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策马逐鹿》 末路(一) 正值隆冬,西北又是苦寒之地。窗外的雪已经下了两天了,路上树上房顶上积起了不少的雪。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路人,街上的店铺有很多也关了门,有开着门的,也没什么生意,店里的伙计在柜台上打着瞌睡。城外的农户们,家家户户也都闭门不出,在家里烤着火炉。 一阵马蹄声响,打破了天水城在大雪中的宁静。有一队十余骑的骑士出现在街角,这十余骑,皆是黑甲黑马弯刀,骑士们都戴着黑色的面具,只露出眼睛。所骑的马,每一匹都是大宛良驹。他们是扶风郡太守陈琦的亲卫,黑甲精骑。 黑甲精骑是整个大虞最精锐的骑兵之一,在大虞,与他齐名的只有幽燕铁骑和青州骁骑。幽燕铁骑是一只重骑军,有八千骑;青州骁骑是一只轻骑兵,有三万骑;黑甲精骑介乎于重骑与轻骑之间,只有三千骑,这已是倾整个凉州之力才打造的。黑甲精骑有三个营,分别以凉州三郡为名,扶风营,安定营,武威营。 这队骑士行的并不是很快,却也不慢。为首的骑士,虽然戴着面具,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眼中藏着的狠戾,他是武威营的都统,也是整只黑甲精骑的主将,庞安,字太平。紧跟在他身后的两骑,分别是扶风营都统张则,字伯正;武威营都统陈翼云。 他们在***前停了下来,***是天水城最大的青楼。***有三层,一层都是些姿色平平的女子,做的也都是皮肉生意,主要招呼的客人,都是一些银子不多的普通百姓;二层都是些姿色姣好的,有花名的女子,也做些皮肉生意,也有些清倌儿,招呼的客人,多是一些有钱的富家公子哥;三层多是些美貌出众的女子,异族的居多,学了中原的琴棋书画,又有些异域风情,清倌儿居多,也有些做皮肉生意的,客人也都是天水城中的达官贵人,有头有脸的人物。 庞安、张则、陈翼云,三人下马摘下头盔,挂在马鞍上,进入***,其余十骑依旧在马上待命。 楼里的鸨母龟公都认得庞安三人,不敢拦他们。他们直上三楼,最东面的房间,屋里传出微弱的羌笛声,庞安敲了敲门。 “谁呀?”羌笛声止,门里出来了一声女子绵软的声音。 “主公,是庞安。”庞安听到询问,大声回道。 “太平啊,进来吧。”屋里传出了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 房门打开,迎面看到了一个美貌羌族女子,庞安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屋内,张则和陈翼云守在门口。那羌族女子走出房间,关上门,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屋内斜躺在软榻上,已经有些微醺的男子,手中还握着一只白如羊脂的酒杯,杯中盛满了从西域传来的葡萄酒。他就是扶风郡的太守,陈琦,字子瑜。 庞安走到陈琦身旁,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陈琦,低声说道:“主公,金城那边来信了。” 陈琦饮尽杯中酒,将那夜光杯放在软榻旁茶几上。他接过信,看了看,就将信随手还给了庞安。庞安看了信,眼中怒火难抑,“这,这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无妨,你先回去吧。”陈琦挥了挥手,阻止庞安再说下去,“把白芍姑娘从隔壁请回来。”白芍就是先前那个羌族女子。 “是。”庞安只得暂时压住怒火,退了下去,领着张则和陈翼云到隔壁房间,把白芍姑娘请了回去。就离开了***,带着楼下待命的十骑,进了***斜对面,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守着***。 —————————————————————— 白芍姑娘进了房间,看到陈琦平躺在软榻上,就继续吹起了羌笛。笛声悠扬,却透着一丝凄凉。白芍姑娘原名呼延春水,是羌族圩西部落的女子,今年十七岁。她还有个弟弟,今年十一岁,在她七岁的时候,她们姐弟一起被俘虏来的。 羌族的圩西部落是一个小部落,有两千多人,部落的成年男子有七八百人。十年前,羌族的圩西部落入侵凉州边境的村落,掠夺粮食。之后,当时的扶风太守张和,也就是陈琦的舅舅,带兵剿灭了圩西部落。将圩西部落里,高过他手中长剑的男子全部杀光,年过四十的妇女驱逐,把留下的年轻女子和孩童,还有一众牛羊,都俘虏了回来。女子和牛羊被作为战利品,赏赐给了出战的士卒,男童多被一些大户人家买去做奴隶,女童或被大户人家买去做丫鬟,或是沦落风尘,入了青楼。 白芍吹着羌笛,看着身前躺在软榻上的男子,恨他又有些喜他。恨他,是因为他的舅舅,灭了自己的部落,让自己无家可归,沦为青楼女子,弟弟沦为奴隶;喜他,是因为他的出现,让自己免于受辱。三年前,她十四岁了,鸨母逼她接客,她遇见了他。那以后,鸨母对她再没有半句恶语。那夜,他只是听着她的笛声入睡,此后偶尔会来,也是听她的笛声入睡。她从没有想过要报仇,她只想好好活下去,她的弟弟才十一岁,还需要她的招呼。 陈琦躺在软榻上,想着信上的内容,你被封安西将军,武威侯;就连陈瑾陈钰那个两个废物都被封了奋威将军和建威将军,陈瑾还封了安夷亭侯;而我有军功在身,却只是个度辽将军。想到此处,陈琦笑了笑。这王辅果然老奸巨猾,用了一计好阳谋。知道我与他们不和,就故意抬高陈瑾,引我二人相争,相斗,好坐收渔利。王辅啊王辅,你去年才给自己晋爵魏公,如今还不到两年,你就等不及了,要篡位了吗?也是,毕竟都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当了也有二十年的丞相了,也该等不了了。此时无故封赏各州刺史,却又恩赐不重,想来是一种试探,试探这四百余年的大虞,在众人心中还有多少份量。想必过了这个年,他就要篡位了,那时他定会大加封赏,来笼络人心。唉,大虞四百余年,就要结束了。 陈琦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他端起酒杯,他眼睛微眯,看着手中的酒杯,心中想到:年幼时,母亲病故。不久,你又娶了杨氏,那杨氏仗着父兄,嚣张跋扈。我和姐姐被那杨氏欺负,你不管不顾,姐姐只得带我到舅舅家生活。舅舅家表兄自小体弱,不能披甲执刀,所以一直在家中读书。十四岁那年,我披上战甲,开始跟着舅舅征西羌,讨南芜,十七岁就独自领军,征讨西羌南芜了。去年,舅舅病逝了,我接任了舅舅的扶风太守,你想收了舅舅留下的三万骑军和两万步军,可是失算了,我不仅接任了扶风太守,还接掌了舅舅麾下先登营的三万铁骑和两万步军。明年,王辅要篡位,你必然会晋封凉侯,那时你会为了给你的小儿子铺路,杀了我吗? 陈琦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喃喃道:“或许在年初,我接任扶风太守,又接掌了舅舅的先登大营五万凉州铁骑时,你就有心想杀了我了吧,好为你的小儿子除去障碍,毕竟你已经五十多岁了,护不了他多久了,你会为了你的小儿子杀了我吗?” 陈琦看着面前吹羌笛的白芍,肌肤胜雪,淡蓝色的眼睛,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妖冶魅惑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颇有勾魂摄魄之态。 陈琦一把将白芍拉入怀中,白芍想推开他,却挣扎不脱,只得轻声说着:“将军,你醉了。” “不,我没醉。”陈琦又倒了杯酒,他端起酒杯,没有一饮而尽,而是送到白芍面前,看着白芍,:“你喝下这杯酒,我带你走。” 白芍轻轻挣扎着,看着陈琦送到面前的酒杯,还是轻声说道:“将军,你真的醉了。” “我说了,我没有醉,你要知道,你没得选择。你喝下这杯酒,我带你离开这里,还有你弟弟,我会将他带在身边,好好栽培他。”陈琦将白芍抱紧,语气温柔,面带微笑,看着她。 白芍知道自己没得选择,看着将自己搂在怀中的男子,剑眉入鬓,目似朗星,面如冠玉,本是极好看的面容,却又给人一种有些凉薄的感觉。她伸手想要接过酒杯,却被陈琦躲过,陈琦将酒杯送到白芍嘴边,喂她喝了这杯酒。 陈琦将酒杯一扔,拥着白芍一起躺倒在软榻上。窗外大雪纷飞…… —————————————————————— 金城,刺史府。 后室厅堂内,坐着一位五十余岁的魁梧汉子,面容憔悴,身上披着一件略显陈旧的黑色狐裘;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窗前,约有三十五六的年纪,她披着白色狐裘,手中捧着一个黄铜质地的手炉暖手。是凉州刺史陈重和他的夫人杨氏。 “那小子不仅掌管着黑甲精骑,还接管了他舅舅的五万铁骑,这都快一年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杨氏看着陈重,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他也是我的孩子啊。”陈重神情透露着无奈。 “你的孩子?真是笑话,他五岁时跟他姐姐去了他的舅舅家,有十五年了吧。十五年,你去看过他们吗?他们又回来看过你吗?他舅舅去世,你派了个信使去奔丧,还想收人家的兵权,可结果呢?他若当你是父亲,又怎么会阻止你收兵权,然后自己在天水城拥兵自重。我特别想问你一句,他们现在就算站在你面前,你还认得出他们吗?”杨氏拆穿了陈重的虚情假意。她说话向来都是无所顾忌,这与她的身份有关,上任雍州刺史是她的父亲,现在的雍州刺史杨章,是她的哥哥,她从小就被父兄宠着长大,一贯跋扈。 “该是认不出了,这还不是因为你当年…”陈重看着杨氏,又气愤又无奈。 “因为我?你可别了吧,还不都是因为你自己,当年看中了人家手中的五万铁骑,娶了人家妹妹,人家也只是给了你些好脸色。后来他妹妹去世,两个外甥又回到了身边,人还理你吗?三年前,你女儿嫁给了他的儿子,人都没通知你,人家根本就没将你放在眼里。”杨氏丝毫不留情面,出言打断了陈重。 “你,你,,”陈重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别你你你的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我们的两个儿子吧,瑾儿十五岁了,钰儿才十二岁,就都被封了将军,瑾儿还封了亭侯。那小子立过军功,却只封了个度辽将军,没有封侯。平白让瑾儿压了他一头,他肯定不服,他又是你的原配嫡长子,将来要是继承了你的爵位,我只怕他容不下瑾儿和钰儿。”杨氏喝了口茶,看着陈重,面容有担忧之色。 “这王辅真是奸滑,让人明知是坑,却还是会跳下去,毕竟本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谁又能拱手让人呢?”陈重埋怨着王辅,你不好好准备登基,费心思挑唆各方州郡不和,人能放过你吗? “我是让你拿个主意,你说王辅干什么?”杨氏见陈重答非所问,面色很是不悦。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将来把这基业,都传给瑾儿。”陈重也有些怒气,加重了语气。 “陈琦会同意吗?他十四岁就披甲上阵,瑾儿斗的过他吗?你现在不除了他,只怕以后我们母子三人都活不下去。”杨氏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陈重看杨氏,哭了,走到她身旁,安抚着杨氏。又想到自己与杨氏的两个儿子,瑾儿虽然年轻,却持重守礼;钰儿年幼顽皮,哪有男孩子不顽皮的,却也显得可爱。另外两个孩子,都十五年未见了,早已没有了亲情。 “罢了罢了,他不认我这个父亲,就不要怪我。”陈重语气生硬,做了决定。 “那你打算…”杨氏想问陈重,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却见陈重抬手打断了她,不让她再说下去,她觉得陈重已经定下了主意,就不再追问了。 陈重拿定主意,转身向外面走去,召来了自己的亲卫。 ———————————————————— 天水城。 凌晨,陈琦醒来,看着身边还在睡梦中的白芍,皮肤白皙,脸颊红润。他悄悄起身,穿好衣服,披上了一件狐裘,用锦被将白芍包裹住。白芍被扰醒,也不挣扎,任由陈琦将她包裹,抱了起来,向外走去。 陈琦抱着白芍走出***,楼里的鸨母龟公不敢阻拦。他抱着白芍走到***斜对面得酒楼,楼里的黑甲精骑都聚在火炉旁烤火,看到陈琦进来,全都起身,大声喊道:“将军。” “嗯,牵马,回了。”陈琦点了点头,将白芍放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回应道。 众人把马牵来,庞安让出自己坐骑,陈琦抱着白芍上马,白芍侧坐在马上,靠着陈琦,将头埋在陈琦怀里。庞安牵马,十余骑向城北的太守府慢慢行去,天亮时分才到。 陈琦抱着白芍进入太守府,直入后院。他将白芍放在自己的卧室中,找了两个丫头去照顾她,就去了前院大厅。 前院大厅内,陈琦坐在主位上,庞安站在他身侧,厅内还坐着六个人。右首位坐着一位白衣书生,温文尔雅,面色有些苍白,是陈琦的表哥,也是陈琦的姐夫,赵和,现在是扶风郡的长史,兼任功曹,掌管郡内的钱粮和一切人事。另五人都是武将,分别是:左首位,轻骑校尉赵信,面容刚毅,是赵和的堂叔,统领轻骑营一万骑兵;次位,长水校尉黄平,高大魁梧,统领长水营一万骑兵;再次一位,池阳校尉张武,威武彪壮,统领池阳营一万骑兵。右手边次位,轻车校尉李山,身形瘦削,统领轻车营一万步军;末位,射声校尉杨武,矮小精壮,统领射声营一万步军。 “潼阳的耶律景,请我去打猎,还说想把他的妹妹嫁给我,大家怎么看?”陈琦正坐主位,看着厅内众人,语气有些玩味。 ———————————————— 潼阳是北离的四大汗国之一,北离是大虞北方的草原王朝。王庭在北方,南方有青伊,扎下,陇悦,潼阳四大汗国,拱卫王庭。北离的皇帝是慕容光,慕容是北离现在最尊贵的姓氏。青伊,扎下,陇悦三个汗国的汗王是皇帝慕容光的兄弟,与皇室关系密切,潼阳汗国的汗王耶律景,他的父亲耶律德才曾与慕容光争过皇位。 当年统一草原,建立北离的先皇帝呼延宝庆,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慕容光,就是现在的北离皇帝;小女儿嫁给了耶律德才,耶律景的父亲。呼延宝庆去世后,两个女婿争位,慕容光胜出,登上皇帝宝座,为笼络人心,分封四大汗王;耶律德才虽然争位失败,但元气未伤,于是慕容光就封耶律德才为潼阳汗王,安抚他。只是慕容光虽然表面安抚,却一直怀恨在心,他坐稳皇位后,处处针对耶律德才,耶律德才也心有不服,致使积郁成疾,做了不到十年的汗王就去世了。他的儿子耶律景继位。慕容光地位越发稳固,便变本加厉,开始侵占潼阳汗国的领地。耶律景曾向大虞求助,只是王辅忙着篡位,没有理会,于是耶律景找上了陈琦。 —————————————— 坐在右首位的陈琦表哥赵和,他本该坐在左首位的,赵信是他的堂叔,他以尊敬长辈为由,让给了赵信。他看着陈琦,缓缓说道:“我觉得可行。” “兄长,如何觉得可行,请细说。”陈琦看着赵和,面露微笑。 “耶律景此举,是想寻求我们的帮助,而我们与金城的关系,一直都不好,现在更不好了,我们也需要一个援手。”赵和站起身来,对着屋内众人说道。 “嗯,兄长分析的好,我也是这般认为,不知大家觉得如何?”陈琦示意让赵和坐下,看向众人。 “长史说的在理。”长水校尉黄平起身抱拳说道。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长史说的在理。 “那既然如此,我便去潼阳走一趟,三日后出发。”陈琦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某愿随主公前往。”堂下众人纷纷起身,高声喊道。众人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的,眼看就要争执起来了。 “诸位将军有心了,我带黑甲精骑去就行了。”陈琦坐起身,正色道。 众人再请相随,陈琦直说自己已经决定了,众人才作罢。 诸将相继离开,陈琦留下了赵和,他看着赵和,语气温和:“兄长,三日后,我便去潼阳了,年前自会回来,这段时间,就要辛苦兄长了。” “嗯,好,你放心去吧。说来你姐姐最近也在为你的婚事发愁,还想着为你寻一个大家闺秀呢。”赵和看向陈琦,面带微笑,语气温润。 “哈哈,我这不就是去娶媳妇吗。”陈琦笑着说道。 “是啊,只是不知道你姐姐,是否能接受对方是北离人。”赵和想到自己的妻子,平日里温顺恭谨,一旦涉及到她的弟弟,就有些不太讲理,他有些担忧。 “无妨,只要是我喜欢,姐姐应该不会介意的。”陈琦摆了摆手,言语中也并不是很确定。 “那自然最好。”赵和看向厅外,屋檐上的积雪,“雪停了,我回了。” “嗯,兄长慢走。”陈琦抱拳相送。 赵和抱拳回礼,就带着门口的亲卫离开了。 午后。 陈琦在书房翻看兵书。他让庞安去找管家孙老,从账房取五十两银子送到***,就说是白芍姑娘的赎身钱。庞安取了银子,到***,找到鸨母,就将银子塞过去,只说了一句:这是白芍姑娘的赎身钱。也不管那鸨母说着的:不用钱不用钱,太守喜欢就好的话。转身就走。 傍晚,陈琦回到房间,发现白芍披着他的狐裘,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飘着的雪花。 天水城又下雪了。 ———————————————————— 风雪夜,有一行五人,各个身形彪悍,腰配长剑,悄然离开了金城,驾马向西北行去。 末路(二) 雪早已停了,地上还留着积雪。 天水城外,陈琦穿着一套乌金甲,外披狐裘。带着三千黑甲精骑,向北离潼阳出发。 潼阳汗王耶律景的王帐,距离天水城约有一千五百余里。陈琦他们行军并不快,每天行军不到两百里。 行军三日,陈琦他们来到了,扶风郡的北方门户,金门。 金门雄伟,有万余人就可挡十万大军,是凉州最大的军事堡垒。这里金门校尉是一名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张继。张继是金门本地人,麾下有万余守军。年初,陈琦刚接任扶风太守时,还专门来金门见过他,不过第二天就回去了。当时张继只是说,他并不想升官发财,只想做自己的金门校尉,保护自己的家园,他不管谁是扶风太守,只要不调动他,他就效忠谁,他麾下将士都是金门本地人,也始终保持在万余人,从不扩充,因为他知道,一旦扩充,金门就无法自给自足,需要依赖天水供应钱粮,会失去自主性。 陈琦站在金门城楼上,看向北方被雪覆盖的茫茫草原。感叹道:“真是壮丽啊!” “是啊,每天看着这般景色,心胸都会开阔很多,人都变得豁达了。”站在陈琦身后侧的张继说道。 “将军镇守边关十几年,辛苦了。”陈琦回身看向张继,亲切的说道。 “太守严重了,保护自己的家,谈不得辛苦。”张继连忙抱拳,面容坚毅。 “将军保护的不仅是自己的家,还是扶风,甚至整个凉州百姓,百万户的家园,还是要多谢将军的。”陈琦抬高张继,拍了个马屁。 “太守这次去潼阳,要是事成了,这北方应该会太平个十年八年的,还是该多谢太守啊。”张继也回拍了个马屁,只是不见得拍上了,反正他自己觉得拍上了。 —————————————————— 天水城。 城西的一处客栈,一间客房内,有五人围坐一圈,正是那个风雪夜离开金城的五人。 “陈琦在三日前就出城了,现在怎么办?”一位身材瘦小的男子说道。 “我们是在城里等他,待他回来动手,还是追上去,在路上动手?”瘦小男子身旁一位同样瘦小的男子说道。 “他身边有黑甲精骑,在路上,只怕我们动不了他,而在这座城里,他出门常常不带亲卫,我们或许还有些机会。”窗边一位身材丰满的女子说道。 “那我们就等他回来。”坐在瘦小男子对面的一个虬髯大汉说道。 “他这一趟,没有一个多月,怕是回不来。”那个瘦小男子说道。 说话众人纷纷望向角落,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魁梧大汉,似乎是他们的领头人。 “就在这等他回来,主公又没有规定期限,等着就是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魁梧大汉,做了最后的决定。 众人散去。 —————————————— 大虞都城安邑。 魏公府邸。 王辅立于堂前,他的两个儿子跪在他身后,台阶上站着一位内官在宣读圣旨: “大虞皇帝召:魏公王辅,自承平二年起,灭逆贼方续、韩志、杨昌等,定雍,豫二州,四海归心,海内升平,功勋卓著,特晋封魏王,以示嘉奖。” 王辅听内官读完圣旨,连忙俯身跪下,口呼:“臣一心为国,虽有尺寸之功,也是得陛下天威之助,已然身居丞相,魏公,实不敢再晋魏王。” “魏王,快快请起,”宣旨内官赶紧上前,伸手扶起王辅,轻声说道:“内臣来时,陛下说了,还请魏王务必受封,以安朕心。魏王若是不从,便是抗旨啊。” “这,那就谢陛下恩赏。”王辅俯身拜了一下圣旨,然后对自己的次子王奕说道,“快取些银钱来,赠与诸位内官。” 王奕称是。立刻拿了几个十两的银锭,送予内官们。 王辅又转身看向长子王晋,说道:“你去准备车驾,随我进宫,面见陛下,当面谢恩。” 于是,刚晋封的魏王王辅带着长子王晋,进宫面圣谢恩去了。 又是一番君明臣贤的场景。 ———————————————— 被雪覆盖的草原,放眼望去,天地连成一片,白茫茫,雾茫茫,让人无不为之心折。 在这幅天地间最辽阔的雪白画纸上,有一条黑线在缓缓移动着,仿若仙人持笔留下的墨迹。 陈琦和他的黑甲精骑,在这雪白的草原上行了两日了,距离耶律景的王帐,大约还有三日的路程。 陈琦一马当先,策马疾驰,追着一只在雪地上奔跑的雪狐。庞安,张则紧随其后。 陈琦在马上张弓搭箭,射向极速奔跑雪狐,一箭破空,却被雪狐灵巧闪过。 “哦~小瞧你了。”陈琦面带笑意。 旋即又射出一箭,比上一箭更快,射向雪狐的身体,将雪狐钉在了地上。 陈琦脸上笑意更甚,策马过去,看着被一箭射穿后腿,钉在地上的雪狐。笑容有些僵硬:我这一箭射的是身体,却中了腿,一定是雪迷了我的眼睛,一定是的。 “主公好箭法。”先赶来的张则拍马道,真的是拍马。 “主公,这雪狐还活着。”庞安也赶了过来,他的眼神最是锐利。 “那就带着它,将它医治好,送予那耶律景的妹妹,做个见面礼吧。”陈琦看着地上的雪狐,然后策马前行。 庞安下马拔掉箭,将雪狐抱起,回到军中,交给了随行的军医。 ———————————————— 在距离潼阳王帐五十余里处,陈琦让黑甲精骑扎营。只带了十余骑去潼阳王帐。 三十里处,陈琦遇到了来迎接他的耶律景,三十余岁,高大威武,王冠上有一条灰狼尾。身后只带了,四位骑士,一位身材彪壮的大汉,约有二十八九岁;一位满面虬髯的魁梧汉子,三十余岁;一位肥胖臃肿的老者,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一位高大威武的少年,虽然高大,面相却小,应该只有十四五岁。 “汗王有礼了,在此处相迎。”陈琦抱着雪狐,与对面只带了四名骑士的耶律景客套着。 “将军有礼,将军一路辛苦了。”耶律景策马回身与陈琦并肩前行,一样客套着。 路上,耶律景向陈琦相互客套,兄长贤弟的就称呼起来了。耶律还介绍了身边的四位骑士: 身材彪壮的大汉,是东谷王,是他的兄弟, 满面虬髯的魁梧汉子,是西谷王,也是他的兄弟, 身材肥胖臃肿的老者,是南谷王,是他的叔叔, 最后是身材高大少年,是北谷王,是他的侄子。 陈琦一一见礼。 到了王帐营地,耶律景吩咐手下,赶五百头羊到黑甲精骑的营地,犒劳将士。 陈琦在一旁说着一些恭维话,汗王英明神武,待人宽厚什么的。 帐内,耶律景坐在主位,陈琦坐在左首位,次位是东谷王和北谷王,右首位是南谷王,次位是西谷王。 耶律景举杯向陈琦敬酒,“子瑜贤弟,请。” “兄长,请;诸公,请。”陈琦举杯回敬。 “我此番请贤弟来,原因想必贤弟已经知道了。”耶律景放下酒杯,看着陈琦说道。 “嗯,自是知道一些。”陈琦也看向耶律景。 “唉,子瑜贤弟不知全貌啊,自先王去世后,那慕容光愈发贪婪,竟想吞并为兄的领地,其余三位汗王又与他同气连枝,为兄现在处境艰难啊!”耶律景叹着气,向陈琦诉苦,“幸蒙子瑜贤弟不弃,还愿前来与我缔结盟约,互为援助,为兄再敬你一杯。”耶律景又举杯,向陈琦敬酒。 “兄长客气了,承蒙兄长看得起子瑜,该是小弟敬兄长一杯。”陈琦举杯回敬。 席上,耶律景向南谷王使了个眼色,南谷王会意,于是向陈琦问道:“我观贤侄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不知今年青春多少?” 他当然是知道陈琦今年多大了,这么问,只是为了引出下一个话题罢了。 陈琦自是知道用意,回道:“回世叔,子瑜今年方二十岁。” “那贤侄,可曾婚配啊?”南谷王又问道。 “还不曾婚配。”陈琦回道,心中却想着:你们这些人真是的,生活在这片辽阔的大草原上,一天天的,不好好骑马打猎,从哪学的这些虚礼。 “正好,我有一侄女,正值碧玉年华,容貌也算是可人,不如许给贤侄,如何?”一番虚礼客套,南谷王终于引出了主题。 “这……”陈琦故作迟疑,暗中腹诽着:这说的不都他娘的废话吗,我干嘛来的。 “诶,贤弟,如今天色已晚,舍妹早已休息,不如明日,你我再聚时,我请舍妹出来献舞,你见了再做决定。”耶律景突然开口道,却腹诽着,这陈琦,真会装,你不就是为这来的吗。 “嗯,也好,还是兄长考虑周全。”陈琦继续恭维道。 “好,那我们今日就不醉不归。”耶律景起身,邀众人举杯。 —————————————————— 帐外,一个角落里,有两个人正躲在地上,透着缝隙,向帐内观望。 “公主,你看见了吗?看的清楚吗?驸马长得好看吗?我都看不清楚。”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 “我看见了,不是很清楚,长得,死秋莺,说什么呢,哪有什么驸马。”另一个回道,还出手拍打了一下先前说话的秋莺。 “就是那个黑甲将军啊,汗王请他来,不就是要将公主嫁给他吗。”秋莺继续说道,秋莺是陪伴公主从小一起长大的,平日里就像姐妹一般相处,二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主仆观念。 “死秋莺,别胡说,哥哥都说了,明日再看了。”公主又拍了一下秋莺。 “那他长得好看吗?”秋莺揉着胳膊,看着帐内的陈琦。 “你自己看。”公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准备离开了。 “我看不见啊,他长得好看吗?”秋莺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 “走了走了。”公主说着就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秋莺赶紧跟了上去,嘴里还问着: “公主,他长得好看吗?” “我也没看清。” …… ———————————————— 帐内,耶律景他们还在喝酒,陈琦倒在桌子上,一直站在陈琦身后的庞安,上前将陈琦扶起,跟耶律景和几位谷王告罪道:“汗王与诸位谷王,请见谅,我家主公不胜酒力,还请让末将带主公回营地休息。” “不可不可,你们营地于此有五十里,贤弟,醉成这样,上不得马,”耶律景摆手拒绝,又喊道:“来人,带贤弟到离我王帐最近的营帐中休息。” 有两名女子过来,庞安向耶律景和众谷王告辞,就扶着陈琦跟着那两个女子出去了。 —————————————— 帐内。 “早就听说这陈琦十四岁就披甲上阵了,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南谷王从看向帐外,回身对耶律景说道。 “嗯,是啊!”东谷王也附和道。 “叔叔,这陈琦相貌堂堂,举手投足之间,又有股威仪,姑姑肯定会喜欢的。”北谷王对耶律景说道。 ———————————— 那两个女子,将庞安和陈琦带到了耶律景王帐附近的一座营帐,并不是最近的哪一座。 庞安将陈琦放在床上,就请那两名女子帮忙,找来一起进入营地的,那十余名黑甲精骑的将士,分五人守在营帐四周。其他人去旁边的营帐休息,下半夜来换这五人,庞安守在帐内。 庞安安排好这一切,发现陈琦已经醒来了,问道:“主公,你没醉啊。” “在他人营地,我怎敢喝醉啊。”陈琦看着庞安淡然道。 “主公英明。”庞安拍马道。 “少来,让兄弟们都警觉些。”陈琦说道。 “都已经嘱咐过了。”庞安走到营帐门口,就地坐下,对陈琦说道。 “哈哈,我有太平,去到何处,都得太平。”陈琦看着庞安笑道。 “主公谬赞了。”庞安低头行礼道。 陈琦摆摆手,示意庞安不用多礼,让庞安早些休息。 —————————————— 陈琦营帐不远处的一座营帐。 “公主,你说那陈琦,好看吗?”秋莺还在问着这个问题。 “不知道,我刚也没看清,不要想了,反正明天就知道了,早些睡吧。”躺在秋莺旁边的公主对秋莺说道。 “嗯。” 末路(三) 潼阳营地北方的草原上,陈琦和耶律景,以及四位谷王,在纵马疾驰。一个个张弓搭箭,猎杀不时出现在草原上的动物。陈琦引弓,一箭破空,射中远处的一头狍子。策马向前,俯身将狍子挑起。 他们一直打猎,直到傍晚才回营地。他们共猎得两头狍子,五只野兔,一只花鹿。 王帐内,耶律景设宴,用他自己猎到的花鹿,款待陈琦。 酒过三巡,耶律景指着帐下一名侍卫道:“你,去将公主请来。”侍卫领命而去。 耶律景又对陈琦说道:“贤弟,一会舍妹出来献舞,请贤弟一起欣赏。” 陈琦回道:“多谢兄长。”暗自腹诽:你这都哪学的这些礼数啊,我在大虞都没这么多虚礼。 不多时,有两名女子进了王帐,一名女子蒙着红色面纱,身形高挑,裹着一件白狐裘,应该是献舞的公主;另一名女子穿着皮袄,怀抱胡琴,应该是乐师。 乐师在王帐角落坐下,公主走到王帐中央,解下狐裘。一袭红衣罩体,手腕上系着铃铛,露出的肌肤如凝脂一般,腰身纤细,青丝如瀑,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角落乐师拉响胡琴,公主在帐中起舞,铃铛伴随着公主的舞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陈琦看着中央身姿曼妙,舞步轻盈,眼神流转的绝美女子,宛若仙女临凡一般,出尘脱俗,美丽清雅,不觉便入了神。 公主献舞结束,披上一件披风,坐到了耶律景身边。 陈琦还在发呆,突然一声“贤弟,”将他拉回现实,“舍妹舞技拙劣,让你见笑了。”耶律景端着酒杯,对陈琦说道。 “哥哥。”坐在耶律景身边的公主,小声道,语气有些埋怨。 陈琦回过神,看着举杯的耶律景,也举杯道:“兄长说笑了,令妹舞技浑然天成,仿若仙子临凡。” “多谢将军夸赞。”公主起身向陈琦施了一礼,表示感谢。 “公主不必多礼,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陈琦回了一礼,向身后的庞安做了个手势,继续说道:“琦来时路上,猎了一只白狐,准备送予公主做见面礼,昨日得知公主今日献舞,便带来了,希望公主能够喜欢。” 庞安离开王帐,到陈琦昨日暂住的营帐中取来了白狐,交于陈琦,陈琦又转交给那名乐师,由乐师再交于公主。 公主接过白狐向陈琦施了一礼,“多谢将军。” “公主多礼了,只是琦至今尚不知公主芳名,公主能否告知在下。” 公主没有回答,面带微笑,向陈琦施礼,就抱着白狐,带着乐师,一起离开了王帐。 耶律景看着妹妹离开了王帐,说道:“哎呀,贤弟,这都怪为兄不周全啊,舍妹单名一个涵字,小字乌云,舍妹从小就得父亲的的宠爱,我对她也是百依百顺,难免任性胡为,以后还请贤弟多见谅。” “是琦唐突了,琦倒是觉得公主率性,甚是可爱。”陈琦对耶律景抱拳施礼道。 耶律景走上前,拉着陈琦的手,说道:“如此最好,那我就将乌云托付于贤弟了。” “兄长放心。”陈琦说道。 “来,不醉不归。”耶律景邀众人举杯。 “不醉不归。” —————————————————— 公主营帐。 “公主,你看到了吗?那陈琦长得好看吗?”秋莺坐在公主对面,问道。 “长得挺好看的,白白的皮肤,高高的身材。”公主看着帐外,抚摸着怀中的白狐说道。 “那公主要跟驸马一起去大虞吗?”秋莺看着公主说道。 公主依然看着帐外,有些惆怅,“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罢了。” “那我陪着公主一起去。”秋莺说道。 公主回身看着秋莺,说道:“背井离乡,何苦呢?” “乌云。”帐外传来了耶律景的声音,耶律景借口方便,离了王帐,来找自己的妹妹来了。 “哥哥进来吧。”公主耶律涵说道。 耶律景入帐,看着耶律涵,说道:“妹妹觉得陈琦如何?可是良配?” “英武不凡,自是良配。”耶律涵看着怀里的白狐,好像这白狐是陈琦一般。 耶律景伸手扶住耶律涵的肩膀,说道:“只是苦了你了,离家千里。” “哥哥见外了,我自小就得父亲与哥哥的疼爱,如今父亲过世了,哥哥处境日益艰难,我当然要为哥哥分忧,”耶律涵安慰着耶律景,接着说道:“我看那陈琦英武不凡,将来定会有一番伟业,也不会委屈了我。” “这是自然,他若是委屈你,哥哥也不会让他。”耶律景说道。 耶律涵问道:“那陈琦什么时候走啊?” “大概会在这里住半个月左右吧。”耶律景道。 “那时,我便与他一起走吧,我怕日后自己没有勇气独自离家。”耶律涵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也好。”耶律景说了这句话,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就离开了,回了自己的王帐。 ———————————————————— 大虞。 王辅晋封魏王的事,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虞。 雍州刺史杨章,豫州刺史王助,蓟州刺史黄应,上表祝贺王辅封王,黄应原是王辅的长史,是王辅的亲信,王助是王辅的弟弟,杨章的是王辅的侄子,他的父亲是王辅的表弟。 幽州刺史张胜,青州刺史赵信,沂州刺史李浦,淮州刺史刘兖,交州刺史杨仪,荆州刺史李继,湘州刺史刘升,宁州刺史韩津,益州刺史杨平,凉州刺史陈重,纷纷发出檄文,让王辅去王号。 各刺史或拥兵数万,或拥兵十余万,却无一人出兵。 —————————————— 天水城,长史赵和府邸。 赵和与长水校尉黄平站在庭前,赵和对黄平说道:“黄将军,此间事,还请你轻装快马,只带几名亲卫,去潼阳告知主公。” “末将领命。”黄平领命就告辞了。 赵和抬头望向天空,喃喃道:“四百余年,就要结束了,之后天下大乱,诸侯纷争,不知要有多少人失去生命,多少人流离失所。” 黄平挑选了几名亲卫,就快马离开了天水城。 ———————————————— 陈琦这几天,没有住在耶律景的营地。他每天不是跟着耶律景他们一起打猎,就是陪着他们一起赏舞。当然不是公主来跳舞了,自从那天献舞后,公主就再没出现过。 入夜,黑甲精骑的营地,陈琦营帐。黄平站在帐中,抱拳道:“王辅晋位魏王,各州刺史都发布檄文,虽然都没有出兵,但是长史以为,各州刺史之后定会出兵,希望主公尽快返回。” “嗯,我知道了,明日我去与耶律景辞行,后日我们便返程,你先下去休息吧。”陈琦说道。 黄平退下。 陈琦看着身前桌案,心中想着:王辅坐拥司、豫、蓟、雍四州,带甲五十余万,兵多将广,司、豫二州又是钱粮富庶之地,各州刺史敢出兵吗? 陈琦突然笑道:“王辅啊王辅,可真是个好名字,还有你的弟弟,豫州刺史王助,你兄弟二人真是取得好名字啊,王辅王助,不好好辅助君王,成天净想着篡位。” 翌日。 陈琦来到潼阳王帐,向耶律景辞行。 “兄长,昨夜家中差人前来送信,家中有急事,让我速速返回。”陈琦对坐在主位的耶律景说道。 “贤弟既然家中有事,为兄也不好多留,只是……”耶律景说着就停顿了下来。 陈琦不知道耶律景什么意思,说道:“兄长还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也没什么顾虑,只是舍妹与贤弟,不知贤弟有何安排?”耶律景说道。 陈琦道:“兄长若不介意,小弟想带公主一同返回扶风。” 耶律景道:“这,不如贤弟后日再走,明日为兄简单操办一下,让你与舍妹完婚,也算我对父亲有个交代,如何?” “如此最好,只是琦来的匆忙,礼物带的不多,还请兄长不要见怪。”陈琦抱拳道。 “贤弟不远千里而来,与为兄缔结盟约,为兄怎会因为些许礼物,责怪贤弟。”耶律景说道。 “那小弟回去准备准备。”陈琦抱拳告辞道。 “好,为兄准备住呗。”耶律景也抱拳道。 陈琦回了自己营地,耶律景则去了妹妹的营帐。 “乌云,陈琦说家中来信,让他速回。我与他说好,明日你就与他成婚,后日便随他去吧。”耶律景对妹妹耶律涵说道,话语中充满了无奈。 耶律涵眼泛泪光,轻声说道:“全凭哥哥做主。” 耶律景看着妹妹眼里的泪花,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安慰,说了一句“离了家,不可再像之前那般任性了,要多保重身体。”就走了。 耶律涵抱着白狐躺倒在床上,哭了起来,秋莺进来,赶紧过来说些话安慰耶律涵,只是说着说着,自己也跟着哭了。 —————————————————— 回了自己营地的陈琦,让庞安和黄平将带来的那些金银珠宝,都收拾收拾,明日上午送到耶律景的王帐营地。吩咐完这件事,陈琦就睡了。 第二天,陈琦选了一百名将士,带着两箱金银珠宝,骑着自己的大宛宝马,去耶律景的营地迎亲去了。 耶律景在营地外,摆放了三生牲口祭台,祭祀天地,然后一一见礼族中长辈,仪式就算结束了。 傍晚,陈琦与一身红衣的耶律涵共乘一马,返回自己的营地,身后跟着骑在马上抱着白狐的秋莺。 “虽然这是笔交易,但你离家千里跟随我,你不负我,我必不负你。”营帐内,陈琦对耶律涵说道。 “我离家千里嫁与你,自然不会负你,大丈夫三妻四妾,你又如何不负我呢?”耶律涵看着陈琦问道。 “你永远是我的正室,你我的孩子,会是嫡子,将来绝对不会因为你是北离人,而继承不了我的爵位,这是我对你的承诺。”陈琦看着耶律景,正色道。 “说的好听,将来你的身边,肯定会有比我离家更远的人。”耶律涵面带微笑,看着陈琦。 “那时锦上添花,怎么比得了现在雪中送炭。”陈琦轻声道。 “雪中送炭?什么意思?”耶律涵疑惑道。 “你哥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处境吗?”陈琦看着耶律涵,语气有些玩味。 “说过,他说你是凉州刺史陈重的原配嫡长子,未来的凉州刺史。”耶律涵道。 “未来的凉州刺史?是啊,皇权衰弱,各州刺史拥兵自重,培养子侄,朝廷官位如今都能世袭了,大虞如何不完啊。”陈琦感叹道。 “我说错了吗?”耶律涵看陈琦发呆,轻声问道。 “没有,说的挺对的。”陈琦回道。 “你还没有,告诉我雪中送炭什么意思呢?”耶律涵说道。 “也没什么,就是我那个刺史老爹,不止我一个儿子。”陈琦抱住耶律涵,嗅着他的头发说道。 “你们大虞不都是传位给嫡长子吗?”耶律涵将头靠在陈琦肩膀上。 “也有些例外的。”陈琦在耶律涵耳边,低声说道。 帐外寒风凛冽,帐内温暖如春。 末路(四) 天水城。 陈琦与赵和,并肩站在屋檐下。 “这王辅是不是太急了些。”陈琦看着院中的假山说道。 赵和看向陈琦,对他说道:“近日有王辅生病的消息传出。” “哦~看来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想在临死前,过把皇帝瘾。”陈琦说道。 “昨日刚传来消息,青州刺史赵信,发出檄文,邀各州刺史讨伐王辅,已经有几位刺史响应了,想来也是得了王辅生病的消息。”赵和说道。 “还是姓赵的,心更向着大虞啊。”陈琦抬头看向天空,缓缓说道。 赵和面带微笑,说道:“那是自然,谁让这天下姓赵呢,有人要改姓,他们自然不同意。” “金城那位呢?”陈琦看向赵和,问道。 “自然也是响应了,现在在召集兵马。”赵和说道。 “那看来他们是要打一架了。”陈琦侧头看向赵和说道。 “自然会打,只是打不了太久,还会加快王辅篡位的进程。”赵和说道。 “会打就行,到时看看,是王辅手下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名将的李沐厉害,还是李继手下的大虞第一名将周白厉害,这两人一个天下第一,一个大虞第一,真有意思。”陈琦说道,语气有些玩味。 “只怕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只说蜀中的许质将军,就比他二人强。”赵和说道。 “是啊,许质将军当年领三千骑,纵横西域二十八国,只是将军老矣。”陈琦感叹道。 “你们俩聊什么呢?”从他们身后传来了一名女子清脆的的声音。一位约二十五六岁,姿容出众,身形有些臃肿的女子向缓缓他们走来。 陈琦回身,看到走来的女子,面露微笑,说道:“姐姐也来了啊。” “我当然要来了,我要来看看,你给我带回的弟妹长什么样子。”姐姐看着陈琦,“你这出去了一个多月,都瘦了些。” “是我不好,让姐姐担心了,姐姐快坐。”陈琦将姐姐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是跟你说了,你有孕在身,就不要来了。”赵和看着自己的妻子柔声说道。 “是啊,姐姐,你想看她,我让她去找你就是了,哪里需要你亲自过来啊。”陈琦在一旁说道。 “就是想过来看看。”姐姐看着面前对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轻声说道。 —————————————————— 城西客栈。 “他回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那位身材瘦小的男子说道。 没人回答,几人一同看向依然坐在角落的魁梧大汉。 魁梧大汉见众人看向自己,只得说:“太守府戒备森严,只要他出府,我们就动手,而且我听说,他出门不喜欢带侍从。” “不带侍从,那太好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出门啊?”虬髯大汉说道。 “他经常出门。”那位身材丰满的女子说道。 “好,那我们就等消息,只要他出门,就让他永远回不去。”魁梧大汉恶狠狠的说道。 ————————————————— 陈琦与赵和在大堂中一起饮酒,赵和放下酒杯,说道:“对了,半个多月前,从金城来了几个人,应该是为你来的。” 陈琦看着赵和,说道:“为我?他们人在哪?” “嗯,人在城西客栈。”赵和面带微笑说道。 “好,明天我去会会他们。”陈琦说道。 “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赵和说了这句话,就走了。 陈琦回到后院,来到耶律涵的房间。搂着耶律涵说道:“明日我带你到天水城的街上转转,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买回来。” 耶律涵看着陈琦说道:“你家后院有个姑娘,是什么人?” 陈琦道:“一个没有家的可怜人罢了,不用管她,过几日我们大婚,明天出门正好去量量尺寸,给你做嫁衣。” “好啊。”耶律涵靠着陈琦的肩膀说道。 …… 第二天,陈琦带着耶律涵,去城西的一家裁缝铺,陈琦在柜台处等着,耶律涵在内堂量尺寸。 有五个人从隔壁街的客栈出来,分散开来,向陈琦所在的裁缝铺走来,五人走到裁缝铺门口,纷纷亮出兵器,还没等进门,就被附近店铺中涌出来的武威营将士围住了,不多时,就被抓住了。 陈琦走到门口,看着被围住的五人,说道:“你们身手这么差,还出来做刺客啊。” 五人中的魁梧大汉说道:“什么刺客,只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陈琦摆了摆手,对庞安说道:“把人都带下去吧。”陈琦回到柜台继续等着。耶律涵量完尺寸出来,问道:“我听外面闹哄哄的,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就是几个地痞流氓,已经打发走了。”陈琦说道。 “那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耶律涵走到陈琦身边,对陈琦说道。 “好啊,走吧。”陈琦摸了摸耶律涵的头,说道。 —————————————————— 青州刺史赵信,带着他的头号大将韩远,率两万青州骁骑,三万步卒,骑步军共五万,打着‘清君侧,除奸逆’的旗号,已经陈兵豫州南平郡。 其余诸州刺史,都纷纷打出同样的旗号,开始选将整兵,呼应青州刺史赵信。 凉州,金城。 刺史府后室,陈重与妻子杨氏在屋内谈话。 “你真的要出武关,去攻打我的兄长?”杨氏面色铁青,质问陈重。 陈重无奈,说道:“他帮助逆贼王辅,我若不攻他,便是与全天下的人作对。” “全天下的人?便是全天下的人又如何?魏王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兵强马壮,就凭那几个跳梁小丑,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杨氏说道。 “王辅倒行逆施,已然失了民心,你还是写封信劝劝杨章,让他赶紧弃暗投明吧。”陈重厉声说道,然后就走出了房间,去了书房。 陈重正在看书,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门外有人说道:“主公,小人有事禀报。” “进来吧,”陈重放下书,对门外人说道。 “主公,天水那边传来消息,那五人被大公子擒住了。”来人低声说道。 “哦,意料之中的事情,本就是给他提个醒,还有什么事?”陈重说道。 “大公子从潼阳带回一个人,好像是潼阳汗王的妹妹。”来人说道。 “什么!行了,你下去吧。”陈重对来人说道。 “是。”来人退下。 陈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恨声道:“陈子瑜,你现在已经把自己当凉州刺史了吗?随意与外族人交涉,甚至联姻。” —————————————————— 天水城。 陈琦大婚,太守府张灯结彩,整的城北的街道,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两只红灯笼。 陈琦与耶律涵洞房花烛夜,陈琦搂着耶律涵说道:“乌云,昨日得到消息,青州刺史赵信的兵马,已经到了豫州边境了,其余的刺史也都在整兵了,有的已经在路上了,我明日也要出征了。” “你又不是刺史,你去干嘛?”耶律涵有些不悦,说道。 “因为我想要做刺史啊。”陈琦抱紧耶律涵,倒在床上。 —————————————— 金城。 刺史府书房里,陈重的亲信说道:“主公,大公子领着两万骑兵,打着‘清君侧,除奸逆’的旗号,从天水城向金城来了。” “他不是冲金城来的,他是要从我们这里路过,去赴青州赵信之约,他还真把自己当凉州刺史了。”陈重大声道。 “主公,大公子向金城而来,莫不是想与我们合兵一处,一同出关。”陈重右侧的谋士孙靖说道。 “应该不是,若是想与我们合兵一处,为何不事先以书信告知。”陈重左侧的谋士范忠说道。 “不用猜了,等他到了,我们再出发。”陈重说道。 ………… 陈琦领兵到金城,城北三十里外,让众将士原地休息,也不扎营。陈琦派出亲信将领张则入金城,去拜见刺史陈重。 刺史府大堂内。 张则对坐在主位的陈重行礼道:“末将张则,参见刺史。” 陈重看着下首站立张则,问道:“子瑜怎么不自己来叫我,让你来是什么意思?” 张则大声回道:“回刺史大人,城外两万骑军刚刚扎营,我家主公事务繁忙,未能赶来参见刺史,还请刺史不要见怪。” “子瑜为何而来?”陈重又问道。 张则正色道:“自是为了赴赵青州‘清君侧,除奸逆’之约而来。” “赵青州邀请的是各州刺史,大公子是已经将自己当做刺史了吗?”谋士孙靖说道。 张则看向孙靖,问道:“这位先生是?” “安定孙靖。”孙靖回道。 “孙先生,我家主公说了,除贼一事,大虞有识之士皆可,何必拘泥于官位高低呢。先生,你觉得呢?”张则说道。 “那大公子领军在金城外扎营,是要与刺史合兵一处吗?”谋士范忠说道。 “这位先生又是?”张则看向范忠,问道。 “武威范忠。”范忠面色不悦,说道。 “哦,范先生,我家主公并不想与刺史合兵一处。”张则说道。 “那大公子所来为何?”范忠又问道。 “公主此来,是想请刺史阅兵,看看我们的军马何等雄壮,再看看我们的兵锋何等锐利。”张则大声说道。 “狂妄。”陈重的心腹爱将郑安国说道。 “不敢,只是想请刺史上北城楼一阅罢了。”张则抬头看了一眼陈重。 “好,那就去看看。”陈重看着张则说道。 “那末将就先告退了。”张则抱拳道。 “你去吧。”陈重说道。 张则退出大堂,走出刺史府,就上马出城归队了。 大堂内。 “主公,此人只是大公子手下一个小小都尉,竟也如此狂妄。”郑安国恶声道。 “好了,一起去城头上看看吧。”陈重看向堂内众人,说道。 陈重等人来到金城城楼上,只有庞安在城下,庞安策马向前,对城楼上大声喊道:“我家主公,请刺史大人阅兵。” 陈琦一马当先,领着两万骑兵,向金城冲来,就像是要攻城一般。楼上众人也都提了一口气,他们不是借阅兵,要攻城吧。只是他们快要到城下时,就转向东去了,掀下一阵尘土。 末路(五) 兴平七年冬,十一月。 各州刺史都纷纷整兵出征,沂州刺史李浦领兵三万进入豫州南平,与青州刺史赵信合兵一处;荆州刺史李继领兵五万,湘州刺史刘升领兵三万,淮州刺史刘兖领兵四万,交州刺史杨仪领兵五万,在湘州广阳郡合兵,进入豫州平阳郡;益州刺史杨平领兵三万,宁州刺史韩津领兵三万,于益州武都郡合兵,进入雍州山阳郡;凉州刺史陈重领兵三万,出武关,进入雍州长信郡;幽州刺史张胜领兵五万南下,出上谷,进入司州巨鹿郡。 已是魏王的王辅,命其弟豫州刺史王助,领兵五万前往南平郡;命麾下上将李沐领三万白羽骑,前往平阳;命雍州刺史杨章分兵长信、山阳、云中,据城固守;命次子鹰扬将军王奕领兵六万,前往巨鹿;命蓟州刺史黄应领兵五万,进攻幽州。 陈琦领着两万骑兵一路东行,出函关,进入雍州云中郡,在黄县南三十里,柳县北六十里处扎营。 陈琦中军大帐,陈琦坐在主位,看下帐中的庞安,张则,陈翼云,黄平,张武等人。想着表兄赵和留守天水,自己现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正在陈琦想着是先下距离近的黄县,还是距离稍远些,但是城里粮草丰富的杨县时。帐外一声“报~”打断了他的思考。 陈琦抬头看向帐幕,一名小校掀幕进入帐中,说道:“禀报主公,五日前,逆贼王辅麾下上将李沐,领两万骑兵在南平郡,击败了青州刺史与沂州刺史的联军,两位刺史已经退出豫州境内了。” “李沐?李沐不是领着白羽骑去平阳了吗?”陈琦问道,语气满是疑惑,惊讶。 “据传来的消息称,李沐没有随白羽骑同行,而是一人一骑从安邑出发,五日疾行一千四百余里,到达南平后,又于当夜领豫州两万骑兵,袭击青沂联军大营,两位刺史没有防备,被冲乱了大营,慌乱中又见是李沐领军,就撤退了,之后便一败再败,退出了豫州境内。”陈琦面前的小校说道。 “这赵信和李浦他们是饭桶吗?”陈琦气愤道,他见小校还站在帐中,于是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校回道:“禀主公,两日前,李沐在平阳,袭击了荆、湘、淮、交四州联军的大营,迫使联军后撤了四十里,目前两军正在对峙。” “什么?李沐不是在南平吗?怎么又到了平阳?”陈琦不解道。 “消息称,李沐在南平袭击了青、沂联军大营后,就命原豫州骑军主将张平打他的旗号领军继续追击,两位刺史以为是身后还是李沐领军,便一路后撤。那时李沐早已轻骑快马,两日便赶到了平阳,当夜他又率领他一手**的三万白羽骑,袭击了荆、湘、淮、交四州联军大营,要不是四州联军兵多将广,现在只怕是与青州沂州两军一般,退出豫州了。”小校说道。 “这他娘的也太快了,那李继手下不是有号称大虞第一名将的周白吗?兵马数倍于李沐,也不是对手吗?”陈琦问道。 “禀主公,李荆州并未带周白将军前往。”小校答道。 “饭桶,这些个刺史真他娘的饭桶,自己没本事也就算了,还不把有本事的人带着。”陈琦一掌拍在身前桌案上,“还有什么消息?” “禀主公,没有了。”小校回道。 陈琦挥了挥手,“那你下去吧。”小校闻声退下。 “这李沐,真神将也!”陈琦感叹道,看着帐中诸将,面色有些担忧。 “主公不必担忧,那李沐年近五十,又两次长途奔袭,想必近日应该不会…”一旁的庞安说道。 陈琦挥手打断庞安,正色道:“传令各部,明日出兵杨县。” 帐中诸将皆称“是”。 —————————————————— 豫州,联军大营。 荆州刺史李继的中军帐。 “这李沐天下名将,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啊!”交州刺史杨仪说道。 “是啊,李沐麾下的白羽骑,骁勇善战,恐锐不可当啊。”湘州刺史刘升附和道。 “诸君稍安勿躁,我已派人骑快马,去调周白将军来了,现下我们只需避战不出,等上几日,等周白将军到了,我们再出战,铲除国贼。”荆州刺史李继说道。 “周白将军世之名将,想来也只有他能与李沐匹敌了。”交州刺史杨仪说道。 “好吧,那我们就再等等。”淮州刺史刘兖说道。 三位刺史走后,有一白衣儒士来到进帐。向李继抱拳道:“末将周白,参见主公。” 李继赶紧上前,扶住周白,说道:“将军不必多礼,请坐。” “主公,白已在此处,为何要与众刺史说过几日才到呢?”周白坐在一旁问道。 “联合讨贼,老师同心协力,实则各怀鬼胎,一盘散沙,我看过了这个年,就要各自散去了,咱们还是保留实力为好。”李继说道。 “主公英明。”周白道。 ———————————————— 雍州,云中郡。 陈琦领兵到杨县二十里处,城内就来了位信使。杨县县令张愈遣人传信,愿出粮草三万石,为两万凉州骁骑的军粮。 “我家大人请陈度辽城中一叙。”信使说道。 “好。”陈琦让大军原地扎营,带了庞安和十余名亲卫,向杨县而去。 城楼上,陈琦与县令张愈并肩,看向远方。张愈一袭青衫儒士服,三十多岁。 “早就听闻陈度辽英武不凡,今日一见,当真年轻有为啊。”张愈说道。 “张大人好觉悟啊。”陈琦笑道。 “陈度辽说笑了,在下只是为了城中百姓,免遭兵祸罢了。”张愈说道。 “张大人爱民,陈某佩服。”陈琦抱拳道。 “将军谬赞了。”张愈抱拳回礼道。 “那还请张大人信守诺言,不要让我为难。”陈琦说道,他转回头看向张愈。 “三万石粮草,年前自会准备好,不会耽误将军撤兵。”张愈向陈琦抱拳一礼,说道。 “哦?”陈琦说道。 “想必过了这个年,各位刺史就会退兵了,将军难道不退吗?”张愈对陈琦又抱拳道。 “自然要退。”陈琦说道,此人能看穿战局,不容小觑。 “祝陈度辽一路顺风,马到功成。”张愈道。 “如此,借张大人吉言,陈某告辞。”陈琦抱拳道。 “陈度辽慢走。”张愈抱拳回礼道。 陈琦下了城楼,上马出城,奔向杨县北二十里处的军营。 ———————————————— 豫州,平阳郡。 李沐已经三天没有露面了,南平郡,雍州山阳郡、长信郡,都竖起了李沐的帅旗,不知李沐究竟在何处。 幽州刺史张胜先与王奕在巨鹿郡交锋,双方各有胜负,后蓟州刺史黄应率军袭扰幽州,张胜恐幽州有失,已经退兵了。 之前,青、沂两州联军退出豫州后,不久就各自撤兵了。 此时,青、沂、幽三位刺史退兵的消息传来,荆、湘、淮、交四位刺史,看着对面营中写有‘河东李沐’四字的旗帜,想着身为大虞宗室的青州刺史赵信都已经退兵了,自己还留在这干什么呢?现在又近年关,将士思乡,都无心战事,还是退兵吧。 兴平七年,十二月中旬。 荆、湘、淮、交四州刺史退兵,撤出豫州平阳郡。 益州刺史杨平,宁州刺史韩津先前与雍州刺史杨章交战,杨章不敌,杨平、韩津便一路进军雍州治所乐阳,后来李沐多日不现身的消息和三州刺史退兵的消息传来,乐阳又挂起了李沐的帅旗,两人一商量,就撤出雍州山阳郡。 下旬。 凉州刺史陈重领三万凉州铁骑出武关,击败长信太守孙安,围困长信郡治千乘,骑兵不擅攻城,久攻不下,又闻得各州刺史已经退兵的消息,就撤回武关了。 陈琦得到各州刺史退兵的消息,就带着张愈送来的三万石粮草回师扶风天水了。 陈琦在函关前,回身望向东方,心中有些伤感,更多的是无奈。这本该是一次铲除国贼的壮举,现在却成了一个笑话。 陈琦看了看身后的两万骑,想到自己出来一趟,就带着两万凉州铁骑耀武扬威,其他什么也没干。好在杨县的张县令给报销了来回的路费,想想还有些开心呢。 陈琦策马越过函关,返回天水。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