得的宝贝。偏偏此物天生有灵,只在雪日出没,以寒露为食。且速度奇快无比,极其难捕捉,许多蒙山脚下的老人都说,这雪狐怕是再没人能见了。 半月前却突然从蒙山脚下有消息说,有人亲眼望见了雪狐出没蒙山。宋扶忆和宇文敬一年未见,借此相约共同猎狐。 蒙山虽大,但前半程有路可走 这都是幽州权贵们这么些年以来走出来的。沿途风景美不胜收,令人心旷神怡,宋扶忆和宇文敬策马在前。 宇文敬说道:“扶忆,等过完年我就要回京,盛京幽州两地相隔千里,再相见不知是何时了,你可得多保重,多努力,争取早日来到盛京大展拳脚。你我兄弟二人若是都在盛京的话,那可得让盛京那帮天下贵胄都瞧瞧,他们没有资格骄傲。” 宋扶忆回应:“我早晚都会去瞧瞧闻名天下的盛京。不过你突然被调回盛京,应该不是出什么大事吧?以你性子肯定不会自己提出回去的。” 宇文敬点点头,“父亲来信上并未说明有什么事情,只是言辞凿凿让我年后立即启程回去。再加上我离盛京也有六年时间,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我回去之后,如果有事你可直接派人往西大营去求助,江流会接替过我果毅都尉的职位。此人有将才扶忆你如果想真让他折服必须得还努力。不过你放心,在西大营内我会让人钳制着他。” 宋扶忆却拒绝了宇文敬的提议,他说道:“我无将江流纳为下属之意,只是觉得如此有才之士在城卫军的确是浪费了。如果以后他能坐上更高的位置,我高兴还来不及,毕竟国有良将,该是大幸啊。” 宇文敬默然,原来是他想着相也小瞧宋扶忆了,不过作为将门之后宇文敬有此想法最为正常不过。宇文敬长舒口气,朝后喊江流过来,江流策马跟上来。 “将军有何吩咐?” “无何,刚才我和扶忆谈论你,他说你为国之良将,该重用,且不该被旁人误解,所以我为曾经的误解向你道歉。” 江流大骇继而大喜,他立刻下马走在宋扶忆和宇文敬两人面前,单膝跪地,朗声道:“江流多谢大人,将军栽培。江流一定不辜负两位大人所望。” 宋扶忆抬手示意,“江流,希望以后的国之名将,有你江流的名字。” 一行人雪山内穿梭却不曾有停滞不前的迹象,除了队伍中有带路的猎人,还因为其余跟随的个个都是劲士。 白昼黑夜交相辉映,一转眼两天时间已过,可大家却是仍无雪狐踪迹,随行的女子就只有魏练秦莲儿两人,所以两位女子方便时候都是同去同回。 这次两人刚出去不久秦莲儿立刻返回,脸色紧张喊道:“刚才发现雪狐踪迹了,小练她一路追了下去,咱们快点去找她。” “什么?这丫头这不是胡闹嘛。宋夏,快去找到你魏姐姐。”宋扶忆大惊,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都急忙行动了起来。 直到半夜众人才在座悬崖找到魏练踪影,在她面前是走投无路的雪狐。 这雪狐果真是如传说中一样,有七尾,色如白雪,皮毛便是望着都可望见柔顺无比,耳动人,眼更是如同能迷幻人心,此时这一只手臂长,两个巴掌宽的雪狐对着魏练露出尖牙,如同示威。 魏练喘着粗气,扶着腰肢,轻笑道:“你这小东西可真能跑,姐姐差点就被你甩丢了。不过我现在看你怎么跑,乖乖跟我回家,好吃好喝待你。” 刚刚抵达此处的宋扶忆等人都憋着笑,这丫头说的话,跟强抢民女似的,真是鬼灵精怪。 宋扶忆走上前,替魏练拍去斗篷上的雪,又看这丫头双脸通红又有雪粒顿时觉得又可爱又可气。 “下次不许如此鲁莽,这茫茫雪山,若是你迷路了该如何是好。”宋扶忆边说边抹去她脸上的雪粒,双手哈了口热气替她捂着脸,魏练羞怯却没反抗。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松了下来,这雪狐也聪明,看所有人好像都没注意到它顿时要跑。 不过,这次它遇见了天生神力的宋夏,当宋夏一声大吼,雪狐竟是颤颤巍巍停了下来不敢再动弹,宋扶忆提过雪狐,这小家伙对着他拳打脚踢的,惹得宋扶忆笑起。 魏练急忙从宋扶忆手上抢来雪狐抱在怀里,说道:“这是我找到的,我以后养着它。” 雪狐在魏练怀中后竟不反抗了,反而在魏练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起来。 “这肯定是只公狐,而且还是色狐。” 既然雪狐已得,大家乘兴而归。宇文敬让其余人先出发,他和宋扶忆在后商议些事情。 待的大家都离开后宋扶忆疑惑地看向宇文敬。 宇文敬神色严肃,“扶忆,你让我调查你在平节县出事时候出现的那群黑衣人的来历有眉目了。” 宋扶忆心神顿时被拉扯了上来,那些人如果不查清,就永远都是别人在暗他在明,危机无处不在啊就是。 “是何来头?”宋扶忆问道,不过猜测来头定然不会小,否则也不会让宇文敬如此严肃了。 哪怕四周无人,宇文敬仍然是左右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那群人是御疆卫。” “何为御疆卫?” 宇文敬继续说道:“御疆卫,是天后陛下的亲卫,偶尔也替陛下出宫做事。我不知你是何身世,但想必应该是不小,否则不会连御疆卫都出动了。” 宋扶忆沉默了,平节县之事竟然牵扯到了天子近卫,看来老秦凶多吉少。同时他也很感谢宇文敬,知晓自己或许是御疆卫擒拿之人仍然不在意,真诚相交。 “宇文,你和我结交不怕我是什么反贼之后?” 宇文敬笑了笑,指着心脏位置道:“自然怕,不过宇文敬随心所欲,你便是十恶不赦之人的后辈,只要我认,你就是我兄弟。再说,这几十年,大汤朝从未有过什么大逆不道的反贼,所以你就算因罪牵连,也应该是小罪。至于御疆卫,我大致猜测,你父母以前该是盛京人士啊。” 宋扶忆叹了口气,“我猜也是,所以盛京城以后我也是非去不可的。” “等你到盛京,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宇文家在盛京虽说不比皇亲国戚,但宇文敬曾经也是打服一波波皇家贵胄的。” 两人后继又讨论了许多事情,有如何看待大汤局势,如何谋划未来等大小事情。兴许是聊起了兴来,两人已经与大队伍离得更加远了。 刚打算快马加鞭赶上去时候,却看见高庄纵马朝这边赶来,脸色焦急,才刚见面高庄就立刻喊道:“不好了,魏姑娘和人打起来了。” 第六十七章宋夏危矣 离山脚不远的一个葫芦口地方,两拨人在此发生了争斗,雪花夹杂着尘土不停地飞扬。两拨人虽然未动刀兵,可那拳拳到肉也是导致有人流血了。 而在战斗两方,又分别站着数人,其中一方是魏练,秦莲儿,而对面的则是幽州长史之子长弓陵,以及一名穿金银软甲的年轻男子,妖艳如媚狐的女子,再有着五六个衣着华衣,目光倨傲的男人,以及三个壮年大汉。 至于打斗的人中,魏练一方人数不利,比对方足足少了数十人,不过宋夏在当中横冲直撞以一当百,这群人的数量优势顿时没了。 而且这个时候宋夏已经和对方明显是高手的几个人纠缠在一起,并且取得很明显的优势,继续打下去这群人可能打会被宋夏一人搞定。 王小快也是个好手,而且这家伙下手勇猛狠毒,和他过招的人几乎都很难撑得下几招就得倒地,估计不死也残。 至于江流,他带着四个下属守护在魏练和秦莲儿身边,魏练怀里抱着雪狐,这小家伙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咕噜噜转着。 殊不知这场争斗的起因就是因为它。对方与魏练等人遭遇立马就看见了雪狐,那穿金银软甲年轻人竟是大言不惭说是让魏练等人将雪狐供奉出去,而且期间更有不少言语侮辱。 最后对方还先下黑手打伤了他们这边的好几个人,接着双方就打了起来,江流让高庄快去通知宋扶忆和宇文敬,因为他清楚,对方既然敢带这么多人入山,而且不顾秦家秦莲儿姑娘的面子,势力肯定不小。 而在对面,那着甲的男子脸色难看,家中的亲兵竟然被群门户家奴压着打,还有那个大高个,竟是如此凶猛。那个下手狠毒的人,也是凶残。 “阿大,阿二,阿三,你们三个出手将那大个子捉拿,或者杀了。” 那三个壮年大汉应声而出,三人手上都有兵器在手,直奔宋夏而去。三人身手绝对比其他人高过一大截,而且浑身凶神恶煞,应该是经历了战争的人,否则不会有这等磅礴气势。 江流一眼望出三人目标是宋夏,他急忙朝还在争斗的王小快喊道:“小快,快带宋夏撤出来。” 王小快猛而迅速,几步冲在了宋夏面前,打算拉着宋夏立刻往回跑,不料才刚上手就欲哭无泪,宋夏力气太大根本拉不住啊。 这不,宋夏朝那三人狂奔而去,更骇人听闻的是他打算用双拳迎战,被震飞的王小快一边震惊一边惊恐,这样上去可能会没命的。 对方的人都嗤笑不已,竟敢以凡躯硬抗利器,不是找死是什么。 宋夏和三人立刻厮打在了一起,三人配合默契,不过几招宋夏身上就多出了好几道伤口,流血不止。只是三人也是有苦难言,这大高个实在是如同天神下凡,纵是他们以手中的刀伤了这家伙,可这家伙一拳打在他们身上也是令得他们气血不停翻涌。 三人彼此互望一眼,决定再不能留手来,否则高个不死他们就得先废。因此三人攻势更加频繁,江流再不能稳住,打算和王小快同去救援,可对方此刻分明已经是存了杀死宋夏的心,所以其余人都不留余力的阻拦江流王小快。 魏练慌忙大喊让宋夏快回来,可这个时候宋夏已然疯狂,根本听不见魏练的话,魏练泪流不止,都怪自己,非得要什么雪狐啊,这一年多以来,她已经把宋夏当做亲弟弟来看了。 突然,宋夏胸前被划了一刀,足有两指长,血肉翻腾,他一声爆喝,将伤了他的阿三双手抓住。 阿三大喊救命,此刻他觉得仿佛是被两座大山挤压,心肺都要炸了似的。阿大阿二看情形大惊。 两人一个从前一个从后,双手握刀,分明是朝宋夏心脏和后颈位置而去,而宋夏此时仍然紧紧捏着阿三,眼眸溢血,已成血人。 终于,阿三被宋夏生生捏爆,碎肉横飞,血液从宋夏身上流往地上,阿三最后的惨叫使得阿大阿二狂怒,兄弟被杀,两人手上的力道更加大了,简直就是拼命。 他们要让这家伙给阿三偿命。 魏练,秦莲儿,江流,王小快等人万分焦急,魏练带着哭腔大喊:“不!” 对面,长弓陵和其余幽州权贵公子都被那大高个的疯魔样子吓呆了,世间竟有如此狂魔,而那金甲公子却是脸色淡然,不过仔细观察的话可以望见他眼里也有着恐惧,只是旁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罢了。 阿大阿二的刀到了,再往前一寸,宋夏就会被两把刀刺穿,再无生还可能。 千钧一发之际,从魏练等人后方传来声怒吼,“滚开!” 宋扶忆,到了。 眼前这幕,令宋扶忆大脑充血,宋夏是自己的弟弟,他忘不了宋夏半夜醒来没望见自己大声呼喊哥哥的时候,也忘不了宋夏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先给自己的时候,永远忘不了,这群人竟敢伤宋夏,该死,该死! 宇文敬头一回看见如此暴怒的宋扶忆,其实不然,曾经在后巷时候宋扶忆便是如此状态,若是有人伤害他挚爱之人,宋扶忆就会陷入种疯魔状态,比肩传说中的恶魔。 宋夏似乎是听见了宋扶忆的声音恢复了丝清醒,他扭头来喊了声:“哥哥” 宋扶忆越过人群,宇文敬立刻跟上,两个当世足以称为最顶尖的高手分别从下方人群中夺来把刀。 两人齐齐投掷而出,速度堪比闪电,阿大,阿二眼中先是大仇得报的快感可又充斥着不甘心,丝毫距离而已,只差丝毫距离就能报仇。 两人只觉有股重力将身体掀飞,跌落在金甲男身前几步远,皆成断臂,刚才宋扶忆和宇文敬一人一刀,砍去了两人拿刀的手臂,宋夏昏厥了过去。 宋扶忆蹲在宋夏身边,把脉之后长舒口气,无性命之忧。 此时,山脚下获知山上动静的留守人马赶到此处,宇文敬冷冰冰的令道:“封锁此处,无我命令任何人敢擅动,杀无赦。” 对方急忙收缩人马,长弓陵神色冷冽,又有些不甘,这家伙真是来的好巧。 魏练,江流,高庄他们急忙跑了过来,魏练扑在宋夏身旁,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眼泪止不住的流。 宋扶忆让魏练他们先好好照顾宋夏,他和宇文敬直面金甲男等人。 金甲男子环顾一圈,有些不屑的说道:“怎么,宇文敬你打算将我的命留在这里?” 阿大阿二奄奄一息,这人却一眼不看,长弓陵等人望着都觉得心寒,这位果真是心狠手辣。 宇文敬脸色难看,又有怒火,“杀我属下,将你性命留在这里又如何!” 那人听完后哈哈大笑,“真要杀我,那就等着你西大营和幽州彻底决裂,相信陛下得知你宇文敬如此行事,应该会怪罪镇幽将军办事不力,冠军大将军教子无方,到时候你宇文家四分五裂,家破人亡。” 宋扶忆皱眉,这人是谁口气居然如此之大,似乎是察觉到宋扶忆的目光,这人昂首朝宋扶忆说道:“看来你就是这一年我幽州名声大燥的宋扶忆了,不过身为幽州人,却与外人谋事,不耻。” 宇文敬低声对宋扶忆讲道:“这家伙叫做林傲天,幽州将军之子,和我素来敌对,不过这家伙多年以来都在军营,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宋扶忆面无表情,幽州将军之子又如何,敢无故伤宋夏甚至打算取宋夏性命那就要付出代价。 “扶忆不要冲动。幽州将军虽属武官,可这幽州上下文臣武将几乎没谁敢不给他面子,你真杀了这家伙很麻烦。这么多年以来幽州军一直和我西大营不和,真闹大了,我也无法保你。” 宋夏这个时候苏醒了过来,这家伙还能咧着嘴笑,“哥哥,咱们回家吧。” 魏练牵着宋扶忆走了回来,宋扶忆替宋夏擦拭脸上的血,点头道:“嗯,哥带你回家。” 说着背起来宋夏,从林傲天等人面前走过,林傲天可以感受到宋扶忆身上的杀气,不过并不在意,若是没有宇文敬这样的小人物随便杀。 宇文敬松了口气,他真怕宋扶忆冲动,林傲天不比幽州司马的儿子,幽州将军根系很深,纵然是他宇文家也动不了。若是真杀了林傲天,的确如他所说的,真的会保不住宋扶忆,而且他宇文家也会因此遭受到极大危机。 宇文敬快步跟上宋扶忆,在他耳边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和我以后掌握更大的力量时候再收拾这家伙。” 场下最后只剩林傲天的人马了,阿大阿二终于是被人抬了下去疗伤,长弓陵跟在林傲天身旁,道:“天哥真是威武霸气,区区一句话就将那个不可一世的宇文敬打发了。” “啪!” 长弓陵懵了,为何林傲天会给他一大巴掌,林傲天抽出刀架在长弓陵脖子上,说道:“长弓陵,今日这些应该都是你计算好的吧。怎么,长史大人对付区区一个从事宋扶忆也需要借我幽州军的刀了?真以为你长弓陵家依附灵王之后就可算计我幽州军?” 长弓陵脸色煞白,瘫跪在地,“长弓陵不敢。” 林傲天收回刀,冷冷说道:“下次再犯,我取你人头送到长史大人府上做下酒菜。” 林傲天等人离开了,长弓陵衣衫尽湿,这位长史公子被吓得不轻啊。同时他也怨恨林傲天。狗屁林傲天,说什么借刀杀人,你幽州军还不是被西大营压着,还不是杀不死一个宋扶忆,甚至被人家反杀了都只敢说些狠话。 第六十八章宇文敬离开 年关已过,今天雪后初晴,气温骤降下来,便是裹着厚厚绒衣都仍然是觉得有点冷意,不过东南西北四城每处都是洋溢着欢乐气氛。 西南两边,坊市热闹非凡,街上行人或闲游或走亲访友,孩童手里提着家里长辈给的红包在彼此炫耀呢,还有许多都是在奔跑,欢喜得不行。 而在东北两处,虽然热闹不比其余两处,但人却是不少。特别是东城,因为官邸众多,所有互为拜访的人就更加的多,或车马,或坐轿,皆是仆役大批,来来往往。 司法衙从事宋扶忆的府邸今天也是人来人往。谁都知道,这位年纪尚且不足二十的年轻大人大好前程已经是肉眼可见,特别是其人精明,现在打好关系了以后也好求人啊。 州城里的达官贵人,文人雅客几乎没谁这个时候不给宋扶忆面子,这位可是孔公都欣赏的年轻后辈,而且的确是有大才,说不定以后就能拜相封侯啊。 如此繁忙时刻,宋府仆役个个小心翼翼,来的客人可都是城中城外的大人物,需小心侍候,不过大家虽然累可也觉得自豪。 你们这帮人豪华富贵又如何,此时前来还不是为了和咱们老爷交好的。宋扶忆在主厅接见如其外五曹衙门从事,参军这等级别的人物,以及一些幽州名宿,其余人他就吩咐让红花,绿水好生招待,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待人接物果真是最累人的,绕是宋扶忆这样能接连数日不睡处理公务的人这才过了第一天就已是感觉到了疲惫。 直到入夜时候,宋扶忆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白马书院的大子崔苏,临走前崔苏特意言明说是元宵佳节请宋扶忆参加孔公元宵宴。 崔苏轻轻说道:“宋郎,到那天可提前出发。实话说,书院里有人对你一直抱有敌意,若是去晚了恐怕会有琐事耽误了。” 宋扶忆领悟,致谢:“宋谨记,多谢崔郎提醒。” 崔苏离去,宋扶忆双手插袖,内里穿着的绒衣温度尚可。崔苏说的白马书院中有人对自己有敌意,大概也就是长弓陵,龙天几人罢了,无惧。 只是,的确得提前去,孔公宴会若迟到可就不好了。 突然,江流从府前左边的那条大道骑马而来,看见宋扶忆立刻下马,道:“宋大人,将军原定后日出发却突然得到京中来信,于刚才已是匆匆出城。出城后特意令我来告知大人一声。” 宋扶忆大惊,宇文为何如此匆忙,说好的明日为他辞行。忙问:“宇文可说什么了?” 江流答道:“将军说——再见盛京。” 宋扶忆站立于此,足足沉默了数个呼吸时间,江流在侧,等他回过神来时心底默默说了个字。 “好” “江兄,既然宇文已走,你何时归营?” “大人,江流和家中父母已有一年未见,他们很是思念,将军大德,临走前特意多给了我几天假,过了元宵再回去。” 宋扶忆歪了歪脑袋,脸上有点埋怨的表情,道:“江兄,你我是朋友,私底下不必大人大人的叫,如果你不怪我充大,唤我宋郎或许宋兄即可。” 江流有些纠结,不过他也是个爽性汉子,犹豫了刹那就答应了宋扶忆这话,“宋郎仁德。” 宋扶忆握住江流之手,哈哈大笑:“什么仁德不仁德,既然是我朋友,今日就别回去了,和我作伴饮酒吃菜。魏练回了奉县,还把宋夏带了回去,高庄那家伙肯定又是去了白雪楼潇洒,此刻家中,我都难找个说话的人了。” 不由江流说话,宋扶忆就是拉着他进了府,红花绿水重新上了新菜老酒。两人相对席坐,红花倒酒,绿水温酒。 “江兄请” “宋郎请” 两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年轻人,江流是州城人士,自小在城中长大,家中也算有点资产,不过并无骄奢之心,反而谦恭,也从未染上恶习,素来自清,不屑与那些恶俗之人同流合污,今日之酒算是二十三年来江流觉得最痛快的了。 席上,宋扶忆夹了块鲜嫩鱼肉送入口中,鱼鲜有弹性,很是美味,咽下之后宋扶忆突然问道:“元宵那日我有个宴会,好像是说去的除了诸多大人,名宿,也有幽州的年轻俊彦。江兄如此年少有为应该也得到邀请了的,到时可否愿和我同往。” 江流停下手中的箸,举杯饮完杯中酒,叹了口气,道:“宋郎说的应该是孔公的元宵宴吧。” “不错,为何刚才江兄叹气啊?” 江流站起身来,指了指腰上挂着的拇指大小铜鱼,道:“若是以前自然能得邀请,不过今年我受了这西大营的铜鱼,其余人便已不再认为我江流属幽州一列了。所以,未得邀请。” 宋扶忆讶异,“这是为何?” 江流重回座位,道:“宋郎在幽州多久了?” “快九年了吧,不过前七年都不过是在平节县那小小地方蜗居而已。” “嗯,不过宋郎来州城已有一年多时间应该感受得到幽州无论是军方还是文臣都很排外吧,尤其对驻扎在幽州的西大营更是有着极大敌意,因为西大营的存在令他们失去了许多钱财以及权利。”江流再饮一杯酒。 “当日在蒙山遭遇那位幽州将军之子时那位中间说的句话字字在心啊,不耻,这次回来,以前还有的朋友已是与我恩断义绝咯。” 宋扶忆急忙起身走到席前,朝江流行揖,道:“原是我害了江兄,实在愧疚。” 江流见宋扶忆如此郑重匆忙站起来,道:“宋郎不必自责,此乃江流自愿而已。幽州自闭排外,江流继续在内不过混日子,难有作为,这样实在不甘。宋郎替我谋划如今前程,我感激还来不及。至于那些所谓朋友,既然不知我心意,不来往也并无甚可惜的。” 两人又同坐下,宋扶忆说道:“话虽如此,可我的确难辞其咎。不过这些人该知西大营乃是国之重兵,交好才是远道。如今竟因利益失损而交恶,如此小家子气,幽州难以在九州中出彩啊。” “这样,待元宵宴时,江兄和我同去,到时我倒要看看,有谁有胆子不让你我入内。” 江流急忙推脱,却宋扶忆立刻拦住了他,“江兄,不许推诿扯皮,你这样的俊彦该是幽州骄傲,竟有人说是羞耻,实在是天理难容。宋扶忆官虽小,可说话的声音也能让那些鼠目寸光之人听则耳鸣。” 江流再不拒绝应下了。 声乐阵阵,虽无美姬,可红花执壶倒酒,绿水温酒煮酒,也算美景。这些时日的州城大抵都是这番模样,纸醉金迷,箫笙瑟瑟,好不乐哉。 第六十九章酒后胡言 人情往来,在这个时候最是繁忙,便是宋扶忆都不得闲,亲自提了礼物前往各家,其中就有直辖上司的司法衙老参军家中。 这位老参军年纪虽大,可聪明啊。这一年大多时候都是赋闲在家,事情全交由宋扶忆来办,而他得了名声又不费力,所以对宋扶忆这个后生的拜访十分高兴。 因为这也表明宋扶忆并无越界之心,寻常那些不过是本分,老参军心知肚明,以后这年轻人怕是比自己屁股底下这五品参军位置都要高,所以也不拿捏架子。 命家仆备好酒宴,老参军说道:“这一年真是辛苦你了,为朝廷为司法衙忙前忙后,来,老朽敬你一杯。” 宋扶忆忙起身回道:“大人不可,你是大人我是下属,何况你又是我的长辈,给我敬酒不是回事。大人所说的都是扶忆应该做的,况且若非大人名声在外,司法衙做事时候也不会得到另外五曹衙门的鼎力相助啊。以后扶忆还得大人多多指点才是,所以这酒,该我敬您。” 老参军哈哈大笑,白胡子跳跃,这夸奖谁不喜欢啊。他心里对宋扶忆大为欣赏,这后生不骄不躁,真是俊彦,如果有机会入京,必定能在三省六部谋得高位啊,甚至可能幽州官场也能有在天后身前有说话的人了。 抱着这份心态,老参军和宋扶忆说了许多官场学问以及劝诫的话,丝毫不当宋扶忆下属,而是当做自家晚生后辈来对待了。 老参军席毕竟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候那人能喝,喝了几杯温酒脸上就已经是通红,而且有点微醉,他说道:“等过了元宵,就是一年一度的评考了,今年老夫打算举荐你为主官之一。” 宋扶忆听完急忙从坐垫上起来,走在老参军面前说道:“这怎么能行,评考乃是重中之重的要务,关乎幽州上下官员的评定审核。宋扶忆年纪尚小,且经验薄弱,难以担此大任啊。” 这并非宋扶忆故意推诿,实在的确是这事很不靠谱。官员评考可是关乎官员仕途,而且其中牵扯到的人更是错综复杂,难度极大,宋扶忆虽然自信可如今根基薄还是很弱,,虽有名声,可却还不够 这样子如何敢贸然主持这州官评考。 老参军呵呵一笑,让宋扶忆坐回去,见宋扶忆不肯也没追究,他打算站起身来,旁边丫鬟打算扶起老参军,却被宋扶忆抢先一步。 宋扶忆扶着老参军,老参军双手握住宋扶忆的左手,如同一个长辈在慰问后辈,他语气深长的说道:“你来司法衙一年多了。行事有理有据,有条不紊,你有睿智,也有果断之心,决断大才,虽然有时候手段偏激烈。但须知重药,能治重病啊。” “大人这是何意?”宋扶忆心中已有一知半解,但仍然是希望老参军能全解。 老参军长长叹了口气,让所有下人都撤下这才继续说道:“唉。现任刺史大人乃是幽州人,所以主张幽州人幽州治,为了幽州强盛大家必须得同心协力。如此策略,的确是激发了幽州人的自强之心,这些年也的确为幽州获得了许多好处。可时与境迁,现在幽州上下对外州之人进行排斥迹象已经有着畸形变态迹象,许多哪怕有大才若不是幽州人就难以得重用。另外幽州上层现如今皆心比天高,个个自私自利,仅谋一己之利而不顾百姓死活,继续往此下去,幽州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老夫先后做了两任评考主官,所知所见幽州官员至少一半都是贪官污吏,且无才无德,酒囊饭袋。官官相护之情形已是严重,可怜我曾也满腔热血,如今只愿赋闲在家了。” “但你不同,你年轻而且有活力,有手段,胆识,更有资格去撬动这些人。所以此次评考我会举荐你为主官,到时请你这个铁面无私的宋家郎,替幽州祛除顽疾。” 老参军说到最后竟是涕泗横流,宋扶忆不知所措。 “大人,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对,老夫醉了,醉了,这州城内外哪个不是浑浑噩噩的啊。” 离开参军府后,宋扶忆坐在车厢内,十指相扣。沉默着,外面是呼呼风声。刚才老参军所说他全都记住了。 当初自己为何打算入朝为官的?好像就是因为平节县县令,好色又愚钝,竟然枉顾事实判定自己有罪。 心中只有钱财无律法的人的竟然去做官了,好人估计永远不会有好报。 当时和魏牧守说过自己希望能为大汤朝祛除顽疾。这一年多以来,虽然同样秉公执法,可自己好像差点忘了初心。 今日老参军的话,真是令自己大梦初醒啊。 声色犬马,回来的路上特意让车夫沿着州城绕一圈,宋扶忆将沿途所见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欢声笑语不少,可好像城中也有衣不裹体的百姓,天寒地冻下瑟瑟发抖。也有一堆小乞儿聚拢在一起暖和,从他们的眼神里,看不见快乐,什么都看不见。 而在他们的面前,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华衣貂裘之人,贵妇怀里的狮子犬都裹着丝绒,身后跟着仆从数十。 最后,宋扶忆心血来潮的来到了东监。 东监,有的是犯人,很多的犯人,他们没有除夕,也没有笑容,许多人有的是哭泣,有思念,有嚎哭。 这群犯人中有被冤枉的吗?宋扶忆相信有的,但他无能为力,因为有些事情在这个制度下他也无法改变。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狱卒安排美食让犯人们多吃点,等回到家时候,宋扶忆沉默寡言。 绿水轻轻地替他揉着脑袋,宋扶忆能感受到这丫头手指的柔软以及温度,闭着眼的他突然睁开了眼,笑了笑。 如果真让自己当评考主官,那自己就去。既然打算替天下祛除顽疾,又何必畏惧一州之地。 虽这样做或许真会触碰到幽州核心利益,但宋扶忆自认都是为了幽州百姓,毫无自私之心,所以心中不会不安,既然无不安就不惧。 第七十章书院受阻 元宵佳节,不过半旬时光便如约而至。节日的气氛从年初到现在仍旧浓密,白马书院这等书声琅琅的地方更是热闹。 学子们吟诗作对,饮酒作赋,或对世事,或对美景,或对佳人。 而且元宵这天,白马书院比其他时候更热闹,因为今天院长孔公举办元宵宴,众所周知,凡是能参加这元宵宴的无一不是幽州翘楚,每个人都在某个领域有着出彩之处,或者就是有着过人的本领。 宴会举办在白马书院后山的致远居,取名淡泊宁静以致远意思。此名由孔公亲自命名题字,寻常时候孔公也闲居于此,外人难以靠近。 鹅暖石铺路,修有三道院门,,院墙不高,才刚寻常一人出头样子高而已,踮起脚能望见外面。这致远居,靠着这院门和院墙,分别隔出三座院子来。这元宵宴也因地制宜划分出了三个区域。 最里面的自然是孔公和诸多大人物,德高望重的名宿所在。这第二院大多都是幽州的年轻俊彦。这第三院,人最多,男女老少都有,不过能获得孔公元宵宴邀请,哪怕是在第三院入席,放在外面去也是一方人物。 宋扶忆是头一次参加这孔公所办的元宵宴,加上崔苏曾经提醒,所以特意起了个大早打算早点赶到致远居去。 驾车的是高庄,这家伙满脸春光,想来这个年他过得十分得意。车厢里坐着的除了宋扶忆外还有两人,一为早就答应好了同去赴会的江流,再有一人便是宋扶忆的侍女绿水。 这丫头今天化了黛眉,妆容无比精致,很是招人怜惜,她半跪着在车厢中,怀里抱着此去赴宴带的礼物,由一个木色锦盒装下。 “此为何物?”江流指着绿水怀中之物问道,宋扶忆笑道:“江兄可猜猜为何物。” 江流抿嘴摇摇头,道:“不猜,到时自会知晓何必现在劳心费神。” “哈哈哈,江兄趣人,妙人啊。”宋扶忆都未曾猜到江流会如此回答,他继续讲道:“若不是知道江兄由来,必定认为江兄只是个仁德书生,不会认为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江兄全才啊。” “多谢宋郎赞誉,不过论全才,江流在宋郎面前自愧不如。”江流这话却不是阿谀奉承,而是产自内心啊。“去年你和明乐相斗,有幸和宋郎结识,注意到宋郎其睿智,其胆识,其谋略,其能力都算超绝,若说年轻一辈中的全才,江流觉得宋郎该是幽州第一人。” 宋扶忆开怀大笑,道:“我曾苦读诗书经史,求以腹中文章治理天下。亦曾梦回吹角连营,披甲执戈为国杀敌啊。” 江流细细咀嚼,继而大赞:“好一句梦回吹角连营,此时若有酒,江流当敬宋郎一樽。” “这有何难,待会到了地方你我借孔公的酒,不过谈不上敬,共饮而已。” 江流心中感慨,宋扶忆心胸之广,眼界之高远实在比自己高去了数倍啊,难怪区区一年多时间就在幽州博得了如此功名。 两人车厢内说说笑笑,随着高庄一声吁声,白马书院到了。 白马书院,大汤朝四大书院之一,办学已有两百年,最盛时候有学子上万,如今也有五千人,个个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白瓦高墙青石璧,屋舍俨然,正门广开,朝内入眼就可看见张家圣人雕塑,整座书院气势磅礴,正气浩然,足以见得幽州学风之盛。 两人下车抬步便往书院大门走去,拜出请柬两人被迎接入内。刚走进去就可看见书院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在走走停停着,或在为学问争吵,或在匆匆赶路。 宋扶忆突然停步,并肩而行的江流疑惑,前头领路的一个书院学子也诧异,这位客人是怎么回事,他又看见前面走来群人,是长弓陵,龙天师兄。 长弓陵,龙天以及当日在胖湖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几位都来了。领路的学生走上前去,不知长弓陵和他说了什么他走回来向宋扶忆们说了声有事就离去了。 这领路的学生素来不过问外面事情,大多时候潜心研究学问,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一年来幽州风头最盛的宋扶忆,也不清楚宋扶忆和长弓陵龙天等人有仇怨。 江流立刻明了怎么回事,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宋扶忆现在好像是压抑着股愤怒以及杀意。他急忙拉住宋扶忆的手,这个时候可不能犯糊涂。 宋扶忆清醒过来,这里是白马书院,便是自己怀疑当初么没蒙山之事是长弓陵刻意设计的也不能在此杀了他。 只是自己不找麻烦,长弓陵几人也不会放过他吧。 果不其然,长弓陵和龙天以及他身后十数人站在了宋扶忆三人面前,长弓陵上下扫视了一圈,朝身边龙天讲道:“龙天,你看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我书院来了,这等神圣之地不容许沽名钓誉之辈玷污啊。” 龙天不听点头,“对,长弓陵你说的不错。这如今小人当道,一个不知来历的臭小子也敢在我幽州大放厥词,大家不知可你我都清楚,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如此指桑骂槐,说的不就是自己吗?宋扶忆冷哼,这两人果真对自己是怀恨在心啊。 “绿水,你带你家公子先走,这边我来处理。”江流走在宋扶忆面前转头对绿水如此讲道,不过江流不出现倒好,一出戏更是惹来了其他麻烦。 长弓陵大喊:“大家快来看看啊,出卖我幽州加入西大营的江流来了,他竟还敢踏足我白马书院,如此不齿之徒出现在这里是对我书院的极大不尊敬,将他们赶出去。” 这一喊,周边所有学生都朝这边走来,这下真如同捅了马蜂窝,足足百余人都在指着江流责骂,而且个个都是那种阴阳怪气都口气骂人。 果真是读书人,骂人都如此引经据典,这下宋扶忆更加感受到幽州的排外了。 “滚出去,滚出我白马书院” “滚出去” 声音越喊越大,有些学生认出了宋扶忆,知道这是和自家书院的大师兄关系很好的宋扶忆,只是这位怎么和那叛徒走在一起了? “长弓师兄,林师兄,那叛徒身边好像站着的是宋先生,是崔师兄的朋友,咱们真把他们赶出去吗?” 长弓陵昂首挺胸,道:“今日正好和大家说清楚,这个宋扶忆是个彻头彻尾的沽名钓誉之辈。他蒙蔽上司,掩盖其贪污受贿事实,更是用心险恶的侮辱我幽州千金如今灵王之妃的名声,以此博取世人关注,更是利用宇文家的权势诬陷上司夺位,如此恶毒之人,同样不配出现在我白马书院。” 一番慷慨激昂,的确是引起了许多学生的呼应。毕竟长弓陵和龙天在书院内的名声都很大,而且在幽州上下也颇有声望,加之他们身后父辈都是幽州大人物,所以人群中逐渐有人狂吼让宋扶忆滚出去。 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多大,引来了更多的人,渐渐地此处已有超过两千人,白马书院近一半的学生都在这里了。 数千人的呼声,足以震天动地,宋扶忆和江流在这受到千夫所指。 江流有些愧疚,如果不是他或许对方不会如此刁难吧,毕竟宋扶忆这一年多在幽州名声都不差,只是他越来越臭了。 “江流无需自责,这不是针对你,是针对我来的。我和长弓陵素有仇怨,和龙天也有矛盾,他们不过是打算借悠悠众口让我宋扶忆认命。不过他们想错了,我宋扶忆无错,便是千万人所指,我亦敢直面。” 江流如听天雷,宋郎竟有圣人之行。 第七十一章以理服人 龙天,长弓陵等人脸色倨傲。你宋扶忆不是很厉害吗,我携悠悠众口,便是唾沫都能淹死你了。 等会再将今日之事传扬开来,你宋扶忆就得身败名裂,白马书院身为幽州上下的文学正统之地的学子都让你滚,这幽州你还好意思混下去。 声浪太大,绿水害怕的躲在宋扶忆身后,悄声说道:“老爷,要不咱们先走吧。” 宋扶忆昂首挺胸,江流从刚刚宋扶忆言语震撼中苏醒,他环视了下,眼下退避三舍才是个好选择。 “宋兄,要不咱们先走。今天这白马书院咱们不进也罢。” “不,江兄,咱们不能走。”宋扶忆说道:“咱们这一走就刚好落了长弓陵他们的圈套了。当下学子说好听点是未来栋梁,可实际上眼下的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何况他们真以为能代表得了幽州?” “不能。所以我们不需要怕,但如果我们走了,孔公和致远居的那些人会如何想?想我宋扶忆是个狂妄自大不知礼数不懂尊卑的无耻无礼之辈?我虽不在乎世人态度,可也不愿世人错我。” 江流大梦初醒,暗道“好像的确是这样,我江流真是被眼前这阵势吓懵了,险些落入别人圈套。还好扶忆机智,不然这一走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天初明,可白马书院人声鼎沸,谩骂声响彻云霄,远在后山的参加元宵宴的诸多宾客也都听见了动静。 不过这帮人都不动,个个老神在在都喝茶聊天,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长弓长史和龙副院长的后辈一直和那姓宋的有仇怨,如今那姓宋的来了书院,身为书院的人长弓陵他们如何没有动作。 有人眼光朝一院望去,里面长史大人,龙副院长这个时候不知在想什么呢。同在一院的大子崔苏听闻外面动静,又得童子禀报脸色微变,起身向一院中众人抱歉告辞。 刚打算退下却被长弓长史和龙副院长喊住,听长弓长史道:“崔苏,今日你便在这一院好好待着吧,外面的人闹它的。” “不错,崔苏,你是书院大子,需知你是代表着我白马书院的面子,别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龙副院长此话一出多人都朝这看来,崔苏脸色十分不好看,但龙副院长和长史在面前抵挡,他的确出不去。 他心里默念“宋郎,自谋多福了啊。” 宋扶忆自然不知道致远居的动静,他直面着围堵着他们的数千人,朗声道:“诸位可曾听闻我宋扶忆有何贪污受贿?可曾看见明乐的累累罪证?可曾知我宋扶忆发有宏愿?” 最靠里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好像真的没有听说过宋扶忆有什么贪污受贿的事,相反大家这一年多听见的都是宋从事秉公执法替百姓谋福利,惩治贪官污吏,明正典刑。 前司法衙从事明乐的罪名,罪证确凿,至于宋从事宏愿大家谁不知道,当日宋郎和自家书院大子的辩论时,宋郎宏愿令大家都心神激荡,觉得读书当如此。 或许,是大家冤枉了宋从事了。 喧闹从里到外逐渐小了起来,长弓陵和龙天神情大变,这家伙怎么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就能让这么多人信他。 长弓陵急忙大喊道:“诸位,就算他宋扶忆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但他宋扶忆勾结宇文家图谋我幽州,又谣言中伤当今灵王王妃,这也是大罪,如此之人怎么能在我书院出没呢。” 龙天同样附和,“不错,大家别被这家伙花言巧语骗了,人面兽心的家伙,他不仅对王妃有过恶言,对我大姐秦莲儿也多次污言秽语,如此之徒,实在不要脸。” 咿,宋扶忆心里恨不得将长弓陵龙天这两个家伙嘴巴撕了,怎么这么能编呢。 “长弓陵,龙天,你们两个怕是沙比吧。”宋扶忆骂道。 长弓陵,龙天手指着颤抖不已,“各位都听见了吗?这大胆贼人竟敢在张圣人面前大放厥词,大放脏语,该死,该死啊。” “江流,待会你护着绿水别让她受伤。”宋扶忆如此说道,江流不知其意,不过他马上就知道了宋扶忆为什么这样说。 只见宋扶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在了长弓陵和龙天两个人的面前,两人看见宋扶忆嘴角咧着,笑容残忍,顿时心惊胆战。 “你……你要做什么?我爹是长史“ “我爷爷是白马书院副院长。” 宋扶忆扭了扭脖子,道:“我什么都没做啊?莫非长弓公子,龙少爷以为本官会对二位拳脚相加?” 废话,长弓陵,龙天简直想破口大骂,你这家伙这气势不是要打人是什么。他们这才想起眼前这家伙可不只是会玩手段,更能打。黄十海儿子黄秋一条腿都被废了。 “两个怂包,就凭你们这个胆子也敢来欺我。长弓陵,当初是你让林傲天打伤我弟弟,他日我必让你付出代价。龙天,看在秦姑娘的面子上今日之事我可不追究,但你若是继续执迷不悟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长弓陵,龙天等人气的发抖,他宋扶忆以为自己是谁?刺史大人还是孔公,竟敢这么藐视自己等人。 “宋扶忆,你搞错情况了吧。我们只是实话实说揭穿你的本来面目,而且现在是你围困在这里,还敢大放厥词。” “对,不错。你这个混蛋竟敢还威胁我。老子生来就没怕过,有本事今天你杀了我。” 宋扶忆有个轻微皱眉的动作,这两个家伙是铁了心的和自己作对啊。 长弓陵等人察觉到了宋扶忆的忧虑,顿时觉得骄傲,趾高气昂起来。 不过他们看错宋扶忆了,只听宋扶忆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别怪我今日不留情面了。” “你什么意思?” 宋扶忆一跃而起,从人群中飞过,最后稳稳落在张圣人石像前,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宋扶忆而去。 “诸位,长弓陵,龙天说揭穿本官的真面目,本官对于这种欲加之罪实在提不起辩解的兴趣来。”宋扶忆这话让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不辩解是什么意思。 宋扶忆继续说道:“自本官上任以来,所办案件无一不是秉公执法。永安九年,五月二十一,有百姓状告长史府管事邱敏辱**,抢人地,伤其人,本官按律缉拿了邱敏。” “当日,长史大人竟有封书信摆在了我的桌前,我打开一看,呵,长史大人竟是让我网开一面将那管事放了啊。” “长史大人信上还说,如果我不放了他府上管事,就让我在这幽州官场寸步不行,不得不说我怕啊,长史大人可是我的上司,朝廷四品大员啊。” 天阴沉沉的,白马书院的喧闹刹那停住,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听着宋扶忆的话,听见刚才所说大家都大为震惊,怎么素来严明律己的长史大人竟会包庇犯人。 长弓陵脸色大变,宋扶忆怎么将这事说出来了,他急忙大喊“宋扶忆,你休在胡言。胆敢污蔑上官,罪加一等。各位,快将此人扭送官府。” 无人动,宋扶忆笑了笑,继续说道:“最后结果大家自然知道的,邱敏被本官下了大牢。永安九年,五月初五端午佳节,长史大人的公子长弓陵纵容手下在咸居打死了一名海州旅客,虽然杀人凶手最后伏罪,可本官心中难安啊,因为真正的杀人凶手其实不是那长史府的下人,而是我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的长弓陵公子啊。” “大家都是我大汤朝未来的国之栋梁,张圣人在上,大道公理,律法天尊,可咱们的长弓公子却屡屡不受律法约束啊。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改日可往我司法衙前去,到时让大家看看咱们的长弓公子在衙门到底有多少案子。” “够了!”长弓陵狂喊一声,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否则身败名裂的就该是他长弓陵了,哪怕是现在诸多人看向长弓陵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平常时候大家都在书院学习几乎或者很少接触外界,没想到书院里和蔼可亲的长弓师兄在外面如此作恶多端。 龙天察觉到了周围人的动静,立刻离长弓陵远了些,“长弓陵,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龙天?你!”长弓陵愕然,这龙天就他么是个混蛋。 “龙天,我还没说你呢,你蛮横霸道,当街纵马伤人,强占百姓家财田地,这些账本官到时一定会一一和你算。”宋扶忆义正言辞,丝毫不认为说出这些话会得罪长弓陵他们身后的父辈。 江流默不作声,宋兄真的猛,外表看似谦谦君子,可心底却是个犹如疯子的人物啊。 宋扶忆长舒一口气,天上云卷云舒,只听宋扶忆朗声道:“我宋扶忆行得端坐的正,今日长弓陵等人对我的描述你们任何人都大可去查,若是他们有半句真话宋扶忆立刻卸任司法衙从事,并且离开幽州离开官场永不再入。” 此话一出,大家再没怀疑了,废话,你敢以自己仕途来发这样的毒誓吗? 说完宋扶忆大步离开,江流和绿水身后跟着,这次再无一人阻拦,也无人敢。 长弓陵和龙天神色窘迫,这混蛋宋扶忆竟如此简单就破了他们的布局。 第七十二章顶撞上官 围观人群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味跟从着长弓陵和龙天蛊惑怂恿,更多的则是冷眼旁观。这一年多以来,外界出了个宋扶忆如此优秀的年轻俊彦令他们白马书院的众人吃惊的同时又有些人不信。 所以部分人在此希望看看这位名声远扬的宋大人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徒有虚名,若是连长弓陵等人这布下的局都破不了那就是有点名不副实的样子了。 不过现在看来,宋扶忆三言两语就能将书院的二子说的哑口无言,的确是有真才实学。人群中还有部分是幽州数位大人物家的门客或者直接就是仆从。 他们都是随着主人来书院的,得到这边正门发生长弓陵等人堵截宋扶忆的消息各家主人都派了府上下人来打探,一有任何消息立刻回传。 因此,当此间事了远在书院后山致远居的许多高官大人以及许多世家大族,名宿长者立即得到了门下人的回传消息,几乎个个人都是大为震惊。 他们不认为长弓陵这和龙天能够真正拦住如今幽州风头正盛的宋扶忆,但半点不曾想到宋扶忆竟是以一种无敌碾压的姿态将困局打破,如此胆量实在令大家震惊。 同时又隐隐有些不安,这样横冲直撞的姿态实在和大家以和为贵的本意实在不同啊。当初孔公赠字——大智若愚,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清楚孔公字里行间的意思,可现在看来那位年轻人仍然是我行我素,不思温和啊。 “此子嚣张狂傲,若真让其成了气候,咱们幽州动荡将会不止啊。” 有个大家族的家主如此说道,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随话。 “对啊,行事多凶,手段激烈,咱们幽州这么多年在朝廷上树立的幽州集团已有危机,只希望刺史大人明察别再让此子再往下走了。” “对对,张老,和赵大人说的对,幽州弱小,不比其他八州,唯有团结才能在朝廷上有话语权,宋扶忆自担任司法衙从事以来,已是迫害了咱们多家利益了,该早些收拾才对。” 这群人对宋扶忆的不满已是毫不遮掩,直接在坐席中传播了开来,作为州刺史的左右副手长史和司马两位大人神色平淡,但这种情况不说话便是默认,这两位比之在场的所有人对宋扶忆的恨意最盛啊。 不过,有人辱,便有人夸,幽州在朝堂上素爱成群,但也并非彼此没有矛盾,再者在场的人也有欣赏宋扶忆的人,比如司法衙的老参军。 年岁已大的他听闻在场诸多同僚以及家主所言直接站了出来,骂道:“尔等皆是鼠目寸光之人,幽州这些年持续衰落,三省六部中毫无话语权,无天听之人尔等却还在这狂妄自大,真是不知所谓啊。” 老参军这话的确让一院的许多人沉默了。的确,幽州这些年好像真的在朝堂中枢没有什么能够说得上话的人,比之其他另外八州之地幽州此时几乎是不入天后陛下视野了。 “幽州再经邱年尧一案,天后陛下心中对我幽州是何看法皆不可知,如今我司法衙的宋扶忆年少有为,未来可期,封侯拜相之才,尔等竟还在这想着阻拦其仕途,实在是误我幽州啊。” 长史和司马两位四品大员神色不喜,这老东西竟然敢这么袒护宋扶忆,其中司马大人黄十海最是生气,他的儿子被宋扶忆打断了腿,自己也因为去年明乐的事情被责罚,幸亏上面人没有过分追究,否则他黄十海小命都不保了。 但小命是保住了,但原本奢求的入盛京入大汤中枢已是遥不可及,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宋扶忆所赐,他恨不得宋扶忆马上就死在他面前。 因为老参军的一席话,在场的众人逐渐都起了分歧,不过批判宋扶忆的人还是居多。而在二院,许多公子千金都听说了书院大门那边的结果,每个人都是有点吃惊。 幽州上下都是属于一流的千金小姐中有着好几位都对那个才华横溢能言善辩的宋扶忆十分好奇,所以好几个忍不住直接跑了出去,其他人也是惊叹宋扶忆胆子真大,竟敢对长史之子和龙副院长的孙子说那些狠话,反正换做他们自己肯定是不敢的。 一院崔苏原本眼中的焦急变成了赞赏,宋扶忆果真没让自己失望,他卷起广袖,朝在场众人说道:“诸位,我去迎迎宋公子,毕竟这可是我幽州最为盛名的士子啊,可不能再受小人阻拦了。” 黄十海等人脸色难看,崔苏竟敢嘲讽他们,不过他们无可奈何,崔苏是孔公的得意弟子,若是入仕必定是平步青云,如今哪怕不入仕他们也惹不起,这幽州上下甚至天下能得罪的起孔公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啊。 “老夫也去迎接我司法衙的从事,诸位告辞了。”老参军潇洒离席。他这一走,同时离开的还有五六人,剩下的人心生颓废感啊。 宋扶忆在前,江流和绿水并排而行,当接近致远居时候就看见院中有着拨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出来,其实也才二三十人。 为首的赫然是崔苏和老参军,后面有着几个早先跑出来的千金小姐眉眼带笑,好奇的眼光扫视着宋扶忆,当宋扶忆看向她们时候许多羞怯地低下了头,两腮红晕生,也有大胆些的直接挺胸朝宋扶忆望来,瞧得宋扶忆险些心神激荡。 “罪过,罪过” 默念几声之后他快步走到了崔苏和老参军身前。 此时,天已大亮,致远居门前的湖泊平静无波,背后的白马书院后山树木茂密,前几天降下的白雪仍然残留,估计还得数月才能消融,不过这山顶白雪也是一美景。 美景之下,众人相视一笑,宋扶忆说道:“崔郎,此行可是不太平啊,幸亏你早有提醒,否则今日我可难到此处咯。” 崔苏开怀大笑,道:“宋郎英勇,崔不及也。对了,刚才一院中,老参军可是替你骂了对你不满的一批人,此刻估计也是一肚子气,宋郎该好好劝慰下老参军才是。” 宋扶忆惊讶,忙上前朝着老参军一揖到底,朗声道:“扶忆谢过大人。” 老参军雪花似的胡须飘动,抬起宋扶忆,回道:“随心,无须谢,前几日老夫家宴所说酒话宋扶忆你可否思虑妥当?” 宋扶忆不容置疑道:“万死不辞。” 崔苏在旁问道:“你们两个前几日说了些什么,与我说说也可好?” 宋扶忆和老参军异口同声道:“不可说。” 众人入致远居,人们都在猜测宋扶忆会入一院还是二院呢?按照年级来说,宋扶忆该入二院,可他又是官居从五品的司法衙从事,已经有资格入一院了。 只是他会入吗?里面可是有着与他恩怨不浅的长史大人,司马大人,这两位可是这次元宵宴来的官员中品级最高的了。 江流本意在二院停下脚步,不过宋扶忆喊他继续往前,现如今江流已是朝廷六品都统,而且还是西大营的都统,估计不久就将升任为从五品的果毅都尉,绝对有资格进入一院,况且崔苏和老参军也示意江流可以继续往前。 “见过宋大人” 一院气氛从刚才到现在已是变得有些冷冷清清,坐在最前面的长史和司马两位大人连朝宋扶忆他们这边看来的姿态都没有,其余在场的人也都不看他们,每个人都只是忙着做自己的事。 宋扶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嘲道:“看来我真是不受待见啊。”他同时心想,等过了元宵担任评考主官,到时候在座的各位对他的敌意或许会变得更浓郁了。 崔苏引着宋扶忆几人落座在了离着主桌一臂之距的侧桌上,接着他朝众人告辞走近了内屋,恭请孔公。 宋扶忆趁此间隙望向黄十海等人,面无惧色,说道:“黄司马听说这一年病痛缠身,我看,应该早做准备,别到时只剩下个残废了的儿子送终啊。” “你!”黄十海大怒,我儿子残废还不是你宋扶忆害的。 “好了,别和这家伙在这冲突,拉低你我的身份。”长弓长史拉住了黄十海,宋扶忆却不罢休,这次是把矛头指向了长史。 “长史大人可得好好教导长弓公子,下次他再犯案你长史府怕就没人再出来顶罪了。”宋扶忆如此挖苦,本以为长史大人会有所回应,不过这家伙比黄十海冷静,竟是不理会。 既然对方不在乎,宋扶忆也安静了下来,和旁边江流,老参军以及其他几位同僚聊天打趣,此时的他谦恭得很,与刚才判若两人,只是大家都不敢忘记这位刚才说了些什么。 众人心惊,这位宋大人胆子是真的大啊,身为下属竟敢如此挖苦上司,这可不是为官之道啊。如此行事乖张,就算是以后入了朝廷中枢内阁怕是也容易得罪人,难以成长为我幽州柱梁。 这个时候,崔苏声音响起:“老师到” 所有人全都从席上走出,站立朝内屋崔苏扶着出来的一个白发老翁拱手低腰作揖,呼道:“见过孔公。” 第七十三章献礼(求收藏哦) 可称之为天下学子启蒙之师的白马书院院长孔越琮并非外人所认为的那般会是垂老不堪的模样。 年已七旬的孔公,发丝虽根根白,但精神爽利,面容望着竟是像才刚过甲子年纪,无老态之迹象。虽然由崔苏扶着,但观其脚步稳定,人扶着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孔公今日着盛装出席,众人皆拜见,这位可是幽州这这十数年除了那叛贼邱年尧之外唯一能上达天听之人了。 加之其白马书院院长身份,更是令大家敬佩以及恐惧,此刻便是刚才一直趾高气昂的长史大人都弯腰低头不敢放肆。 “诸位无须多礼,快都入座吧。”孔公开口如此说道,众人这才重新一一落座。 所有人都目光都望向了孔公身上,只见崔苏站在他身侧替他倒下杯美酒,孔公一饮而尽。 有人称赞:“孔公真可谓大豪迈啊,有那上古圣人之风。” 有人附和:“不错,我幽州有孔公这等前辈扶持提携,朝堂之上谁与争锋?无啊!” 这话是司士衙的参军大人说的,这位王参军自从绑上了黄司马可说是春风得意啊,这也是他头一次受邀参军孔公的元宵宴,往些年他虽说也是个从事,但却不受待见所以难得参军,这第一次来王参军可得好好表现。 只是他这话刚说出口就有在场的其他几人皱眉,这刚上来的王参军有点傻啊,孔公最不喜欢别人将他当做幽州本土官员仕途晋升的捷径,你个老小子竟敢当着孔公的面说。 果然,孔公的脸色有点阴沉的迹象,这个时候宋扶忆站了出来,说道:“小子宋扶忆蒙恩得孔公墨宝,日夜思之却仍有惑,小子斗胆希望能得孔公解析。” 宋扶忆一下子将孔公目光吸引了过去,那位后知后觉背后衣衫快在春寒时节都湿了一半的司士参军急忙松了口气,同时也对宋扶忆报以感激。 长史大人有点困惑,这姓宋的小子和老王家儿子不是关系很差吗?怎么这个时候还帮他?而且老王是黄十海的人,这家伙得罪黄十海也不轻啊。 孔公朝宋扶忆看来,突如其来的笑道:“你这混小子聪明如妖,哪里不清楚我的本意,我看你是打算替别人解围。” 宋扶忆走出坐席,大手一拜,道:“的确如此,还请孔公恕小子鲁莽。只是事出有因,皆是小子自入朝为官以来承蒙各位同僚照拂,我与司士参军更是有着诸多公务往来,得到其大量帮助,司士衙和我司法衙也素来同体,若是我对司士参军的处境不问不顾,岂不是寒心。” “再者,我幽州官场素来抱团,以一州之力一州之言横击宋党,青党,新党,黔党等各大党派的围追堵截。刚才之事,小子看无一人愿为司士参军说话,说实话小子心寒呐。偌大幽州官场官员,无一不自私自利,无一不自高傲慢。孔公,如今我幽州已经只是金蛋壳样子,经不住碰撞啊,或许哪一天就碎了。” 诸多在场的幽州官个个脸色大变,这宋扶忆竟敢如此侮辱他们,哪怕是刚才心底对宋扶忆还抱有感激之意的司士参军都急忙改了态度,这外人听着要是以为他是故意这样做给宋扶忆个机会诉说刚才那番话,那他在幽州也就混到头了。 “宋从事年少轻狂,既然得了孔公墨宝应该静心凝神下来才是,竟还有如此戾气,我等请孔公教导一番宋从事。”司士参军竟是第一个说话的人。 宋扶忆心底大笑不已,这王厂老子怕是个傻子吧?这个时候竟敢跳出来,没看见在场许多人哪怕愤怒可也没谁敢说话吗。 司士参军顿时察觉到周围动静,恼羞成怒可不敢发火,向孔公行礼告辞,今日的司士参军不过是个笑话了。 他走了,可刚才说幽州官结党营私,自大狂傲的宋扶忆还在,其他的大人也都还在,孔公面无表情,只是扶着他的崔苏有些惊讶。 大家虽说对宋扶忆极其不满,可最后竟是无一人站出来指责,如此一来宋扶忆更是狂傲的敬了孔公一樽,孔公欣然接受。 长史大人和龙副院长侧身低语,“孔公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任由姓宋的小子大放厥词。”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啊,我都还觉得纳闷呢,这小子有点邪门,刚才老王才刚做错了点就被他抓住不放待不下去,待会你我都得小心对付。” 席上声望最大,权柄最大的孔公都不介意,也就没谁提刚才宋扶忆所说的话了,大家重新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江流刚才被吓得半死,此刻宋扶忆坐了回来他接连饮了两杯才压住心神,轻声道:“我差点被你吓死了,你这家伙胆子怎么就这么大,那一番话几乎就是得罪死了整座幽州官场啊。” 宋扶忆夹菜吃了起来,不得不说孔公家的厨子手艺十分不错,满桌子的菜虽不高级华贵,可菜香汤鲜,令人大快朵颐。 埋头吃了好几块鲜鱼肉后,宋扶忆停箸对江流道:“这才刚开始呢,等过了元宵我估计就再不能在幽州待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担忧。” 江流不解,宋扶忆答疑道:“老参军举荐我为今年评考主官,你说我接下来是不是更得罪人?” 江流大惊,若真如此的话,那的确是更得罪人,他也算对宋扶忆性格半知半解,真由宋扶忆做评考主官,那往年那些贪官污吏几乎无所遁形,这一来不知要多少人因此下马,获罪,到时候触动到的人远不是在场的元宵宴能比啊。 崔苏不知何时从前面桌上退了下来走到宋扶忆江流身后,“宋郎,有你幽州或许真有机会焕然一新啊。” 两人这边桌上落座的不像其他桌满满当当的,满打满算也才八个人,所以崔苏来了也有的位置。 崔苏落座,举杯朝大家说道:“若是以后宋郎有求于大家时候,还请大家多多关照,毕竟幽州如今什么情形大家都清楚,再不治就真的日夜担心怕碎了。” 这桌的人有司仓参军,司功从事,司法参军,江流,经济署司长,以及另外两位大家族的家主,听闻崔苏此言个个惊悚,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马书院大子这话是代表他自己呢还是代表孔公呢?若是后者,那幽州不久之后或许真的是会天崩地裂啊。 大家都迷惑,崔苏也不点明,宋扶忆也不清楚崔苏,不过不耽误几人饮酒吃菜,在场的年轻一辈唯有宋扶忆,江流,崔苏三人而已,所以三人聚在一起也算合理。 只是这幕被长史大人和龙副院长以及其他官员望见心里不是滋味,往年那位大子可从不会对谁和颜悦色,今年对那宋扶忆却格外上心,真是没天理了。 宴会过半,酒足饭饱,有舞姬美女起舞奏乐助兴。有点好色的官员家主眼睛都快掉在地上去了,不过虽有丑态可没谁真敢动手动脚,否则司士参军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 舞姬舞完一曲之后,长史大人站了出来,由他领头向孔公献礼。 长弓大人的大礼可真大,乃是数百年生长的红珊瑚,足有半人高大,色泽诱人,通体散发贵态之意。 这开门红令大家都大开眼见,毕竟这数百年的红珊瑚千金难求,接着的礼物或美玉珠宝,或佛坠古书,或文房四宝,或琴棋书画,琳琅满目。 终于等到宋扶忆了,这下子在场的目光又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所有人都在想,这位如今幽州炙手可热的年轻人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长史等人心有不屑,小小宋扶忆刚入朝为官不足两年有什么根基有什么本事能得好宝物,大概能拿出手的也就一点俗物金银罢了。 “绿水,将东西拿来。” 众人望向绿水,有几个眼睛一亮,宋从事的婢女可谓美妙绝伦啊,不过更多人都是将目光放在了绿水手中捧着的锦盒上。 锦盒并无任何出彩的地方,如此大小也不似盛着什么稀奇宝物,宋扶忆结果锦盒,朝孔公说道:“此物万金难求,乃我与江流共礼。” 江流苦笑,这家伙真把这么份礼物当成两个人送的了呀。其余人心底更是嗤笑,万金不求,你宋扶忆这辈子怕都没见过万金吧。 崔苏接过锦盒,却并不和其他人一样将锦盒再交与下人手上由其去入库,而是直接递到了孔公面前,请孔公亲启。 长弓等人突然心有不安 他们再看崔苏和宋扶忆,两人眼神刚才已有交流,顿时暗骂声不好,大子和宋扶忆早有勾结,这送上去的东西怕也是能得孔公欢心了。 孔公打开了锦盒,并无珠光宝气,也无醉人香气,锦盒当中只有厚厚的一沓纸,每一张都布满了字迹。 宋扶忆朗声道:“宋扶忆今日向孔公献上小子对幽州未来的三疏十二策,若遵循此法幽州将成为大汤最为富裕繁盛之州,幽州之民将为大汤最幸福的百姓,幽州官员将成为天下官员最羡慕的对象。” 石破天惊! “竖子狂妄!” “小小年纪,竟不知天高地厚!” “恶人竟阴险害我幽州,绝不允许这等害群之马再在我幽州,否则幽州不宁,不宁啊。” 第七十四章大闹一院 自古以来,治理一国之地难如上青天。而治理一州之地,上千万百姓,同样难。大汤天朝有子民数万万,划分九州地方以刺史治,虽辅有佐官,可仍然没人敢说能让州下一定繁荣昌盛。 可如今区区入朝为官不足两年的司法衙从事宋扶忆竟狂言献策,说什么照他的可以安国兴邦,这不是狂妄自大是什么? 再者就算真可以,凭什么由你宋扶忆来提出。在场哪位不是熟读圣贤书,遍历人间的前辈,你宋扶忆这样子是彻头彻尾的打自己等人的脸,而且还当着孔公的面,火辣辣的疼啊。 如此谁不恨你怨你! 江流骇然,来前还开玩笑说到了致远居锦盒中之物自然水落石出,可如今他宁愿不得知啊,实在是这样太胆大了。 “难怪人家私底下都说你是宋疯子,行事真的有点疯狂啊。”江流默默不语,但起身站在了宋扶忆身后,宇文敬之言仍然牢记在心,再者他也觉得宋扶忆此举虽然有些莽撞,可这起码是一真理。 宴会的主人翁孔越琮孔公笑而不语,高深莫测令人看不出这位老爷子心底到底是什么想法。 崔苏在孔公身后轻轻替他顺着背,这位额头有些汗珠隐隐待发,他做了孔公多年的学生了,外人不知孔公如今状态可他明白,现在老师有些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让他来顺背。 龙副院长眼尖,与孔公多年相处下的经验他也模模糊糊察觉到孔公现在很不高兴,所以他站了出来。 “院长,宋扶忆身为小辈,却不知尊卑,多次顶撞上官同时对我幽州名宿大德之人有侮辱行径,行事杀伐气重,实在不宜为一方官员。另外我查过,宋扶忆身为岳章书院学生期间竟轻薄女学生,更是在岳章书院内行凶伤人。” “被官府缉拿关押后又借平节县大牢失火趁机逃狱,不知从何处结识了如今奉县牧守魏黎。他花言巧语谎骗了魏牧守,使得魏牧守向刺史发言重查其案子,平节县县令摄于魏牧守,无奈只能重新定为无罪。” “如此行事无法无天,满口胡言乱语,频繁践踏法度之人,我请院长上言刺史大人,将此子夺职,彻查。” 龙副院长长篇大论一大箩筐,说完之后神气十足。宋扶忆呀宋扶忆,你要是低调点我还拿你没办法,但现在连院长都对你刚才之言动怒了,看你不死,让你再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我们这些大人物。 席上流言四起,宋扶忆的背景在场之人大都只是一知半解,谁都不清楚这位宋从事竟还犯过案子。 “这下宋从事惨咯,龙副院长,长史,司马,咱们幽州除了刺史大人,孔公之外最大的官和人都被他得罪了个遍。” “年轻人到底是太冲动,以他的能力如果肯稳打稳扎的来,以后前途无量,怕是入主六部做个侍郎都可以,现在啊,都没了。” …… 局势更加不利于宋扶忆,只是他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竟然还有闲情雅致看了一圈。 “朗朗书声地,本天高云阔,可多苍蝇心!”宋扶忆伸手一个一个的指着,从龙副院长开始,再到长史,再到司功参军,再到几大家主,再到那些名声在外的文坛大家,名宿前辈。 众人皆有学识,都知道苍蝇是没有心的,可宋扶忆偏偏说他们皆为苍蝇心,一者折辱大家没有度量,更深层是说刚才所指的人简直丧心,无心即是无仁无德无情无义。 读书人骂人最有趣了,公子一句脏话都没说呢就将这群人全都骂了。绿水忍不住的掩嘴轻轻笑了几声,宋扶忆佯怒看向她,却道:“绿水,笑则大笑,遮遮掩掩作甚,莫不是中了苍蝇的毒,说不得话只会嗡嗡了?” 绿水开怀大笑,被骂的人个个脸色涨成紫色,气愤。不等他们发怒,司法参军等与宋扶忆一桌的人全都大笑起来,大家都豁出去了,舍命陪君子也算一桩幸事。 “好好好,你们几个竟敢和小贼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以后便让你们后悔不已。” 好好的元宵夜现如今已经变味了,这个时候二院三院的人也都停下了杯中酒手中箸,因为他们都听说了一院内的动静。 每个人情绪不一,有如长弓陵和龙天几个义愤填膺的请求入一院好好教训宋扶忆,也有为宋扶忆胆量而敬佩的,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权当看戏的过客。 虽人心不齐,但最起码此时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被聚焦在了一院当中,毕竟此时谁还有兴致饮酒吃菜看美姬啊。 三院中有几个人,是来自宝玉县的薛佳凝以及钱志,这两位都是接连两次在诗文会上出彩的人,这一年多以来也多有佳作流出,因此得了邀请。 钱志愤懑饮下满满一碗酒,对自己被安排在了三院他十分不满,论学识论本事最起码也该在二院才是,更令人发怒的是那宋扶忆有什么资格入一院。 听闻宋扶忆在一院闹出的动静,这位出身寒门的钱志疯狂发笑,“姓宋的小子无知无礼,他以为他是谁?小人得志的东西也敢在那犬吠,真该死。” 因为同乡所以才女薛佳凝是坐在了钱志身边,这位年纪才刚过十五的才女生的已是出落大方标志有加。 她对钱志所说微微摇头,钱志嫉妒心太强了,特别是对在去年诗文会上夺了他风头后来又一帆风顺的宋扶忆更是嫉妒。 只是薛佳凝没说什么劝慰的话,因为她清楚钱志听不进去的。 再者她觉得宋扶忆行事虽然的确是有点疯了些,但观其一年多以来却从未有任何失智之举,想必今日之事宋家郎该有良策应对的吧。 一院,宋扶忆这一桌人孤单应对数倍于自己等的人,可竟然不落下风,宋扶忆举起酒盅,内里装的可是上好的剑南春。 酒盅内酒还剩有过半,价值数百两,可宋扶忆偏偏狠心将其砸了,砸在了长史和龙副院长脚下,两人吓得大跳往后退。 宋扶忆捧腹大笑,阴阳怪气地问:“两位何故慌张如此啊?” “明知故问,宋扶忆你竟敢在孔公面前行凶作恶,绝对饶你不得了。” 被酒水溅在了衣摆上的两人气的脸色通红,龙副院长更是胡须乱颤,长史大人简直想破口大骂,这宋扶忆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宋扶忆挺直腰杆,神色瞬间严厉起来,大喝:“你们连区区酒盅碎地也怕,那为什么屡次挑衅我宋扶忆的时候丝毫不惧呢?” 众人被宋扶忆这突然拔高了的声音吓住了,宋扶忆继续大声道:“幽州长史,身为刺史佐官,可你做了什么?只知以权压人,掠财,占地,我初入司法衙你更是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的欺压我司法衙,原本数月的量你竟命我司法衙半旬时间整理出来。” “本官按律查案,你长史大人屡次搅和阻拦,更是包庇你儿子长弓陵,那个时候你践踏法律为何不怕?” “既然这些无法无天的事你都不怕,一个酒盅碎片怕什么?难道长史大人是怕我今天把你杀了?” 宋扶忆突然大步向前朝长史跨去,后者大骇,忍不住的后退,可终究这是间有墙的屋子,退无可退了。 宋扶忆的脸压在长史的脸门前,长史大人颤声道:“宋……扶忆,你……你不要乱来。” “长史大人,下官如果杀你,必定以大汤律法杀你。”宋扶忆退了回来,后者长舒一口气,他真怕宋扶忆在这发疯把自己杀了,虽然那样宋扶忆肯定也会死,可用自己的命去换绝对不行啊。 所有人都被宋扶忆刚才这一系列举动震惊住了,龙副院长更是害怕,害怕宋扶忆也给他来这么一下,他此时只敢紧紧站在了孔公身边。 “江流,取出你的铜鱼来。” 江流不解,但也是照做了将铜鱼递到了宋扶忆手上,他举着这块大汤朝西大营从五品果毅都尉的铜鱼令。 “诸位仔细看看,大汤从五品果毅都尉的铜鱼,而其所持有着正是早先时候长弓陵等人阻拦入书院的江流。” “江流曾是城卫军都统,七品官,比在场的人估计都要小。城卫军期间,江流不顺,因为在场诸位都不是他的主子,他也不是你们谁的亲信,所以江流哪怕是城卫军的都统,可仍然憋屈。” “行事不敢违逆你们的意愿,否则官位不保,而你们的意愿是什么呢?升官发财,多吃多占,能贪的绝不放过一丝一毫,想江流空有一身抱负,却险些丧在尔等手中。” “幽州看似平稳,实则乱,乱,乱。可从邱年尧一案管中窥豹,若再不治,不改,恐怕在场诸位都会大难临头” 没谁回话,因为宋扶忆说的是实情。不知什么时候,前面奏乐跳舞的歌女舞姬出现在了这里,宋扶忆在里面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白雪楼的五姑娘。 五姑娘携白雪楼的所有歌姬舞女朝孔公拜谒,齐声道:“我等身份卑贱,可也愿为宋大人助力发声。” 宋扶忆朝五姑娘投去了个感激的眼神。后,他对着孔公大拜,道:“扶忆今日借孔公之地抒发胸臆,若有冲撞之处请孔公恕罪。若是孔公不恕也无妨,扶忆大可以死赎罪。” 第七十五章三疏,主官 这历年来孔公主办的元宵夜有筹备多时一发惊人的才子佳人,也有官场郁郁不得志但确是有真才实学的官员活获得孔公青睐,从而一飞冲天仕途坦荡。 但从未出现过如宋扶忆这般喧宾夺主之人,今日之元宵夜,人们觉得宋扶忆才是主角,而大名鼎鼎的孔公只是陪衬。 这种情形可是连掌握一州军政大权的刺史大人都没法做到,可现在区区一个入朝为官不过年余的人就做到了,实不敢想象,孔公不知又是作何想? 宋扶忆大闹宴席后向孔公请罪,周遭死一般都沉默,孔公却大笑了起来,道:“老夫会认真看过你的三疏十二策,若真是治州良策自会向刺史府推举。” “什么!孔公竟然不追究?”满座哗然,幽州声望足以封顶的孔公竟打算放过了这宋扶忆。 宋扶忆再拜,“孔公宽宏,扶忆感激!” 孔公摆摆手,朝在场诸人说道:“老夫有些乏了,今年元宵夜便到此为止吧。” 说完崔苏扶着孔公离去,留在在场蒙圈的众人。 宋扶忆昂首挺胸,像是一个打了大胜仗的将军,这场和幽州官的斗争他的确是赢了。 “江流,绿水,咱们也走吧,这里浑浊之气太浓,继续待下去是你我遭罪。”宋扶忆临走前也不忘挖苦一下长史等人。 对方一脸挫败,孔公如此放纵的态度是他们从未想过的,而且孔公离开前说的那番话更是深深刺在大家的心里。 大家虽说都没看见过宋扶忆献礼锦盒中的三疏十二策,可也清楚里面的良策如果真实施了,大家的利益都将受到损害。 “现在就只能希望刺史大人能够明察秋毫,莫让宋疯子继续疯下去了啊。”长史大人也离去了,这次从头到尾都失败了,败在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手上。 二院,三院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挤在了一院外,当看见宋扶忆神清气爽的走出来时候,大家清楚,这场博弈是宋扶忆赢了。 长弓陵等人万万不敢相信,钱志更是埋怨孔越琮不过是有名无实的老匹夫,只是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讲讲罢了。 江流在宋扶忆身边低声感叹道:“这趟元宵夜,这颗心七上八下,险些被宋兄你玩死了。” “江兄,今日这才是开始呢,接下来就得请江兄你常施以援手了。” “好” 元宵过后,宋扶忆名声更盛,而他所编纂的三疏十二策显现出庐山真面目,其中这第一疏就是取精华去糟粕,对于真才实学之人不再唯幽州氏族之人,官宦后代,而是所有九州之地甚至其他五遗,四夷,海外之人都可任用提拔,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为国效力。 而且自元宵起始刺史府就已经颁发了这条法令,只是这条法令先在州城,以及奉县两处试行。 幽州商贾,家主,官员,百姓,氏族无一不惊,原本幽州持续了这么多年的境况居然就这么被宋扶忆撬动了。 其中虽说是因为孔公力主推行宋扶忆的三疏十二策,但若是没有宋扶忆提出,恐怕幽州再过十几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幽州如今颁发的三疏令,从刺史府上奏天后到批准竟是骇人的不过七天时间,中间究竟有多少人推波助澜,又有多少人竭力阻拦没谁清楚,但从刺史府传出个传闻来。 说是刺史大人原本坚决反对三疏令,可孔公以及从盛京传来的巨大压力迫使咱们的刺史大人不得不推行三疏令。 三疏令推行半旬时间,效果显著。司法衙从事宋扶忆以此为根基,革除了数百尸位素餐之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各大世家的后人,以及一些上官的子嗣。 这群从未办过政务,从未出现在衙门的人却拿着朝廷的俸禄,如此糟粕该祛除。 期间阻力自然很大,但宋扶忆等三疏令的推行者这次背后有着孔公支持,刺史府那边很平静,没有任何动作。 至于刺史之下的两位佐官 长史,司马这半旬时间,家门几乎是被踏破了要,每一刻都有人向他们求情,状告宋扶忆。 可两人无可奈何啊,这次宋扶忆执行三疏令来势汹汹,背后又有孔公这样的根深蒂固的老前辈支持,他们都不敢冒头,否则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因为革除了大批尸位素餐之人,以及无才无能混日子的官员,州城官位一下子多出了许多来。 而这些多出来的官位,白马书院中许多那些家境平寒但的确有真才实学的人被委以重任,另外还有以前那些被大家族,大官打压的有志之士都得了提拔重用。 整座州城几乎是恍然一新,而宋扶忆自然而然的得到了这些新上任官员的善意,他们对宋扶忆有着感激之心,因为若非宋扶忆他们这辈子大概要么浑浑噩噩活下去,要么和世俗同流合污。 而在奉县,三疏令推行的比幽州更加顺利,因为魏黎自从上任奉县牧守以来一直都在清楚冗余官员,三疏令的执行令他如虎添翼。 新令大开阔斧的执行者,有人激动的酩酊大醉,也有人咬着牙恨不得将宋扶忆这些人的骨肉就嚼碎。 刺史府,今日州城除宋扶忆外的七品及以上官员以及附近几座下县县令都群聚于此了。大病初愈的幽州司马这一年多下来,都瘦了十几斤,望着还是虚弱得很。 长史大人,表面平静,可心底在咒骂,那狗日的宋扶忆前两天刚把自己的侄儿从司士衙革除,而且还罚了数百金,这两天自己的弟弟可是无时无刻不在闹。 幸好司法衙从事宋扶忆因公外出不在,否则今日怕是和长史大人必有一战呐。 落座的官员足有百余人,不过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多了许多新面孔,特别是在七品到六品官这个阶段几乎都是新面孔。 这些人都是三疏令推行后得到提拔委任的官员,至于往上如六曹衙门的从事,参军变动倒不大,只有司户参军这家伙老糊涂了去杀人被革职查办。 “刺史大人到!” 幽州刺史常石,这位封疆大吏这段时间以来疲惫万分,因为需要处理三疏令弄出来的许多新案子。 “参见刺史大人” 常石随意摆了摆手让这些人别那么麻烦了,他坐上主位,朝坐在他左下角的幽州司马黄十海温声道:“十海你为朝廷殚精竭虑导致受了伤病,辛苦了。” 黄十海忙打算起身,却被常石示意坐着说话,黄十海满脸肥肉,颤笑:“我等食君俸禄,自然需要为陛下为朝廷分忧。区区伤病不足挂齿,不过下官还是多谢刺史大人关心。” 众人望见以前根本不怎么亲近的刺史和司马大人在这嘘寒问暖,个个肚子里门前得很,这说假话的功夫大家未必比刺史大人差了。 常石又对在场其他官员说了些宽慰温言,特别是那些新上任的官员更是感觉刺史大人太和蔼,如沐春风。 “诸位同僚,让大家前来刺史府是因为本年咱们幽州评考即将开始,按律这评考主官该有四人。由本官举荐一位,由幽州司马和长史共同举荐一位,再由六曹衙门的六位参军举荐一位,剩下一位由其他官员共同推举而出。” 常石不急不慌的继续说道:“我呢,举荐宝玉县的牧守王志章。接下来的三位,大家说说吧。” 这才是大家来刺史府的正事,州官评考主官可是个肥缺,其中的好处显而易见。另外评考主官虽说有四人,但一直都是以刺史大任命的主官为主,毕竟刺史才是掌管一州军政大权的人。 不过其余三人名义上也是有考核之能的,所以这剩下三个名额各大官员必定早早议定,最好是找自己一方的官员来做。 “我与黄司马举荐司士衙从事王坦之。” “六曹衙门除司士衙外都举荐司法衙从事宋扶忆” “我等下县以及各属官员举荐司法衙从事宋扶忆” 刺史大人,司马大人,长史大人在听了六曹衙门竟然有五个举荐都宋扶忆的时候脸色都有些阴沉,听了后面还有人举荐宋扶忆三人更是不爽。 不过虽然不高兴,但常石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自然不会让别人看出来,他只是说道:“这两方举荐同一人,这可就是少了一个,不符大汤律啊。” 长史大人附和:“刺史大人说的不错,再者司法衙从事宋扶忆年纪尚小,且为官不久,怕是难当大任啊。我看,六曹衙门和其他各属官员还是再仔细斟酌。” “不错,若是你们没有好人选,大可选我黄十海嘛,反正没有律法说司马不能担任评考主官的。” 六曹衙门的司法老参军站了出来,说道:“司马大人说笑了,我朝有律法规定的,评考主官官衔不得高于五品,所以司马大人是当不成的。” “另外刚才长史大人所说宋扶忆不堪此任,我不认同。自宋扶忆上任以来,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他的能力相信在场的大家没谁质疑吧?” 无人质疑,哪怕黄十海等人不满宋扶忆可对这人的本事的确是挑不出毛病来。 “刺史大人,刚才你说我朝没有评考主官为三人的律法,其实不然。”这是司户衙的员外郎大人,出身寒门,于白马书院研究学问,以前一直被长弓陵等人压着,后来受到宋扶忆的赏识。 “但听其说” 这人讲道:“伏安初年,时任新州刺史与佐官司马,长史两位大人共同举荐了一人,因为怕违逆律法,所以上奏先帝,先帝得知御笔回了一字‘允’。由此可得,我等和六曹参军推举为同一人并无不可。” 常石沉默了会,站起身道:“好,那就命宝玉县牧守王志章,司士衙从事王坦之,司法衙从事宋扶忆担任此次幽州评考主官。” 第七十六章出发,平节县! 幽州城咸居,城中最为火爆的狗肉店,来往宾客可谓是如同流水,川流不息。而且这咸居无论是高雅的文人雅士还是被认为粗鄙的山野村夫都皆可入内,而且价格实惠。 咸居的老板正坐在屋内打着算盘,面前是三本厚厚的账本。 “掌柜的,大爷说去年的账本他就不看了。” 门外,咸居掌柜的得力部下如此说道,咸居掌柜一下站起身来,放下手上的账本起身朝门走去,心头闪现一丝慌乱 “大爷今年怎么不看了?是不是大爷对我有什么不满?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糕啊,我半辈子都在咸居上了,没了咸居我活不下去啊。” 心里活动太多,但门还是开了,他重新变得波澜不惊的模样,对下面人问道:“大爷和宋大人今日点了什么?” “大爷今天就点了一道狗肉火锅,然后又加了三盘香菜就没了。掌柜的,是不是咱们做的不对啊?” 掌柜的朝他摇摇头,“唉,不知道啊,待会你再上一份新鲜的腊狗肉,让大爷吃开心了。” 二楼雅间最靠里面的那一间,司法衙从事宋扶忆和白马书院大子崔苏正把酒言欢。 宋扶忆今日刚从外地赶回来就受到崔苏邀请。 “崔兄,到今天我才知道这幽州大名鼎鼎,日入斗金的咸居居然是你的产业,真是深藏不露,以后我再来必须得不要钱呐。”宋扶忆夹了块刚刚煮好的狗肉塞入嘴中,味美到了极致。 崔苏喝了口酒,笑着讲道:“咸居并非崔苏产业,只是替老师打理罢了,所以不要钱的说法宋兄不要再说,不过优惠倒是可以。” “哈哈,孔公的便宜真是不好占。” 崔苏年岁比宋扶忆还要小上好几岁,但言谈举止心计城府却是超越了他的年龄,而且其才智更是令许多大他许多的人都自愧不如。 更重要的是因为崔苏是孔公的最信任的人,孔公无子嗣,所以将崔苏都是当做亲子来对待。 崔苏举杯,朝宋扶忆说道:“这杯酒,该是崔苏敬宋兄,若是没有宋兄那就没有三疏令,我幽州也难有坦途光明。” 宋扶忆没有接下这杯酒,他停箸,自嘲地笑了笑,道:“这都是孔公妙计啊,孔公怕是早有整改幽州的打算,否则便是我有妙计也难以如此顺畅实施。” “宇文离开盛京之前和我说过,孔公从昭县之后就开始注意了我,而且他说孔公好像一直在密谋着什么,如今看来孔公一直密谋的就是当下新令执行吧。” 宋扶忆心里有些后怕,这一州之地明面上自然是主管一州大权的刺史权利最高,但暗地里究竟是不是难以说明。 如今的幽州,暗中有着孔越琮这般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以前也有邱年尧,安宁郡王等,那些人哪怕从官位上退了下来,但其当初积攒下的人脉以及力量是如今的刺史大人难以比拟。 比如这次三疏令,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的被执行是因为他宋扶忆背靠宇文家,以及受到孔公青睐才得以实施。 但谁有知道事实的真相是三疏十二策虽的确是出自他手,但这些都是崔苏在年前就已经暗示他如此做。 以孔越琮的能量,完全可以和朝廷中枢一群老友说话,以那些人的身份,常石如何拦得住三疏令的实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孔越琮要将他推到如此高的地步来,如今的州城的大批新官对他可是感恩得很,甚至有些人已经称呼他为恩师了。 既然宋扶忆不喝,崔苏也就放下了美玉雕琢的酒杯,似乎是有些劳累了,他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道:“看来宋兄和宇文大哥真的是兄弟至交啊,崔苏实在羡慕。不过宋兄大可不必多虑,老师这样做并无恶意。” “只是当时如果由老师直接出面的话不免会寒了许多幽州人的心,所以只能由你这么个外人来打破僵局,而且崔可以明确告知宋兄,这件事老师曾经曾无意中说过句天后亦有此意。” 宋扶忆悚然,怎么牵扯到那位大汤天后陛下了。 他没再接这个话,“不说这些了,咱们吃肉,吃肉。” 这个时候咸居的掌柜在门外敲门,崔苏皱眉,他不是说过了不许人打扰的吗,怎么这个时候来。 “大爷,宋大人,小人怕两位肉不够,所以送来了腊好的上等狗肉,另外大爷,小人听下面人说大爷不看去年账本了?小人惶恐特来请罪。” 崔苏让这家伙进来,他先是放下了手中刚送来的上等腊狗肉,然后从怀里掏出了账本,有些战战兢兢,。 “好了,把东西放下你出去吧。账本我待会会看,你这些年做事都很不错,老师和我都这样认为。” 掌柜的脸上差点绷不住激动的笑容,他自然清楚崔苏口里所说的老师是谁,如今幽州暗中的一把手,若是孔公真觉得他做得好,随便再漏点东西就够他这一辈子享受的了。 等掌柜的退出去,宋扶忆朝崔苏看了眼,笑道:“哈哈,崔兄 看来这位传言在幽州商户中最是嚣张跋扈的咸居掌柜对你可是十分害怕啊。” “哪里是怕我,他是怕老师,这咸居是老师从朝廷退下来后就闲着无聊就开了,这么多年过去老师也还忘不了以前这个老店,所以就一直让我打理着。” 与崔苏相离之后,宋扶忆并未直接回家去,而是直接前往司法衙,在返回途中他已经收到刺史府的命令,他与宝玉县牧守王志章和司士衙从事王坦之共同担任此次幽州评考主官。 看时间过不了几天他就得出发前往各上县,下县巡查,所以他得先回衙门里一趟。因为老参军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他想不过来,所以他离开之前就得吩咐好下面的人。 “大人,你回来了。”刚回到衙门就看见高庄,这家伙这个年过得可是幸福快乐了,足足有半旬时光是在白雪楼度过。 “高庄,小心身体垮了。” “大人放心,高庄扛得住。” “这次我巡查各县,你和我一起去,到时候别给我丢脸。” 接下来三天时间,宋扶忆一直都在司法衙处理公事,出行需要准备的东西都是红花绿水收拾好了直接送到司法衙来的。 宋扶忆和老参军以及几位走得近的官员告别,然后出了州城,这第一站宋扶忆选择了平节县。 第七十七章平节县现状 州城往东十里有座别君亭,呈现八角模样,曾有传言说这是先帝与当今天后有年路过幽州时候修建的。当时的先帝还是太子,奉命出征五遗,天后伴随一直送到了幽州,而分离之处便是现在这座别君亭。 不过这个说法这些年越发没人敢说,不过这别君亭也没拆除,反而是一直留了下来成为一处许多男子女子抒发情绪的地方,州城都有个俗语,说是如果有女人或者男子邀请你去别君亭,那就是她(他)在对你表明爱意。 寻常时候这里的人不少,尤其是今天人特别多,不过当下在这里的人并非那些陷入爱河的男男女女,而是大批官吏以及甲士。这些人当中以两个人为主,其中一个正是宝玉县的牧守大人王志章,另外一个自然而然的就是司士衙从事王坦之。 王志章是个身材消瘦的,额头有些凹陷的人,不过精气神很足,而一旁的王坦之相比起来就虚弱许多,有些臃肿,脸色苍白而且是那种沉迷于酒色导致的,此时王坦之对于王志章笑呵呵的讨好。 他只是个六品大的官,这州城里和他一样和比他大的官不少,若非他和新任的司士参军乃是同族,恐怕这次评考主官怎么都不会轮不到他。 “王牧守,这约定出发的时间马上就到了,那位宋大人还不来,我看咱们所幸不等了直接出发。” 坐着的王志章抬了抬眼睛,慢慢说道:“有什么着急,宋大人第一次担任评考主官,或许是紧张,咱们多担待些便是。倒是你王坦之,从见到我开始就一直不停对我讲宋大人是多么多么霸道无礼,你是什么意思?告诉你,我王志章是奉刺史大人的命令,不是那黄十海和姓长弓的走狗!” 王坦之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随即心里在发苦,三哥啊三哥,你说你榜上了司马大人了后好生安分下不行啊,,非得让我挑拨王志章和宋扶忆的关系,那宋扶忆出了名的不好对付,可眼前这个宝玉县的牧守大人也不好对付啊。 心里是忍不住的咒骂,可脸上是惶恐不安的样子,他急忙说道:“怎么可能,王牧守绝对是误会了,坦之绝对没有挑拨你们的意思。” 王志章没再理睬这个家伙,来了州城之后王志章已经见过常石,按照常石的意思,如果王坦之等人怂恿自己对付宋扶忆,能不掺和就别掺和。实话说,王志章是有点吃惊的,惊于区区一个司法衙的从事宋扶忆竟然就能让刺史大人如此严肃对待。 不过他联想到当下州城当中和奉县实行的三疏令,便惊觉大人说的不错,宋扶忆这个人虽然行事疯狂,可无奈他运气实在太好,竟然同时得到了宇文家和孔公的支持,这样的人以后肯定不会是一直呆在幽州的。 既然这样,那就别把其得罪了,至于交好倒是无所谓,按照常石所想,或许宋扶忆将来真能入主六部,做个侍郎甚至做个尚书,但就算是如此也不过是与自己平级而已,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位封疆大吏比起六部尚书有时候方便做事了许多。 从城门到别君亭的路两边都是田地,这个时节已是春种,所有可以看见农田当中到处是弯腰下地的百姓,大人在地里干活,而孩子们呢就在旁边追逐打闹,好不开心。 大路上,高庄驾车,宋扶忆乘车,其他任何随从都没有带上一个,按照红花绿水本来意思是说怎么都要跟上个人来照顾的,但宋扶忆拒绝了,这次出去最少也得三个来月,而且都是四处奔波,带上她们反而是累赘。 “大人,前面就是别君亭了。”高庄喊道。 宋扶忆嗯了声,然后坐在车厢里的他挺直了身子,开始整理着装,不得不说身着官服的宋扶忆已经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这种功夫可比拳脚上的功夫更难练到家。 “宋扶忆见过王牧守,王从事” “见过宋从事” 三人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竟是没有再多说半句话。三人虽说都是评考的主官,但并非是一起考核一处地方。幽州百姓有上千万,乃是除了盛京所在的夏州外人口最多的地方。 百姓多,官员自然也多,所以三人是分作三路,最后结束后再统一上报刺史府。 伴随主官出行的甲士有过千人,都是出自城卫军,而跟着宋扶忆的城卫军甲士有着六百人,占了此次城卫军人数的过半,因为他的任务最重,涉及区域更广。 而在离着宋扶忆还有三日路程的平节县,县令赵康刚从一张绣床上爬起来,这位县令大人揉着腰杆朝窗帘里的人苦笑道:“你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参茶喝了起来,虽说腰酸背痛,但回味起刚才这女人在床上的本事,他还是很喜欢啊。 “老爷,人家还要。”绣花床的床帘被掀开探出了一颗脑袋来,这是张红润的脸,望着年纪好像根本不大,也才十几岁的样子,但此时表现出来的那股子魅惑劲吓得赵康一大跳,这真的是个要人命的妖精啊。 “雨薇,老爷今天还有事要先去办,等过两天再来看你可好。”赵康这话有真有假,有事是真的,但不是必须今天就要办好的,但他担心再来这小命都没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自己还想一直玩牡丹不想死呢。 那女子嘤嘤嘤的,更是舔了舔红唇,赵康忙扔下了张五百两的银票推门而出。女人从床上爬了出来,拿着那五百两的银票朝门外看了一眼,“没用的县官,要不是有钱有权,老娘才不愿意伺候你呢。” 这个女人叫做王雨薇,是,是平节县的富商赵松闯送给了县令大人的女人,这两年,赵松闯可谓是春风得意,如今的平节县人人都说赵老虎家的钱粮怕是能够养活几万人了。因为有县衙的帮助,赵松闯的儿子赵青山变得更加嚣张跋扈,去年强抢民女,那女子的爹娘上门要人,可最后得到的却只是女儿**裸的尸体。 那女子的爹娘第二天就去了官府报案,可最后赵青山却是什么事都没有,后来老两口被人发现在家里上吊自尽了。大家都怒,可没办法,那赵老虎买通了县令,官商勾结,草菅人命,百姓日子难上加难啊。 赵康离开王雨薇家并未回县衙,而是去了一水楼,这是赵家的酒楼,赵老板今天特意请县令大人。从前年开始赵松闯成了平节县唯一一家有权贩卖官盐的人,他勾结赵康,请赵康提高了盐价,原本朝廷官盐才十文一斤,虽然也不便宜,但当今百姓生活也都吃得起。 可从前年开始赵松闯就一直不停的涨价,从涨到三十文,再涨到了如今的一百二十文,须知大汤最下层百姓一年的收成大概能有九百文,也就是九两银子,赵康,赵松闯等人竟然将官盐涨到了一百二十文一斤,实在是暴利。 平节县百姓苦不堪言,可按照大汤律法百姓买盐只能从当地购买,以防有人恶意买盐导致官盐不足,所以大家要么忍受着高价,要么不吃。可人不吃盐哪有力气,时间久了连下个地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是没有人打算往上告,可往往都没出平节县地界就被赵松闯的手下抓住,而且这一被抓住,没被打死就已经算幸运了。这块两年时间,平节县百姓是怒火冲天,可无可奈何,赵松闯和县令勾结,所有人都没办法,甚至有人说连本该是为百姓发声的岳章书院都是和赵松闯赵康等人一伙的。 如此一来,大家更是苦不堪言,只能没日没夜的向上天祷告快来个神仙把那群丧尽天良的黑心王八蛋全被收了。 第七十八章勇士,死尸 一水楼,赵康姗姗来迟,此时已有五人在此等候,除了赵松闯之外剩下四人也都是平节县的头几位大商人。 这五人几乎就是把持了平节县所有的买卖产业,而且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德行,不然也不会和赵松闯成了结拜兄弟,随时厮混在一起。 “县令大人看来是美人在怀,都快要把咱们今天约好的事情都忘了吧。”赵松闯望着一看就是才刚从女人身上爬起来的赵康不阴不阳说道。 如果是前两年他见到了县令大人或许是卑躬屈膝的称呼自己为小人,但这近两年时间,他赵松闯可是给赵康砸了不少银子,同样也掌握了赵康许多的把柄。 可以说就算是他当面骂了他赵康,赵康也不敢搞他,大不了就是全死呗。 赵康果然有些怒气,老子可是朝廷指派的正七品县令,你区区九流之人竟敢责怪本官,不过一想到前段时间才伙同这赵康杀了几个意图向上面告状的刁民就不得不忍了下来。 “唉,实在是县衙公务繁忙,你们可知这一年多我都替你们挡下了多少状纸,恐怕再过段时间县衙都要被那群刁民掀了。” 赵松闯捏了捏手上的茶杯,阴笑起来,道:“这件事县令大人拿的好处可是大头,怎么能说是为了我们,应该是为了大人您自己啊。” 其余四人也齐声附和,这个时候只能紧靠着赵松闯,眼前这位县令就是掉在钱眼里里的贪心鬼,根本不值得信赖。 屋子外,有新鸟啼叫,屋子里,有人藏匿于赵松闯等人所在的一水楼夹道之中,黑衣蒙面,他是平节县的一名勇士,为了百姓他选择铤而走险杀了赵松闯这只黑心老虎。 楼里,赵康坐了下来,这次几人聚在一起是为了商议如何保证各家的利益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不受任何损失。 因为大家都收到了赵康的消息,幽州一年一度的评考已经开始,或许不久之后主官就会抵达平节县。 之前大家有办法将平节县的刁民阻拦在平节县地界,可如果是州城那边来的主官大家可拦不住,所以得商议出一个好的计策来。 “招县令,今年的评考主官你可有什么消息?”赵松闯问道,希冀可以提前从赵康这里打听到那位大人的消息,如此一来大家也好准备应对。 赵康却是摇了摇头,“这主官除了刺史府,司马府,长史府,六曹衙门的从事,参军之外也就只有州城附近的那几座下县的县令可以知道,像我们这些边缘地方的官员都无从知晓。不过我已经派人出去沿途打探,一旦探知到了是谁,到时候就得劳烦各位加油了。” 场上五人不由得心里怒骂,“又是他妈的要钱,你赵康这两年拿了我上万两银子,这个时候还要我掏银子。” 不过明面上大家都是笑呵呵的答应了下来,没办法,民不与官斗,商和官斗也不是明智之举。 “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 突然,从楼下传来了巨大的喊声,赵松闯等人站起身走在窗子边朝下看去,看见有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胸口上插着一把刀子。 “县令大人,这好像是你家的车夫啊。” “就是你家的车夫。” 赵康仔细一看,果真是他随行的车夫,赵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平节县谁竟然这么大胆,敢杀他的人。 赵松闯等人也察觉到了此时赵康的怒火,所以明智的不说话,虽说刚才赵松闯还对赵康说话不客气,可心底也是有些杵的,若是赵康不要钱不要女人了那他们这群人也都完了。 “诸位,我先下去看看。” 赵康甩手下楼,其余五人各自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跟着走了下去,赵松闯心底有些不安,不过不知道这不安来自哪里。 围观的人群望见赵康赵松闯这些人出现都大吃一惊,得知死了的人是赵康的车夫后大家心底都在想怎么不是那狗官死呢。 此时一水楼夹道里的那名勇士混迹在人群中,他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赵老虎,从袖子里取出匕首,他慢慢的借助拥挤的人群朝赵松闯接近去。 “黑心狗,拿命来!” 勇士一声爆喝,高高举起手上匕首就朝赵松闯心口刺去,赵松闯脸色顿时煞白,这不安来自这里。 眼看勇士就能了解了赵老虎的性命,可赵老虎到底以前是混过的人,有些身手。眼见这种情景,他大力拉住了旁边的一人,这是刚才还在一起吃酒的四人之一。 那人眼珠子爆瞪,嘴中不停冒血,他艰难地回头望着一脸漠然的赵松闯,这个时候他好恨。 “老三,你死了我会好好照顾你家人的。” 而说完画的同时赵松闯不知从身上哪里拿出了更加精致的一把匕首杀在了勇士的脖颈上,顿时血溅四地。 众人皆是惧怕不已,不过赵松闯仿佛是没事人一样,抹去眼睛前吊着的有些血,朝赵康讲道:“县令大人应该看清楚了,凶手蓄意杀害钱三夜,小人出手不及时没能救下人,但小人亲手将凶手杀了,也算有功吧。” 赵康同样是余悸未消,刚才若是那悍勇的猛人杀的是他那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了。因为心头还在恐惧,赵康没注意听清楚赵松闯说的话,只是嗯嗯对对的说了几声,然后就赶紧走了,连跟了他好几年的车夫不管不顾。 一水楼前的接连死了两人的事情在城里立刻传扬了开来,百姓无一不称赞那杀赵松闯的人为勇士,同时对赵松闯竟然狠毒到了拿他的结拜兄弟来挡刀子这件事清楚了这家伙的十恶不赦,同时对县令赵康这个狗官更加的不耻。 而在平节县边界,宋扶忆一行人终于是抵达了,高庄作为此次护卫的头领在最前面打头阵开路。 骑高头大马,腰挂长刀,壮硕的身躯令人望着都有些惧意。 “停”高庄突然喊住了随行探路的手下,只见前面路上不知为什么躺着一个人。 “去看看,是何人敢挡评考官大人的路。” “统领,这个人已经死了。” “什么?你们将尸首好生守护,我立刻去禀报大人。” 说完高庄立刻往回策马狂奔向大队伍而去。 第七十九章获知,暴怒 “大人,属下在前面路上发现一具尸体。” 车厢里,原本正在假寐的宋扶忆因为高庄这声音立刻苏醒了过来,他走了出来,道:“你立即派人在尸首附近查看一番,仔细点别漏了什么细节。” 说完他就骑上马往前方而去。 此处是属于平节县的边缘,四周全是山林,道路上长满了杂草,一片荒无人烟,宋扶忆蹲在尸体身边。 这人三十多岁样子,少见的一字眉,宽脸,看样子应该是死了不下两天时间,他掀开尸体衣服,致命伤是背后的一刀,直接捅破了心脏。 同时右大腿和左手上都有刀伤,脸上也有淤青,看来死者身前一定经历了相当激烈的打斗,不过凶手一定不止一人,因为死者身上的刀伤很明显不是一种力道和痕迹。 再捡起尸体衣物,普通的面料,身上有着几两碎银子,看来这不是劫财杀人。可出手如此狠辣,也不会是简单的打斗,看来自己才刚到平节县就是遇见了蹊跷之事啊。 这个时候高庄回来了,他说道:“大人,属下在周围搜查了一遍,没有再发现其他尸体,而且也没有发现打斗痕迹。这人应该是被人追杀逃脱后因为伤势太重死在了此处。” “嗯,应该是如此。高庄,将尸体就地掩埋吧。”宋扶忆并未有着将尸首一齐带走从而调查的心思,这种无头案子司法衙挤压了至少上百件,若都一一去追究,神仙也没办法。 天色渐暗,春分之后幽州逐渐开始暖了起来,不过等到夜幕降临也会有些冷意,高庄从后面的行礼车厢中取出一床绒被送到宋扶忆车上,也顺带点燃了一支安神的清香。 宋扶忆拿出这次评考之行他负责的区域,有十三座下县,一座上县,而且那座上县便是奉县。 选择第一处评考地方为平节县自然是有私心的,赵康赵松闯害他如此倒是其次,但任由赵康这种贪财好色,无能无力滥用职权藐视律法的人担任一县父母官,实在是百姓噩梦,所以他本意就是为夺了赵康之职。 除了平节县之外的剩余十二座下县县令的所有资料都已经在此,从州城出发到现在三天时间他都已经大致看过。 其中比如上丘县的县令汤晨,连续三年得了个上上,若是今年再得个上上的话那下年必定是能够连升两级。 其余各县的县令几乎都是中上,连平节县县令赵康这样的人物除了前年得了个中下之外近两年全是中上。 不过宋扶忆觉得这往年的评考水分太多,否则依赵康那德行给个下都不符合,应该直接下下。 按照大汤律法,所有朝廷官员凡是连续三年评考获得下下,直接除去官职,并且永不录用。 这三天时间他也陆续接到了来自王志章和王坦之两位评考官对他们第一个评考对象的判定,都是中上。 宋扶忆仔细看过,那两个县令都中规中矩,给个中上也的确并无不可。至于其中究竟是不是有水分,他自然有办法知晓。 毕竟这次担任幽州评考的主官,孔公可是送给了他所有受评官员的卷宗,同时有着真实的民调,所以如果王志章和王坦之想打算蒙混过关替他人谋福利,他第一个不答应。 这评考虽然是有三位主官,但所有官员的评定都是需要三人共同协商同意之后才能确定下来上报刺史府。 “大人,明天傍晚应该就能赶到县衙了,咱们是不是先派人前去县衙通报让平节县县令恭迎?” 高庄从四周巡视回来之后朝宋扶忆讲道,宋扶忆久坐,所以就直接出来散散步,同时讲道:“不用,相反明天你和我先行出发,我得微服私访一番。不然赵康怕是会对我的判定不服。” 高庄先是一呆,然后离开就明白。前段时间州城里许多司法衙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从事大人以前曾经被平节县县令诬陷入狱,如今大人不仅平反更是担任评考主官,那赵康算是倒霉了。 夜色撩人,拢了拢外罩,高庄打着灯笼一直跟在后面,半途遇见两只野兔,两人就一路跟走,这一走渐渐地就走了大半个时辰。 两人已经走到了山里,山路难走,而且这个时候逐渐飘起雨点来,这若是下大了恐怕回去的路就很难走了。 不得不说宋扶忆高庄运气实在是太倒霉,这春雨贵如油,可今夜这场春雨真是跟不要钱似的下,而且又大。 “高庄,那前面好像是个庄子,咱们去那避避雨先。” 山路那边果真是有点火光,大概是七八处,应该是座小庄子,不过这庄子是建造在半山腰,应该是些幽州的山族人。 “有人吗?我们迷了路,能否避避雨?”高庄敲门,从大队伍出来之时高庄并没取刀,而且换了身平常百姓穿的衣裳,所以这身装扮和普通人一样,所以听声开门的一个年轻汉子直接答应起来。 至于宋扶忆今晚穿的只是常服,虽说望着精贵,可这年轻人心想恐怕这人恐怕就是那大汉的主子。 “大哥,麻烦了。”宋扶忆歉然道,那肤色黝黑的年轻汉子摆摆手笑道:“莫得事,你们这衣裳都湿了,如果不嫌弃勒话我这有些干衣服,就是可能你穿着有点大。” “不介意,不介意,多谢大哥了。” 山里大哥果真是去拿干衣服了,宋扶忆四处打量起这屋子,蜡油应该是最差的那种猪牛之类,所以味道很重而且不明亮,但是好在大晚上的也不做什么事,勉强可以行动。 家里没看见什么粮食,灶台上空空如也。后来聊天时候宋扶忆注意到山里大哥脸色有点虚浮,眼窝深陷,像是没有吃饱的样子。 “大哥莫不是还没吃过晚饭?” 年轻汉子唉声叹气起来,道:“唉,家里虽说粮食不多,可也不至于吃不饱。只是已经三个多月没吃过盐,所以没什么精气。” 宋扶忆讶异,“怎么会吃不上盐?朝廷官盐也才十文一斤,看大哥也是勤劳勤恳的人,不该吃不起盐吧。” 山里大哥咚的一一下双拳紧握打在了桌上,道:“前两年时候的确是十文一斤,可从去年开始他娘的那黑老虎和狗官就不要命的涨价,现在这盐价已经是一百二十文一斤了,我一年到头也才七八百文钱。若是去买盐,那就没有饭吃,所以只能不吃盐啊。可是这三个多月没有吃过盐,这整个人干活都没有力气,我爹上个月死了,到死也没吃上一口盐。” 听闻如此,宋扶忆暴怒站起,赵康赵松闯找死! 第八十章为百姓做主 锦衣夜行,宋扶忆和高庄等雨小些之后不顾山里大哥的劝阻坚持下山。高庄在后面一声不发地跟着,他也跟了大人一年多了,很清楚大人现在脾气很差,心里蕴藏了太多的怒火,这个时候什么话都不说才是明智之举。 等回到行营时候都已经半夜了,不过队伍并没有因为两人短暂的消失而出现什么骚动,因为这种情况大家一路上经历了也不是一次了。 只是值夜的卫士望见宋大人脸色阴沉心底咯噔一下,别这位大爷不开心了就会来拿自己撒气吧。不过很明显是他想多了,宋扶忆虽然的确是怒火中烧但也不至于无故对别人发脾气。 他只是怒,怒那赵康和赵松闯狼狈为奸,竟敢荼毒百姓,十文的官盐竟然涨价张到了一百二十文,整整十二番,这其中的暴利可谓疯狂。 “赵康啊赵康,我小瞧你了。平节县七年,你虽碌碌无为,可也并没做出什么天怨人怨的坏事了,可如今竟是胆大到了如此地步,该死。” 宋扶忆不停的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高庄,你立刻安排人下去前往平节县境内的所有镇子和村子,将赵康和赵松闯等人的罪证调查清楚。” “得令” 之后宋扶忆换上了一身普通衣裳,和高庄再次离开行营,这次离去他已经吩咐让队伍暂且放缓,三天之后赶到县城就可。 两匹快马深夜里在泥土上奔跑,裤腿上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所有都沾满了泥水,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 等到天亮时候,两人抵达了最近的一座镇子上,这处地方是从山里大哥那听说来的,这镇子上有着一家赵家盐铺,而且仅此一家。 因为天色尚早,所以赵家盐铺还未开门,宋扶忆打算先找个客栈落脚,顺便烤烤这浑身湿透了的衣服。 客栈不大,人也不多,刚拆下门板准备开业的小二都还在迷糊着,看来昨天睡得也是很晚。 “小二,准备两间上房,再来一桌酒菜。”高庄去喊道,那眼睛还在打架的小二上下扫视高庄一圈,穷酸样,只是长得高大而已,因此没好气道:“没有,都没有,再说有你两个乡巴佬也住不起。” 高庄脾气也不算好,听到这小二如此瞧不起人差点就撸袖子打人了,他这一一狭那小二激灵抖了起来,有点怕,这大个子真大打自己可受不了。 “高庄,不许无礼。小二哥,我和我朋友连夜赶路,实在是饥肠辘辘,身上衣服也湿了,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给我们预备热水和热菜,这剩下的钱就当小二哥的辛苦费了。”宋扶忆边说边取出一块碎银摆在了小二眼前,大概是有一两重。 小二顿时是见钱眼开,什么瞌睡都没有,这剩下的钱都是自己的,那可得剩许多啊。客栈最好的房间,和酒菜全上了也才不过七十文钱,这剩下三十文足以抵过自己半个月的工钱了。 这是个深藏不露的大爷,得好好伺候着。 钱能使鬼推磨,能使人将事办利索。一两碎银子,小二不一会儿将事情办妥,宋扶忆两人换了身干衣服就回来大堂吃饭。 酒是很劣质的那种,涩人,所以宋扶忆没怎么喝,至于这菜,虽说早上是该吃清淡点,可这也太寡淡无味些了吧。 一份炒白菜,完全没有盐味,如同白纸无味,其余几道菜同样是如此,宋扶忆心中已有猜测,可仍然将小二叫来。 “小二哥,为何我们这每道菜都没有丝毫盐味呢?” 小二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讪笑道:“客官,实在是本店后厨没有盐,不然客官你这一两银子也办不了这么几道菜。” “这是何意?” 小二谨慎地朝门外看了看,没有一个人,这才继续小声说:“两位客官是外县来的吧?” “不错,今天才赶到平节县,小二哥这是何意?” “那就难怪咯。”小二一副了然的样子,宋扶忆有点想笑,但还是继续听他讲,“两位有所不知,我平节县现如今这盐价可是贵如黄金,足足一百二十文一斤啊,这镇子上除了赵家以及和赵家有勾结的几家酒楼客栈,所有的客栈酒楼都没盐了,实在是买不起,就算是买得起了,也没人吃得起。” “就说客官你刚才吃点炒白菜,咱们这不过七文钱一盘,可你换了那赵家的酒楼,敢收你二两银子一盘。” 这下子连在旁倾听的高庄都悚然了,二两银子一盘的炒白菜,这州城之中也没见过啊,这明摆着的是抢钱呐。 “哎,这位客官是想说这是**裸抢钱吧。对,他们就是抢钱,可是赵家家大业大,而且和县令大人勾结,咱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根本对付不了,所以只能忍着不吃,或者几个月吃一次咯。” 天色逐渐放白,有雄鸡鸣叫,昭示着这片大地又将迎来白昼。 小二突然呀了一声,道:“不和你们说了,我都忘了昨天掌柜的喊我今天早早去买上几斤盐再来熬上几个月,我得赶紧去,不然就被抢没了。” 说完就跑,宋扶忆和高庄立刻起身跟了上去,果然,此时赵家盐铺外已经是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粗略算来也有三五百个。 而在赵家盐铺前,挂有价牌,明码标价,盐,一百二十文一斤,一斤起卖。 虽然价高,可还是有人买得起,至于那些买不起的只能不吃,如山里大哥那样。 盐铺内外都站着一群手里拿着棍棒的粗狂大汉,个个凶神恶煞,一旦发现有人敢偷盐还有少给钱的直接乱棍打残打废。 “我没有偷盐,我给了钱的,我给了钱的。” “狗屁,你他么穷鬼一个,绝对不会有钱,这盐分明是你偷的。” 地上有个衣裳有着七八个补丁的瘦弱汉子口鼻已经流血,可赵家的奴才仍然不停手,周边人只敢躲得远远的,惹不起。 瘦弱汉子举弓着身子为了保住手上的一斤盐,死也不肯放手,同时他朝盐铺的管事大喊:“赵管事,刚才我把钱给你了才拿盐的,我没有偷。” 那胖胖的管事脸一横,“狗屁,老子从来没有收过你的银子。打,给我打死他,竟然敢偷赵家的盐,真是找死。” “赵猪,你他么的不得好死,那是我一家四口所有的钱,盐我不要了,把钱还给我。” 很明显,盐铺的这位管事拿了别人的钱但不给盐,这没有任何天理了。可赵家势大,这瘦弱男根本就是个泥腿子,怎么可能斗得过。 “盐本就是我赵家的,你偷了我拿回来是天经地义。不过你竟敢骂我,诬陷我,更得好好教训,继续打。” 盐铺的打手下手是真狠,而且再继续打下去,这男的恐怕就是会被生生打死了。 “住手!” 胖管事哟呵一声,竟然有人敢和赵家对着干,他朝出声的那个方向望去,倒是要看看在平节县谁这么有种敢阻拦赵家办事。 这一看,发现说话的人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小鬼,呵呵笑了两声,怕是哪家不知好歹的少爷想充英雄呢。 “小子,识相的快点给我滚,否则任你是哪家的公子都得留条腿在这儿。” 喝止赵家奴才打人是自然是宋扶忆,高庄在旁边站着,早来一步的客栈小二大惊,这两位客官的确是个好人,可和赵家对着干可是会没命的。 “高庄,废了他一条腿。” “好勒” 那胖管事大惊,刚想喊人拦住,可高庄速度怎么可能是这些家奴追的上的,此时他已经站在了胖管事面前,高庄狞笑着,直接一脚踢在了这家伙的膝盖,一声断裂,这胖管事的左腿就直接弯曲,已经站不起来,他这条左腿,废了。 “啊啊,我的腿,我的腿。”胖管事瘫在地上,捂着左腿,刚才那撕心裂肺的痛和现在逐渐失去知觉,他立刻察觉他的腿怕是废了。 这不得不说很嘲讽,前面刚说要留下人家一只腿,人家就将你的腿废了。 “给我打,打死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胖管事厉声大喊,那十几个大手一窝蜂的朝高庄冲去,不过短短时间全被宋扶忆撂倒,没一个能站的现在。 宋扶忆从满地哀嚎的人群中穿过,他走到了躺着的胖管事身前,蹲下,捏着这家伙的肥脸。 胖管事肥肉横颤,急忙求饶,“大爷,大爷,小人有眼不识真人,您饶命啊,饶命啊。” 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了腿,再不求饶连命都没了,宋扶忆笑了笑,很温暖,胖管事觉得这位爷恐怕是打算放过他了。 可突然他只觉得飞了起来,宋扶忆将这个两百多斤的胖管事直接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砸在了地上,沉闷的嘭一声,胖管事觉着浑身骨头都快碎了。 所有人都惊呆,震惊于这位看似温柔的年轻人竟是如此残暴。 “这盐,是朝廷的,不是你赵家的。这平节县,同样不是你赵家一手遮天,你回去告诉赵松闯,他死定了。” 宋扶忆宣告他的到来,让高庄将所有赵家盐铺的盐全部按十文一斤售卖。刚才还在这排队高价买盐的众人一下懵了,不过转眼反应过来,不用再买赵老虎那高价盐了。 数百斤盐短短半个时辰一售而空,而且还有更多从镇子其他地方听说消息赶来的百姓,这里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足有上千了。 宋扶忆站了出来,“大家不要担心和慌张,我一定会将奸商赵松闯和贪官污吏一一法办,到时候平节县盐价自然会恢复原价。” 有人不太信,这一年多偶尔也会冒出几个说什么为大家做主的人,可那些人拿了从他们那里贡献出来的金银就再也没有过踪影,都是骗子。 看出大家的不信任,宋扶忆掏出身上的官印,道:“大家都看清楚,这是咱们幽州司法衙从事的官印,此次来平节县本官专为调查平节县县令赵康而来,赵康和商户勾结荼毒百姓,朝廷自然会将他绳之以法还大家一个公道。” 众人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对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一个下县的县尉这些都已经算大老爷了,至于县令大人就是青天,这比青天还大的人他们可还没有听过和见过的。 不过这年轻后生好像和以前那几个骗财的人不一样,真有一身正气。 “好,我们相信你,你可一定得我为我们做主。” “为我们做主啊!” 宋扶忆重重地点头,自己绝不辜负百姓期盼。 第八十一章赵青山围客栈 重新返回客栈之后,客栈老板都出现了,店小二回去后马上就将刚才赵家盐铺那边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掌柜的。 老板得知朝廷派来的大官竟然在自家客栈里住下来,而且听小二讲这位官爷可是来收拾赵康的,这赵康一倒赵松闯这只大老虎也跳不起来,他们就再也不用忍受那高价盐了。 “官爷,您看要不小人替你们把房间换换,小人店里还有两间极好的上房,大人大驾光临小人店里完全是蓬荜生辉。” 宋扶忆没有反驳掌柜的美意,这衣食住行若是能好谁也不愿意差,这开的上房反正到时离开一并结账罢了。 高庄关上门,转身替宋扶忆搬来凳子和倒茶,随便带着疑惑说道:“大人,既然你我乔装而来,如此大张旗鼓的打伤赵家的人,是不是有点打草惊蛇了啊?” 宋扶忆喝下茶水,不知名的茶叶,水倒是好水,只是可惜跑了此等茶,喝着不润口,但解渴足以。 “高庄,你说我的身份能隐瞒多久?” 高庄思考了一下,说道:“不清楚,不过既然赵家势力在平节县这么大,想必大人身份不会隐藏得太久。另外据属下得知,平节县县令赵康已经派出了人打探此次评考主官的身份,算算时日,他们最多再过个两天时间应该就会知道了。” 宋扶忆背着手,朝窗外走去,这家客栈地势不好,不临街,不临湖,所以没什么热闹的场面,也没什么令人喜悦的风光。 不过客栈有一个有点,那就是高,所以有一览众山小的气态,宋扶忆放眼望去可以看见远处的群山。 幽州山峦起伏比之黔州也仅是稍逊一筹。 宋扶忆收回了目光,说道:“两天时间,按照赵松闯的脾气他得知有人砸了他的商铺定会忍不住的前来找茬,而我为的就是让他来到此处。” “虽然这些年我在幽州名声在外,但平节县因为远离州城,而且道路不便,和外界交流甚少,所以他们不会认得我的身份,当赵松闯知道我回到平节县时候,他定然会以为我是回来复仇的。” “而当他抱着这样一个心思的时候,我做什么他都会将其联系成复仇,一个走入误区的人不会注意到我在暗中调查他的罪证。” 高庄思索了会儿,点了点头,“大人高明。属下有什么需要做的?” “你立刻返回行营,带上三百卫士即刻赶回,这里就将是赵松闯的伏法之处。抓住赵松闯之后,便立马出发前往县城,抄家。” 高庄一愣,道:“那大人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赵松闯等人多势众,我怕大人一个人吃亏,要不我还是跟着大人,让别人传信回行营吧。” 宋扶忆将右手压在高庄的肩头上,讲道:“你还担心我应付不来这些人?以前时候赵松闯等人就对付不了我,更何况现在。我让你回去是因为我信不过其他人,而且让别人去也担心会走漏消息,到时赵松闯赵康等人先有警觉,咱们搜集证据时候就会麻烦许多。” 高庄犹豫了会,想到以大人身手的确不会出什么问题,他立马就打算动身回去。 而在小镇上,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今天早上的事情,又得知州城来的大官就在这边客栈,就扎堆的往这赶来。 宋扶忆得知后让客栈老板将那些老人和有身孕的妇女都请到客栈来坐下,其他人也都由他出钱送去了茶水和些小吃食。 从这些人口中宋扶忆获知了更多关于赵松闯等人的罪证,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同时宋扶忆突然想起在刚到平节县时候遇见的那具尸首。 那人会不会就是打算前往州城告状的平节县英勇之人呢?如果的确是,这样的人究竟是有多少? 赵康,赵松闯已造了太多杀孽了。 等到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小镇属于赵家商铺的所有老板都聚集在了一起,早上时候盐铺被人砸了大家都有目共睹,可是那不知什么地方来的家伙太厉害,当时谁出头都得倒霉,只能这个时候来想想办法。 “诸位,少东家好像就在隔壁镇上,我们这就去请少东家来坐镇。” “对,请少东家来。” 赵家的人连夜往邻镇赶去,宋扶忆就在客栈歇息一晚,只是出乎他预料的是他认为应该是赵松闯到来,可事实是当赵家的人找到赵松闯的儿子赵青山时候,赵青山直接说不用去找他爹,他就解决了。 这赵青山的自大,反而打乱了宋扶忆的计划,只是现在宋扶忆还不知道明天会发生这样的事,不然他可能会选择直接前往县城。 赵青山来的很快,竟是连明天都等不了,连夜带了人马包围住客栈,客栈四周站满了举着火把的赵家奴才。 过了两年时间,赵青山已经成熟许多,这两年赵松闯将赵家部分生意交给了他,赵青山做的很好,只是比起赵松闯起来赵青山手段更狠,基本上他说的别人要是不答应,那人不死也残。 今夜,赵青山率领着上百人围住了客栈,他让人朝客栈里面的人汉化,让宋扶忆滚出来。 不过不得不提一点,镇上去找赵青山的人并未说出宋扶忆的名字,而是说一个不知来历外地人,不然赵青山恐怕就不是让人喊话,而是直接放火烧了客栈。 赵青山这么多年,最恨的就是那打了自己的宋扶忆,恨不得剥皮抽骨,从小到大别人都是围绕着他,奉承着他,讨好着他,就那个宋扶忆不仅比他优秀,英俊,竟然还敢打他,抢自己的女人,绝对该死一万遍。 第八十二章赵青山死 小镇这家客栈住店的客人并不多,可也有五六十个人,这些人全都从梦中惊醒过来,因为外面客栈的动静除非是死了否则怎么会听不到。 客栈掌柜和小二衣服都没穿好急急忙忙向最高楼的房间跑去,掌柜的差点踩在了门槛上摔去,掌柜的哀嚎:“官爷,您可千万不要出去,外面是赵老虎的儿子带着人,这样,你马上从客栈的后门跑,不然让赵青山捉了去那畜生可不管什么,可能就直接将官爷你杀了。” 这话可不是掌柜的危言耸听,因为赵青山杀过人,而且他杀的正是平节县的主簿,最后还不是一点事都没有的在外面潇洒作恶。 宋扶忆今夜睡意很浅,所以赵青山等人刚到客栈外面喊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过来,不过他并未下去,因为他发现赵青山好像不清楚在客栈里的是他宋扶忆,所以他打算继续观察一下。 不过掌柜的竟然不顾自己客栈安危的来让自己先跑,宋扶忆问道:“我走了,要是赵青山追究你们客栈,一把火将你的客栈烧了你不是亏死了?” 掌柜的长叹了口气,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再说如果官爷死在了这里,也就没人替大家做主,到时候这客栈也开不下去的。索性直接送给赵青山烧了吧,只是希望大人之后替咱们做主。” “放心,你的客栈能一直开下去的,至少不会损失在赵青山这里。”宋扶忆这次直接开门,然后从转廊上跳了下去,脚步轻轻地踩在地上,打开客栈的大门,外面火把照亮了夜空,赵青山先是一愣,后又大惊,竟然是他? “宋扶忆,好啊,真是冤家路窄,你竟然也躲在了这里,前年没有杀死你,今年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这个时候赵青山身边那个今早被宋扶忆废了一只腿的胖管事凑在赵青山跟前,悄声说道:“少东家,就是这家伙砸了咱们的铺子。” “什么?打了你们的人,砸了商铺的就是这家伙?”赵青山也有些吃惊,他这次对宋扶忆有些忌惮起来,这家伙在他记忆里一直都是那种做事胸有成竹,从来不会胡乱行事,既然对方有备而来,是不是还有着更大的阴谋? 他冷冰冰说道:“宋扶忆,你为何打伤我的人还砸了我家的商铺?” 宋扶忆双手平摊,抿着嘴,嘲笑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赵家以前时候诬陷我,更是包藏祸心的打算要我的命,我这次来就是为你向你赵家复仇。” “复仇?既然如此,那你现在最好让你的帮手出来,否则你就再没机会了。”赵青山如此说道,说的这话并非假话,虽说他对宋扶忆自从认识以来都有点忌惮,可是这两年家族势力越发壮大,平节县上上下下没谁敢违逆他的意思,有的人都死了,所以对宋扶忆的报复他瞧不上眼,因为他想象不出短短两年时间一个已经落魄了的宋扶忆能有什么本事。 而在客栈里的住店客人和因为听到动静从其他地方往这来的百姓都奇怪,这位自称是来自州城大官的官爷怎么和赵青山说话时候半句不提这件事呢,不过大家都很明智的没有多嘴。 一方面是不知道宋扶忆打算做什么,一方面也是怕因为多说了句话遭到赵青山记恨上,这到时候赵家报复起来大家谁都受不了。 赵青山的人气势汹汹,只等赵青山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一冲而上将宋扶忆打死,只是这个时候赵青山却犹豫了起来,他环顾了四周一圈,好像看不出什么埋伏的样子来。 宋扶忆大笑,道:“赵青山,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胆小如鼠,可既然胆子小到了如此地步为何敢杀人放火?” “不过你既然不动,那我就动了。” “快保护我”赵青山看见宋扶忆动手急忙朝四周手下大喊,他可是清楚宋扶忆身手的,如果真让他到了自己面前那小命基本就是没保了啊。 不过他刚喊出来,便觉着脖子被人紧紧抓住,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胖管事等人眼珠子都吓了出来,少东家什么时候到了这家伙手里的? 将赵青山整个人提了起来,他双腿不停的蹬着,但根本无法挣脱。 “小子,你最好快点把我们少东家放开,否则不止你,便是你的家人你的族人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宋扶忆邪笑,“你们威胁我?可是你们想想自己有那么一份资格吗?” “在场的诸位,我宋扶忆以幽州司法衙从事之令,命令你们协助本官将赵青山的所有手下全都擒拿,到时候我会上报朝廷为大家请功。” 被宋扶忆捏在手上的赵青山心头大骇,司法衙从事,这可是从五品官,而且主管幽州典狱刑讯,宋扶忆怎么可能会是司法衙从事,可惜他现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否则定然会大呼不可能不可能。 而在周围围观的百姓有些心动,大家早就看赵家不爽了,以前时候只是因为不敢,现在有那从州城来的大人物做主,相信赵家肯定会倒下去的,既然这样现在就先提前教训一下这帮经常欺压自己的人。 所有人一拥而上,到处是人在打斗,人们无休止的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气,而宋扶忆就只是掌握着赵青山的性命在手上,静静的看着人们争斗。赵家的奴才的确是有些能打的,不过打他们的人太多了。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可是不止四手,八手。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原先气势汹汹凶神恶煞的赵家奴才全都被揍的爬不起来,赵青山这个时候眼里的恐惧终于到了极点,他艰难的开口,好像是说:“饶,饶了我。” 宋扶忆将赵青山扔在了地上,冷漠地盯着他,道:“饶过你?可你草菅人命时候可曾有过一丝绕过别人的念头?恐怕是一次都没有。” “咳咳,你不能杀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草菅人命,你没有定罪就杀我是违反大汤律法的,你是官,不能知法犯法。”赵青山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想跑起来快跑,可已经吓得软了半点力气都没有。 宋扶忆高高在上,对赵青山的这套说辞他简直是忍不住的发笑,“谁说我没证据,在场所有百姓都能指认你赵青山草菅人命,奸辱女子,所以本官现在就判决你死刑。” 说完宋扶忆一脚了断了赵青山的性命,而其余所有赵家奴才都被百姓抓了起来,全都关在了客栈之中,到时候高庄回来再将这些人好生照顾一番。 第八十三章赵家厄难 第二天中午时候高庄便带着三百卫士赶到了镇子上,百姓望见这些披甲卫士个个都神情一震,看来这次赵老虎家是真的彻底完了。 宋扶忆让留下五十人看守昨夜百姓抓捕的所有赵家帮凶,其余人立即随他赶往县城捉拿赵松闯。 此时他提前安排下去调查赵松闯罪证的人已经返回部分,但即便如此此时所拥有的证据也已经足以将赵松闯的项上人头拿下。 剩下的两百多人个个骑马佩刀披甲,高庄都觉着太畅快了,这样的感受可是以前完全不敢想象的,哪怕后来在司法衙逐渐权利大了起来也不曾像今日这么畅快淋漓。 镇子上百姓中有些家底的纷纷前往县城,他们可得亲眼目睹赵老虎的脑袋被砍下来,不然难解这么多年受赵老虎欺压的怨气。 宋扶忆并未阻拦,反而乐见百姓如此,因为这代表民心所向,赵松闯等人该死。 而此时在平节县县衙中,赵康提前了一天得到此次评考主官的身份,前两者他认识,因为前前两年入州城时候见过。 可最后一人,那个名叫宋扶忆的司法衙从事他是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人物,另外他很意外这个宋扶忆究竟是不是曾经他判决过的那个宋扶忆。 “老爷,恐怕你的担心是对的了,这个宋扶忆就是前年你判决的那个宋扶忆。” 赵康慌了,如果真的是那个宋扶忆,那这次不仅是评考凉凉,官帽子也保不住了啊。 心底压抑不住的害怕,他颤颤巍巍问旁边的亲信:“你说大人现在应该怎么办?” “大人,我看这事只能靠那赵松闯,当初迫害宋扶忆都是他的主意,所以大人和宋扶忆的恩怨其实都是赵松闯从中作梗。” “如果大人此时将一切污水泼给赵松闯,那大人就可全身而退。” 赵康先是心动,可又急忙说道:“不可不可,我这两年替赵松闯办了太多事情,他手上有着我的很多把柄,如果我翻脸他将那些东西抖搂出来,大人我也得死。” “可是如果不这样,那大人同样也是一死啊。况且大人如果先下手为强或许能够使赵松闯来不及反应,只要咱们将赵松闯的人头拿了,到时无论说什么都死无对证,大不了最后找个替死鬼出去。” 赵康大手一拍,道:“就这样,你立刻安排人手,今晚就动手,务必不要让赵家逃走一个人。” “好,属下一定办好。” 当书房内只剩下赵康时候,他仍然心情难以平复,谁能想到原本是阶下之囚的宋扶忆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爬到了司法衙从事的位置,比起他这个下县的县令还要高上两品。 同时他又十分后悔当年为什么猪油蒙了心的帮赵松闯他们诬陷宋扶忆,他突然想起前年县城大牢失火后不久刺史府就下令重查宋扶忆一案。 他当时还奇怪宋扶忆不是葬身火海了吗?怎么还要继续查。不过这刺史府下的命令他这个小小的县令怎么敢违背,幸好宋扶忆本身就是呗冤枉,所以很快就替其翻案。 当时赵康就担心如果以后宋扶忆此人飞黄腾达了他很可能会遭殃,没想到这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入夜,赵松闯府前,赵康的人手已经到位。 “记住,不许留下一个活口。” 第八十四章赵家覆灭 这一夜,平节县县城赵家大宅火光四射,而且伴随着哭喊声,痛骂声。 城内百姓听闻这一动静无不拖儿带女的前去看热闹。当透过火光大家看见赵家的恶奴被人砍死在血泊中时候,百姓无不是在心中拍手陈快。 这该死的赵老虎,终于是有人来收拾了。也有人选择去报官,可都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县衙的人人影都看不见。 这下子大家疑惑了,县令大人和赵老虎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嘛,怎么赵家遭了凶人县令大人管都不管。 不过也好,赵老虎这样的人就该死。希望这群勇士杀了赵老虎再去把那个狗官一同解决了才好。 夜深风重,杀人放火,一气呵成,这是平节县如日中天赵家的灾难。 赵家大宅,几个强悍的赵家恶奴拼死替赵松闯挡住了十几个蒙面人的刀,赵松闯趁机溜进了书房。 这么多年赵松闯一直都不曾失去警惕之心,可这群凶人来的太过诡异太过迅速,这些天根本就没有这群人任何踪迹,仿佛是从天而降的。 幸好从杀了原主子夺了其家财的那天赵松闯就清楚什么万贯家财金银珠宝都不如小命重要,因此他早就秘密派人在书房中修剪了条通往城外的暗道。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赵松闯神色却不惊惧,终究有天自己会让这群凶手付出代价,如同以往的无数次那样,最后的胜利只会属于自己赵松闯。 “赵松闯,你个狗贼哪里跑!” 赵松闯明白,安排的傀儡已经被人杀了,现在他也得立刻从暗道离开,只是不知青山现在在何处,若是他不知情况贸然回来恐怕性命也难有啊。 可这个时候赵松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儿子如果没了大不了自己再生一个。 只是当赵松闯刚刚推开暗道的机关时候,从屏风内竟然走出了一个人,这人并未和今夜偷袭赵家的人那般带着面具隐藏脸,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赵松闯的身前。 赵松闯望清这人的脸之后愤然大骂:“赵康,你他么的过河拆桥。” 他认出这人是赵康身边的得力属下,现在他才突然明白恐怕外面正在屠杀赵府的凶人全都是县衙的人。 难怪自己拼了命的派出人去县衙求救到了现在仍然没有任何人前来救援,不是县衙没收到消息,而是因为县衙的人本就是凶手。 这下他绝望了,哪怕暗道就在脚下可他清楚既然赵康下手必定封了他所有的活路,只是他不清楚为什么赵康会突然对他下杀手。 “为什么?赵康,这些年你拿了我数万两银子,难道还不够吗?”赵松闯疯狂朝着天空大喊,站在他前面的那人手中的刀被烛光照耀闪烁着。 “赵老板,非是大人杀你,而是你自取灭亡,谁让你这些年仗着大人庇护屡次为祸百姓,更是屠杀百姓,如今大人不过是替天行道。” 赵松闯听闻此言,仰天大笑,这真是他赵松闯这辈子听见过的最大的笑话,他赵康竟然好意思说替天行道。 这些年因为阻拦了他赵康财路而被除掉的人少了吗?因为辱他骂他被割去舌头的人又少吗?如此凶残贪婪县官竟敢说替天行道这样的天大笑话。 果然,任何当官的都不能相信,有用时候巴结你,照顾你,没用时候轻则踢开你,重则要你命。 “告诉我真实的原因,好让我死得明白。”赵松闯的确想知道赵康突然对自己下杀手的原因,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赵康有什么理由和自他翻脸。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告诉你。你可还记得被你侵占家财,恶意陷害的宋扶忆?” 赵松闯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姓秦的侄儿他自然有点印象,不过这和今日之事又有什么关系。 看赵松闯满脸不解,这人说道:“你可知此次幽州评考主官之一便是叫做宋扶忆。而且现如今宋扶忆已经是我幽州司法衙从事,深得白马书院院长孔公重用,这样的大人物你以前时候竟然敢诬陷他,夺他家财,你不死谁死。” “什么?”赵松闯大吃一惊,然后颓丧地低着头,这下全都明白了,难怪赵康会对自己动刀子,这是灭口啊。 宋扶忆来了,谁又能想到原本都关押进了大牢,又据说是被大火烧死在牢中的宋扶忆竟然不仅好好的活着,而且一跃成为幽州的大人物。 而且还担任今年的幽州评考主官之一。一旦宋扶忆来了平节县,自己和赵康所做的那些勾当必定不可能瞒过宋扶忆,而且宋扶忆绝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将自己和赵康置之死地的机会。 所以赵康为了洗清自己先灭了赵家,一旦自己等人全都死了,这两年平节县盐价上涨问题赵康完全归咎于自己身上,反正到时都是死无对证,什么道理都是赵康说的了。 “没想到,没想到啊,我终究是死在了那宋扶忆手上,当年不该,不该呀 。”赵松闯不是后悔得罪了姓秦的和宋扶忆,而是后悔当年就应该直接将这两个人直接杀死,这样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替我告诉赵康,这次老夫死得不怨。但让他记住,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宋扶忆的可怕你们肯定不会了解,我在下面等着你们。”说完赵松闯一头撞死在了顶梁柱上,可笑的事是曾经这根顶梁柱是赵松闯用来撞死人的,风水轮流转,如今轮着他了。 赵家大火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才逐渐小去,哪怕隔着几里远都能闻到烧焦的味道,和夹杂在其中的血腥味。 这赵府上下一百来号人,全都死了,而且尸首都被大火烧毁,真正的是死无全尸。这大早上的,县城所有酒楼突然爆满起来,哪怕是平常舍不得花钱喝酒的贩夫走卒今天都特别大方的点了一壶酒,他们今天必须得为赵老虎全家都死了庆祝。 苍天有眼,这只吃人肉的赵老虎终于死了。 酒楼老板也兴奋,直接免费送了客人一壶酒,还再送上几碟小菜,今天可是平节县的大喜。 喜上加喜的消息来了,有人今早从县衙路过时候突然看见县衙外贴着告示,告示上说从即刻起盐价重新恢复为十文一斤。 双喜临门啊,整座县城内都是欢呼雀跃的声音,各家盐铺的门槛都快被百姓踏破了。而县衙后堂,赵康整理着官服,他已经收到消息主官大人宋扶忆已经率领三百卫士赶来县城。 第八十五章动手 “大人,平节县县令赵康派人来说已经率领县衙全部差官在城门迎接了,而且他应该已经知道大人你的身份。”高庄策马到宋扶忆眼前,宋扶忆举起右手,身后三百骑全都停下。 宋扶忆抬头朝县城城门望去,看不清切人的模样,但看身形的确是赵康无疑,只是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信息? “高庄,去告知赵康,本官到此一切从简,让他将欢迎队伍立刻散去。” “得令”高庄策马往先往城门而去传达宋扶忆的话,等宋扶忆真正御马抵达平节县城门时候果真没有了那些被拉来迎接评考主官大人的商贾百姓,留下的都是如衙役,县尉,主簿之类的衙门中人。 “下官参见宋大人”赵康恭恭敬敬的站在宋扶忆面前,不敢逾矩,甚至连抬头都不敢,心里七上八下的,害怕宋扶忆这就追究前年的事情。 若是以前的宋扶忆定然是什么话都不说先给个一拳再说,毕竟若非赵康这个昏官狗官判了自己有罪,自己后来也不会逃亡他乡,甚至也不会连老秦最后的面都无法见到。 只是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的自己了,现在虽然心中依然是抱着打算好好收拾赵康的心,但这并不是报复,而是因为赵康自己取死,勾结赵松闯荼毒百姓,害的平节县境内的百姓苦不堪言,如此官员不死何以平民愤。 看见宋扶忆对自己根本不理睬,赵康有着一丝尴尬,不过这很正常,如果说宋扶忆一来就对自己热情似火的话反而让他更加觉得忐忑不安。 “大人,下官已经安排好了住处,今晚下官也举办了个宴会欢迎大人来平节县,到时城中各路人士都将来齐,,他们也渴望见见大人真容呢。” 赵康话很多啊,不过宋扶忆无动于衷,突然从城门处跑出了个百姓模样的男子,这人凑在高庄耳边不知说的什么使得高庄脸上露出极其惊讶的表情,接着高庄到宋扶忆跟前,道: “大人,昨晚赵家大院所有人都被杀了,凶手最后将所有的一切都一把火全烧掉,现在赵松闯的尸首这些全都被县衙收了起来。” 宋扶忆望着正在自己眼前点头哈腰的赵康心底发出几声冷笑,赵康真是好手段啊,不过你以为赵松闯一死之后死无对证你就彻底安全了?我既然将第一站选择平节县自然早就注意到了你赵康,如今光凭手上的证据也足以弄倒你。 城楼高高在上,宋扶忆拍了拍赵康的肩膀,低声道:“赵县令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知道我来了就先把赵松闯收拾掉,好来个死无对证,不过你确定将所有蛛丝马迹都抹掉了吗?” 赵康心底咯噔一声,看来宋扶忆对自己怨念很深,另外既然他已经出现在了平节县,恐怕这两年平节县盐价的事情他也应该知道了的,唉,都怪自己太过贪心,明明知道今年评考近在咫尺仍然想着再捞一把。 这下好了,估计这官都做不成,甚至小命恐怕也有危险。不过就算心中再惊慌,赵康表面上还是装着不知所以的样子,“哈哈,大人说笑了,下官听不懂啊。” 宋扶忆呵呵笑了两声,听不懂吗,装的真像,他指着赵康身后的一众县城贵人官吏,明知故问地问道:“怎么没有看见赵府的赵松闯呢,莫非他是不敢来见本官了?” 赵康以及他背后的人都有些波动,他们自然清楚昨晚城中发生了什么,只是正因为如此才害怕。赵康原本谄媚的表情突然变化,他跪在了宋扶忆身前,大喊: “大人,下官无能。昨夜赵家大院冲进了上百名歹人,这些凶人将包括本县商户赵松闯在内的所有赵家人屠杀殆尽,更是火烧赵家,下官得知消息赶往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赵康看着胆战心惊的模样,“下官已经下了死命令彻查凶手,一定将凶手缉拿归案,还我平节县青天白日。” 呵,宋扶忆简直是想大笑,这平节县若是你赵康在一天便没有青天白日的存在,不过暂且先让你缓一下,等到时直接给你致命一击。 “好了,本官懒得听你说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本官只是作为评考主官,不是巡查使,你境内发生的事情到时候你自己上报长史府即可。” 说着一行人全都入城,因为天色尚早城内百姓并没有多少,零星的有些摊贩叫卖着烧饼,赵康给安排的住处是县衙后院,不过当他们刚走到县衙时候宋扶忆却站住了脚步、 他说道:“本官为了避嫌不能住在这里面,否则到时有人弹劾本官我可就麻烦得很。” 赵康急忙说:“怎么可能,绝对不糊。大人入住下官这里本就是情理之中,什么人去弹劾也不过是诬陷罢了。另外下官还替大人准备了个惊喜,大人请。” 宋扶忆倒是有些好奇了,赵康能为自己准备什么惊喜,不过不管他,自己可是已经做好给赵康一个大大的惊喜准备了。众人入县衙后院。 三百卫士自然不能全跟着来了,同行的仅有七十余人,不过这些人已经足以使得赵康不敢放肆了。赵康前前后后的照顾着,事后,他带来了个女人,王雨薇。 只是现在王雨薇有些害怕,当赵康将宋扶忆回到平节县消息告知她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特别是在后面又得知宋扶忆如今竟然已经是司法衙五品从事之后更加的担心。 当年诬陷了宋扶忆她也是起了很重要的角色,如果宋扶忆追究起来,怕是赵康这个人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推出去。赵康让她来的用意王雨薇清清楚楚,她来的时候特意化了个极美的妆容。 只是她这番姿态在宋扶忆看来实在有些丑陋,他从始至终对王雨薇都没有好感,不过也没什么恨的,当年年轻嘛,谁都有个年少无知时候。 屋中只有他们两人时候,宋扶忆直接问王雨薇赵康和赵松闯这两年作恶的罪证都藏在了哪儿,王雨薇措手不及马上将所知的全都告诉了宋扶忆。 这下宋扶忆心底稳了,他立刻喊来高庄,因为结合当下他所掌握的证据赵康有罪,这根本不用评定考核什么了,他将先斩后奏。 第八十六章拿下 第二天一大早,昨夜秘密出城汇集剩余卫士的高庄出现在了宋扶忆的门外,“大人,所有人手都已经安排妥当,只待你一声令下赵康一党全都拿下。” 宋扶忆嘴里含着块冰糖,可能是这几日着凉了吧,他觉得喉咙不太舒服所以特意找了块冰糖来含着。 这东西可是富贵人家都少见的,毕竟这可是来自海外的东西,哪怕是朝廷存货都不多,若非宋扶忆受孔公赏识也不会从孔公那得了几斤。 从这也看出如今宋扶忆绝对不仅是区区五品司法衙从事这么简单的身份,而且近乎孔公门生了。 这样的身份,足以让他在各处上县下县甚至在州城都让人敬畏,更何况他本身便颇有威严,不然也不会让如幽州司马,长史两位刺史佐官那么忌惮。 嘴里冰糖融化之后宋扶忆喝了口热水,说道:“立刻动手,事成之后你立即派人在城内召集百姓商户来到县衙,另外搜集的证据已经全部汇总了吗?” “分散出去的人马已经全都回来,不过据下面人回报赵康的侄子不知所踪。”高庄回道。 宋扶忆略微皱眉,这些天得到的回复,替赵康敛财杀人的都是他的侄子,如今此人竟然没有踪影。 “高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必须给我找到他。” 宋扶忆整理衣袖朝门外走去,高庄在门口站着等宋扶忆都走远了才重重说了声好的。 而与此同时,县衙赵康所在之地,有人来报赵康,说是察觉原本安排在城外宿营的宋扶忆随行卫士有动静。 这下赵康开始有点慌神,这宋扶忆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打算直接不管不顾的将县衙打砸了去? 这万万不合规矩的朝廷法度啊。不过怕死的赵康不敢大意,他也马上抽调了许多得力手下在县衙守护,但他惊骇的发型宋扶忆竟然动手如此之快,快得根本没给他留下任何余地,空隙。 当宋扶忆挥刀将赵康震慑在脚下时候,赵康瑟瑟发抖,他颤抖着,“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杀我?” 宋扶忆一个眼神,高庄将手中足有半臂高的证据抬了过来,然后宋扶忆从最高层抽了一本狠狠砸在了赵康的脸上。 他厉声道:“这便是为何本官要杀你赵康的理由,你看看够不够。” 因为力道太大的缘故赵康一下不稳摔倒在地,但他顾不得这些急忙爬起手上拿着那份证据,仅是随意打开几页翻看他便面如死灰,原来所有的一切宋扶忆都清楚。 “宋大人,绕我一命,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赵康再无任何矜持或者雅量,这个时候能活下来他什么都肯干。 只是宋扶忆将这赵康扒在自己手臂的手推开,然后指着四周因为得到消息逐渐赶来的百姓,道:“饶你?我能容你我大汤百姓也绝不容许你这种昏官狗官。” 百姓一开始是非常疑惑的,好端端的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说是马上到县衙这边来。大家倒是听说昨天好像县城来了个比县令还要大的官,但这和大家都没什么关系,来就来呗,反正这两年来往平节县的官员多了去,可有谁顾过百姓死活?未曾有过。 只是当大家快到县衙时候突然看见早到的人往家跑,大家疑惑地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些人个个都傻乐,根本不说就只是往家跑。 这下更吸引大家到底县衙那边有什么事。这一来,大家又惊又喜,那狗官赵康竟然被拿下了。 不仅如此,赵康的那群狐朋狗党同样一个不落的全都被抓。所有人这才明白,昨天新到的那位大官居然是替大家着想的人,难怪刚才往回跑的人个个都乐得像个傻子。 “多谢宋大人” “宋大人,谢谢您为我们祛除了平节县的这些大祸患。” 平节县百姓无一不拍手称赞。前天时候赵老虎被不知什么人杀了,赵家大院也被一把火烧了去,当晚县城可是灯火通明,家家欢笑。 便是烟花巷子的女子都觉着万分高兴,毕竟以后便没人是玩了不开钱的了。当时大家还觉着遗憾,怎么那群勇士不连狗官赵康一齐杀了。 没想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马就报。 两天之后狗官就被州城下来的大人法办了,这真是大快人心。 听着百姓的称颂赞扬宋扶忆一直静静听着,他知道百姓需要点时间来发泄这几年的不满,等到声音逐渐弱下来之后他才继续说话。 “今日,幽州司法衙从事宋扶忆作为永安十年幽州官员大评评考主官,查明幽州下县平节县县令赵康勾结奸商赵松闯,恶意抬高盐价荼毒百姓,并且杀害多名无辜之人。且本官调查之后,赵康在任期间贪赃枉法,证据确凿。” “本官作为评考主官,有先斩后奏之权。因此,本官依照大汤律判原平节县县令赵康,死罪,立刻执行。”宋扶忆一声大喊“高庄,行刑。” 赵康大呼不要,可立刻他已经人头落地,鲜血淋漓冲击着百姓和赵康余孽的神经,所有人都不曾想到宋扶忆竟然如此狠辣果断。 但随之而来的事百姓无穷无尽的欢呼,赵康一伙的余孽则个个都是心碎胆颤,这怎么办,赵大人都死了大家又怎么逃得了。 宋扶忆目光扫过其余人,慢慢说道:“本官办案,有赏有罚,如果你们能够相互举发,本官可以酌情从轻处理。另外,你们谁清楚赵康侄儿赵天去了何处?” 半天没人说话,宋扶忆眼睛眯着,从高庄手里拿过染血的刀来,他在跪倒的人群中走着,刀尖划着地面的声音如天雷般在这些人的耳边响起。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了,大喊:“我说,赵天七天前被赵康送到了安丘县了。” “赵天去安丘县做什么?”宋扶忆脑海里冒出安丘县县令的资料,只是安丘县是王志章评考地,如果赵天真去了安丘县恐怕会有点问题。 “这两年安丘县和平节县一直有往来,因为赵康伙同赵松闯抬高盐价导致百姓无盐可吃不得不离乡背井,但赵康请安丘县的县令一齐拦下这群人。” 宋扶忆双目一瞪,“有这回事?” “千真万确。这次赵天就是去给安丘县令送今年的买路钱。” 宋扶忆默默不语,看来自己不得不去安丘县一趟啊。 第八十七章出发 平节县县衙门口,赵康人头落地,百姓欢呼雀跃,同时宋扶忆查封了赵康所有家产,事后得出光是这两年时间赵康便贪污了近八万两银子,这简直是惊世骇俗。 至于赵松闯,因为赵康的出卖,赵家几乎所有主要人员都死于那晚的屠杀和大火之中,这也算是赵松闯罪有应得吧。 同天,宋扶忆坐镇平节县县衙审理案件,让衙役贴出告示,凡是有冤屈的人都可递上状纸,他自会为其做主。 不过这样的时间不多,仅仅三天而已,因为宋扶忆并非是平节县的县官,他带有要务在身,而且这三天他已经起草了报文呈交刺史府。 报文详细禀明了平节县县令赵康的种种恶行,请刺史府尽量安排新任县令来接手。 这天,宋扶忆刚从县衙大堂审案走回后院,身心都感受到了一丝劳累,这三天时间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有人前来申冤。 他接过下人递来的参茶,暖暖的,随后发现高庄在后面大步走过来,走到跟前时候才说:“大人,属下已经调查清楚,赵康赵松闯等人伙同了安丘县令杀害意图前往州城告状的百姓有七十二人,而且其中就有当初咱们在界碑那遇见的那人。” 宋扶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像是挤压了许多怒火,“七十二人,七十二个鲜活无辜的生命便这样死去,赵松闯赵康该死,那安丘县令也必须法办。” “高庄,你立刻安排去安丘县的车马,将一干证据也一齐带上。”宋扶忆讲道,高庄回答:“属下已经准备好东西和车马。只是大人,咱们此行虽说带有评考官员之责,但安丘县并非大人你所负责,按照律法大人你不得插手这些范围之外的官员政务。” 宋扶忆终究是有些年轻,骨子里有着那么股年轻人的胆气,他大骂:“他么的,什么狗屁不准插手,七十二条人命,老子必须得插手。你马上准备和我出发,不过卫士得先在后面,不能随我一同入安丘。” “另外你现在去把平节县上一任被赵康贬了的主簿喊来,我听百姓之言此人还算颇为有能力和清名,我去安丘和新县令没来之前暂且让他代行县令之权。” 高庄应声答应急忙出去,宋扶忆则是去收拾行礼,等摸着自己身上这件五品司法衙从事的官服时候有丝慌神。 人生易变,谁能想到区区两年时间而已一个小子竟然一跃变成了个五品大官,而且手中掌握了极大实权。 “老秦,我一定找到你。”他轻轻念着,然后等高庄回来之后两人便先骑马往安丘县而去。 安丘县,与平节县相邻,其县令龙腾可是了不得的人物,祖上出过个三品的威虎将军,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到了安丘县。 而后又在龙石手上逐渐壮大,现如今龙家可是安丘的最大家族,毕竟靠着县衙能不横吗,另外听说龙县令可是宝玉县牧守的人。 龙家大院,赵康侄子赵天正在现任龙家的二爷龙腾说着话,神色焦急,他前段时间来送今年的分红。 这两天突然意外得知叔父竟然被以前那个仇家宋扶忆斩了,连赵松闯也死了,而那个仇家居然还是司法衙的从事。 赵天害怕啊,这两年自己替赵康赵松闯干的坏事可不少,要被抓住了也是个死的下场,所以他一下子去求龙家。 毕竟这两年三家可是一直联手的,现在只剩下龙家了。 “二爷,那宋扶忆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恐怕他已经知道这两年发生的事了,按照他的性子绝对要来找龙家麻烦的啊。”赵天苦口婆心的说着。 只是龙家二爷不屑的笑了笑,区区司法衙从事而已,便是你今年做了评考主官又如何,自家大哥可也认识个主官,而且还是那位还是刺史大人的亲信,你惹得起。 所以他觉得但凡那个宋扶忆有点聪明劲就不会来找龙家的麻烦。 赵天看龙家二爷这幅样子就知道其心里所想的是什么,他急忙道:“二爷,您是不知道那家伙的混蛋。而且这两天您也清楚这家伙来历了吧,这是连他的上官都搞死了的人。甚至敢和长史,司马两位大人对着干。” “您说这样的人会因为龙大爷和王牧守有些关系就不追究龙家了吗?绝对不可能的,二爷,事到如今咱们只能先下手为强。” 龙家二爷眼神闪烁似乎是被说动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天心里偷笑,“二爷,想必此时那宋扶忆已经在来安丘县的路上,如果咱们在路上安排好人手,将其直接夺了性命,便是他再想搞事怕是也无法了。” 龙家二爷抖了下,随后缓和下来,看来只能如此了。 “不过赵天,据我所知那宋扶忆如果真来了我安丘该找的第一个人该是你赵天才是,如果说我先把你交出去,会不会大家就都相安无事。” 听闻龙家二爷这家赵天脸色大变,慌慌张张说道:“二爷说笑,赵天只是个不足挂齿的马前卒小喽啰,哪能起那么大作用。而且以宋扶忆的性子,绝对是追究到底。” “哦对了,这是我自己给二爷的一点心意,还望二爷收下。” 龙家二爷撇眼一瞧,几百两银票,不过让他有点心动的则是平节县赵家的几处地契和田契。 “放下吧,等这次事了,我龙家扶持你赵天成为平节县的第二个赵松闯。” 赵天喜出望外,真是祸福相倚啊,原本以为是天大的祸事谁知道竟然有变成大喜事的可能。 他三跪九拜的谢过龙家二爷,龙家二爷挥挥手让其起来,“别跪了,我这就安排人手由你带队,务必将那宋扶忆脑袋给我带回来。若是办砸咯,那就你提头来见。” 赵天忙应诺,“是是是,我这就去。” 天空飞过苍鹰,偶尔低偶尔拔高,路途险山恶水,令人生畏。两县之间道路不便,有些地方只能牵马而行。 天不爽,下起了瓢泼大雨,道路更加泥泞,若有时候一脚踩下去拔得难拔出来,不过宋扶忆倒是无所谓,以前逃命时候吞人的沼泽地都走了十几处,这些和其相比起来太不是难事了。 第八十八章退让一步 两匹快马行走在官制大道上,而在一旁则是专门修来供公文传送军粮运输等一系列军国大事的专用驿道。 两者相差甚大,官道在大雨磅礴之后泥泞不堪,一个不小心兴许还得滑倒。驿道则不然,虽有积水却并无多少淤泥可见。 自永安年初,朝廷便下令修缮全国各地的驿道,确保战时驿道畅通。大汤多年无大型战事,可与五遗四夷却是年年在边境有着摩擦。 为了有备无患,朝廷必须确保驿道通顺。 宋扶忆虽是朝廷五品官员,可若不是特殊时候也不允许走驿道,至于这官道有些地方好,有些地方坏。 如平节县,安丘县这样的下县,彼此之间的官道还能走人就已是很不错,谈何去修缮。 “大人,若是安丘县令和他所在的龙家不交人咱们怎么办?”高庄在侧后一步距离问道,他背上背着个长箱子,内里装着公文官印等东西。 宋扶忆脸上染有灰尘,但目光炯炯,他回道:“赵康,赵松闯能横行平节县两年时间,安丘县令和其本家龙家也偷偷参与了,否则如何瞒得过朝廷。” “龙石仗着和宝玉县牧守是故交,在这周围几县的威风都很大。且龙石贪财好色,赵康赵松闯如果想行事此人是必不可少的拉拢。” 高庄悚然,这些他还是头次听说呢,只是不知道大人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前几天手下回报中可没有这些情报啊。 宋扶忆自然不会告诉高庄,这些东西都是远在州城高高在上的孔越琮派人送给他,现如今宋扶忆算为刺史府办事,某种意义上也算为孔越琮做事,不过终归都是为朝廷办事。 “我这次去安丘,只为将赵天捉拿归案,无心动龙石以及龙家。” 高庄诧异,大人素来不是嫉恶如仇吗,怎么会突然打算放过龙家了。 宋扶忆看出高庄疑惑,解答道:“安丘县本就不属于我此次评定之县,我自然也没有权利插手安丘县务。再者这龙石终究和王志章有关系,也算是刺史大人的一派。” “这一年多,刺史大人对我多加照顾,三疏令执行刺史府虽然有不满,但并没有给我们下绊子,这是刺史府在向我释放善意,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太过得罪刺史府的人了。”有句话宋扶忆没说,刺史府真正的是向孔越琮示好,害怕这个曾经现在都可以直达天听的人物。 道路两旁并无绿意盎然,这个时节有些许绿意就已经是十分庆幸的了,再者敢前面时候才刚下过大雨,新芽恐怕都被打落了不知几许。 一股凉意从衣襟透入身体,宋扶忆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这一场倒春寒怕也是让人遭罪啊。 “大人,你好像还没回答属下若是安丘县令不交人该怎么办呢?”高庄虽说长的人高马大,但穿得也比宋扶忆厚实,内里穿着重重的棉衣,望着更加魁梧了,说这话时候却透露丝傻气。 宋扶忆哦了声,继续说道:“据我所知王志章此时应该也在安丘,若是龙石识趣的话就该将人交出来。离州城之前,王志章与刺史大人见过面,刺史大人可是吩咐了王志章,尽量不要与我结怨。此次,我释放善意,若是王志章抓不住这份善意的话,也不可能作为刺史大人的嫡系亲信了。” 高庄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他是不能再听下去了,因为这弯弯绕绕的太多咯。明明是个下县县令,怎么全都扯上牧守,刺史府这些高层去了。 宋扶忆笑了笑,高庄这家伙就是懒得废脑子,虽然曾经是在州城做事,可这做官的本事却是有些弱小,没有学到那些该有的东西,不过这也是正是他选中高庄做亲信的缘故。 与此同时,安丘县衙县令大人的书房之中,县令龙石正低头站着,面色紧张,因为原本都说打算离去的王志章突然调头返回。 关键是王志章神色有些不好,这多年做官的直觉让龙石清楚王大人现在心情绝对不佳。 “龙石,你我认识多年,这两年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王志章阴深深的问道,他和龙石是故交不假,但这是因为龙石一直对他和刺史府都有孝敬,许多他们上面不方便做的也可以交给龙石这样的下县县令来做。 作为赏赐,龙石敛财,占地这些事情刺史府和作为安丘县直属上县的宝玉县牧守王志章都睁只眼闭只眼,但王志章昨夜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刺史府安插在宋扶忆身边探子的信。 信上所说,令王志章大怒,因此原本都打算离开了的他才马不停蹄的折返回来。 龙石实在想不起什么事让王志章如此生气,急忙跪拜下来,道:“大人,下官实在不知下官究竟犯了什么事啊。” 王志章强忍着一脚踢死这家伙的冲动,冷冰冰地说道:“告诉我,这两年平节县盐价疯涨,有百姓往上投状纸,你是不是伙同平节县县令赵康截杀前往州城的平节县百姓?” 龙石眼里渗透出慌乱,这事牧守大人怎么会知道,不过这慌乱一闪而过,“绝对没有,大人,下官绝对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王志章终于是忍不住拿起身边的茶杯狠狠砸在了龙石的脑袋上,顿时其额头渗出血丝,龙石急忙爬在地上求饶。 王志章颤抖着,指着脚下的龙石,道:“到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敢瞒着我,你可知道现在那司法衙从事宋扶忆已经赶往你安丘县的路上了。” “你可知宋扶忆脾气,一旦他深究你,便是刺史府都保不下你,你小子人头落地。” 龙石惊惧抬头,人头落地,“不要,大人救我,救我啊。” 王志章一脚踹开这个家伙,若不是龙石还有用,他根本不会管这家伙的死活,现在得想个办法。 这个时候突然有王志章的亲随来报,说是刺史府有信来了,王志章急忙让人拿来,当他展开读完之后,对地上的龙石喊道:“现在立刻将那赵天缉拿送往平节县,你亲自将其交到宋扶忆的手上,若是做不到那你这身官袍也脱了,自己去找宋扶忆领死吧。” 龙石屁滚尿流的离去,王志章舒展开眉头,白马书院的孔公和刺史府之间终于有了缓和的迹象,这对他们这些下属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第八十九章龙家的狠辣 安丘县龙家,作为本土最为庞大的家族,龙家占据了城中极大的地盘,便是县衙都比其小上了半圈,而且这没有人敢说任何不满。因为当代的龙家大爷正是现如今的安丘县县令龙石。 或许是为了低调吧,龙家虽然修建的华丽异常,但龙石却几乎是不会来龙家的,大多时间都是待在县衙之中。再者龙石也知道就算他侥幸做上了安丘县令,但如果太嚣张过度的话谁也保不住他。 正因为抱着这些许的谨慎,虽然龙家在安丘县一手遮天,但终究有个度,百姓生活其实比之平节县的百姓要好上许多。 今天龙石罕见的出现在了龙家门前,守门的门房远远地就看见了龙石的轿子,这一下被吓坏了许多,急忙小跑着凑上前去,道:“大爷,您怎么来了?” 轿夫摆好垫墩子,龙石没让人搀扶直接踩着走了下来,听见门房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里是龙家,我是龙家大爷,来这里很稀奇吗?” 门房是在龙家待了十几年的老人,听见龙石这口气再看龙石的表情立马就知道现在大爷心情正不好呢,他急忙不吭声了,言多必失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算理清楚了些道道。 “二爷在家没有?”龙石问道,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常服,无玉石也无玉佩香囊,足以见得这位龙县令来这里时候是十分冲忙的,下人听见龙石问话急忙回答道:“二爷这个时候正在后院练武呢,大爷您找二爷,小的们先去给你通报一声。” 龙石狠狠踢了刚才说这话的家伙一脚,龙石虽说是个读书人,可这大力一脚力道也足以让人觉得胸闷,他骂道:“狗日的东西,老子回自己家还要通报,明天我不希望你在这里当差。” 这人立马脸色大变,像是死了爹娘一样的难受。这龙石的话是让他滚出龙家啊,这以后谁还敢用他,而且没了龙家他怎么活下去,这人急忙上去求情,不过换来的则是其他下人的毒打。 龙石脚步匆匆的往后院走去,暗自想着老二千万不要犯糊涂。龙家两兄弟,龙石龙腾,龙家衰败之后龙石却沉溺于考官,因此一切家族事情都是交给了龙腾来做,后来龙石做了官并且靠上了宝玉县牧守这条大船,家族中的人也都有意让龙石来接管家族大事。 不过龙石不愿意,仍然让龙腾管理家族,不过不得不说龙腾很有手段,这几年龙家在两兄弟手上越发壮大,不仅在安丘县一家独大,在周围几座下县都很有势力,甚至在上县都有些影响力。 “大哥,你不是在衙门里陪着牧守大人吗?怎么回家来了?”龙腾停下手里的把式,倒春寒的时节龙腾却是仅穿着个马褂练武,脚下还有个足有五六十斤重的石头,看来这位龙家二爷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 龙石与弟弟关系一直不差,前些年若非龙腾把龙家里里外外的照顾好,他也没有闲心去努力考取功名,听见龙腾问话,龙石说道:“别提了,王大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了咱们和赵康勾结的消息,刚才还把我叫去臭骂了一顿。” 龙腾也是大吃一惊,这件事几乎就是绝密,龙家中除了自己兄弟两人没有其他人知道,便是他们吩咐了人出去办事那些人也绝对不会知道究竟是为怎么回事,怎么现在牧守大人知道了。 龙腾问道:“那牧守大人怎么说?” 龙石沉着脸,走到石墩子前做了下来,掀开衣裳前摆,道:“牧守大人大量,让我们立刻将赵康的侄子赵天交到宋扶忆手上,这样牧守就确保龙家不会受到牵连,龙腾,我听说昨天赵天来找过你,现在他在何处?” 龙腾唰的脸色大变,有些说不出话来,龙石瞧出自己弟弟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同时他心底有着一丝不安,龙腾吞吞吐吐的说道:“昨天赵天和我说了这件事,而且他说如果咱们不把宋扶忆除了的话,那宋扶忆一定不会放过龙家。所以我让赵天带着咱们的人去将宋扶忆做了。” 龙石被吓住了,自己弟弟干的这是什么事啊,他站起身啪的下打在了龙腾的脸上,道:“杀宋扶忆?你真以为宋扶忆只是寻常的六曹衙门的从事吗?” 龙腾捂着脸,有些生气,他真以为宋扶忆的确只是个普通的司法衙从事,这样的五品官员他以前接触的也不少,他宋扶忆有什么稀奇的。 看弟弟一脸不爽,龙石长叹口气道:“宋扶忆入朝为官区区两年时间,由奉县牧守魏黎举荐,先是做了邱县的县尉,后面直接被贵人赏识提拔到了司法衙员外郎的位置,后来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做到从事,并且现如今宋扶忆是白马书院孔公身边的红人。” “你可现在幽州最炙手可热的三疏令出于谁手?便是出自他宋扶忆手上,现在便是刺史府都对宋扶忆有些忌惮,你竟敢派人去杀他,弟弟,你这么多年聪明得很,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就犯傻了啊!” 龙腾听完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可是昨天时候人就已经派出去了,现在再去阻拦根本来不及,“大哥,那现在怎么办?咱们龙家好不容易重新熬出头,不能就这么折戬沉沙。我看,要不大哥你现在立刻去求求王牧守大人,请他出个主意。” 龙石哼了声,道:“现在去找牧守那就是直接去送死,现在要么是期待宋扶忆不要出事,要么就是让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些事是咱们做的。” 龙腾回过味来,“大哥你是说,把宋扶忆和赵天那些人全都做了?” 龙石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你派出人去杀宋扶忆的时候龙家就没有选择了。如果没做这些大家就有缓和的余地,现在只能杀人灭口了。” “好,我亲自带人去,一**口都没留。”龙腾随即立刻召集人去,留下龙石在院子里踱步,走来走去十分焦急,现在可是关乎龙家生死存亡时候了。 第九十章埋伏 前往安丘县的路途因为在宋扶忆要求的全力赶路之下很快就到了两县之间的交界处,两匹来自幽州州城上乘的大马都有些乏力。 “大人,既然咱们都到安丘,那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属下怕大人您饿着了。” 宋扶忆挥动马鞭,声音在迎风,“高庄,怕是你饿了不敢说所以拿本大人打幌子吧。” 说是如此说,但想到高庄随着自己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也该休息下吃点东西,反正这趟安丘之行应该是不会出现什么麻烦的。 再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两人才望见个开在路旁的小饭馆,不大,拢共加起来好像也才不过三五间屋子,至于桌椅板凳则更加寒酸。 除了棚外摆着四张方木桌外就是没有了其他,而且看不见个客人。 安丘县虽然比平节县较为繁荣,但终究地处偏远,与黔州相邻,可黔州处于这面的除了深山就是险峻的大河,几乎无法通行,黔州与幽州之间的联通靠的是奉县那边的大道。 “老板,上两份好酒好菜。”高庄替宋扶忆扫去板凳上惹了的尘灰请宋扶忆坐下才走向内屋向老板喊话。 只是喊了半天都没人答应,等高中打算走入后院时候迎面撞着了个油腻的男子,这男子面色紧张,说话有些颤颤巍巍。 “客——客官,我就是本店老板。” 高庄以为是腰上挂着的刀吓住了老板所以没有多想,他指着外面宋扶忆,道:“快去替我们小爷上份好酒好菜,要是不好吃不好喝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因为隔得不远,宋扶忆将高中说话的声音都听了进去,等高庄出来后宋扶忆说道:“点个酒菜而已,你又何必吓唬人家。” 高庄不好意思的说道:“以前时候望着那些纨绔子弟和高门大户人家出行都是这样喊话,小时候望着,呵,这叫个威风。” 宋扶忆并无教训之意,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不过听高庄有这么个说法倒想继续听听高庄能再说出什么话来。 高庄望宋扶忆有兴趣,便继续说道:“咱们这些做下属的许多时候是为了养家糊口,也有是为了找个阶梯向上爬,再者就是真心为了主家好的。” “如果说上头人威风凛凛,下面人自然腰杆子就能硬气,说话也中气十足。所以说有时候所谓的家奴何尝不是人上人,说话冲些也无可厚非,毕竟不能堕了上面人的威风。只是自己刚才这么说话,好像感觉不到什么快感,奇怪。” 宋扶忆觉得高庄这话说的的确是有些云里雾里,不过大体上他也明白了些,他没说什么,这个时候饭菜也上来了。 虽然说是喊上好酒好菜,可实际上端上来的仅是一盘咸菜,一盘猪耳朵,再加上一小壶烧喉咙的土酒。 绕是高庄酒力过人都觉着这土酒难以下咽,他望着宋扶忆居然是若无其事的吞下,心里顿时觉着难怪大人能够成功,这样哭辣的土酒都能面无表情咽下,如何不能成功。 菜虽然粗糙,可味道也有独特的地方,宋扶忆吃得细嚼慢咽,突然有些回忆涌上心头。 以前逃难时候三天饿,天天饿的日子也是多得很,记得当年逃亡时候老秦不知从哪淘来了份猪耳朵,撒上辣椒面就那么胡乱吃了,可那是一年多以来第一次见荤腥,所以觉得平平无奇的猪耳朵那么的好吃。 吃了几口后,宋扶忆停了下来,他起身去喂马,饭馆也算周道,因为来这吃饭的人都是赶路的行人,所以提前预备了马匹草料。 看来老板是个聪明人,毕竟这个年月能骑马赶路的人非富即贵,这点细心或许就可以为自己带来大赏钱。 喂马时候宋扶忆左右看了眼,后面是官道,过了丈长的大道那边则是片松林,生的高大笔直的松树是幽州很常见的树木,没什么稀奇。 只是宋扶忆望见这松林上空盘旋着许多鸟儿,虽然都是四处分散,可这才让宋扶忆觉得奇怪。 这个时候飞鸟该是归巢时候,怎么在天上,这只有个可能,有人在松林中,而且人不少。 宋扶忆立刻警觉起来,转头打算喊高庄,可发现高庄脑袋趴在桌上似乎是晕了过去,这个时候宋扶忆知道中招了。 他此时也觉得脑袋有些晕,急忙从怀里取出解毒丹,这可是老秦遗留下来的宝贝,几乎什么毒都能解。 不过为了看看是什么人对付自己他也装作晕去摔倒在马槽边。 侧眼看见饭馆里重新走出来七个人,为首的那个宋扶忆认得,因为看过画像,正是赵康侄子,此次安丘之行的目标赵天。 赵天七人个个手里举着弯刀,其中赵天一把推开饭馆老板,走到了高庄那一脚踹去高庄立刻就飞了出去。 “哼,什么狗屁大人,还不是我一下放倒。”说着他走到了宋扶忆这边,他戏谑着的模样,脸色得意,道:“抓我?老子就在这里,有本事起来抓我啊。” 第九十一章妥协 此时风萧瑟,吹动众人衣摆,赵天脚踩在宋扶忆身上气焰嚣张,而装晕的宋扶忆等过了一会发现敌人应该已经全都在这里了也就不再隐藏,他一个侧身翻滚使得赵天脚下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赵天慌乱不已急忙翻身,可是没想到宋扶忆比他速度快多了,赵天于是被宋扶忆一脚踢飞足有一丈多远,而跟随赵天来的龙家打手摄于宋扶忆威严竟是没谁敢动手。 宋扶忆冷冷扫视一圈,道:“我乃朝廷命官,你等埋伏于我,如同造反,立刻放下兵器否则本官决不轻饶。” 龙家的这些打手都是见过风风雨雨,可当大家面对着面前这个看似无畜无害的宋扶忆时却个个都觉得心慌,这宋扶忆听说才做官不到两年时间,可这身气势比大爷还要足上许多,甚至比大家见过的那位牧守大人都要强。 宋扶忆自然不清楚这些人的想法,不过既然这群人安守本分他也不会过分追究,此次安丘之行他的目的仅是赵天。既然这赵天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正好免去了他一番功夫。 拿下赵天之后,宋扶忆给高庄服下解药,高庄醒来发现身边多了这么多刺客大吃一惊,望见宋扶忆安然无恙心安稳了一半,他半跪于地自责道:“属下无能,若是大人出了差错高庄万死难辞。” 宋扶忆抬手示意高庄站起来,这件事怨不得谁,只能说是赵天太过疯狂了些,不过回想起来刚才的确凶险,若是没有解毒丹自己今日恐怕就真的会死在这里了。 “你们六个是何人士?为何跟着赵天一同刺杀本官。”宋扶忆坐在棚子外的板凳上喊话,虽未在公堂可也有大威严,那六人面面相觑不敢接话,高庄随即踹了最左边的家伙几脚,骂道:“一群狗日的再不从实招来全都得死。” “大人,大人我们招。” 当这几人供出居然是龙家二爷龙腾要灭自己口的时候宋扶忆眼神有些凌厉,这龙家自己本就不打算招惹却没想到这龙家二爷居然想弄死自己,这样的话那这件事就不得不再继续查下去了。 宋扶忆喊道:“高庄” “大人有何吩咐?” “将这六人捆起来,咱们在这等等看还有谁要来杀本官。” 高庄啊了一声,还有刺客?不过他不敢多问,闷声做事去了。宋扶忆脚下此时还跪着一人,是这家馆子的老板,宋扶忆现在回想起来刚才这老板神情那么紧张恐怕是早就知道赵天一行人的阴谋,而酒菜里的毒药应该就是老板下的。 馆子老板不停的求饶,宋扶忆手上把玩着刚才喝酒的碗,这粗制滥造的酒碗实在没有什么美感可言,如今官越做越大,自己也对生活方面有了追求,海州青瓷梨花纹的贡碗府上前不久刚置办了一套,那碗具便是喝水都觉得香甜几分。 “起来吧,本官今日不追究你从犯之罪,但本官得让你记住一个道理。” 老板喜出望外,只要不治自己罪什么道理他都听得进去,可是等他刚起身宋扶忆手上的酒碗便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顿时馆子老板倒在了地上,满脸是血,只是没死。不过他却比之刚才更加惊恐,将头低到了泥土上,脸上流下的血水流淌入土地显得那么的刺眼。 宋扶忆站起身来,道:“以后替别人办事前先想清楚值不值得,你或许是被逼的,但我不管,我只记得是你下的毒。” 当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之后,这偏僻的酒馆终于是又来了一批客人,这群人站在棚子之外,不敢入内,领头的便是安丘县龙家二爷龙腾。 龙腾一眼就看见被捆在马厩旁的六人就是前面时候派来随赵天杀宋扶忆的奴才,他立刻知晓酒馆棚中坐着的就是宋扶忆了,他双手拂袖跪拜在地,道:“安丘县龙家龙腾叩见宋大人。” 宋扶忆借着微弱火光月光才勉强看清龙腾的模样,他讲道:“本以为龙家二爷是个有着熊心豹子胆的人物,怎么都未见到本官真面目就跪在外面了。” 龙腾自己心虚,也听出了宋扶忆话里意思,从龙石那早就知道这位宋大人不是善茬,他急忙俯首道:“龙腾鬼迷心窍受了赵天挑拨差点酿成大错。小人知错后快马加鞭的赶来就是要挽回局面。万幸宋大人安然无恙,不过这件事小人难辞其咎,请宋大人责罚。” 宋扶忆久久没有说话,龙腾也只敢跪着不敢起来,同时心底不停发苦,这宋扶忆比大哥说的还要厉害几分,难怪区区两年不到时间就走到了幽州官场的高层。 本以为都没有客人的酒馆居然又来了两人,而这两人其中一个宋扶忆认识,宝玉县牧守王志章,再有一位与龙腾有几分相像应该就是安丘县县令龙石了。 两人的突然出现让龙腾喜出望外,而宋扶忆也不可能再像面对龙腾这样显摆威风,他朝外走去,向王志章举手示意,道:“怎么王牧守也亲自来了?” 王志章苦笑两下,道:“宋从事,你心知肚明我来这是为何。龙家人得罪了你,的确该死。只是龙家与我有些恩情。所以这次来只是希望宋从事卖我几分薄面,饶过龙家。” “王大人,咱们进去坐着聊。”宋扶忆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松口,他示意高庄拦住其余人,然后他和王志章一同进了酒馆。 酒桌上,宋扶忆亲自给王志章倒酒,再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下,突然问道:“王大人,平节县的事情你应该从龙石口中了解了,不知王大人对我所作所为有何指教?” 王志章愣了一下,不过还是马上说道:“我已经知道,赵康此人简直胆大包天,宋大人将其法办并无任何不妥。” 宋扶忆将酒杯握在手中,道:“赵康能横征暴敛如此之久,安丘县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王大人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句算了,那我该如何向朝廷交代,向平节县百姓交代?” “那按宋大人意思龙家你是非查不可了?”王志章表情有些阴沉,若宋扶忆执意彻查龙家的话,那他就没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宋扶忆盯着王志章的表情,笑了笑,道:“王大人这般急切来替龙家求情,想必龙家这些年也是帮了你不少忙。” “的确如此,宋大人,实话告诉你龙家的事刺史大人已经知晓,他的意思也是大事化小。” 宋扶忆长长舒了口气,看来这龙家可真是靠山强大,“王大人,你应该了解过我,如果害怕权贵的话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把话挑明了说,和平节县一案相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王志章默不作声,只是注意看的话他双拳紧握想必是有些恼怒了,宋扶忆也不再和王志章多说什么,他讲道:“既然没什么好说的了,那我就先将赵天带走,剩下的龙家犯人还请王大人稍后送到平节县,毕竟这安丘县是王大人的管辖之地。”宋扶忆起身朝外走去,高庄将赵天丢在马屁股。 当他们走远之后酒馆中的王志章突然自嘲笑了起来。 龙石此刻已在屋内,他问道:“大人为何这般自嘲发笑?” 王志章指着刚才宋扶忆手握的酒杯说道:“本官笑自己居然被宋扶忆唬住了。” 龙石不解,王志章则继续;“宋扶忆本就不愿纠缠你龙家,而刚才他却故意言辞激烈地说绝对不放过你们龙家。” “那宋扶忆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志章对龙石有点失望,这次之后龙家不能再委以重任了。 “龙石,你自己挑选些龙家子弟送到平节县,就说这些人受了赵松闯和赵康指使触犯国法,请宋扶忆法办。记住,龙家送过去的人必须有几个是真正的重要人物,否则这事就不能完。” 龙石顿时有些心疼,只是碍于王志章官威不敢反驳只能遵从,龙石离开后王志章独自饮酒,对宋扶忆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第九十二章路遇贤才 将平节县情况上报刺史府,请刺史府派人接任平节县,又再忙活两天后宋扶忆马不停蹄的继续执行此次评考官的职责,接下来还有十二座下县以及最后的目的地奉县,这些都跑下来两三个月时间也仅是刚好够用。 接下来的一个月十分顺利,不过考评的六任县令没有哪位能和以前那样是个上,几乎都是中下,甚至有两人宋扶忆直接言明只能评下。任凭那些县令怎么央求宋扶忆也绝不更改。 “大人,剩下的六位县令没一个是简单的啊。”高庄跟着奔波了这么些时间脸又变黑了些,他在宋扶忆身侧跟随神色有些担忧。倒是宋扶忆气定神闲,听见高庄的话宋扶忆说道:“本官依法办事,有何惧之。” 宋扶忆将分配给自己的六百城卫军护卫留下了两百人驻守在平节县协助被赵康贬职了的那位主簿,毕竟刺史府安排的新任县令暂时没这么快,一旦自己等人走了有人趁机作乱对百姓更加不利。 “天高云阔,大道向前啊。”宋扶忆举头望天,这春末的尾巴已是越来越短,等再过上个把月夏日就该到了,只是不知到时候幽州又会是什么个光景。 三疏令的推行如今仅仅是在州城和奉县,效果已然卓著,接下来将会是幽州,甚至可能是大汤天朝的疆域都将奉行这样的策令。不过宋扶忆不敢想太远。 “大人,州城急件。”有人骑马上前手中拿着封信,宋扶忆接下信,打开扫了两眼就笑了,对身旁高庄说道:“高庄,咱们人都还没到,这些个县令的靠山就已经把求情信送到我手上了,这可真是厉害啊。” 高庄终究只是个武夫,虽然知道宋扶忆此时已经陷入两难境界,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要说让卖命高庄二话不说,可要让出主意是有点难。 “高庄,我先行一步,你带着护卫慢慢走。” “可是大人您万一遇见危险怎么办,属下必须跟着啊。” “不用了,若是真有危险多了你我反而不好脱身。”说完宋扶忆便策马扬鞭脱离队伍,走在后面的护卫都习以为常,反正这位宋大人从来都不麻烦大家。 一路绿意昂扬,草长莺飞,渴了就牵马寻水,用粽叶折成个水瓢舀水喝上几大口,山里的水不仅香甜更是清凉无比,一口下去整个人就都舒坦了。 道上商旅时不时就有一拨,有妇人怀抱孩子,手中提着饭盒大概是去给在地里干活的男人送饭,也有人脚步匆匆丝毫不看身边的一草一木,宋扶忆渐渐的走慢了下来,牵着缰绳就这么走在大路小路上。 “这位公子,可否讨口水喝?” 宋扶忆停下脚步,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问自己求水喝的人。这人身材矮小,浑身是灰,面黄肌瘦,背上背着个斑竹编的书箱,头戴儒巾,嘴唇干裂起皮,活脱脱一个叫花子形象,不够宋扶忆仍然从马背取下水囊递给这男子。 男子吨吨吨竟是将宋扶忆两天喝的水全给喝光了,看来这人着实是口渴得不行。 这人喝完水后意犹未尽地抖了抖水囊,确定已然无水将水囊置于双手,作长揖之礼,说道:“杨柯谢过这位公子赠水之恩。” 宋扶忆收回已经空了的水囊,扶起杨柯,问道:“莫非杨兄这是负笈游学?” 杨柯点头回答:“正是。” 宋扶忆顿时高看杨柯一眼,大汤书院众多,自然学子儒生就比前朝前代更多,可遵循古法的负笈游学学子却近乎绝迹,一是因为这些学子不愿再受风餐露宿的罪,二是朝廷规定书院学生必须按照籍贯入学,若是再负笈游学不仅受罪也多了许多麻烦。 只是宋扶忆历来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负笈游学无论学识还是做人做事的道理都会学到许多,可惜许多学生都瞧不见这长远好处。所以他自然对杨柯高看。 “杨兄若是不嫌弃的话宋某希望能同行一程。” “如何不可。” 接下来两人同行,路上因为有了聊天的伴宋扶忆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而杨柯也因为宋扶忆的陪同接下来时日衣食住行都得以改善,所以对宋扶忆很是感激。 交谈下来宋扶忆顿时清楚杨柯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仅熟读诗书经史策略,对于许多自己提出的问题也有精妙绝伦的答案。宋扶忆突然问道:“不知杨兄游学之后可有何打算?” 杨柯举起手中流油猪蹄,带有些醉意喊道:“能如何,娶妻生子,虚度一生罢了。” 杨柯语气中满满的颓丧不得志,宋扶忆立即猜到杨柯或许便是那种空有大志却无地可施展的抑郁人才,想到自己身边就是缺少杨柯这样一个能为自己出谋划策之人,一时间心里生起招揽之意。 只是宋扶忆并未当场提出,只是同杨柯说道:“我看杨兄是有真才实学的,万万不可因为一时冷遇自暴自弃,是金子总会发光嘛。” 杨柯狠狠咬下一口猪蹄,然后谢过宋扶忆劝慰,他说道:“我本海州人士,数年来求学各州,所见所闻皆在心中成韬略。我之才学不敢说经天纬地,但治国足矣,听说你们幽州州城推行什么三疏令,那里没有这么多的束缚,我去试试,若是这次还不行的话,那杨柯就老老实实回家去咯。” 接着杨柯拜别了宋扶忆前往州城,宋扶忆望着这人离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挽留,或许自己与杨柯没有这个缘分吧。 之后的路又是一个人走,宋扶忆独自走过了三座下县,这三县县令都是州城那边或者有些上县牧守请求照顾的人,宋扶忆将收到的请求信全都烧了,走过这些县听见最真实的声音,看见最真实的生活。 最终,这三名县令仅有一人为中下,另外两人都是下。当那些个后台得知宋扶忆竟然这般不给面子时候个个都怒火冲天,可又不敢做什么,毕竟宋扶忆现如今不仅有宇文家,更是有孔越琮作靠山。 只是虽然不能动宋扶忆,可他们都将埋怨怀恨藏在了心里,等待机会将宋扶忆彻底除去。 第九十三章抵达奉县 永安九年夏的第一场雨来的突然又猛烈,宋扶忆怎么也不能理解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怎么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害的昨日新换的衣裳不仅湿透还溅上了许多泥渍。 “这雨一时半会估计是停不了,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吧。”宋扶忆牵着马在雨里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个躲雨的地方,此刻天空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路边不知哪位大善人修的避雨亭实在是为赶路的行人提供了极大的方便,避雨亭中独自一人的宋扶忆不知不觉开始放空了心思想起一些往事。 一时间几缕愁绪飘上心头,为老秦,为那不知在模样姓名不知生死的父母。 这场雨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才渐渐有停住的趋势,这场夏日暴雨或许能为百姓带来今年的丰收,宋扶忆如此想到。虽然雨不再那么激烈,但宋扶忆也没着急离去。 而是取出此次评考名册,幸好东西没湿,名册上每个名字都代表了一位朝廷命官,除了奉县牧守魏黎名字后面空无一字外其余十三人名字后面都有着批文。 平节县县令赵康被写上了哄抬盐价,屠害百姓,斩首以正国法的字。而其余十二人则每个人情况都不相同,往年得到德义有闻、处断平允这样上政绩的官员此次在宋扶忆这里几乎都是居官饰诈这样低等的评价,最终政绩除了一人为中上之外其余的八人都是中下,至于剩下的三人都是下下,这样的政绩足以使得这些人官路到头了。 至于赵康,都死了哪里有资格得到政绩。 翻阅名册确定并无任何不妥后将其收了起来,外面雨几乎已经停住了,宋扶忆动身去和高庄混合,接下来就是奉县了。 两天之后,宋扶忆等人到了奉县,奉县牧守魏黎早已在城门外等候,这位从京城退下来的牧守大人自上任以来将奉县治理的井井有条,便是宋扶忆自认都做不到魏黎这种地步。 今日魏黎身着从五品地方牧守官府,沉稳大气,精神焕发,左右是仪仗队,身后则是奉县的两位佐官县丞和主簿以及其他下级官员。宋扶忆今日是乘车马而来,前几日淋的那场雨让他偶感风寒,所以不再骑马,此刻马车中宋扶忆仍然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没有力气。 马车停下之后高庄从前退回请道:“大人,奉县到了。” 宋扶忆急忙整理官服,扶正头冠,将脱下的靴子穿好,只是脸色苍白的他做完这些之后顿时觉得无力下车,幸好高庄眼疾手快急忙扶住。 这趟车队足有四百人之多,阵仗气派十足,奉县在场的官员也是经历过不少的老油条,可这般豪华阵容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家都十分好奇那位如今幽州无论是官场还是文坛都极负盛名的宋大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当高庄搀扶着宋扶忆朝这边走来的时候这群人都有些失望,这位宋大人也不是三头六臂,怎么就这么厉害竟然能在州城那边翻云覆雨。而魏黎则是急忙迎了上来。 按理来说,宋扶忆是从五品的司法衙从事,魏黎为上县牧守也是从五品,两者官衔并无区别,只是大家都清楚州官品级其实是比地方县官牧守虚长半级,所以魏黎走近宋扶忆之后就是行礼。被高庄扶着的宋扶忆急忙挣开向前将魏黎扶起,讲道:“万万使不得,您是我长辈,又是我恩公,怎么能向小子行礼,该是我行礼才是。” 说完宋扶忆就起手弯腰致礼,只是因为双腿无力险些跌倒,魏黎笑着扶好宋扶忆,笑道:“你身体不适就别勉强了,上车坐着吧。” “这不行,学生身体还撑得住,我随恩师一同。” 魏黎执拗不过宋扶忆便也就将就了,奉县所属官员望见牧守大人扶着宋扶忆个个脸色挂喜。 众人入城,奉县所属官员有人窃窃私语。“这位宋大人和咱们牧守好像很熟啊。”旁边有人对这位刚来不久的典狱长说道:“那可不,宋大人一年多前还是戴罪之身,遇见了咱们牧守大人才得以洗刷冤屈,又得到牧守赏识直接做了邱县县丞,谁能想到宋大人后来官运亨通,竟然不到两年时间就做到司法衙从事,更是名满幽州。” 那人听完后大呼不可思议。其实不止他,大家也觉得宋扶忆的官途实在是太顺利了,简直可以称之为一步登天。不过大家也没谁有嫉妒心,毕竟宋扶忆那些成就大家的确佩服。就拿前段时间推行出自宋扶忆三疏令就足以让大家伙心服口服。 “当年你向我求官时候恐怕没想到会这么短时间就能做到如此成就吧。”魏黎在宋扶忆耳边讲道,宋扶忆笑了笑,回道:“不瞒恩师,当年我是想着去新宁两州,在那我或许能更快的崛起。” 魏黎露出吃惊的神色,不过随即恢复神情哑笑了几声,说道:“原来当年还是我耽误你了。” 城中主干道两旁不知不觉就已来了许多百姓,有妙龄女子朝宋扶忆这边抛着媚眼,更有大胆的有女子将贴身内衣丢了出来,这一幕令宋扶忆十分‘惊喜’。他朝魏黎问道:“恩师,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魏黎哈哈大笑,“我也不知是谁把你今日抵达奉县的消息传了出去,不过你不知道的是你的美名如今奉县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各家大小姐都知道你貌比潘安,俊似神仙,文采非凡,所以谁不对你动心呢。” 宋扶忆汗颜,“学生怎么不知道自己已有如此美名了啊,我在州城几乎是人人喊打,突然来群人这么热情有点不习惯。” 魏黎应该是有点故意的将宋扶忆推出几步,让那些女子更加看得清楚,魏黎讲道:“习惯就好,我朝女子到了伏安末年就早已不像以前那样保守了,有人说现在大汤女子诸多行为有伤风化,可我觉得现在这些女孩子所表现正是她们的率真本性,这样的她们才算美丽可爱。” 宋扶忆扶额,“恩师果真是见解高远。”同时明白了难怪小练会那般性格。 第九十四章魏黎剖析 夏日炎炎,酷暑逐渐来临,幽州州城的石板因为接连几日的炙烤让得没谁愿意在上面驻足。只是今日却有人在烈日足足站立了两个时辰且仍然继续,这人脚下摆着书箱,头戴青色儒巾,而在他面前则是幽州最为低调的一座府邸——幽州将军府。 从伏安年开始,朝廷便颁发了律令,若无朝廷旨意不许各州将领离开驻扎营地,更不许私自与刺史府往来。虽然各州刺史统领一州军政,但对于州军刺史府仅有部分调度权,没有控制权,实际控制权掌控于各州四品州将军手上。 幽州军的实际掌控者便是幽州将军,这位可以说是除了幽州刺史外权利最大的存在。只是幽州这些年重文轻武,加上朝廷已多年无战事和幽州驻扎有天后直辖的幽州西大营存在使得许多人对幽州军不怎么注意。 可实际上幽州官员只要做到六品往上的谁都不敢忽视幽州将军的存在,幽州军不是西大营那种外来势力,而是实打实的本土势力,而且幽州将军林泰背景深厚,是幽州除了孔越琮、刺史常石之外的重量级人物。 只是这位林将军虽然在州城按建制修有幽州将军府,却从来没有来过一次,都是派些家奴在这边看家,而今日突然有着这么个人在低调的将军府前站着,投上名帖之后就像是根铁钉定在了这里。 “杨柯先生,你还是离开吧。将军府中有的都是些无权的家奴,你在这拜帖他们也做不得什么主。我家主人深知先生大才,特意请你前往绣春楼一聚。” “先生,何必在这里苦苦守候。长史大人说了,只要你开口,幽州官场任何位置随你挑选。” 一旁阴凉之地站立了好几十人,个个都是衣冠楚楚,虽然同为家奴可他们比幽州将军府的家奴要光鲜亮丽了许多,只是站在太阳底下的杨柯无动于衷。 三日前杨柯抵达州城,两日后杨柯挑战白马书院,这个身材矮小的书生以白马书院最为擅长的辩论一连赢了九子的八子,最后与崔苏之战虽然多花了功夫,但最终还是杨柯获得胜利,瞬时幽州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州城来了个杨柯,半日时间将白马书院辩的无人可用。 当日杨柯辩论的文章就被送到了各个势力主子手中,字字可见其言辞霸道,又可一眼看出此人的雄才伟略,于是争夺杨柯的风潮瞬间风行,只是谁也没想到杨柯拒绝了向他抛出橄榄枝的人,其中甚至包括了刺史府。 杨柯最终走到了素来大门紧闭的幽州将军府,所有人恍然大悟,杨柯是挑上了将军府,只是将军府从未有人露面,杨柯怕是选错了。 各家都派出了人守在将军府外拉拢,杨柯无动于衷,烈日灼心之下口干舌燥,肌肤似要燃起,杨柯突然想起来时路上遇见的那位赠水之人,嘴皮咧了咧。心想可惜你当时不敢开口,否则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杨柯自然以命辅佐。 眼神开始有些迷离,黑点越来越多,杨柯知道快坚持不住了,若是面前的那扇门还不打开,那便算了。太阳越来越大,将军府高门大院,哪怕是热风吹到这的时候也已经逐渐消散,杨柯直直倒在地上,只是倒地之前他又笑了,因为那扇门最终是为他杨柯打开了。 而远在奉县的宋扶忆不知道这一切,若是知道或许他会更加后悔当时为何不出言挽留。此时的他穿着薄衫在屋里窗前坐着,桌上摆着的碗是刚才喝药的,来了奉县已经过了两天时间,伤寒不仅没好,反而有严重的趋势。 “大人,大夫都说了让您躺着静养,你怎么还在窗边坐着了,再受了风这病就真不知何时才能好了。”进屋的高庄很是埋怨宋扶忆,宋扶忆苦笑了几下,长这么大他还没生过这么长时间的病呢。 “高庄,这两天外面怎么样了?”宋扶忆抬起高庄送来的米粥喝了几口,味道可口,口感软糯,上等小米熬的就是好喝。听见宋扶忆问话,高庄叹了口气,道:“这奉县的女子听说大人你生病了,就不停地往这送补品、药材。当然这里面都夹带着书信或者那些女子贴身之物。大人,这是属下特意挑选出来的亵衣,这件味道闻着最舒服,应该是自带体香,大人你拿着它说不定病好的要快些。” 说着他还真的将这粉红亵衣扔在了宋扶忆怀里,“胡闹”宋扶忆将这东西丢在桌上,满脸无奈,这奉县女子真是太过热情了,他有些吃不消啊。 入夜,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宋扶忆披上篷子前往了魏黎书屋,此时魏黎正在处理政务,奉县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治下有数万百姓,魏黎能将一切整理的井井有条自然离不开每日的辛劳。 刚到屋前碰巧遇见侍女送茶水,宋扶忆嘘了声,“我来吧,我和魏大人说点事情,你在门外候着别让其他人打扰。” 轻轻地推开门,烛光明亮,将茶水递到魏黎身前桌上,只是魏牧守太过专注所以默认送茶水的就是侍女。 宋扶忆自觉站在一边慢慢等了会儿,“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让魏黎释放了注意力,他这才发现刚才进屋的是宋扶忆,他放下手中案子起身把咳嗽不止的宋扶忆扶坐下,责备道:“你这家伙,生病就好好养着,还到处乱跑,快坐下。” 宋扶忆捂嘴咳嗽,觉得呼吸不畅,胸口疼痛,停下来之后他仍然笑着说道:“学生没什么要紧,找恩师是想谈点事情。” 魏黎对宋扶忆也无可奈何,他让门外的侍女送来清肺润喉的蜂蜜柚子茶。然后仔细看了宋扶忆几眼,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魏黎讲道:“还是身体要紧,什么事明天再谈也可以,大晚上的你自己过来病情怕会加重。” 宋扶忆摇摇头,道:“学生决定明天一早就返回州城,我这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可是评考期限只有着半旬时间,我得赶回去将考录上交刺史府,再在这待下去的话只怕会耽误了时辰。” “不行,你现在身体这么差,如果这就回去舟马劳顿怕是会闹出人命。” 宋扶忆说道:“多谢恩师关心,不过学生可是连上天都收不了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个小病就倒下,恩师应该记得当年在沧江救起学生时候那样子应该比现在更严重,但不是活下来了嘛。” 魏黎点了点头,“只是话是这样说,可今时不同往日。” “恩师别再劝我了,学生负责这次评考已经得罪了更多人,若是延误了时间那群人就有把柄向刺史府弹劾学生,到时更加麻烦。” “唉,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对了,学生想问问这次回去之后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必定会层出不穷的麻烦?”这才是宋扶忆今晚来找魏黎的真正原因。 “这次评考之后幽州官场几乎都会排斥我的存在,从三疏令执行之后那群人就对学生十分不满,只是当时有孔越琮坐镇再加上损失的大多是些无痛无痒的利益所以能容下我”。 “而这次评考,我间接使得那群素来坐享其成的官员失去了利益来源,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学生绝对有理由相信有人会忍不住下手。 宋扶忆饮下口蜂蜜柚子茶,觉得喉咙舒服了些,然后他继续说道:“虽然宇文敬离开之前让宇文家对我多家照拂,只是一旦事态恶化宇文家很大的把握会袖手旁观。而孔越琮这样的名宿大家不可能为了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真的和幽州官场站在对立面。” 魏黎沉默了,站起身走到窗前,屋内灯火几盏,屋外漆黑一片,他踱步着。他问道:“那你是如何想的?” 宋扶忆回答道:“学生现在思绪全无,所以才请恩师给我指条路。” 魏黎说道:“唉,你踏入官场太过突然,晋升速度又太快,根本来不及经营关系,所以一旦出现麻烦很容易造成如今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另外当初你不该答应孔越琮的,如果你没有在白马书院推出三疏令,那这个评考主官也不会有你,如今你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宋扶忆有些惊讶,“恩师如何知晓三疏令其实是出自孔越琮谋划?” 魏黎答道:“这点不难,我早就知道孔越琮有改革幽州官场的想法,只是这么多年他都不敢贸然提出,因为这会使得素来敬仰他的幽州官对他有敌意,而且孔越琮最忌惮的就是刺史府,因为刺史大人太求稳了。所以他只能等,等有个胆大之人提出这个想法,他再在后面推动,这样无论成与不成那些人都不会将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那学生就是恩师所说的这个大胆之人吧。” 魏黎点点头,道:“不错,你横空出世,行事不按常理,且又与宇文敬关系莫逆,所以孔越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记得你在州城落脚时孔越琮曾送你‘大智若愚’四个字,如果你真按照这四字行事的话孔越琮就不会再关注你。不过你自有本心,不受孔越琮影响,这让孔越琮清楚,你就是那个他等的人。” “接下来的事情,一路顺顺理成章,最终在孔越琮的元旦宴上爆发。孔越琮已准备多年,你那三疏令就是火引子,接下来就是一片大火。势已成,刺史府也无能为力。” “孔越琮既然点燃了火,那他就一定会将火烧得更旺,接下来的幽州评考就是最合适的柴火。你在三疏令中很令孔越琮满意,而评考他也不会放弃你这个极好的帮手,所以他让司法衙参军力荐你担任此次评考官,我想你离开州城之前孔越琮一定给了你一份你负责考察官员的名册细则。” 宋扶忆额头有些冒汗,“不错。”,他仿佛明白了原来自己是被人当刀使了。 魏黎坐下,手腕靠在桌上,双手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道:“两把火烧下去,幽州局势已有改变的萌芽,只是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孔越琮不愿再让你插手了。我猜的不错的话,接下来崔苏将会出任录事台参军一职,负责监察官员,这是最后一把火。有孔越琮的支持,加上你写的三疏令让一批真正有才学的人得到重用,接下来崔苏行事比你会轻松的多。” “最后幽州上下逐渐忘记宋扶忆的名字,崔苏将会成为幽州的功臣,孔越琮也可以借此机会得到朝廷起复,孔越琮这辈子可不会甘心才做到工部尚书,如今中书令位置空缺,朝中有资格窥探这个位置的人不多,孔越琮正好是其中一个,这位天下学子的启蒙之师可是从来没放下过功名。” 听完魏黎的话,宋扶忆顿时苦笑,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利用的那个人,而到了最后自己也只会是一枚弃子。 第九十五章回家了(点个收藏呗) 夜深了,白天的燥热此刻已然全部散去,外面开始有了丝丝凉意。可宋扶忆的心中还是犹如火烧般难受,以及不懑。他并不怀疑魏黎刚才的话,因为他这两天已经考虑到了这点,否则也不会大半夜拖着病体来向魏黎请问。 只是当从魏黎嘴里听到自己的猜测为真的时候还是感觉不好,不容易接受。 窗外蛙声一片,惊起一滩鸥鹭的景象是看不见了,但惊起宋扶忆心中的波澜轻而易举。从到幽州之后宋扶忆时时刻刻都觉得艰难,自己仿佛从来都没有在幽州受到认可,得到的只是不停的指责、误解和针对。 可笑自己居然还天真的以为能撬动幽州数十年的局面。 “唉,学生这次回去恐怕能保住性命就算万幸了。” 魏黎好像被窗缝透进来的一丝冷风吹了,所以他打了个寒颤,随即立即起身关严门窗,转身之后他说道:“你性命应该是无忧的。毕竟你已经不是刚入幽州那会无人知晓的宋扶忆。孔越琮虽然利用了你,但也间接替你将声名宣扬了出去,如今幽州上下但凡有识之士都会知道你具有真才实学,加上你之前的文坛名声,无论孔越琮出于什么考虑都不可能让你突然死去。” 宋扶忆不赞同魏黎这个说法,他心中有着另外一个理解,说道:“若是孔越琮希望他种下的种子能更快结果,那杀死我是最快的催熟办法。如恩师所说我在幽州无论官场还是文坛、民间都有了不小的威望,而世人也皆知我因此得罪了幽州保守权贵集团,如果我死了,孔越琮正好借此机会大刀阔斧改革,他的目标将能更快实现。” “咳咳”又咳嗽了,魏黎起身替宋扶忆捶着背,然后沿着背轻轻按摩,对于宋扶忆的这份理解他说道:“你这样想没有问题,只是官场之事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让一个人活着许多时候会比让他死更有意义。” “你死的确是能激起民愤,可你并无党羽,你死后愿意为你说话的只有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和寥寥下级官员,这样的力量想撼动常石为首的幽州集团,无异于蚍蜉撼大树。另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和宇文敬的关系。” 魏黎大概是学过什么手法,宋扶忆只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他再喝了口茶,问道:“刚才都已说过,宇文家不可能为了我真的和孔越琮翻脸,恩师为何又这样说。” 魏黎笑了几声,说道:“宇文家自然不愿意和孔越琮闹翻,可宇文敬不一样,他历来重情重义,你死他一定会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孔越琮身上,毕竟孔越琮对你使的这些把戏可瞒不过宇文家的人。” “一旦宇文敬如此做了,孔越琮和宇文家原本亲善的关系将不复存在,而且” 宋扶忆不等魏黎继续完便打断,提出疑惑:“恩师,这样的斗争宇文敬纵然是宇文家的少爷可也没办法决定让这么大个家族和孔越琮作对啊。” 魏黎停下按摩的手,轻轻拍了宋扶忆肩膀几下重新坐到宋扶忆面前,他说道:“宇文敬可比你想象的更加重要,虽然他年纪不大,可宇文家如今做的许多事都已经是在为宇文敬铺路了。所以宇文敬的态度几乎就能影响宇文家的态度。” “原来如此”宋扶忆了然,原来宇文敬那家伙深藏不露,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分量重。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身体虚弱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至于明日返程的事我不拦你,刚才你有句话说的对,如果延误了时辰怕是局势会对你更加不利。” 既然已经解决心中疑惑,宋扶忆自然不敢再叨扰,起身行礼便回房去了,回去路上头开始有些昏沉所以等回房刚躺下就睡了过去。 而书房中魏黎仍然挑灯沉思,过了会儿他提笔写了封书信,随即-令人送出,至于这信最终是送到何处便是送信的那人都不清楚,因为这封信需要辗转的地方太多,每个人都只负责一段路,永远不会知道这信到哪去。 这间屋子烛光持续到了天明,魏黎一夜未眠。 夏日的阳光来的总是那么早,清晨的飞鸟欢快的叫个不停,像是在演奏最为美妙的曲子,原定今日返程的宋扶忆在第二天再发高烧,甚至几度昏厥了过去,奉县所有的大夫都来瞧过了,可无一人能治好他的病,可宋扶忆仍然坚持今日出发。 高庄在屋内很是着急,说道:“大人,您就多歇息几天吧,您这样强撑真的会死的。” 宋扶忆坐着的时候身子都忍不住的颤抖,帮他梳理头发侍女几次因为这样梳乱了头,吓得这婢女急忙跪下求饶,宋扶忆从婢女手中拿过梳子,有气无力说道:“不怪你,你下去吧,我自己来。” 高庄在一旁急的都要哭了,自己实在拦不住大人犯浑啊。 足足花去半个时辰宋扶忆才将头发梳好,等踏出牧守府的时候宋扶忆让搀着他的高庄松手,然后转身向送自己到门外的魏黎作揖,说道:“学生这就离开了,请恩师勿念。” 魏黎颔首,说道:“记得照顾好小练,那丫头疯惯了别让他给你惹出麻烦。” 宋扶忆从苍白的脸挤出笑容,道:“小练我会照顾好她的,请恩师放心。” 此次返程,除了宋扶忆外还多了两名大夫,两人一路上负责确保宋扶忆没有性命之忧,离开的时候街上的热情女子依然不减,可宋扶忆没有心情去看去听,刚上车就昏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开奉县十里,而且若非高庄吵醒了他恐怕还要继续睡。 “大人,该喝药了。” “嗯,高庄,你吩咐下去加快速度,六日之内必须赶到州城。” 高庄面露为难,“可大人您的身体?” 宋扶忆板着脸,呵斥道:“本大人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我死不了。若是晚到我拿你是问。” 接下来的时候一路急行,宋扶忆也多次发生意外,最严重的那次不停的吐血,高庄这个粗糙汉子眼泪都流下来了。随行的护卫谁不觉得心疼? 两名随行大夫是一路担惊受怕,来前牧守大人可是说过如果这位宋大人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决不轻饶两人。 宋扶忆再次迷迷糊糊醒来,耳边好像传来歌谣,好像是唱: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草一堆草没了。 宋扶忆只听清楚了这两句,剩下几句好像都有什么没了。曲调悠扬,婉转流畅,定然是个不俗之人才能写出这样的曲调和词,可惜不能亲自去看看是谁。 “不过是大梦一场空。”往事回首,宋扶忆真觉得像做梦,可身体传来的真实虚弱无力感令他清楚这不是梦,这是真实而又残酷的世界。突然又想起了老秦,躲避追杀时好像自己也生过病,那时老秦还不老,为了给自己治病,紧张极了,像个手足无措的大姑娘。 几度夕阳西下,宋扶忆一行人终于在出发六天后候抵达了州城,两位大夫重重的松了口气,这下回去之后没事了,两人这趟旅程被宋扶忆深深震撼,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和阎王爷抢命,每次都是从鬼门关过一躺又活下来的。 进城的除了宋扶忆就只有高庄,两位大夫返回奉县,城卫军按律返回了军营,宋扶忆掀开帘子望着不怎么熟悉的街道,人很多,有人笑有人闹,原本路上着急的宋扶忆此时却突然不想去刺史府了。 “高庄,送我回家。” 高庄什么异议都没有,驾着马车回到宋宅。 而在刺史府,常石案前已经摆好了王志章、王坦之此次的考录,和往年无异样,只是常石没看见宋扶忆的考录皱了眉头,对下属问道:“怎么宋扶忆的考录还没有送来?” “刺史大人,下官得知宋从事还没回来,所以这考录还得过些日子。” 常石顿时大发雷霆,说道:“好大的胆子,本朝自开国以来从未有人敢在这上面有延误,他宋扶忆真以为有了几分名气就可为所欲为了?” “刺史大人所言极是,宋扶忆的确胆大妄为。” 已经到家的宋扶忆不知道刺史大人对他发这么大的火,就算知道了恐怕他可能也不在乎。宋府家丁远远望见高庄就知道是自家大人回来了于是急忙先进屋通知家里。 高庄停下马车的时候魏练、宋夏、红花绿水都站在了门外,只是见宋扶忆久久不下车有些疑惑,莫非没回来?魏练将目光看向高庄,高庄吞吞吐吐不敢言语,只是被宋夏咧嘴吓唬了下便将这一路上的事情和盘托出。 魏练听宋扶忆在路上险些病死双眼立马红肿了起来,只是她忍住没哭,红花绿水则是泪珠子已经不停的掉了。 至于宋夏,他大概不知道什么是生病,所以还是满脸笑呵呵的。 魏练轻轻掀开帘子,望着车里满脸苍白陷入昏睡的宋扶忆眼泪彻底忍不住了,她轻轻地走进车厢,伸出手抚摸着宋扶忆的脸,就像当年在船上那样。 “宋夏,快将你哥抱回屋休息。你哥很累了,别弄醒他。”抹去眼泪走出车厢,魏练瞬间红肿的眼睛令人心疼,宋夏小心翼翼的抱起宋扶忆。 第九十六章人人盼死 白马书院这些日子气氛有些沉闷,作为大汤四大书院之一,白马书院的学生都引以为傲,可自从去年开始大家发现原本一听说是白马书院学生的人此时会对他们指指点点,往昔的骄傲被别人狠狠的踩在地上摩擦。 胖湖诗会原本以为有宋青书、长弓陵这样的书院栋才,书院定能一举夺冠,可事实却是白马书院不仅落败更是在当日出尽了丑态,各地士子都说白马书院的学生不过是群只会争风吃醋、污言秽语的浪荡二世祖。 之后那胖湖之上狠狠打了书院一耳光的宋扶忆再次战胜了书院弟子中最为出众的崔苏,这件事大家慢慢的也接受了,毕竟这世上总有些人天生才华横溢,能力超群。 可令人无法忍受的是书院前几日又败了,而且是败在了一名不见经传、负笈游学的落魄书生手上,接连的失败使得幽州众多人都忍不住说白马书院早就不是当年那桃李满天下的书院了,如今的书院,哪还有人认真研究学问,都是帮不学无术,趋炎附势的卑劣之辈罢了。 对于这样的说法白马学子个个愤懑不平,可又无话可说,毕竟书院的确是接连败了,而且都是败在最为擅长的领域之中,这无异于奇耻大辱。 白马书院有八个学堂,教导诗书礼仪等各个学科分散在八个学堂,平常这个时候各个学堂早已开始了晨读,或者是礼仪功课,可是今日却安静的有些令人害怕。 致远居,白马书院大子崔苏提着水壶推开了孔越琮的卧房,这位温柔俊美的学子今日穿浅白院服,戴学冠,脚步轻盈,他将浸水扭干的帕子递到孔越琮的手中,然后站在一旁,毕恭毕敬。 今日份的孔越琮精神烁砾,洗净之后他将帕子放回铜盆中,崔苏本想上前将洗漱好的水倒了,可是被孔越琮摇了摇头,孔越琮示意崔苏朝外看去。 致远居一院外种有三株樱桃树,此刻正是成熟的时候,果实便是望着都十分诱人,更别提味道肯定更加可口。孔越琮坐下,说道:“崔苏,替我摘点樱桃,今年都熟了快六七天我还没摘下来尝过呢。” 崔苏应声出去,用衣服兜了大约二三十颗樱桃回到屋中,他仔细洗去樱桃上面的灰尘,又将核挑了出来,然后把果肉一粒粒的摆好在洛河清水纹玉盘中,再将其安置在去年存下的冰块之上,冷气无声无息的透入樱桃的肉粒中。 “老师,好了。”崔苏将樱桃摆在桌上,孔越琮夹了一粒放入嘴中慢慢地咀嚼,露出笑意,对崔苏说道:“如此季节有份冰镇的樱桃真是令人心情凉爽。” 崔苏跟着笑了笑,回道:“老师开心最好。” 没会儿玉盘中樱桃已全然落入了孔越琮腹中,他停箸笑问崔苏:“你对我前些时日让你故意输给杨柯可有怨言?” 崔苏大惊,说道:“老师怎么如此想,凡是老师吩咐的崔苏从来没有过任何不满,更不曾有过丝毫怨言。” 对自己的学生这番话孔越琮只是笑而不语,他就注视着崔苏,崔苏有汗从脖颈流下,最后崔苏低下脑袋,说道:“学生的确有怨言,杨柯虽强,但学生自有胜他办法,而且学生也实在想不通为何老师要让我输。” 孔越琮面带欣慰的笑容,自己这弟子若是仍然秉持前面的那个态度那他可就有些失望了,不过幸好崔苏终究没让自己看错。孔越琮站起身来,推开窗户让外面的风可以吹入,清晨的风带有丝丝凉爽。 伴随着这股清凉,孔越琮继续说道:“你以为杨柯真的只是一个落魄的游学学子吗?从他踏入书院说了第一句话我就明白这是有人要用他来和我做场交易。” 崔苏悚然,那杨柯居然有如此背景,竟然能和老师做交易。 孔越琮叹了口气,讲道:“自从邱年尧死后,幽州宋党几乎全军覆没,而他们剩下的东西是各方都不愿放弃的利益,所以会有各路人手跑来分这杯羹。” 崔苏有些不解,“可这和杨柯来白马书院有何关系?再说邱年尧一案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 孔越琮让崔苏别急听他慢慢说完,“案子的确是结了,可各方博弈不会这么快结束,可能持续半年甚至数年。不过他们争的我不在意,有人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让杨柯来找我,我让杨柯有资格去碰那块肉,将来他助我一臂之力,两全其美。” 这大概就是朝廷中最无声的斗争,无数人热衷,只是稍微走错就很可能满盘皆输,不过孔越琮很庆幸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是站在胜利的这边。 崔苏不再询问这个问题,心中的挤压了几天的疙瘩也除去,于是他提起了另外那个让他觉得心中有愧的人。 “老师,昨天宋扶忆回来了。只是听说他前段时间感染风寒至今未好,回来路上甚至险些丢掉了性命。” 孔越琮抬头有些意外,怎么会病的那么严重,他说道:“你准备些药材去探望,虽然接下来宋扶忆对我们不再有什么用,不过他终究是帮了我们大忙。” “崔苏,我知道你很欣赏宋扶忆,只是他和我们不会是一路的,以后别再和他接触了。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出现在幽州官场,录事台参军一职关乎我们大计,你必须做好,到时我会尽力协助你,以后老师还希望你位列我朝空缺多年的三公之位呢。” 崔苏点头言是,接着便退了下去,孔越琮慢慢转身,朝盛京方向望去,自言自语着:“时日无多,早作打算了。” 幽州司法衙从事宋扶忆府邸,州城有名的大夫今天都到了这里,红花在厨灶里丝毫不敢懈怠地煎药,前院厅堂里坐着的十几位大夫互相私语,大家对宋大人的这个病都束手无策。 “从脉象气色来看分明就只是普通的风寒,可是为什么那么严重。” “对啊,从医几十年了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病,你我都是束手无策了。” 后院中房,最后一位大夫正在替宋扶忆诊治,这位是回春堂的齐长山,号称幽州第一名医。这位时而眉头紧皱,时而面露惊讶,让在旁边站着的魏练都猜测不到到底是怎么样了。 魏练现在双眼红肿,又有浓浓黑眼圈,满脸疲惫,昨晚一夜未睡的她现在也顾不得休息,昨天晚上宋扶忆又咳血了,魏练差点都觉得宋扶忆可能挺不过来了。 等齐长山诊治完毕之后魏练满脸期待的问道:“齐大夫,怎么样了?” 齐长山长叹口气摇着头,说道:“很抱歉,宋大人的这病老朽也无能为力,还请另寻高明吧。” “绿水,扶齐大夫到前厅休息会,另外取三十两银子送去。” 屋外,宋夏在门外不停地走来走去,昨晚他被宋扶忆咳血那一幕吓得不轻,然后就一直等在了门外,若不是魏练让他不许进来打扰大夫替宋扶忆诊治宋夏早就冲进屋去了。 魏练蹲在床前,看着脸色比昨天还要更差的宋扶忆,悲从心来,她握住宋扶忆的手,冰凉无比,像是个死人。红花端着药进来的时候满眼心疼。 “魏小姐,您还是去歇息会吧,听说盛京宝芝林的赵神医前些时日到了幽州,高大人已经去请了。” 魏练摇摇头,接过刚熬好的药吹了吹喂给宋扶忆服下,只是现在宋扶忆意识模糊,喂的药大半都落了出来,魏练便用嘴含着用牙齿慢慢撬开宋扶忆嘴将药喂下,红花见此急忙退了出去。 而在幽州司马府,长史府都听说了宋扶忆重病垂危的消息,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便是素来对下人吝啬到极点的黄十海因为这件事居然赏赐了下人一个金杯。 而长史大人的公子长弓陵更是忍不住的高歌一曲,“快点死了才好。” 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前往了宋府探望! 幽州刺史常石翻阅着宋扶忆派人送来的考录,当看完之后他重重的将其扔在了地上,对其身边的亲信说道:“宋扶忆这是把他自己往绝路上逼啊,不过既然他自寻死路我自然不会阻挡。立刻整理好今年考录送到盛京,然后再把宋扶忆这份考录的详情透露出去。到时自然会有人替我们除去他。” 其下属有些疑惑,为什么刺史大人会对宋扶忆这么大的怨言,他不知道的是宋扶忆毁了常石密谋了多年的计划,导致常石如今许多事只能畏手畏脚,如果不是因为宋扶忆,常石根本不用对孔越琮一让再让。 “不过大人,我听说宋扶忆早已一病不起,恐怕时日无多了。” 常石面露惊讶,道:“有这事?恩…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先别将他的考录细则传出去,若是他先死了那也免去我的麻烦。另外派人代表我去探望宋扶忆,记住到时候深切一些。” 似乎整座幽州城谁都在为宋扶忆可能死去而感到欢呼。宋府门前有人进进出出,来时悲悲切切,去时笑脸盈盈,口中有刀。 第九十七章暗流涌动 随着宋扶忆病重的消息在坊间流传开来,曾经受过宋扶忆恩惠的那些人终于得知宋大人早已返回州城,只是生了大病奄奄一息。而且似乎有人刻意让下面的他们晚点得到这个消息。 如州城中九品、八品甚至七品官员超过半数都是新面孔,而他们能获得仕途几乎是因为宋扶忆,虽然当中有些人不会这么觉得,他们认为这是他们该得的,不是因为哪一个的恩惠。 不过这样的人仅是少数,更多的人是知道感恩的,所以接下来的时日宋府门前前来探望的人变多了,神情也不似前几天来的人那样虚假悲切。另外还有许多因为宋扶忆而洗刷冤屈的百姓自发在门外为宋扶忆祈福。 “菩萨保佑宋大人快好起来吧。” “真是不公平,为民做主的宋大人怎么就一下子病倒了。” 门前的百姓越来越多,与宋扶忆宅子相邻的那几座房子门前都挤满了人,不过那些官员也不敢说些什么,这个时候自己可没资格说话。 而在宋府之中,宋扶忆回来之后的第三天秦莲儿就来了,这位幽州负有盛名的女子一手操持起了宋府的事务,她比红花绿水这些半吊子要好的多。 魏练一直守在宋扶忆身边,若非秦莲儿的帮助宋府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了。万幸的是宋扶忆这几天病情没有继续恶化,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至少没再像第一晚那样咳血了。 “秦姐姐,谢谢你。”魏练此时说话已经有些沙哑,连日来的劳累令她身心疲惫,而这也让她更为感激能雪中送炭的秦莲儿。 秦莲儿揉了揉魏练的脸,担忧地说道:“你快些下去好好休息会,你要是再累倒了这家可就真的更乱了。听姐姐的话啊,这里有我照顾着没事的,再说胡闵和宇文家的人都已经去其他地方寻医问药了,相信过两天就会有结果,宋扶忆吉人自有天相。” 魏练点了点头,自己的确不能再垮了,随后绿水扶着魏练下去歇息,秦莲儿则去了后厨看药煎好了没有。 州城门口,幽州将军的公子林傲天今日出城返回幽州军屯守之地赤水。因为将军府素来低调,加上人们对林傲天也不是太过熟悉,所以送行的人不多,可来的都是州城重量级人物。 有刺史府派来的大管事,有幽州长史、幽州司马以及六曹参军,这般阵容若是让百姓瞧见怕是认为林傲天是当今太子呢。 而对于这些幽州最为上层的权贵林傲天并无在蒙山时那般无礼,他向这些长辈一一行礼,然后扬鞭驾马而去。原本林傲天作为将军之子,素来是喜欢骑马不喜欢坐车,可是今日他不仅坐车,而且是担任马夫。 马鞭在他手上挥舞的极为有力,他朝车内喊道:“今日一走恐怕再不能回来了,先生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车内人沉默了会儿才传出声音来,“不悔。杨柯定然是有再回的时候,只是不知是以罪囚之身,还是以从龙之人。” 林傲天扬鞭大笑,道:“有先生相助,自然会是后者。” 一年四季,夏可谓有人喜爱到极点有人又厌恶到了极点。幽州秦家的家主秦啸天便最恨夏季。秦家毫无以为是大汤朝最为顶尖的世家之一,不是因为秦家和当今天后同姓,而是因为秦家掌握着大汤朝近六分之一的货道以及诸多货源,因此秦家财富自然难以想象。 骄阳似火之下,秦家专门为秦啸天修建了冰池,将如今时节可值十两银子一块的冰块置于水中,一旦融化了三分之一就开始要添。 秦啸天从入夏以来每日至少耗去五十块人头大小的冰块,加起来价值数百两,这位秦家主正躺在冰池中惬意冥想,左右都是负责添冰的婢女,秦管家突然来了这里,因为走得着急满脸是汗的他刚到这里便觉得凉快无比,不过没忘记说正事。 秦管家将这些添冰的婢女全都喊下去,秦啸天从冰池中走了出来,管家急忙为他披上外衣。 “阿福,这么急急忙忙的有什么事?” 管家回答道:“老爷,咱们送到西赵的货又被人劫了。” “什么!”秦啸天将外衣唰的扯了下来,说道:“这是半年之内被劫走的第三批货了,是谁在针对我秦家?”他心中满是怒气,接连被劫两批货,那可是二十几万两银子,纵容是家大业大面对这样的损失也不好受。 “老爷,小的得知被劫的不止咱们秦家,云州陈家、盛京的天元商行、海州三姓,凡是送到西赵的货全都被劫,我看是西赵要有大事发生了啊。” 秦啸天听见居然有这么多家的货被劫顿时有些心惊,能够同时吞下这么多家的东西,对方的力量绝对十分恐怖,他对管家说道:“立刻派人去打探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若是实在查不到那就先退守,让其他几家去查,咱们坐享其成。” “是” 管家这就打算退出去却被秦啸天喊住,“小姐这些时日都在忙些什么?” 管家回道:“听说那个宋扶忆生了重病,所以小姐去了宋府帮忙。” 秦啸天满脸不悦,道:“派人将她喊回来,一个姑娘成天在一个未婚男人家里真是有伤风化,这传出去我秦家脸面要被她彻底丢光了。” 管家不敢不从,只是知道小姐肯定是喊不回来的,如果小姐会听老爷的话当年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秦啸天重新躺在冰池之中,从肌肤上流淌过的冰凉感让他刚才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只是想起刚才的事又会难以平复。另外对管家说的将秦莲儿喊回来秦啸天也不指望真能做到,对自己女儿的秉性他很清楚,也绝对相信自己女儿不可能和宋扶忆有什么。 只是秦啸天同样清楚宋扶忆对幽州已经没用,甚至在接下来还要受到许多人的针对,他这是担心秦莲儿受到牵连,至于那些人若是因此故意牵连上秦家,秦啸天自认给那些人两个胆子都不敢。 幽州左侧与黔州接壤,可是两州之地却是天差地别。自古以来幽州同海州、云州那般是富庶之地,而黔州山高路窄,粮食短缺,这些年每年都要朝廷发放救济,是大汤朝最为贫困的一州。 而在黔州数不尽的某座大山中,已然有着规模约有三万人汇聚在此,粮草堆积成山,刀锋箭足。 大汤朝一片祥和盛世景象,百姓安居乐业,六畜发达,只是总有些地方是世人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第九十八章两封信 这一年多以来幽州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幽州司法衙从事宋扶忆重病不起,有性命之忧。司法衙的老参军眼见衙中无人可挑大梁于是就又每日前往办公。 至于其他各曹衙门,以及各类官邸运作一切如常,幽州官场不可能因为宋扶忆病倒了也跟着一病不起,生活还要继续,一切好像都回到了以前的平静。 仿佛没有宋扶忆,这官场就不会有着那么多的波澜,只是短暂的“喜悦”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录事台参军李秀致仕回了盛京述职,而他所留下的位置则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谁都想吃下它。 录事台作为监察幽州官员的机构,其一把手录事参军素来由盛京的吏部直接委任,只是不知是谁传出了今年这个职位吏部决定从幽州本土挑选出一个合适的人,这才惹起了这么大的风波。 录事参军一职素来是最得罪人,也是最难做的官,可是这位置也是幽州权势仅次于司马长史之下的。虽然与六曹参军一样都是五品大员,可因其手中有监察之权所以权利隐形中是比其他六曹参军大。 甚至录事参军有权监察刺史大人。以往从吏部直接派来的录事参军因为势单力薄所以几乎不敢有什么动作,幽州本土官场也不会无故得罪这个从盛京而来的京官。 只是如果这位置由本土人士担任的话,那就有了名堂。幽州官场说大不大,可说小爷不小。朝廷有政党之分,幽州也有派别之分,若是让其他对立的派别掌握了这个位置,那自家绝对会受到无休止的骚扰,造成极大损失。 正是基于此,所以这录事台参军的位置几乎有些脑筋的人都竭尽全力拿到手。 如幽州司马黄十海,这位可是死死咬住不肯松口,便是刺史府的人来争他也不惧。说来也怪,幽州官在外人如宋扶忆这样的官员面前经常表现同仇敌忾的样子,只是自家人内斗起来也毫不手软。 毕竟这关乎切身利益谁都不愿放手,加上大家背后或多或少都有靠山,所以这场博弈严格说起来也算是朝廷党派之争了。如黄十海背后站着的人和灵王府历来不对付,而常石作为灵王的老丈人自然被黄十海等人视作灵王一党。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各个都施展出了浑身功夫,当吏部派出的选举官员抵达幽州的时候,这些人手段尽出,为的就是那么个微不足道却权柄不小的五品官。 只是这一切和宋扶忆无关,从返回州城的这两个多月以来他的病情时而恶化时而又有些好转,令人心情是七上八下的难受。不过总体来说应该是没有了什么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今日,由魏练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宋扶忆在后花园中闲逛,园中百花盛开,花香四溢。有蝶翩翩起舞,有蜂嬉嬉闹闹,加上宋夏和它们追逐打闹,宋府之中宁静祥和与幽州此刻的你争我抢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练,我生病这些时间辛苦你了。”宋扶忆慢慢握住魏练的手腕笑着说道。魏练没有闪躲,只是脸上有丝娇羞,细声讲道:“我也没做什么,倒是你应该好好谢过秦姐姐,她可是帮了咱们大忙。” “是啊,是要好好感谢秦姐。”从触手可得的眼前宋扶忆折下一朵桃花,偏头望着魏练,笑道:“送你的。古人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因此你该戴上。” 顿时女子笑颜如花,因为她知道下一句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花下两人情意浓,水中鱼儿双双游。 …… “大人,江都尉派人来不知何事,此时就在门外候着呢。” “红花,你快将人请到前厅去,我立刻就去。” 魏练脸色有些不悦,道:“你身体才刚好一些,就开始有事上门,你还是好好歇着,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宋扶忆没话说,倒是红花讲道:“魏小姐,那人说了必须见到大人才能讲。” “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不过江流亲自派人来,看来应该不是件小事。” “行吧行吧,你就去吧,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前厅,刚坐下的人灰尘扑扑,茶喝了几大口,然后就看见红花推着宋扶忆到了屋子外面,他急忙前去帮忙。 “宋大人身体欠佳都尉大人来时特意让我替他向您问好。” 宋扶忆挥了挥手,让红花下去。他对这人说道:“替我谢谢你们江都尉,说说江流派你来有什么事吧。” 这人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封来,火漆都未曾完全封好,宋扶忆接过信来打开,从字迹上来看江流写信时候必定是心中焦躁不安,否则怎么会写的这般不规整。 宋扶忆看完之后望不出脸色的变化来,只是让红花从账房支些银子送给送信的这位,当前厅仅剩下宋扶忆的时候,他将信一点一点的撕碎,然后泡在了茶水之中,一饮而下。 等到魏练端药过来的时候他都在这沉默着,绿水来叫了好几次都没答应。 “我看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出事了?”魏练一眼就看出宋扶忆的变化。 “没事”无论魏练怎么问宋扶忆也一直说没什么,魏练知道宋扶忆是不想让她再担心所以不肯说,知道宋扶忆脾气的她也就放弃了。 宋扶忆喝药的间隙,魏练突然说道:“现在外面都在猜测新任录事参军花落谁家,我看若不是你生病了定然是你来做那个位置。” 本就心情不佳的宋扶忆听见魏练提起这事脸色又黯淡了几分,说道:“小练,这件事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我告诉你,现在争得火热的这些人最后没一个能成功,哪怕是我没病,录事参军的位置也不是我的,况且我也没兴趣。” 魏练不解宋扶忆这般讲的缘由,不过她也没多问,这丫头打算自己好好琢磨一番来锻炼脑子。 晚上的时候,留守州城的宇文家管事突然上门拜访,生病这些时日宇文家也是出了大力,宋扶忆向其表示了十分的感谢。当这位管事拿出和江流所写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信之后宋扶忆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心底又有些温暖。 宇文家管事送来的这封信是宇文敬亲笔,前面的内容和江流所写大概一致,只是末尾宇文敬写了‘若江流不曾派人告知或信中所写不实,除之,以免后患。’ 第九十九章冉冉新星 宋扶忆这场病一直拖到了夏末才完全好转,而此时的他已经没人再注意了,如今幽州已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旧人总是慢慢被遗忘,无可奈何的走下舞台。 上个月各方争抢的录事台参军花落谁家已然得知,出乎幽州诸多势力的预料,也让众多观望看戏的人大吃一惊,因为获得吏部推举录事台参军的人居然是白马书院的大子崔苏。 这让许多人都不明白,这位不是从来不曾涉足官场的吗?怎么这次突然悄无声息的取下最后的胜利果实,而对于更多人来说崔苏这个名字则是有些陌生。 崔苏虽然是白马书院的大子,孔越琮最宠爱的学生,可崔苏本人行事十分低调,因此除了州城中以及各方高层之外都不怎么熟悉崔苏。只是就算是那些了解崔苏的人对崔苏出任录事台参军都十分意外。 之前花了极大力气的各方势力都有些愤懑不满,大家在这抢的头破血流,你崔苏半路出来劫了胡。可对此大家也无可奈何,崔苏背后站着的那位孔越琮令人忌惮。 另外如黄十海背后的大人物或灵王府这些比孔越琮权势更大的存在不符常理的安静,因为这场博弈有着一位足以令得他们十分忌惮的人插手,这人的插手令他们始料不及,同时为了更大的利益只能放弃幽州录事台参军的位置。 崔苏上任录事参军一事尘埃落定,各级官员虽然对崔苏了解不多,可也知晓这位孔院长的学生做事素来稳重,加上自家与白马书院也并无任何争执地方,所以大家都以为崔苏或许只是以录事参军位置作为短暂的基石,其目光恐怕是投向盛京城。 只是崔苏上任之初便让幽州官场一震,历来都是稳中求胜的崔苏这次竟然大刀阔斧的对录事台进行了风风火火的整改,那些尸位素餐、以及各方派到录事台的人被崔苏全部剔除。 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打得人措手不及,而更让人恐怖的是整顿完录事台之后崔苏丝毫没有收手的痕迹,随即就对州城官员下了手,短短三天就与司法衙联手缉拿了十七名官员,而且这当中不仅有长史府、司法府的人,甚至连刺史大人安排在经技署的司长都被崔苏抓了去。 瞬间,州城官场哗然,各方震怒,崔苏拿下的这群人可都是大家的中坚力量,崔苏这般手笔简直是在大家身上挖肉。可是录事台联合司法衙行事的确是证据确凿,累累罪证让这群人敢怒不敢言。 面对任何人的求情崔苏仿佛铁面人丝毫不理睬,甚至直接将前来求情的人以同伙罪名逮捕了起来,这般疯狗的行为让人十分不解,怎么一直以来都温和如水的大子崔苏这般疯狂。 这样的行事方式让诸多官员不由得联想到前段时间病重的司法衙从事宋扶忆。原本宋扶忆病倒,一蹶不起,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没了那条疯狗大家无论做什么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加上后来有人逐渐回味到了孔越琮的用意,知道哪怕宋扶忆病好恐怕也是再也成不得什么大事了。因此大家都以为一切都会回归以往的平静,可谁曾想冒出了崔苏这个比宋扶忆还要下狠手的人。 宋扶忆虽然行事张狂,可因其自身力量薄弱,也只是稍微撬动了大家的墙角,可崔苏这一手直接就是将地基都挖了起来。 这次的录事台、司法衙行事极其迅速。搜集、整理证据、然后抓人,审判,判罪。根本不留给外界过多的反应时间,而空缺了的位置也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有人补了上去。 宋府,宋扶忆听着高庄的报告,虽然他这段时间都没回司法衙,可每日高庄都来府上汇报情况,便是这次司法衙与崔苏联手的行动宋扶忆都提前知道,那些落马官员的部分档案也到了宋扶忆这里。 “果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一直想做却有心无力的事崔苏竟然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就做了这么多。”宋扶忆放下手中的案卷有些感叹,高庄则是有些脸色不自然,他说道:“大人,崔苏不过是拾人牙慧的小人罢了,若不是有大人前期铺垫,这些罪证搜集的绝对不会这么顺利,再者属下觉得若是换做大人来做这件事绝对有更好的效果。” 宋扶忆看高庄满脸不高兴,知道这家伙说的是真心话,不过这件事哪有高庄想的这样简单,宋扶忆说道:“我相信此时刺史大人桌上绝对堆满了对崔苏的弹劾信,可是咱们的刺史大人不敢轻易作决定啊。” 高庄不解,“为何刺史大人会不敢?崔苏背后虽然有孔院长,可崔苏现在做的事很明显是触动了他们的核心利益,刺史大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视不管啊。” “你真以为现在的局面只有幽州人?”宋扶忆从桌旁摆放的果篮里拿了个柑橘剥皮塞入嘴中,慢慢的嚼碎咽下。他继续说道:“孔越琮为崔苏的这一步已经谋划了数年,我猜朝中有着一位足以令那些大佬忌惮的存在在帮孔越琮,否则崔苏得不了这个位置。刺史大人或许是不太惧孔越琮,可对这次替孔越琮发声的那位咱们的刺史大人绝对不敢得罪,接下来幽州就会真的彻底变天了。” 高庄悚然,这之中竟然有着这么大的旋涡,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高庄,来点,很甜。” “谢过大人” 高庄吃东西从来没有优雅一说,接过宋扶忆递来的两瓣柑橘直接塞入口中大口嚼了起来,可他才刚嚼第一口就变了样子,脸上的褶子堆在了一起,眼里都含泪了,他死死闭着嘴巴可最后还是将其吐了出来,说道:“大人,这柑橘这么酸,属下实在是难以下咽。大人竟然能面不改色,属下实在是敬佩无比。” 宋扶忆笑了笑,说道:“你要是连着吃了几个月的药便是吃醋都觉得甜了。” “嘿嘿,就算是这样大人也是让高庄由衷钦佩的。”高庄摸着脑袋笑了,“对了大人,咱们司法衙的弟兄请我问大人什么时候回去呢,都快半年时间不见了,大家十分想你。” “快了,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高庄离去,宋扶忆抬起头,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聪明反被聪明误,白白丢了卿卿性命。 接下来的时间宋扶忆仍然在家养病,外面的风风雨雨都不再理会。期间崔苏曾来探望,两人谈了一宿,后来崔苏离开时候满脸可惜的表情,不知两人昨晚都谈了些什么,但肯定最后的结果不如以往那般令两人都心情愉悦。 第一百章新任命 立秋之际,宋扶忆等来了一个很意外的任命。 原司法衙从事宋扶忆调任宝玉县牧守,即刻上任。 离开州城这天,宋府的车马早早的就在门前候着,等走了之后这些下人就要被遣散,他明白以后应该是没有机会再回州城了,所以在州城的这座宅子也无须留人看管,若非时间紧迫他都想着把这宅子卖了再走。 “魏练,宋夏,你们两个记得把重要的东西带上,其他的就别带了,到宝玉县再买吧。”今日宋扶忆着常服,湛蓝袍衫,九环带,满头发丝垂垂散落,有种说不出的意趣风流以及那么一点落寞。 昨日已经和州城为数不多的朋友告了别,当时说了不用来送行,可今日如秦莲儿,胡闵仍然到了宋府。 穿过正在搬东西的下人,秦莲儿等人在后院大房找到了宋扶忆几人。 “秦姐姐,你们怎么来了,昨天不是都说好别送了嘛。”宋扶忆手上正抱着几个画轴,看见秦莲儿、胡闵到了急忙将东西放在院子里的大理石桌上。 秦莲儿笑着去扶着画轴,然后随手抽出了一副,说道:“这幅山水大家赵灵韵的孤舟垂钓图可是千金难买,幽州不知多少人都对它垂涎着,没想到居然在弟弟你这里。看来做了两年官,弟弟得了不少东西啊。” 宋扶忆汗颜,说道:“秦姐姐说笑了,这些画都是赝品,拿来充当脸面。” 一旁胡闵听这样说就问道:“宋大人,既然是赝品那为何去宝玉县都还要带着?” “装之一事需要有始有终,再者虽是赝品可也不便宜,扔了怪可惜,带到宝玉县也可以蒙那些个不识货的人。” 众人都高兴地笑了起来,宋扶忆说话还是这么有趣。 之后又来了些在州城的熟人,只是这些大多都没有太多交情,所以只是互相须臾推诿了几句便告辞,当然最意外的则是飘雪楼的五姑娘居然来了,宋扶忆顿时觉得有着双刀子锋利的眼睛盯着自己。 一直折腾到下午时分才得以出发,抵达城门时候宋扶忆意外地发现高庄已经一身戎装,背着行囊,等在了城门口,宋扶忆问道:“高庄,此时你该在衙中当差,怎么这身装扮跑到城门来了。” 高庄答道:“大人,我已经辞去了司法衙的位置。这次就是要和大人一同前往宝玉县,哪怕是替大人端茶送水也比在没了大人的司法衙待着舒心。” “既然如此,那你便随我一道吧。” 此去一行人,除了请的车夫之外还有有宋扶忆、魏练、宋夏、红花绿水以及最后加入的高庄。 城楼之上,有人慢慢注视着宋扶忆的离开。如今已是幽州铁面无私崔大人的崔苏独自遥望那个初见时便由衷欣赏的人,心中满是愧疚、无可奈何。 而如长弓陵等人则是满脸喜悦,瘸了腿的黄秋一脸横肉不停的颤抖,以及更多的人都抑制不住的欢喜,而众人不知的是在城楼之上还有一人,刺史常石。 这位轻轻将手指敲打在青灰石砖上,目光深邃不知在思考什么,他不知将宋扶忆派到宝玉县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他清楚这件事非做不可,况且接下来面对宋扶忆九死一生的状况都能活下来的话,那就是命数。 远行的宋扶忆将目光投向来时的路,人迹可见,只是短暂的停留,宋扶忆收回心绪,此去宝玉县定然会有重重危机,他可不认为那群人能真的让他安心做官。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从宋扶忆口中发出的声音传到匆匆赶路的人群中,人们停下了脚步纷纷望向那人,与城门越来越远可声音同样传到了城楼,神色黯然的崔苏猛然抬头,激动不已,至于其他人突然的出现心神不宁。 入秋,道路两旁已有金灿灿的初形,今年的收成看样子应该不会差了,宋扶忆将手伸出车厢让风从指缝间流走,积压了数月的郁闷在风吹拂之后顿时觉得除去了大半。 秋高气爽,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宋扶忆不知前路到底是如何,只是无论如何也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因为行李众多,所以直到傍晚的时候也没有走多少路,在客栈住宿的时候宋扶忆找到了魏练,他让魏练带着宋夏先回奉县。此去宝玉县,宋扶忆自身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若是魏练、宋夏跟着同去他十分担心到时会出事。 魏练先是极其不乐意,不过在宋扶忆的极力劝说下魏练只能答应了,然后红花、绿水也先跟着回奉县,等魏练到了之后再从那边去宝玉县。 一夜之后,一行人除了宋扶忆,高庄就只剩下了七名车夫,没了魏练、宋夏两个开心果路途无聊了许多,宋扶忆整日都窝在车内读书,高庄除了偶尔往前探路大多时候都骑马随行。 而在宝玉县以及其管辖的四座下县都已经知道了曾在幽州闯下赫赫名声的宋扶忆将出任接下来的宝玉县牧守之位,自这个消息从原牧守王志章口中传出来之后几乎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宝玉县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是大汤国最为繁荣的货道之一,该地汇聚了新州、宁州、幽州、西州、黔州无数商贾,是大汤的一块宝玉之地,每年能为朝廷提供数百万两白银的税收。 同时这也是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这条交易货道有着无数势力在此立足,而且这些势力当中有着不少背景都是来自盛京的达官贵人,其余各州的顶尖世家、人物也都在这里积累着财富。 因此作为宝玉县的牧守可谓压力十足,如何权衡好各方利益成了最难的问题,王志章担任宝玉县牧守的三年时间虽然有些事情做得不对,但因其背靠刺史府,所以宝玉县还算稳定。 之时如今换了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白身宋扶忆还能保持安定的局面吗?许多宝玉县本地人都不敢相信,甚至连许多在这做小生意的商户都觉得宝玉县恐怕不久就要出乱子了,繁荣的宝玉县极有可能会在这场危机中消失。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