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胡说那年那些事》 难忘的老婆子 那个落魄贫穷的小乡村，父母在那个年代都是初中文化，也算得上知识分子了，只是从他记事起父亲就嗜酒如命，每天都是烂醉如泥，因为酒成了他与人打交道的必要手段，所以三五成群吆五喝六也就成了很轻易办到的事，也因此他的父亲成了村大队的队长，所以他们家在村里也算是上等人家了，每天人来人往不断，酒桌从来就没空过，在哪个谁胳膊粗谁就有话语权的年代，他父亲这个队长做的是风生水起，东家长西家短的矛盾，只要他父亲出面没有不能解决的，记得那时候村里有个老婆子，无儿无女只有她孤身一人，队长家有台熊猫牌电视机，她傍晚忙完农活，就跑去他家帮忙看孩子顺便看电视，其实也是就想找女主人聊聊天，时间久了，队长看她孤身一人年纪又大，耳朵又聋，眼睛又有些白内障，不忍心，就告诉她以后别回去了，就来我家住，帮我看看孩子，以后管你抽烟，管你吃饭，给你养老送终，老婆子听了，愣了半天神，大声的说，你说啥？队长又重复了一遍，老婆子嘴角触动了几下，几滴老泪夺眶而出，颤抖的说中，咋不中嘞！。 第二天便回家翻箱倒柜的搬家具，女主人告诉她东西不要搬了，家里啥都有不缺你用的，老婆子不听，一个人找了辆两轮车，一车一车的往队长家拉，别人问她要做啥，她就连说带比划的，告诉人家，大娃子说以后让我跟他过，给我养老，给我送终嘞。大娃子就是队长，因为姊妹六人，他排行老大。 一晃两年过了，老婆子搬到队长家也两年时光，还真别说，队长和媳妇待老婆子犹如亲娘，每每老婆子生日了都要改善生活，每天的饭碗里都要给她藏鸡蛋，老婆子不吃，女主人就说你吃过了没人吃的，你不吃就丢掉了，老婆子爱抽烟，队长每天给自己买烟的时候都要给她带一盒，后来嫌麻烦，就整条的买了放她屋里，队长让孩子们都喊老婆子老奶奶，因为按辈分队长应该喊老婆子大娘，而老婆子也真的体现了那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至理名言，每天起早贪黑的往地里奔，成堆成堆的草料往家里搬，把猪啊羊啊都喂的肥肥的，女主人让她在家看孩子，不要去做农活，老婆子死活不愿意，每每饭点，都要去喊个两三遍，最后女主人急了，又吵又哄的才算回家吃饭。那两年连队长家的日子也渐渐的过的有滋有味，大早晨天没亮，老婆子就把家里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猪啊羊啊都喂的饱饱的，队长出门的时候老婆子已经割了一大车子草料回来，老婆子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不爱做饭，有次队长陪女主人回娘家，等晚上回来家里锅都没动过，问老婆子一天吃了啥，老婆子嘟嘟嬢嬢的说，开水泡馍，女主人当时眼睛就红了，狠狠地吵了老婆子一顿，以后女主人在出远门，都是多做点饭，给老婆子放锅里热着，够她一天吃的。 又过了一年，老婆子身体也是越来越硬朗，队长的儿子，也是能跑能跳了，老婆子一不留心他就跑的没影，害老婆子满村子满巷子的找，又是喊又是叫的，总之从此以后每天村里人听不到老婆子喊孩子的声音，就觉得缺了点什么，老婆子是见了人就夸队长，夸女主人，说待她亲的很，队长除了喝酒不好，其他都很好，孝顺。老婆子总是不缺少夸人的唠叨话，能给你重复一天不变样，害的见到她的人都想躲着走，老婆子本家有个侄子，就住在老婆子原来那个家的后面，这年家里赞了点钱，想要盖房子，可是又觉得自己家宅基地有点小，觉得老婆子又不在家住了，就想占她一点宅基地，于是就找队长商量，队长二两酒下肚，想着老婆子以后她养了，又不回去住，你想用就用嘛，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有了队长这么说，他也没和老婆子商量。 队长酒醒后也忘记了这回事，于是当这位侄子大刀阔斧的拆老婆子房的时候，被闻讯赶来的老婆子破口大骂，说自己以前喝他家一口水都被嫌弃，看他家一会电视就被撵，现在自己过的好了，就来要自己东西了……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难过，干脆躺在地上撒起了泼，众人谁也劝不住，最后女主人赶来，连哄带骗的把她拽回了家，从那以后老婆子精神越来越恍惚，每天去老宅子骂人，成了她必须要做的事，而每次女主人都要费好大劲才把她哄回家，可是一觉睡醒她又跑去了，这一来二去，她那位侄子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来找队长，哥啊，我房子不盖了，你帮我劝劝她，别在让她去了，队长感觉脸面下不来，就去找老婆子，和她说，你的宅基地，你的田地，我都不要，等给你走了，你要给谁，既然你侄子想用你就给他用嘛，闲着不也是闲着。老婆子一听这话就越发来了脾气，你不要我东西你养我干啥，我东西不给你我给我重孙子的，你做不了住。队长看她这样固执，落下一句气话，你的东西我不要，你要在这样闹，你回家吧！老婆子一听这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跑到大门外哭了起来，队长不放心，就让媳妇去看着劝劝她别在去闹了，自己就跑去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在女主人的劝说下老婆子终于不在闹了。可是从此以后那个神采奕奕的老婆子不见了，她总是迷迷糊糊的丢三落四，总是会自言自语，身体也每况日下，就这样又过了半年，老婆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又开始了每天的早出晚归，直到一天他的那个侄子盖房子的消息再次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又开始每天一次吵闹，可是这次他的侄子并没有占用那个老宅子，她依然还是不依不饶，那年的农村大汗，很久不见的雨一直没有踪迹，于是队长带着女主人没日没夜的在农田里给庄稼浇水，直到一天下午，有邻居匆匆忙忙的找到他，说老婆子悬梁自杀了，他们夫妻俩疯了一样跑回家，老婆子已经断了气。 队长给老婆子送了终，守了孝，老婆子的娘家也来了人，要去找她那个侄子，被队长死活给拦了下来。 瞎子 村里有个瞎子，听老人说瞎子年轻时并不瞎，长的很帅，还娶了个很齐整的媳妇，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是有一年春节去给老干娘拜年，吃了很多大肥肉片和喝了很多白酒，醉的不省人事抬回了家，第二天眼睛就瞎了，媳妇勉强撑了一年也跑掉了，还好有两个兄弟，隔三差五的给他点吃的，走到村里谁家门口也会给点吃的，几十年就那么活不好饿不死的坚持了下来……。 印象中的瞎子，总是拿个长长的棍子，一扫就是整条街，可能他一出门，村里的小孩总是瞎子瞎子的叫着，追着，嘲笑着！他手里的棍子也就越来越长，直到他一扫就是整条街的宽度，我想他不瞎的时候，那么能喝酒，应该也混了不少酒场兄弟吧！只是现在也成了嘲笑他的一群，记得队长偶尔会喊住他，给他一根烟和他嘟嘟嬢嬢的聊几句，可能以前他们也是酒场上必不可少的彼此吧！。 瞎子的大哥过的不错，家里开了五金店，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了。但好像和瞎子关系不太好，很少来往，据说是大嫂不得见瞎子，瞎子的二哥，生活不如老大，不过日子也说的过去，好歹三家挨着住，也能相互照应一下瞎子，每每都能撞上他们给瞎子送饭。 我的童年记忆很混乱，记忆中的东西都很模糊，但唯独对瞎子印章深刻，因为被他长长的棍子打到过，自此看到他走来，我都是躲得远远的，等他慢慢的走近，等他慢慢的走远，他走的很慢，因为每走一步，他都要用他手里那长长的木棍，用力的扫遍整条街，不知什么时候起，每每看到他的身影，都感到一种无奈，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与落寞，我很怕，很怕有一天这个身影会是自己，从我有这种感觉那天起，再也没敢嘲笑过他，只是陌陌的看他远远的走过，我忽然很想和他聊天，想了解他每天都在想些什么，都是怎么过的，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内心的恐惧，没敢靠近。 后来我离开那个小村庄，和很多人一样外出务工，不一样的是我一出门，就是很多年不回家，有一年终于回到了那个小村庄，特意和家人打听瞎子的情况，才得知，瞎子已经死了，一个人死在了自己那，矮小破旧的两间瓦房里，死了很多天，才被他的二哥发现，很难想象他在临死之前都经历了什么。有没有想起那个离他而去的媳妇，有没有想起哪些曾经与他把酒言欢的兄弟，有没有想起那些他每每他走出门，就跟随他的嘲笑声，以及他每天出门不得不带的那根长长的木棍，生的如此痛苦，可他这样痛苦的坚持了几十年，他也许在等待，等待一个奇迹的出现，或许是眼睛可以忽然好起来，或许是离他而去的媳妇回到他身边，或许是那些把酒言欢的兄弟，能再次聚在一起开怀畅饮。 可是这些，都随着他的死而画上了休止符，一条生命，一条没有阳光的生命，就这样毫无波澜的离去，甚至连葬礼都是草草的了结，赤条条的来到了人世间，满身伤痕的离开，迷失了自己的双眼，却带走了一颗看透世间一切的心。 一路走好！瞎子。愿来世的你，有一颗明亮而透彻的双眼，不在需要一根木棒来为你引路。 傻子 很多时候，你需要走什么样的路，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也许早就冥冥之中有了定数，那怕你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依然是空欢喜。可是仍然有无数的人，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奋斗，奔跑，流血牺牲，只是因为你不去抗争就无法看到努力以后的结果，所以我们常说万一能成…… 印象中村里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伙子，长的很帅，在哪个年代，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皮夹克白衬衫，打领带是他的标配，每每看到他，都是跨在自行车上，一条腿蹬桥边的石墩子上，在村口的桥上和来来往往的人打招呼，阳光，健康，我应该喊他一声哥，只是那时还太小，已经记不清是不是和他聊过天，模模糊糊的记得他微笑的脸庞，曾几何时甚至一度想，如果我长大了像他一样帅气该有多好，一定不愁找媳妇。 不知何时，很久没了他的信息，应该和村里其它年轻人一样，去广东打工了吧，那个时候刚开放，很多年轻人都南下打工，也很正常。有一年，村口的路边多了一个蓬头垢面，一身破烂的人，见了人就笑，似乎在跟人打招呼，但是压根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村里人都说他是傻子，疯子。我也才知道他就是那个帅气的年轻人，都说他在南方打工被人骗了，有的说他喜欢一个女孩，打工的钱都给了女孩，结果女孩回家之后再也没去找他，也有人说他被黑厂给关了起来，直到他精神出问题，才把他丢在大街上，他自己一个人一路讨饭回到了家，版本很多可是又有谁知道那一个才是真实，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却没有人能听懂他说的话，也没有人愿意安安静静的听一个傻子说什么。他就这样在村里漫无目的的闲逛，见了人就笑，嘟囔着别人听不清的话，见了小孩就想抱抱，可是又谁家大人敢让他抱，都是远远的躲开，喜欢毫无目的依偎在某一家的门前，有时候人家出门，他猛然间的出现，会把人家吓一跳，时间久了，村里有脾气暴躁的，就开始打他，骂他，驱赶他，他有个哥哥，可是他那个哥哥，好像比别人更加嫌弃他，讨厌他，有可能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划分和他的关系吧，唯一心疼他的是那个矮矮胖胖的老娘，还有那个骨瘦如柴的老父亲，两个老人成了他唯一活下去的依靠。 村子里安静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一晃几年的光阴，那个蓬头垢面的傻子，见到人不在咯咯的傻笑，也偶尔能听到他 嫂子 大娘 大叔的喊认识的人，可是大人们还是让孩子不要靠近他，离他远远的，有次下学回家，看到一群人围着，走近了才发现，他的哥哥拿了一个皮带正在抽打他，他满身泥污，因抽打而痛苦的惨叫，变形扭曲的脸庞布满血渍，那是我听过最恐怖的叫声，发自一个成年的男性，周围的人群只是嘴里的劝阻，却没有人真的去拦下他的哥哥，而他那矮小瘦弱的母亲，无力的想要阻拦，却变成毫无意义的障碍…… 回到家发现队长把自己关在屋里，很大声的在哪骂人，打吧打吧，反正是你家人，能不能让他们滚远点打，别让我听到……。 村里的广播响了起来，喊村里当家的到村委会开会。人群才慢慢的散了，惨叫声也停了，只是看到一个矮小瘦弱的老太太，一瘸一拐的从门前走过，一边走一边擦眼泪…… 事情过后的第一天，没有在看到傻子，第二天依然没有，第三天，第四天，三年，四年，直到今天，傻子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后来慢慢的从村里知情人嘴里，知道了为什么要打他，傻子不知什么原因，用板凳打破了他父亲的头…… 傻子没有在出现。他就这样成了回忆，而印象最深刻的，却是他打着领带跨着自行车，满脸笑容的在村口和来来往往的人打招呼……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