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渊2020》 引子 “爸爸……你……没有死?”父亲站在我的面前,目光慈祥,面容一如十二年前般年轻,身上还穿着那件浅灰色的衬衫。 “是的,孩子,我没有死。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么?” 父亲意味深长的微笑让我有些迷惑。不知何故,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该回去了。”父亲说着就要转身。 “回哪?”我急忙拉住父亲的胳膊。 “你知道的,孩子。你不是也去过那里么?”父亲想要挣脱我的手,我却仍然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放手吧,孩子,再不走天就黑了,天黑了,有些门会开,有些门会关,到时就来不及了。”父亲的话很晦涩,但我肯定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过我没有理会这些,仍然没有松手。 “而且,孩子,有人来找你了。你听!”父亲的话音还没落,一阵清脆的铃声就在四周各个方向响了起来,铃声越来越大。我不得不松开手用来捂住耳朵,我感觉头快要炸开了。 这时,我醒了。铃声依旧还在响。我从枕边的桌上拿过手机。 刚一接通,没等我说话,那边就传来了朱浩莹的急促声音:“他死了。”语气异常平静。 “谁?”我下意识地问道。 “还能有谁?小宇,张环宇。现在就剩下咱俩了。下一个不是你就是我。你想想办法吧,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我没等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除了坐以待毙,我想不到别的办法。我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从那个地方回来之后,我们七个人,一个接着一个,以不同的方式,看似毫无关联地相继死去。先是孙占,突发脑溢血,然后是杨楠,没有任何先兆的直肠癌,查出时已经晚期,再然后是姜文汉,车祸,而后是…… 我们就像是中了诅咒,但这诅咒的具体内容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它和那次探险有脱不开的关联——那一次深渊的探险。 我已经没法再睡,我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最近每天都被乱起八糟的梦魇折磨,但是这些梦的离奇程度,都不及那次探险的万分之一。 草草地洗漱了自己后,像许多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人一样,我坐到了书桌边,摊开纸笔。不过我不是要写通常意义上的回忆录,而是要把我一直不敢回忆的那段诡异经历写出来,就算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东西,也姑且算作我对这个诅咒的无力反抗吧。 在刚要落笔的一瞬间,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是朱浩莹,她穿着一件黄色的风衣,丰满的曲线还是显露出来,披散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显然来得有些匆忙。我把她让进来,以为她要以质问我为什么挂断她的电话为开场白。谁知她一句话也没说就抱住了我,柔软的身体突然冲入我的怀中,是冷的。在我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舌头又如利剑一般刺入我的口腔,是热的。然后,她脱掉了风衣,我这才发现,她除了这件外套,什么也没穿,连内裤也没有。她把我推到卧室,眼神中闪着饥渴的光芒,但那不是对性的饥渴,而是想要迫切完成一件任务的饥渴…… 认识这么久,这是我们的第一次。 我搂着她的香肩,这么多天第一次有了些许安宁的感觉。她抬起枕在我胸口的头:“两个等死的人如果在一起等死,会不会好一些?”她的语气很平静,没等我回答,她又接着说:“你不想知道小宇是怎么死的么?”我立刻摇了摇头,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徒增一些胡思乱想而已。 “你要写什么?”她看到了桌上的纸笔。 “深渊,关于它的一切。希望以后有人会读到,不信的人可以当做故事解闷,那些相信的人,我希望他们可以揭开谜底,这样我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朱浩莹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过了许久才开口道:“那么,让我帮你一切回忆吧!” 发轫 这要从十二年前的一个午后说起,那时,我还是一个上初中的小孩。我的世界还处在基本正常的轨迹上。 “爸爸!你快一点!”我像个不知疲倦的兔子一样跑在山路上,后面跟着步伐稳健的父亲。 “爸爸,这里的路为什么这么难走啊?” “这座山周围居民很少,上山的人自然更少,路还没有被踩出来。”父亲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时不时把两只手摆成取景器到眼前比一下,这是摄影爱好者的通用动作。终于到了山顶,我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父亲笑了笑,指着周围的环境,“儿子,你看!这里是一处制高点,从这里看下去,一览众山小。”我四下望了望,视野果然很开阔。不过视线最终又会被周围的山峰挡住。我们处在群山之中。 这一片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一路走来都是树木林立,只有林间一条模糊的小径。而到了这里,树木几乎绝迹,只有一片光秃秃的土包,这使得整座山有点像一个稍微秃顶的人头,而我们正站在不长头发的地方。当然,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因为秃掉地方的面积和整座山比起来可以小到忽略不计了。 “树都跑到哪去了?”我疑惑地问。 父亲一直在周围走动,观察附近的景色。最终停在了一个地方,兴奋地朝我招了招手。我站起身走向父亲。 “慢一点走,这里很危险。” 走到父亲身边,我发现这是一处悬崖,父亲用手指回答了我刚刚的问题。 只见悬崖的壁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树,从峭壁的顶端,也就是我们的脚下一直延伸下去,深不见底。靠近我们的树几乎与地面平行,根部正好从我们脚下向前延伸,像极了一座座通往前方的桥梁。 “你看这些树,只在峭壁上长,到了地面上一棵也没有了。” 果然是这样,悬崖上端的棱就在我们脚边,棱的一面是我们踩在脚下的地平面,棱的另一面是垂直于地面向下延伸的陡壁,这棱就像一条清晰的分界线,树林从悬崖底部一直延伸到棱边,但在棱的这一边,却连一棵树苗都见不到。仿佛有人把一座森林的地皮整块掀起来,然后竖直地插入一片光秃秃的大地。 “好奇怪的悬崖。”我不禁感叹道。 “这不是悬崖,”父亲一边调试着手里的胶卷试相机,一边说道,“这是山涧,你看对面不远处又是一座悬崖,和我们脚下的悬崖组成了一道缝隙,这样的缝隙叫山涧。” 我朝对面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座和这边几乎一模一样的悬崖,如果不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像,我还真有照镜子的感觉。对面悬崖壁上的树也是横向生长过来,几乎与这边的树尖相接。不知道从这边可不可以经过两棵相连的树而走到对面的悬崖上去。大学毕业之后,我曾去过牡丹江的地下森林,那里有类似的景色,不过和这里的神奇根本不可同日而语。那里的壁上没有树木,只在悬崖底部生长着一片森林,而且悬崖的深度一目了然。 “爸爸要拍几张照片,你自己小心一点,靠后。千万别乱跑。”爸爸说着举起了相机。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些树木长得这么密,就算掉下去,也会被树挡住,不会有危险,当然,这只是一个孩童幼稚的想法。 突然,父亲将眼前的相机快速拿下,上身以极大的速度向下探去,此时,他站在悬崖的最边上。这个动作很像是要跳下去。 “爸!”我本能地大叫。 父亲没有下去,只是保持着哈腰的姿势,像是仔细寻找什么。我有点害怕,慢慢向父亲走去。走近之后,我听到了父亲在轻声嘟哝着一个名字:雅琳。 这时父亲将相机迅速从脖子上取下塞到我的怀中,然后双手拢到嘴边大声向山涧深处喊着“雅琳!雅琳!”除了轻微的回声没有其他的回应,父亲不甘心,他快速而又谨慎地迈到了一棵树上,然后蹲下,慢慢地探到了下面的一棵树:他要下去么? 我开始慌了,但我不敢打扰父亲,怕他失手摔伤自己。 眼看着父亲的身影越来越远,这种感觉很奇怪,因为平时一个人远离你,总是在一个水平面上,而这次却是越来越像下。父亲的间歇的“雅琳”的叫喊声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到,我又在原地等了很久,才等到了和我们一起郊游的父亲的同事,他们在山脚下野餐喝酒,知道采风的父亲不想被打扰,所以等到要回城了才上来叫我俩。我哭喊着向他们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慌乱中,有人找来了附近的几个农民,想从他们口中得知如何下到山涧的最下端。 当时又急又怕的我没有听清他们交流的细节。只听懂这个山涧是没有路通到底的,要想下去只能从上端下,但是附近没有人会尝试这样的举动。因为以前有大胆的年轻人下去采树菇,即使走前承诺不会下得太深的也再没有上来过。最多的一次一下失踪了六个年轻人,其中还有两个刚成家的壮汉,拉着各自的媳妇下去采榛子。六人失踪后村民立刻找来了附近经验最丰富的老猎手,猎人把珍藏的猎枪拿出来,又带了足够的装备走了下去,人们就在悬崖边上等,从白天等到了黑天,点燃火把继续等,一直等到第二天天明,还是没有人上来。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靠近这一带,这个山涧也有了一个很直观的名字:死穴。人们都说这里有冤死鬼,路过此地的人会迷失心智,一心想下去,然后被冤死鬼抽了魂魄,尸体掉入山涧,再也找不到。 “小伙子!这是为你好哇!”这一声吼让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循声看去,一位矍铄的老人拄着拐杖,正对着父亲的同事徐叔叔,眼神中透着焦急。徐叔叔是爸爸的战友,一起当兵时爸爸曾经救过他的命。那时部队很多实弹演习,一次演习中一个新兵由于紧张,将一枚拉开引信的手**丢在了徐叔叔的脚下,所有人都惊呆的时候,父亲没有迟疑,果断地跑过去将手**拣起甩向远处,手**还没落地就爆炸了,气浪将没来得及卧倒的父亲和徐叔叔掀翻在地,好在两人都没有受伤。从那以后,徐叔叔和父亲成了生死之交。转业后,两人又分到一起工作,是大家眼中名副其实的铁哥们。徐叔叔为人十分和善,又胆大心细。是一帮朋友中的意见领袖。 “老乡,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徐叔叔握住了老人的手,“可是下面的是我的好战友。我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鬼神之说。而且现在是光天化日,太阳都还没落山。什么牛鬼蛇神敢出来!” 徐叔叔执意要下去。老乡们只得送来了一些绳子,大家把这些绳子连在一起,现在想想,大概有十几米长。徐叔叔将一端牢牢绑在腰上,又接过一把斧头别在腰间的绳子上。这时,一个年轻的村名急匆匆地跑来,手里拿着一面铜锣和一根小臂长的铁棍。“兄弟,遇到不对劲你就使劲打锣。” “谢谢。”徐叔叔接过铜锣和铁棍。在大家的目送下缓缓地向山涧下方进发。几个壮汉有的站在悬崖边,有的站在粗壮的树根部,一点点地放着绳子。大家都屏住呼吸,神经绷得紧紧的,只要一听到锣声,所有人都会死命地向上提绳子。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绳子马上就要到头了,以徐叔叔的性格和他对父亲的感情,如果绳子到头还没有危险,他一定会解掉腰上的绳子,继续向下,那样的话,一切就都没有保障了。 可就在这时,绳子突然停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不祥的感觉还是弥漫开来。 徐叔叔 “老徐!”一个汉子扯着嗓子朝下面大喊,涯壁上的树木这么密,这声音应该传不了多远。就算他听到了,他的回应我们也未必会听到。“会不会打锣了,我们没听到?”一位阿姨用很小的声音问道。 于是所有的人开始侧着耳朵仔细听,没有一丁点锣声,也没有风声,连偶尔的一声鸟叫也没有。 “要不拉上来吧!”一个人提议。 人们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做反应,就听到了不是很响但很清晰的锣声。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拉起了绳子,为了防止绳子被摩擦断掉,人们没有像拔河那样向后方拉,而是站在原地向上方拉。这种方法要费力许多,所以绳子上来的速度比想象中的慢。 绳子的周围已经挤不下人了。没上手的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上手的人拼尽全力地向上拉。 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急促。只要锣声在,就说明人还在,锣声像一枚定心丸,又像一声声命令,让人一丝也不懈怠地拉。终于,绳子到头了。出力的人退到离悬崖边稍远的地方,让所有人看清绳子终端的情形,人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其实大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如果看到的是受伤的徐叔叔,没有人会意外,甚至人们的心情也会比现在好些。但是绳子的末端……却连徐叔叔的影子都没有!!只有那面铜锣和那根铁棍! 显然,刚才的锣声是绳子运动中铁棍与锣自行碰撞产生的,那么徐叔叔呢?他不是把绳子拴在腰上的么?反应快的人已经开始仔细检查起绳子来,如果没有砍断的痕迹,说明徐叔叔是在从容中自己解开的绳子,那就意味着他还活着,只是想继续深入。如果是砍断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徐叔叔遇到了危险,在与对方搏斗时,挥舞着斧子不小心砍断了绳子,那样情况就不妙了。 结果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绳子的末端是一个非常整齐的断面,而且截面的颜色比绳子其他地方白很多,很明显是新的。大家都知道,徐叔叔凶多吉少了,直到这时,才有女士低低地哭了出来。 “不对啊!”蹲在地上的王叔叔突然打破了沉默。“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他那还有时间把锣和棍子栓在绳子上啊!” 大家的目光又聚在了锣和铁棍上:锣本身有一个手提的绳套,这个绳套被牢牢地系在了长绳的末端,铁棍的中央部分紧挨着锣系在了绳子上,由于铁棍是相对光滑的物体,所以在系时绳子还在棍子身上绕了好几匝,这些都不像是匆忙完成的。 此时的我已经走到了绳子的跟前。在阳光的反射下,我突然发现了锣上有什么东西。我将锣拿起来,迎着阳光仔细观察,果然发现了一些东西:锣的表面被人刻上了一些东西,由于是铜材质的坚硬,刻痕非常浅,不在阳光下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再加上仓促刻就,痕迹便更加模糊。 我的行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在我动作的提示下。所有人都发现了刻痕。 “老徐用铁棍在锣上写了字!” “看不清楚是什么啊?” “我看看!”前面劝徐叔叔别下去的老者此时拄着拐杖走上前来。只见他吃力地蹲下身去,用嶙峋的手指抓起一把细湿土,慢慢地洒满铜锣的表面,然后用嘴轻轻地吹,大部分土都被吹掉了。一小部分土由于刻痕的摩擦力作用而留在了铜锣表面。人们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看到了一个清晰的汉字:跑! 显然,徐叔叔在危难关头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便将绳子砍断,刻好字后将锣和铁棍捆好,然后敲打出第一声信号。他利用这种方式给大家传递出宝贵的警报。而自己却留下斧头独自战斗。 “后生们,快跑吧!此地不宜久留啊!”发话的还是那个老者,他边说边用拐杖捶打着地面。 “老乡们带着女同志和年纪小的先下山,其余人跟我留下!”王叔叔用破釜沉舟的语气说道。 一位阿姨牵着我的手,和一众人慢慢地向山下走去。耳边伴随着留下的人的呼喊声,人们大声地叫着徐叔叔的名字,却没有人再敢贸然下去。 我突然想到了父亲下去时口里叫喊的名字;“阿姨,雅琳是谁啊?”我抬起头,迎上了阿姨惊诧的目光。 这位孙阿姨比父亲还要年长,是单位的老员工了。人人都叫她孙姐。 孙阿姨张了张嘴巴,却说出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把你爸爸的相机拿好,别磕坏了。” 我刚想追问,孙阿姨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从哪听来的?” “爸爸刚才看着山涧里面喊的,他下去好像就是因为看见了雅琳。” “啊?!”孙阿姨大叫了起来。周围的人听到这里也惊得停下了脚步。 “孩子,”我明显地感到孙阿姨攥着我的手一瞬变得湿漉漉,而且力量变得奇大,仿佛要将我的手握碎,“雅琳是你死去的母亲。”孙阿姨的声音开始颤抖,显然是鼓起勇气才说完这句话。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母亲在我不到两岁的时候独自回乡下娘家探亲(娘家离这山也不算远),正好赶上发大水,母亲在淌河时被河水冲走,几天后在下游被发现。打捞上来时浑身已经被泡的没有人样,家人是根据她身上被冲烂的衣服确认身份的。 孙阿姨和其他的人显然想到了刚才村民对山涧的描述:人们经过死穴时,会受到冤死鬼的勾引,自发地走下去。显然冤死鬼是用母亲的形象吸引父亲的。 这些同事都是父亲车间的工程师或者技术人员,里面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接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所以对鬼神之说还是有免疫的。就连我这个初中生也不相信有鬼神。 正当大家被我的话弄得愣在原地时,后面突然传来了兴奋的喊声:“徐工!快上来,这边!”我们立刻掉回头像涯边跑去。本就没走多远的我们很快就回到了事发地。这时徐叔叔还没有上来。在留守人员的示意下,我们没有靠前,只能焦急地盯着大家忙碌。几个年轻男子聚在一处,都呈下蹲姿势,手都向下伸着,等待总是很漫长,其实只过了大概一分钟,人们的手就有了目标,众人合力下,徐叔叔很快就被拉了 上来,他们把徐叔叔抬到了远离涯边的安全地带。我们这才得以看清楚他。 徐叔叔与下去之前比,简直就是两个人!不光是外表,那是次要的。主要是精气神,徐叔叔本是一个目光坚定气场强大的人,现在的他看上去像是一个精神涣散的痴呆患者,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异常空洞,目光只能看向正前方,表情僵硬,口水直流。而且,他的左肩膀居然还插着那把斧子,斧柄朝下,伤口处还不停向外渗着鲜血。胆小的人已经扭过了头不敢直视。 有经验的人立刻把衣服撕成条绑住相关部位止血,过了一会,有老乡抬来了临时用门板做成的担架。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徐叔叔抬到了山下最近的一个卫生所。在那里,伤口得到了初步的处理。斧头拔了出来,伤口缝合完毕。但徐叔叔的神智还是没有清醒。医生说是惊吓过度,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个年纪的成年人很容易恢复正常。我暂时松了一口气,如果徐叔叔无法痊愈,那么我恐怕要内疚一辈子了。 好在一个月后的父亲的追悼会上,徐叔叔以正常的形象出席了。会后,他把我拉到一边,蹲下身子对我说:“你的父母都不在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明天就把你接到我们家去。”说着眼圈就变得通红。 “谢谢徐叔叔,可是我还是想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本来独自住在乡下,爸爸出事后她就赶了过来,以后就住在我家,反正乡下也没亲戚了。 徐叔叔点了点头:“以后遇到任何困难都不用怕,有叔在。”我哽咽着点了点头。 “叔对不起你,没能救出你爸爸。”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 “那天下去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就连在锣上刻字,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叔真没用。”徐叔叔说着竟握拳砸起了自己的头,我连忙抱住他的脑袋,徐叔叔也顺势抱住了我,两个男人就这样抱头痛哭,是的,从那时起,我成了一个男人。 大学时我在心理选修课上知道了选择性失忆这种疾病。我想徐叔叔可能是主观上将那段恐怖记忆抹去了,而并不是真正忘记。当然,也可能是他精神受到刺激,真的记不起来了。不管怎么说,徐叔叔总算是恢复正常了。不过我听说从出事以后,谁也不知为什么,徐叔叔再也不吃带腿的东西了:猪,牛,羊,鸡鸭鹅等肉一口不沾,荤食只能吃鱼。 从那以后,我成了一个孤儿,在奶奶的艰难供养和徐叔叔的资助下,我顺利完成了高中,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一所重点高校。在拿到通知书的第二天,奶奶就无疾而终了。从此之后家中陪伴我的就只有三个骨灰盒,但其中只有一个里面有真正的骨灰,父母的骨灰盒里只有生前衣物碎片烧成的灰。 重临 。 重临深渊 如果没有那次无意的发现,我也不会重回山涧。也就没有了后来的经历。 大学毕业后我进入了一家外企,两年以后辞职和几个朋友有了自己的一家小公司。生活渐渐好起来的我买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而老房子正好又面临拆迁。这一天我将老房子的东西打包时,整理出满满一抽屉徐叔叔写给我的信件。徐叔叔在父亲死后的一年就调到另一个城市,没多久便举家迁移了。但是他每个月仍会给我汇款,那时候电话还不普及,徐叔叔便依靠书信给我送来关心和鼓励。 翻看着这些信件,我感到一股股热流在胸中激荡,这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徐叔叔,是我成长路上的明灯和守护神,如果没有他,我肯定不是今天这个样子,我回想了一下,由于最近的忙碌,已经一个多星期没给他老人家打电话了。我立刻放下刚刚重读完的信笺,掏出了手机准备拨号。就在这时,信纸上的一个字跳入了我的眼帘,并且一瞬抓住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个“跑”字,这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这让我忽然想到了多面前铜锣上刻的那个字。一样的汉字,却是完全不同的笔体!我以前由于专注于信的内容,从没注意过笔迹这回事。不过那个字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每一个细节都已深深刻在了记忆中。我一闭上眼,仿佛那面锣就在面前般清晰。所以刚才无意的发现才会牵动我的神经。我清楚地记得锣上的跑字左边的足字旁几乎与右边的包字一般大小,而且足字上端的“口”和包字里面类似“口”的结构都写得十分饱满,看起来很大,这些都是一个人固有的写字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仓促之间写出的字,更能反映出一个人的真实笔迹。而眼前罗叔叔写出的跑字,修长秀气,左边偏旁明显小于右边的,并且带有口字结构的部分写的非常之小。此外还有其他细节也完全不同。这两个字根本不可能出于同一人的手笔。我想到了徐叔叔在追悼会上跟我说的一句话:“那天下去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就连在锣上刻字,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脑中开始了紧张的推理:字肯定不是徐叔叔写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锣在交到徐叔叔手上前已经被刻了字,但如果是这样,锣的主人在大家发现字的时候就会告诉大家,但是当时的他和其他人一样惊讶。而且从字迹能挂住细土这一点看,字迹应该是新刻的,否则刻痕肯定会被磨得光滑,摩擦力就不足以挂住细土了。那么只剩下第二种可能,字是徐叔叔下去后别人刻上的。这个人是谁?他刻字的目的是警告谁?他是让谁快跑?徐叔叔还是我们? 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一个结论。一股诡异的感觉瞬间包围了我,我周身猛地冷了一下:后背一瞬间就被汗水湿透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我抓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徐叔叔的电话。 在问候了徐叔叔的近况之后,我提出了一个要求:我希望尽快得到几封父亲的亲笔信作纪念,就算是复印或者扫描件也可以。徐叔叔说他和父亲认识之后一起当兵一起转业,一起工作,没给彼此写过信。但是其他战友肯定有。那个年代,写信是最重要的联系方式。挂断电话后,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我的微信里便收到了好多张信件的照片,其中甚至有两张扫描版的,可见他们这一代人做事的认真和严谨。我迫不及待地浏览起了这些图片。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父亲的笔迹。心底顿时泛起一丝感伤。 跑是一个常用字,找到他并不难。果然,只读到第三封信,就出现了这样一句话:你的孩子都会跑了吧!我只扫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熟悉的字体。为了看得更清楚,我用放大工具将跑字放满整个屏幕。此时盯着它的感觉,就仿佛盯着那面锣一样!它的轮廓 细节 笔锋 比例全都和我记忆中的分毫不差!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周身的毛孔嗖地一下缩紧了 果然和我推测的一样 铜锣上的字是父亲刻上去的! 父亲当时并没有死?我试着在脑中还原当时的情景:父亲见到徐叔叔下来,想警告他危险的存在,但由于某种未知的可怕因素,徐叔叔的神智已经不清醒了,而且肩膀又被斧头砍伤。于是父亲为了向我们发出信号而在锣上刻了字,然后敲响了第一声锣。可是父亲为什么没有和徐叔叔一起上来呢?他又为什么要砍断徐叔叔腰间的绳子呢?让其他人把徐叔叔一起拉上来不是更好么?最关键的是,如果当时父亲还活着,并且神智清醒,这从他刻字的举动上可以看出。那么他后来去了哪里?还有一个我想都不敢想的问题?如果他当时没有死,那么十几年后的今天,他,还活着么? 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要重回山涧,然后,到深渊的下面去一探究竟! 如今的科技已经远非十几年前可比。所以现在的山地探险装备可以达到以往不可想象的安全系数,但是,我还没有头脑发热到要自己独立完成探险的地步。我在工作之余也参加甚至组织了一系列的野外探险。深知即使在不太危险的野外,也随时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危险。所以,永远不要盲目自负地相信自己可以独立完成任务。 我列了一张名单,初步拟定了与我同行的人选。这些人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探险经验丰富且对此狂热着迷。二,每个人都有一项能在探险中用得着的特长。 名单上一共有五个人:孙占,男,34岁,专业摄影师,摄影技术高超。张环宇,男,29岁,发明爱好者,高科技探险装备齐全,其中大部分为自制。高超,男,40多岁,武术教练,功夫了得,且精通各种军事设备,骨灰级军迷。剩下两人为女性,能入选如此危险活动的女士必有相当过人之处。朱浩莹,28岁,丰腴美女,地质学家,专业造诣极深。杨楠,33岁,此女身高将近1米8,略胖,或者说略壮,体型让人望而生畏,加之又是生物学博士,所以至今未婚。但是只要你是见到过或听说过的生物,不管动物植物,不管多么稀奇,她都能如数家珍地说出该生物的体貌特征,寿命,分布,天敌,有无危险,可否食用…… 我给这五个人群发了信息。将我的离奇经历大致描述了一下。并表示,本人负责全部花销并额外支付可观的酬劳。探险爱好者都有强烈的好奇心,这样离奇的地方即使确凿有去无回也挡不住他们。当天,我就收全了回复,全部同意,并且,大部分人明确表态不要酬劳。此外,还有另一个好朋友听闻也要加入:姜文汉,男,35岁,大家都叫他汉子,但实际他身材很瘦,此人是无线电专家,物理学硕士,擅长野外导航和联络。 由于几人还要安排工作请假等事宜,所以大概需要一周后方能全部就位。趁这几天,我决定先去探探路。安排完了手头的工作。我便驱车前往那座连名字都没有的大山。 十几年过去了,山脚下的村庄依然是那几乎稀疏的人家,仿佛比以前更荒凉了。一打听才知道村里的年轻人都已迁出或外出打工。这个交通不便的穷乡僻壤几乎只剩下少部分老弱妇孺了。 车不可能开到没有道路的山里去。我把车停在了一位农户的大院里,托老乡替我保管,顺便问了一下现在山里的简况。老乡虽然穷,但却死活不要我的钱,最后我硬塞给老人二百块钱,老人连声道谢。临行前还特意嘱咐我:“不要走得太深!见到一块平地就停脚,万万不能出了树林,那里有很多狼出没,危险!”老人的谎言破绽明显,但我知道是为我好:“知道了,谢谢大爷!” 穿戴好装备,我又走上了记忆中的林间小道。如今的我看问题的角度已经不同,再次处在这原始森林之中,我首先想到的是将其开发成旅游度假村的可能性。这里树木茂密,其中不乏百年古树,可以吸引游客来观赏。但是此地交通不便,山上除了森林之外,没有配套设施,也没有瀑布流水,成为度假村的可能性又不大。 林中潮湿,即使不下雨,地上也是湿漉漉的。好在我穿了高帮的防水鞋。水虽然进不去了,但是滑倒仍不可避免,在跌倒三次之后,我走到了一片空地上,我看了看手表,已经走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应该就是这里了。 一出了树林,一股热浪便迎面扑来。这才是夏季正常的感觉,虽然已近黄昏,但是仍然干燥酷热。突然从潮湿的树林里出来,我的呼吸系统有点不适应。我喘着粗气,慢慢穿过了这个还没有足球场大的空地。再次来到了那个山涧的边缘。这道死穴,不知吞噬过多少性命。我忍住自己不往下看,生怕受到什么蛊惑跳下去。就算没有村民口中的奇怪诱惑,单就是这深度,也很引人了。据说深度和未知是足以临时吸引一个人自杀的。美国旧金山著名的金门大桥,每年吸引络绎不绝的人来此自尽。其中竟有相当一部分是临时起意的。据某些被及时拦住救下的人说,望着桥下雾气缭绕的景色,不自觉地便想投到它的怀抱中去,这种吸引可能并不是具体的,但抽象的吸引有时更能直达内心,更加难以抗拒。 莺儿 眼前的山涧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我掏出手机,正想拍照,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我的余光发现,在我左侧,我刚刚走出的树林中,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在移动,黑色的背景下,这团红色显得异常明显。我收起了手机,转向左侧。现在的治安不比十年前,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但是也保不准会有匪徒出没,前几天还看到一个报道,一个杀人犯躲进深山六七年后被抓获。想到这里,我慢慢地取下背包,拉开拉链,右手伸进去握住里面折叠工兵锹的手柄,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团红色。它没有与我对峙,而是从树丛里直接走了出来。没有大树的遮挡,它的面貌变得清晰起来:居然是一个小姑娘,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穿着一件印花的红色半袖,一看就是村里的淳朴孩子。我开始觉得自己的警觉行为有点搞笑,刚想将背包重新背在身上,突然转念一想: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小姑娘,这里离村子很远,而且现在连成年人都不到这边来了——这一点可以从小路被踩踏的痕迹看出——这个小女孩只身出现,不是太奇怪了么?我想到了村民的传言:那些冤死鬼会幻化成钱币美女等物,勾引你走向死亡。我本来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我还是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就好比你白天同朋友一起欣赏恐怖电影,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如果深夜你在漆黑的房间里独自观看,心理波动就会完全不同。 此时,小姑娘已近走到了我身前站下,正朝我微笑,我得以看清楚细节,这是一个面容娇美的小女孩,肤色不黑不白,眼神十分清澈,衣着也很简朴。看上去就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女孩,如果冤死鬼想变身,应该不会选择这样的形象吧,我又没有恋童癖。而且,如果要引我下去,她应该在山涧中出现,而不是树林中。饶是这样想,我还是有点胆怯,我蹲了下来,伸手想摸一摸小女孩的脸,感受一下质感是否真实,但又觉得此举不妥,伸出的手就停在半路,也不好收回。好在小姑娘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柔软而温暖,还有一点汗液。我开始为刚才的想法刚到羞愧,一个大男人差点没被一个小女孩吓尿了。 姑娘一边摇着我的手,一边对我说:“叔叔,你怎么上来了?”我把这句话理解为小姑娘在山下看到过我,在疑惑我为什么到这个传说中的死穴来,谁知小姑娘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我昏厥过去:“前天在下面看到你时,叫你上来你也不理我。”小姑娘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山涧下面。 “你……确定看到的是我?”我的声音开始结巴。 “是,不过你穿的不是这件衣服。” “那是什么样的衣服?” “是深灰色的半袖衬衫。” 天!他看到的是我的父亲。认识我父亲的人都说我现在的长相和年轻时的父亲一模一样。父亲真的没有死?而且活到现在?但是父亲怎么会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没有衰老?他活到现在应该是一个小老头了。我忍住马上要跳下去的冲动。打算继续问一些细节。谁知这是从树林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大声呼唤,在寂静的山里传得很远:“英儿!英儿!你又跑到死穴去了!快回来!”我抬头望向树林,并没有看见人影。 “我妈来找我了,她不让我来这。我该回去了,你也该回去了。马上天黑了,天黑之后,有些门会开,有些门会关。到时就危险了。”小姑娘用很快的语速说出这些话。什么叫有些门会开,有些门会关?这很晦涩的话像是一个故弄玄虚的哲人说出来唬人的。我想起要问含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小姑娘转身跑向了树林。 “你叫英儿?”刚才我听到的就是带儿化音的这个名字。 “对!莺歌燕舞的莺!”她头也没有回。我回到山下村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位务农归家的农妇,我拦住了她:“大姐,跟您打听一个人。您知道一位叫莺儿的小女孩住哪么?”大姐的神态立刻变了:“这没这个人。”说着就要走。我觉出不对,跟在她后面继续追问:“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穿着碎红花图案的上衣,十二三的样子。” 大姐突然停下了脚步,扛在肩上的锄头差点撞到我脸上。她转过身,脸上的表情非常古怪,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更可怕的是她的回答:“以前确实有一个叫莺儿的女孩,和你说的一样,但是她已近死了七八年了。” 农妇躲瘟疫似的跑开了,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这个恐怖的桥段我无数次地在电视小说中看到过,没想到自己终于亲身经历。而一瞬间,我觉得其实没那么可怕了。我记得一部书上有这么一句话,如果世上真的有鬼,那么也只有酒鬼、色鬼、懒鬼等等。这说明两点问题,第一,所谓的鬼都是人或者人造的,第二,其实鬼并不可怕,人更可怕。如果莺儿真的是鬼,那么我觉得她比我见到的许多人可爱许多。这样想,我的恐惧减少了许多,但是身处空荡荡的村庄之中,我还是不自觉地快步跑起来了。 很快我回到了存车的老伯家。老伯还为那两百块钱不安,见到我很是热情:“山上好玩么?其实没啥新鲜的东西,倒是要注意蛇虫,看你穿的挺严实的,要不上午我都不敢让你上去。”老人一边说一边给我沏了一碗茶,“对了,你没走到山顶吧。” “没有,直走到树林的一半就走不动了,太陡了。”我编了个谎。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大爷,我跟您打听个人。村里有没有一个叫莺儿的小姑娘?” 老伯的脸色立刻变了,笑容瞬时僵在了脸上。他皱起眉头,仿佛在很痛苦地思考该怎么回答。最后他说道:“还是别去打扰她了吧。” 我本来也不敢去她的坟上,只是想知道一些细节,我在心里说。 “她……是怎么死的?” “死?”老伯听了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立刻就笑开了:“你是不是听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说的?” “对啊。”轮到我疑惑了。 “那是莺儿的妈,她是怕你们这些记者打扰莺儿,才编了这么一个谎。不过,你们这些记者来得也太勤了。他们家农活都没人干了。” 我一下就懂了,莺儿的妈和老伯都把我当记者了。 “大爷,我不是记者,也不是来采访的。就是刚刚在山上碰到了莺儿,顺便打听一下。” “莺儿又上山了?这孩子,就是不听话。上次上山差点没把命丢了。”老伯接着给我讲了莺儿的故事。 大概一个月以前,莺儿独自上山玩耍,走到死穴边,突然感到一股说不清的吸引,就朝山涧下走去。幸亏一位村民上山拾柴路过,及时将莺儿喊了上来。虽然莺儿只在死穴里呆了几分钟,但是上来后却发了一个多星期的高烧,整天说胡话,说她在下面看见了会飞的人。由于到镇上去打退烧针,莺儿的事情传了出去,一时间许多记者找来,争相采访莺儿,也不顾病情刚好的小孩需要休息。莺儿母亲只得带孩子回了娘家,最近几天刚回来,谁知又碰上了我。 我联想起前一阵网上一窝蜂地报道各地天坑的事情。这些追风的记者当然不会放弃莺儿这条线索,为了写出吸引眼球的稿件他们根本不会顾及当事人的感受。 得知我不是记者,老伯告知了我莺儿的住处。 莺儿的妈妈其实很朴实,得知我的真正来意,便没有阻拦。 此时正是饭口,莺儿一家正准备晚饭。 “莺儿,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在死穴里看见的那个人?”莺儿在生火,我便蹲到了她旁边帮忙。 “我记不太清了,叔叔。”莺儿小嘴一撅,一副抱歉的表情。 “那么,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叔叔,有没有和你说话?” “没有。” 我有点失望,可能莺儿看到的是另一个人,或者根本就是看错了,也许对方根本不是人,只是茂密树木间光影导致的错觉。 我刚要放弃,莺儿接着说了一句话:“不过那位叔叔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 “在喊什么?” “我听不清,叔叔离我有点远。” “你再想想,有没有听清一个字或者两个字?” 姑娘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仰头看着天,显然在努力回想,“一共就只有两个字,好像是什么林?” “雅琳!” “对!对!就是这样的发音。”莺儿的语气比较肯定。 我愣住了,父亲真的没有死?而且居然没有老?他一直在山涧里?他为什么不上来?他吃什么果腹?他靠什么御寒?他睡在哪? “叔叔,你怎么了?”莺儿举着小手在我眼前晃着,我一定直眼很久了。 “哦,没事。谢谢莺儿。”我刚想站起来,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莺儿,天黑了,有些门会开,有些门会关,这句话什么意思。” 莺儿摇了摇头,望向了自己的母亲。我知道这句话一定出自孩子母亲之口。莺儿母亲停下了切菜的刀,费力地解释起来,她说这话是她的父亲也就是莺儿的姥爷告诉她的,老人说天黑了,阴间通往阳间的门有一部分会打开,所以有些鬼会出来,阳间通往阴间的门有一部分会关上,所以有些本该死的人就暂时死不了了。我听了有些好笑,一句迷信的话传了两次之后居然像极了一句蕴含深刻哲理的寓言。 我婉拒了一家人留我吃饭的邀请。莺儿将我送出大门,临分别前她又撅着小嘴对我说:“对不起,叔叔,那天的事我真的记不清了。如果我像城里人那样有手机就好了,当时就可以拍照片,然后拿给你看。”我顿时觉得喉咙被堵住了。在城里,这个年龄的孩子哪个没有手机,哪个不是无忧无虑地生活,哪个体会过生活的艰辛?哪个每天做家务甚至干农活?哪个每天步行一两个小时才能去上课? 我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莺儿:“叔叔送你一部手机,下次来把充电器带给你。” 莺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谢谢叔叔,不过我不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会好好学习,长大以后赚钱给自己买手机,给妈妈买羽绒服。”说完就摆手回去了。 对于一个农家的孩子,羽绒服手机已经是很奢侈的东西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把手机装回口袋。突然间,我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但是一直被我忽略的东西。我赶忙向车里跑去。 相片 十几年前大家都在使用胶卷相机,父亲留下的就是柯达牌的胶片机。我回到家里找到父亲出事当天带着的相机,这么多年我一直小心珍藏着父亲的这个遗物。从那天起,就没有人再用过它,里面的胶卷已经十几年了,不知还能不能显影。我驱车跑遍了大半个城市,终于找到了一家可以洗胶卷的地方。我把情况向店主做了说明。店主人表示没有问题,即使有问题他们也有能力修复——这是一家胶卷摄影发烧友开的店。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为避免煎熬。我开始准备探险用的东西。很多装备大家都喜欢用自己的,比如背包,但是很多装备由我负责,比如帐篷。所以我开始紧张地采购,在采购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接到了店主的电话。 相片的成像质量比我想象的好许多。店主解释说由于相机比较优秀,所以胶片只需做一丁点处理。我翻看着这些照片,一开始的大多是父亲和同事们的合影。到后来就是那座无名山的景色,照片的顺序反映的就是我们的足迹,从山脚慢慢到山顶,终于到了那片空地。父亲的摄影技术在我看来是极好的,从取景到用光,都已接近专业水准,但是我无暇顾及这些,我快速浏览到了最后几张,这几张的内容都是山涧,有全景,有特写,基本都是俯拍。可是里面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在离开莺儿家的时候,莺儿的话提醒了我,她说如果有手机就可以拍下来当时场景给我看,这使我想到了父亲的相机里有可能拍到母亲的影像,因为他很可能是在取景器里先看到了母亲,当然,也可能是他看花了眼,把别的东西看成了母亲形象。 看完了最后一张照片,我有点失望地付了款。我把照片弄整齐放到了包里离开了,在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店主喊住了我:“信封!”他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大信封,“用这个装比较好一些,不容易散。”我走了回去。“咦?”他有些奇怪地捏了捏信封,“里面还有一张。”说着他从信封里倒出一张相片递给我,我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还是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张大俯角的照片,由于景里都是树,没有其他的参照物,所以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正常的树林,其实里面的树都是平行于地面的。在树林的不深处,有一个很清晰的影像,一个人双手和双膝撑地(其实不是地,而是一棵很粗的树干)身上穿着的像是一件白色连衣裙。由于这是从景物的正上方拍摄,有点像航拍,因此照到的是她的背部,但是她回过头望向了相机,所以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脸,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这显然是一个女人,她的衣着也佐证了这一点。我颤抖地收起了相片,告别了店主。 相机是比人眼客观许多倍的记录设备,它既不会说谎,也不会出现幻觉。所以父亲当时是真的看到了母亲,或者看到了类似母亲的一个人。 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关于母亲的任何影像。因而我对这个女子的判断肯定远不如父亲的精确,何况父亲还用肉眼仔细观察过,最后才决定追逐她。 我把家里珍藏的相册翻了出来。在我小时候,为防止我思念母亲,父亲将家里面母亲的所有照片都藏了起来。在我搬家时发现了它们。并将它们整理入册。我将刚洗好的那张照片放在桌上,在它的旁边翻起了影集。母亲年轻时虽然不算漂亮,但是面容清秀,身材修长,很有青春的气息,那个年代的人都结婚很早,这使得婚后的母亲仍像一个现在的高中生般年轻。父亲的摄影技术很好,母亲在他的相机下更显得熠熠生辉。在翻到一张母亲的单独照片时,我停住了。年轻的母亲侧卧在草地上,父亲的机位取得很高,应该是站在了凳子之类的东西上拍摄的。母亲用一只手肘支着地,手托着头,没有正好望着镜头,而是向远方看去,清秀的脸庞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格外白皙。再看母亲的衣着,是当时比较流行的白色连衣裙。这虽然是一张生活照,但是意境十分唯美。父亲对这张照片一定印象深刻。我把那张刚洗出来的照片拿在手上,与影集中的这张进行对比:都是俯拍,都不是站立,都是回头,都是白色连衣裙。都是白皙的脸庞,而且轮廓越看越一样,两个人确实惊人的相似,难怪父亲会认定。我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父亲在拍最后一张照片时,突然收起相机,向山涧里面望去,过了一会才动身下去。这说明父亲做了充足的观察,在基本确认是母亲之后才行动,当然,也不排除父亲没有看得十分清楚,只是想下去一探究竟的可能。但不管怎么说,这张照片又给整个事件增添了一丝诡异,就算那名女子与母亲豪不相干,那么她在山涧里面做什么呢?况且当天并没有听村民提起有人下去过。 我用手机翻拍了这张照片。然后把它夹回在相册里。 准备 三天之后,我们一行七人驱车奔赴目的地。我们仍然将两台车寄存在村里。我先去看望了莺儿一家,告别时,莺儿妈妈塞给了我一个自己缝制的荷包:“挂上,辟邪。”我虽然不信邪,还是谢过她,并且当她的面挂上了荷包。 装备齐全,我们步行前往山涧。山林路上,我向几人详细介绍了情况。六人听了都兴奋异常,只有杨楠一个人不以为然:“没有什么神秘的,这就是一起最普通的坠崖事件,其他看似诡异的线索都是巧合而已。”杨楠由于身材高大,步子也大,所以走在了第二位。我们只能听见她平静的声音,看不到她的表情。走在最前面的高超负责开路,听了杨楠的话他回过头来:“那你怎么解释他徐叔叔身上的斧头还有他的癫狂状态?”高超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气喘,不愧是军迷,有着军人的体魄,这次出发他穿了一身酷毙了的迷彩,更衬出他的飒爽。 “可能是被林中什么动物吓到了,树林中有很多长相怪异而又行动敏捷的动物,当他们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时,如果你没有心理准备,任凭你胆子再大都会被吓得小便失禁。斧头有可能是慌乱中自己砍的。”杨楠这个生物学博士三句话不离本行,搬出生物专业知识来辩论。我仔细一想,确实有这种可能,徐叔叔的斧头砍在左肩,如果右手挥舞斧头用力过猛而又没有砍到目标,的确很容易轮回来砍到左肩。 “哈哈哈!”高超不以为然地大笑了起来,中气十足。 我们跟在后面的人想插嘴但是已经没有余力了,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他们俩。 “相信我,把这当成是一次普通的野游,而不是什么猎奇探秘之行,否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杨楠的话语充满理智。 “你可真够客观的,真不愧是第三类人。”张环宇挖苦道,此行这个发明爱好者带的设备最多,据他自己说很多都是高科技设备,而且很多都是自己制作的,不过上山前他硬是往我们其他的人的背包里各塞了一些不知什么用途的东西,以减轻自己的负担,即使是这样,他现在还是背了两个登山包,胸前一个,背后一个。 我们都听懂了他的嘲笑,无声地笑着。只有孙占气喘吁吁地问:“什么是第三类人?” 大家仍是笑,没人搭话。 杨楠有点自嘲地回答:“世上一共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 孙占恍然大悟,裂开大嘴笑了起来,他的嘴本来就大,再加上那双小眼睛的衬托,就显得更大,所以他有一个绰号叫孙大嘴。此时一笑,简直可以用巨大来形容。我甚至觉得他胸前挂着的单反相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塞到他的嘴里。 “孙大嘴,别光顾着笑,照看一下你后面的人。”我回头说道。 孙大嘴的后面只有一个人,就是朱浩莹,由于受丰满的身材拖累,她的行动十分吃力,在手里登山杖的帮助下,还是步履蹒跚。 大部队行动就是不灵活,几乎用了三个小时,我们才走到那片山坡。 我们将在这里稍作休整,然后下入山涧。 像以往的每次一样,杨楠开始给我们讲解注意事项:所有人必须用面纱将整个头部包起来,一点缝隙也不能有。以免有毒蚊虫的叮咬。在炎热夏季的树林中,最可怕的就是蜱虫,俗称草扒子。这种小虫子比苍蝇还小,可以钻入皮肤吸血,而人却毫无感觉。如果你发现了它,千万不要硬拔,否则它的身体会和头部脱离,头部会留在皮肤里,这样就麻烦了。最要命的是碰到有毒的蜱虫,被这种蜱虫叮上一口,轻者痴呆,重者死亡。此外还需特别注意防蛇。此行高超穿的是非常专业的丛林专用迷彩,防潮防虫防蛇,防划防雨防燃。蟒蛇也未必奈他何。我们六人的衣装也算比较先进的,可以将身体整个包覆进来,包括手臂和手。特制的布料能防止锐器的轻微划刺,包括蛇牙的攻击。 “如果遇到大型食肉动物,比如狼或者熊,当然这种可能不大,”杨楠继续讲解,不过到这笑了一下,我明白她是笑话我们对此行危险的过高评估,“那么要尽量避免与其直视,然后伺机偷偷逃跑。这样……” “这样就可以将死亡时间推迟一分钟。”高超打断了杨楠,大伙都笑了。 杨楠扭过头,示威地看着高超:“你有更好的办法?” “徒手搏斗,除了老虎,狮子和熊,其他都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可以用刀的话,”说着他从腿部抽出一把三四十厘米长的尖刀:“所有动物都不在话下。” “那我们怎么办?你还有多余的刀没有,分给我们一些。”说话的是一路沉默的姜文汉,这个无线电专家是我们七人中唯一一个戴眼镜的,他的文弱形象与其绰号“汉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时他正大劈着双腿坐在地上,擦着被汗水打湿的眼镜。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实际上他是认真的,这个人在除了无线电的其他所有领域里都是弱智,说话也经常和别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几乎在汉子话音结束的同时,高超的刀出手了,谁也没有看清楚刀的轨迹,只听见“嚓”的一声,刀尖正插入汉子两腿之间的土地中,离汉子的命根只有一指的距离。 汉子由于低着头擦眼镜,所以他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突然看到刀插在面前,他吓得浑身抖了一下。然后他戴上眼镜,慢慢抬起头望着高超。 高超也盯着他:“我只带了一把刀,但是足以保护我们七个人。如果你愿意,这把刀交给你。我还有其他武器。” 汉子右手握住刀柄,费力地将刀拔了出来,起身递给高超:“还是在你的手里发挥的作用大些。” “抬头。”杨楠的声音把我的注意力从汉子和高超身上拉回了,她已经走到我面前,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喷雾罐。 杨楠的个子一米八,我真得抬起头看着她,她朝我的面罩喷了一下。一股刺鼻的气味呛得我张不开眼。 “驱虫剂。”她解释道。 等我睁开眼睛时,她已经喷到最后一个人了。所有人里面只有高超身高明显超过了一米八,他不用抬头就可以与杨楠对视。 在杨楠喷雾时,高超没有闭眼睛,甚至眨也没有眨一下,他死死盯着杨楠的眼睛:“我发现我们很般配,从身高就可以看出来。” “是么?”杨楠头也没回地走开了。 蜂鸟 大家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横向生长的森林,孙大嘴更是在悬崖边拍个不停。 “我们下去吧!下面有的是东西给你拍。”张环宇摩拳擦掌,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其他人也一样的着急。朱浩莹已经开始找地方订栓绳子用的钉子了。 “这里不用绳子,小莹。”杨楠朝朱浩莹喊道。由于树木生长极为密集,而且树干又都比较粗大,靠近根部的地方又没有枝杈,所以这些树干形成了天然的大型阶梯。我们只要一级一级走下去或者跳下去就可以了。即使不小心滑落,也会很快被下一颗树挡住。 “这些树会禁得住我们么?”汉子又问了一个极度弱智的问题。这些树的直径基本都在一米以上,如果能把它压断,那人的体重得和鲸鱼差不多了。 “我先下!”高超说着一跃而下,潇洒地落到了一颗树干上,然后立刻敏捷地跳到了下一个上。 其他人也都陆续下去,虽然没有高超敏捷,但速度也不慢。 随着深度的增加,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我抬起头向上望去,已经看不到蓝色的天空了,只能看到一缕缕阳光穿过树的缝隙照下来。我感到再走一会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大家小心,能见度越来越低,别走散了。”高超冲着大家喊道。 深处的树木可能由于品种不同,枝杈渐渐多起来,加上光线变弱,而每个人的速度又不尽相同,大家渐渐地看不到彼此了。这样下去很危险,可能有人会脱离集体。我正想着如何应对,耳边传来一声大喊:“所有人向我的声音靠拢,”是高超的声音,“我们进行一次集合!”高超的声音很洪亮,顺着他的声音,我看到了一束光在晃动,这是高超的军用强光手电。光源显示他在我的斜下方不远处。 在声音和光柱的引导下,我很快到了高超的旁边,发现除了汉子和杨楠以外,其他人都到齐了。他们选了一棵很粗的树干,集体站到上面。没想到我这么慢!我赶紧跳到了他们脚下的树上。 “汉子!”高超大喊。 “马上到!”不远处传来了姜文汉的回声。果然声音刚落,我们就在头上不远处看见了他的身影。 此时的孙大嘴趁这个空档拿出来相机卡卡地拍个不停,闪光灯将四周照得一亮一亮。 “杨楠!”高超喊起了最后一个人,没有回应。 “楠姐!”朱浩莹也帮着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卡!”孙大嘴又按了一下快门,四周的景色又亮了一瞬。就在这闪光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一个东西,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趴着一个东西,很像一个人,但是姿势十分诡异,而且仿佛一动不动,孙占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东西,他停止了拍照,眼睛直勾勾地向那边看去。此时的其他人正在帮着汉子从正上方的树上降落下来。所以只有我和孙占注意到了这个东西,而我俩的眼睛经过刚才的闪光,有点不适应黑暗。 “嘘!嘘!”我用嘘声让大家安静,同时吸引大家的注意,让所有人都望向我俩看着的地方。这时候我的眼睛已经适应过来,但是由于光线的昏暗加之距离的影响,我只能看清它的轮廓:这是一个四腿的大型生物,此时它正匍匐在地上,前肢弯曲,头正面贴着地,背部很厚实,好像有类似驼峰的结构,而它的屁股却高高翘起,没有尾巴,后肢很长,也呈弯曲态,其整个给人的感觉和已知的所有物种都不相同。此时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它。我也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由于专注和紧张,我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一个东西正向我靠近,等我的触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东西已经碰到了我的喉咙。一个球形的黑黑的奇怪东西!紧贴着我的脖子! “呀!”我本能地低呼了一声,同时身体猛地躲了一下。其他人纷纷转头看向我,或者说是我俩——刚才是朱浩莹由于害怕,将身体侧着靠向了我,她的头部刚好在我喉咙的右边。我有点尴尬。好在这时汉子发出了一声颤抖的呼叫,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它动了!”汉字声音的语调和内容都让我们的恐惧一瞬间升到了顶点。我们也发现那个本来一动不动的东西将贴在地上的头稍微抬起来,然后慢慢转向了我们这一边。这个动作让我的头皮一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人们的恐惧大多来自未知的东西,这种新生物或者不是生物的东西由于受到我呼声的吸引而望向我们,那缓慢的转动加重了诡异的色彩。这显然不是好兆头,要是杨楠在就好了,她起码会给这个东西归一下类,有了具体的名称:比如鬣狗,麋鹿,或者随便什么,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害怕,突然我想到杨楠还没有归队,而且对我们的喊声也没有任何回应,一瞬间我觉得一定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那个东西与我们对视了大概两秒钟,就被一束强光照亮了。它的眼睛显然被这强光刺激到了,只见它又将头转向了地面。我们这才得以看清它的真面目,这是一个跪趴在地上的人,因为要将头部贴近地面,所以屁股翘得很高,刚才看到的厚厚的脊背实际上是她的背包,这个背包和我们的一模一样,着装也和我们完全相同,我们不需要看清她的脸了,她是杨楠。 可是她在干什么呢?保持着这样一个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 “楠姐?”朱浩莹试探着喊了一声。 杨楠打出了一个别打扰她的手势,也证明她是意识清醒的。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在观察树干上的什么东西,或者在观察树干本身,由于刚才光线很暗,所以她不得不将眼睛贴着树干。 在强光的帮助下,杨楠很快完成了工作。她敏捷地站起身,一棵一棵树地接近我们,光束一直跟随着给她照明。 我和其他的人这才想起来查找光源,这束强光来自于一个战术手电,手电固定在一把滑轮弓上,滑轮弓正握在张环宇的手中,箭还搭在弦上没来得及取下,显然在不知目标是杨楠之前,张环宇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幸亏他没有贸然射箭,否则此时的杨楠恐怕已经一命呜呼了。我曾经亲眼见过这种滑轮弓射出的箭在穿过一头大野猪的身体之后,仍然飞行了一段距离,最后钉进了一棵树。 “这是你的设计?”高超盯着滑轮弓,很感兴趣的样子。 “对,射速比普通的滑轮弓提高两倍,而且我改进了认弦机理,让它的射速大大提高,我平均两秒多就会射出一箭。”张环宇一边解释,一边自豪地将弓收回包里。 “先别收。”杨楠刚跳回我们这棵树干,对张环宇说道,“这里不**全,大家提高警惕。” “怎么?你在树干上发现了什么?”我问道。 “这种树只在非洲的热带有所分布,理论上不该出现在这里,我还在树上发现了许多不该出现在亚洲的昆虫。所以这里的动植物群落可能超出常规。我怕一会儿会遇到意想不到的猛兽。大家提高警惕吧!另外,大家收起手电,马上就用不着他们了。” “什么意思?一会要亮天了?”高超玩笑道。 “光会招来野兽?”汉子疑惑地问道。 “只要不招来恐龙就没有问题。”高超自信地说。 “也许会招来野兽,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说到这杨楠突然停住了,他盯着我,用很微弱而奇怪的声音说道:“别动。”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脑袋上的同时,我也觉出了异样: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此刻正贴近我的耳朵,但我敢肯定这次不是朱浩莹,因为它发出了很奇特的嗡嗡声,有点类似蚊子的飞行声但又有明显区别。我的头纱会将头整个包住,但是对于是否能抵御这种未知的东西我还是心里没底,尤其是看到杨楠紧缩的双眉之后,我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紧张地盯紧杨楠,希望她想出办法救我。 杨娜摘掉自己的手套,这种攀爬手套有些笨重。摘掉后可以使手的活动更加灵活,可见处理这个东西是有难度的。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那个东西伸出了一根刺,正刺入我的耳朵,我马上就要叫出声了。我仿佛已经感到外耳道有轻微的瘙痒。 啊!真的刺进我的耳朵了!我第一反应是这个刺有没有毒。但转念一想,这东西刺进的是我的大脑,不管有没有毒我都死定了。想到这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这是耳边的嗡嗡声加强了,但是很快就消失了。我明白,我的耳膜被刺破导致失聪了。我怎么没感到疼痛?一定是它释放了麻醉剂,就像蚊子叮人时注入的麻醉剂一样,这样你就不会有感觉了。 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于是本能地张开了眼睛,这时我感到了眼皮肌肉的疼痛——刚刚闭得过于用力。能感到疼就说明我还活着。 发光树 是的,我还活着。我看到了杨楠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网兜,里面装着那个东西。此时环境的光线有点像地面上黄昏的亮度,所以我得凑近才能看清楚那东西的细节,但我有一点恐惧。在杨楠的点头示意下,我知道这个动作是允许的,也就是这东西基本无害。大家都凑过头去仔细看。 “这是蜂鸟?”朱浩莹兴奋地问。同时抬起看着杨楠等答案。 “没错,是蜂鸟的一种。吸蜜蜂鸟。这是世界上最小的鸟,也是世界上最小的恒温动物。因为体型和一只黄蜂差不多大而得名,你们看他的嘴,”杨楠像一个老师在给小学生讲课,而大家也兴致勃勃地听着,没有人安慰刚从“死神”手里逃脱的我。我擦擦了汗,若无其事地凑上前去听讲。 “它的嘴是一个长长的吸管,可以插入花蕊中吸食花蜜。” 我这才知道刚才插到耳朵里的是什么。我刚要开口抱怨这个头纱设计的不周到,只能防住蚊虫这种刺短的,却防不住长的。但是一想到说完之后肯定会提醒大家我刚才的窘态而遭到嘲笑。所以话一出口变成了很专业的内容:“蜂鸟只分布在美洲,怎么这里会出现?” “有两种可能。第一,夏季时蜂鸟会将活动范围扩大到温带,但是只做短暂的停留。不过到我国境内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绝无可能,在2000年时,我国黑龙江省就有过发现蜂鸟的报道。第二,这个山涧由于处在地下,所以会形成与地表不同的气候,因而本不分布在这片地带的生物会存活繁衍,比如我刚才趴在上面仔细观察的树,就只在热带雨林中才有分布。所以蜂鸟也许将这里当成美洲而生活了下来。” 卡!孙大嘴举起相机拍起了蜂鸟的照片。一边拍一边调侃道:“会不会有第三种可能,这里的花蜜特别好吃,蜂鸟偶然路过此地就不走了。” “我把这一点忽略了。”杨楠正色道,孙占歪打正着,说到了点子上。 “蜂鸟是所有鸟类中记忆力最好的鸟,也可能它们尝到了什么特别可口的食物难以忘怀,所以留在此地繁衍。” “说到食物我有点饿了,要不我们休整一下吧。正好补充一下能量。”这是朱浩莹的提议,立刻得到我们的附议。 我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多了。我们午饭还没有吃。 “再走一会吧!”杨楠说道。 “为什么啊!”所有人都急了。 “这里是不是有危险?否则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开手电?”高超不愧是军迷,警觉性极高。 杨楠摇了摇头:“危险系数到处都一样,但继续下降,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我们很快就会重新体会阳光明媚的滋味。不要问我为什么,现在解释起来很吃力,待会你们就知道了,如果你们想证明我的推断是错的,那就跟我继续走吧!” 杨楠说着跳到了下面的树上。 为了防止队伍散花,高超一路给大家讲着故事,让大家以他的声音为核心行进,同时他也放慢了自己的速度,以便行动缓慢的人也能跟住。他讲述的内容主要是他的个人经历。为了满足做雇佣兵的愿望,高超曾经在美国呆过两年,在那里,他利用自己扎实的中华武术功底很快成了一个知名雇佣兵组织的一员。在国外,雇佣兵实际上就和高极的打手差不多。基本上,只要雇主出得起钱,他们什么都会去做,哪怕冒着生命危险,可以说,雇佣兵就是给人卖命的。他给我们举了一个例子:一次一位富豪遭到绑架,富豪的家人花了大价钱雇佣他们进行营救。高超和他的队友们搞到了绑匪关押人质的地址,在强大火力的攻击下,绑匪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就在他们解开人质的手铐,将他带离关押他的屋子时,意外发生了。逃跑的匪徒中有人遥控引爆了设置在屋中的**,虽然有所准备,但是伤亡依然惨重:十名队员中两人当场炸死,三人重伤,其余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一枚很小的弹片穿到了高超的脑袋里,他当时就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左眼已经全部失明,经过一年多的治疗调养,他的左眼才恢复视力。但是在脑中的弹片却由于手术风险极大而无法取出。一到阴天下雨时,他的头部就会隐隐作痛。 “所以你的大脑里现在有一块铁片?”张环宇好像有点不相信。 “没错,我的大脑已经习惯了,所以最近很少疼,不过现在真的有点痛。可能是这山涧太潮湿了。” 大概又走了半小时左右,朱浩莹一屁股做到了一棵树干上:“我实在走不动了,我必须休息一下。”其除了高超,其他人的跳跃动作也已经十分吃力,汉子每下一棵树,都要趴在现有的树干上,然后垂下双腿,胸部贴着树干往下滑,慢慢地够到下一棵树。 “楠姐,什么时候可以到你说的地方?”我向旁边拿着放大镜观察树叶的杨楠问道。 “再坚持十分钟。”杨楠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们只有继续走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周围的光线好像变亮了一些。有了十分钟倒计时,大家也有了具体的盼头,在最后力量的支撑下,队伍又下降了大约十分钟。 “这里比刚才亮多了,怎么回事?”发问的是走在前面也就是下面的孙大嘴,搞摄影的对光线很敏感,看来我刚才的感觉是真实的。 “我知道了,是树在发光!”孙大嘴说了举起了相机,疯狂地仰起头狂拍树干。 其他人没有理他,继续下降,又过了几分钟,光线已经强到如白昼一般了。 所有人忘了疲惫,陶醉在这亦真亦幻的光影之中。我仰起头,发现头上所有的树干像一根根巨大的日光灯管,发出暖白色的光芒,而且越靠下面,发光的树干就越多,紧靠着头顶的树干几乎每根都发光,而且每根的光强都比上面的强一些。但是最强的也不会达到刺眼的程度,这使得我得以直视它们。 “太神奇了!”大家一片赞叹之声。 “大家保持警惕,我觉得很蹊跷。”说出这样的话的自然是高超。 “放心,这些树是无害的。”杨楠解释道。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杨楠继续讲解,谁知杨楠却不说话了,此刻,她已经摘掉了自己的面纱,仰头微眯着眼,嘴角向上翘起一个很小的角度。缓慢地转动头部,一棵一棵地欣赏发光树。被微风轻轻吹起的长发,像一个称职的背景衬托着她无暇的脸庞。原来她也像其他的女孩一样,会为美丽浪漫的事情感动着迷,此时的她,像一个纯纯的小女生,沉浸在朦胧的感觉中。原来硬朗的女博士也有如此柔美的一面。而且,以前从没有用这种视角看过楠姐,第一次发现她居然这么美,我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咔嚓!”孙大嘴也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举起相机对着杨楠一阵猛拍。杨楠突然被相机的快门声惊醒。她的表情立刻恢复到了正常的冰冷状态。她快速地带好头纱。顷刻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真煞风景! 椰子 “臭小子!不拍景色拍人干什么?”高超欣赏得正起劲,被孙大嘴打断很是恼火。 孙大嘴自知做错了事,便找了一个台阶:“楠姐,所有人都等着你的解答呢?这到底是什么树啊?你刚才怎么就知道下面会有这些树呢?” “这叫做发光树,是一种十分珍贵的树种,只在低纬度地区有非常少量的分布。我刚刚在靠上一些的地方发现了第一棵发光树,当时我不太敢相信,于是我趴在树干上仔细研究了半天才敢确认,就是张环宇用滑轮弓瞄准我的时候。发光树有两个个特点,第一,只在阴面发光,由于这种平行生长的状态,上面就成了阳面,所以他们只在下半面发光,上半面不发光,因而我们抬头可以看到光芒,而我们脚下踩着的这棵发光树的光芒我们却看不到,因为我们只能看到它的上表面。” 我好奇地趴在了这棵树干上,让我的腹部紧贴着树干的弧度,头向下使劲伸出,终于看到了树干的下表面,果然是一片白光,太神奇了! “它的第二个特点是,自然光线越少的地方,它的生长就越密集,所以在我确定这里有发光树生长之后,我就断定越往下,这种树就越多越密。果然,事实证明了我的推断。” “难怪楠姐不让我们在刚才的地方吃东西。这里有这么多的天然灯管给我们照明,吃得多有气氛啊!”说话的是朱浩莹。 “我们原地休息一下,不过这里好像不能生火,用电炉烧水泡压缩饼干吧!”我提议道。 “要不,让高超去打几只野味来吃吧!”汉子在吃上还是有点智商的。 “没问题,可是这里好像只能打鸟,而且又不能生火,所以只能生吞活鸟了,你要能接受,现在我就去。”高超说着作势要走。 “那还是算了吧!最近新出的芒果味的压缩饼干很好吃,我带了许多,谁要?”汉子说着就要打开背包。 “不必了,”杨楠阻止了他,“发光树本身并不发光,它的光芒来源于生活在其身上的一种特殊昆虫,这种昆虫发出的光比萤火虫的大一个数量级。但是它们只能在发光树上生存,因此同样罕见,据为数不多的文献记载,它们和发光树是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 杨楠这是讲上瘾了啊,连饭也不让吃了,出于礼貌,所有人暂时没有打断她。 “我让大家到此地再用餐其实还有这方面的原因:就是这些虫子,这种昆虫没有中文名字,我们就叫它光虫吧!光虫体内含有大量对人有益的氨基酸和蛋白质。” 听到这里我们大家都懂了,这是向我们推销虫子做食物?我小的时候条件不好有长在农村。菜青虫,蚕蛾,蚂蚱,蜘蛛,甲虫甚至蚯蚓都拿来烤吃过。虽说当时吃得津津有味,但是成年之后想想都觉得恶心。现在又让我吃一种从没吃过的小虫子? “最重要的是,据说它们非常的美味。当然,为了消毒,吃之前要煮一煮。”杨楠说着拿下背包,取出自己的小型电水壶放到地上,从一个水袋中倒满水开始烧。同时她站起身,沿着树干向树尖方向走了一段距离,那里离上方的另一棵树十分近,加上她的身高优势,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到上面的那棵树干,只见她直接用手抓下那些虫子,放在一个网兜中,抓下的虫子可能是由于受到惊吓的缘故,全都暗了下来,眼见手到之处就会变暗,不一会功夫,她就收集满了一网兜,大概有四五碗的量。而树干上很明显有了一块大的黑暗区域。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杨楠带着网兜回到电水壶旁边,由于水比较少,此时已经烧开了,她打开盖子,将这些虫子一股脑倒进水中,我们这才得以看清,这些东西长的很像是夏季常见的瓢虫,只是体型稍大了一号。入水之后,先是浮在水面上,而后沉下去,这使得少量的水可以煮下全部的光虫。几分钟后,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飘散出来,这对于六七个小时没吃饭的我们绝对是难以低档的诱惑。一开始大家都无动于衷,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随着那香气逐渐浓郁,我的口水已经将口腔填满了,我想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朱浩莹已经取出了自己的勺子拿在手上,一边伸向水壶一边问道:“会不会太残忍了?” “你没吃过猪肉?鸡肉?羊肉?”张环宇说着已经拿自己的野外餐具盛出了一大碗,然后蹲在了一边。看来他是实在挺不住了,他用勺子舀出一勺,简单吹了几下就全部塞入口中,由于烫嘴还不停地边嚼边吸着气,脸上露出极为陶醉的表情。其他人看到他的表情也都凑上前来,却被高超挡住了:“想吃自己抓去!” “小莹,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帮我吃一些吧!”杨楠只邀请了朱浩莹一个人。其他的人开始向四周散开寻找猎物。 我已经被这香味彻底迷晕了,恨不得抢过杨楠和小莹的碗直接吃个痛快。当然这只是想法,好在资源非常丰富,很快我煮好了自己的一锅,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果然是人间美味:口感非常细但是一点不腻,有一点肉香还有淡淡的从未接触过的一种清香,就像是一个十分高明的大厨用上好的肉末和青菜配出了饺子馅一样。 食指大动之后,大家都撑地躺在了树干上,无法动弹。平时的大家,每天都在为吃什么发愁,不是吃不起,而是能吃的都吃过了。今天吃到了从没享用过的新鲜美味,难免吃过量。 “我宣布,本次探险唯一指定食物为……光虫!”张环宇躺着大声欢呼道。 孙大嘴直到这时才想起给食物拍照。 “我们一直吃,不会让光虫灭绝了吧!光虫这么珍贵?”汉子总是能问出一些不合时宜的问题。 “不会吧!我们这么多人也才吃了两三平米的量。而这一棵树上,恐怕就得一百平米的量。”我回答道。每棵树干不知延伸出去多少米,这一棵树上的量,恐怕就够我们吃好几天的了。何况下面的发光树会更多。早知这样,我就不带这么多压缩饼干了。 “再美味的东西,连着吃几次都会腻,到时候我会打猎给你们吃,让你们尝尝真正的野味!”高超自告奋勇,许下了充当猎手的承诺。 “高司令,给我们讲讲你们严酷野外训练时都吃些什么吧。”朱浩莹抚着肚皮,无聊地说。 高司令是唯一一个还在站着的人,他仿佛时刻都有使不完的劲。“高司令?我喜欢这个称呼。”他裂开嘴笑了起来。“我在特种部队受训时,野外生存是很重要的一课。把我们扔到荒野丛林里,不许携带任何食物和武器。有的时候甚至不准使用明火,那样的话就只能吃生食。你必须知道哪些动物是可以吃的,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好消化的,哪些是有寄生虫的,当然,生吃东西总是避免不了感染寄生虫,尤其是吃野生的东西,这样,你就得寻找寄生虫少的物种。不过时间紧迫时也顾不上这些。” “你感染过么?”孙大嘴问道。 “当然,有一次执行任务,我们在野外潜伏四天三夜,由于害怕暴露目标,我们基本上待在树上一动不动,基本上随手拽过什么就吃,我生吃了一只还没长全毛的幼鸟。虽然没有吃内脏,但还是感染了寄生虫。高烧不止,完成任务后腹泻了一周多才痊愈。所以常见的生物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我是最有经验的。”说着瞟了一眼杨楠,不只是示威还是炫耀。 “听说蝎子可以吃?”朱浩莹不知哪听来的。 “是,但是要把有毒部分去掉。烤熟了非常好吃。比烤羊肉串还香。” “这里会不会有啊!”朱浩莹的语气不是担心,而是期待,她的嘴馋真是够无敌的。 “这里不会有,你学地质的应该知道戈壁沙漠地形,那种地方才会有蝎子。”高司令解释道。 “也不一定,”杨楠反驳道,“我一直在观察这里的群落分布,发现很多热带亚热带的生物都在这里出现,所以就算一会见到一只企鹅,我也不会感到意外。正因为这样,我们必须多加小心,说不定会遇到猛兽。” “在树上遇到的猛兽恐怕只有豹子了吧!”高司令补充道。 “你们可别吓我啊!遇到猎豹我也跑不过她啊!”朱浩莹的声音里充满恐惧,仿佛猎豹就在身边。 “看样子这里离底还有很远,猎豹只会在离地面很近的树上活动,因为它的猎物,比如说鹿都是生活在地面上的,所以放心吧!”我安慰道。 “文亮说的对,在树上生活的猛兽很少,不用过于担心。”杨楠肯定了我的结论。 “这里有没有苹果树或者柿子树啊,我好想吃水果啊!”问这种无厘头问题的永远是汉子,他正把面纱掀上去透气,眼睛也摘了,眯着眼睛喘气,一副很渴的样子。 “再往上一点好像有一棵椰子树,不过我不知道认得对不对,我只在电视上见过。”孙大嘴一边说,一边摆弄着照相机,在按了几下屏幕旁边的键子之后,他把相机交给了杨楠。 “我在海南长大的,我看看。”张环宇抢过相机,只看了一眼,就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没错,是椰子树!” 按理说这里的维度很高,不会有椰子树生长,不过连南美的生物都会有,何况椰子呢?大家都来了精神。 孙大嘴仰起头向大家指着大概的方向:“斜上方不远处。” 由于再往上发光树渐渐变少,而我们又是逆光向上看,所以什么都看不清楚。 高司令从行军背包里抽出一根很长的手电,手电的头部和身体一样粗细,看上去像一根棒子,这是可以当做武器的战术手电,聚光能力很强。刚才召集大家时,他就是用这个手电发出的讯号。此时他打开手电,向孙大嘴指的方向照过去,没多久,大家都看到了那棵椰子树,这棵树和其他的树比起来并不是很高,所以高司令横向移动手电,很快照到了树的顶端,在那,长着很多诱人的椰子,我以前旅游时喝过新鲜的椰汁,那种美味远不是易拉罐椰汁能够媲美的。我咽了一口口水道:“我上去摘。” 高司令拦住了我:“不用上去,在这里就可以搞定。” 阴兵借道 又要秀飞刀了?这么远的距离就算飞中力度也是强弩之末了,不一定打得下来,而且刀飞出去很难再落回原处了吧。仅有的一把刀换取一个椰子,不太值得,这把刀还担负着保护我们以及砍树枝开路的重任呢。 “要是用刀就算了吧,高司令,划不来。”孙大嘴的想法和我的相同。 高司令没时间回应,他抽出了刀,砍下一棵比手腕还细的树枝,一头用刀削得很尖,另一头在有小枝叉的地方砍断,然后向旁边跳了几棵树干,到达了椰子果实区域的正下方,他把树枝放到地上,(所谓的地,就是横向生长的树干上)。尖部朝上,底下的枝杈正好构成类似三脚架的结构支撑住树枝让它不倒。然后他后退两步,双手握紧手电筒,光柱倾斜但笔直地射向椰子果,他很细微地调整着手电的角度,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被照亮的那颗椰子竟掉了下来,并准确地插在了树枝山,由于从较高的地方落下,加之椰子本身的重量也不小,树枝虽然穿透了椰子的外壳,同时自己也被砸碎。高司令用极快速度踩住了椰子,否则它连同它穿透的椰子很可能从高司令脚下的那棵树干上滚下去。他在止住椰子滚动的同时,立刻弯腰捡起椰子,然后迅速把它翻了过来,这样汁水就不会从裂口向外流了。 高司令带着战利品回到我们落脚的树干上,惹起了一阵欢呼,连向来沉稳的楠姐也鼓起了掌。高司令拔出树枝,将椰子递给楠姐:“喝几口,传下去。” 张云宇没有看椰子,而是看着高司令,急切地问道:“你怎么做到的?椰子怎么会自己掉下来?” 高司令得意地拿起手电筒指向脚下的树干表面,然后不易察觉地按了一个钮,手电筒没有发光,但是地上多了一个小绿点:“功率可调的绿激光。”高司令解释道:“先瞄准椰子的根蒂,然后功率开大,熔断根蒂。” 以前我只见过有人用激光笔点烟,当时觉得很神奇,后来才发现网上有的是卖,而且很便宜,但这么远的距离还可以产生高热,功率应该非常大。 “以最大功率工作时,它可以在一百五十米内熔穿八毫米厚的钢板,这是民用激光器远远做不到的。”高司令说着关掉了开关。 “上去之后,把它借我研究两天,我送你一把滑轮弓。”张环宇的技术控本质暴露了出来。 “没问题。”高司令倒觉得十分划算。 由于站位的关系,我轮到最后一个喝椰汁。我双手晃了晃椰子,还好,从声音判断,还有很多。我把椰子举到嘴边。刚要倾倒,突然耳边传来很响的呜呜声,由于来得突然,声音又很响亮,仿佛就在耳畔,我一惊,手里的椰子掉了下去,在脚下滚了几滚。从树干的边缘掉下去了。但是我没有心情找回椰子。大家也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这呜呜声有一点像野外的风声,但是又有些不同,如果你仔细听,会发现其实里面不止一种音色,就像好多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在合唱,而且又唱得不是很整齐。再仔细一听,每一种音色都像是远处的人在哭号。 我们下意识地往一起站了站,脚下的树干比较粗,但是我们挤成一团时,它明显显得不够用了。 “好像很多人在哭啊?”朱浩莹用哭腔说道。 张环宇已经拿出了滑轮弓,并且认上箭,由于紧张,认了几次才成功,高司令也从腿部拔出了刀。这个在和平年代也算久经沙场的男人此时也变了脸色,因为这声音太恐怖了,越听越像是人在大声地哭号,仿佛有几千几万人在山谷的周围同时被砍手看脚一样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你甚至能在其中分辨出妇女的哭声和老人的哭声,其中好像还夹杂着喊叫声,但是喊的什么却无从听清,这反而加重了恐怖的感觉。当然,我们都知道这其实不可能是人类发出的。但这到底是什么? “你奶奶的,有种你出来!”也许是极度恐惧,孙大嘴大声喊了出来,同时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相机,仿佛那是什么厉害的武器。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高司令像是在发问,其实是在自言自语。他四面张望,试图找到答案。不知是不是高司令话中鬼字的作用,本来就吓得够呛的小莹此时已经把头埋在了杨楠的怀里,后者搂着朱浩莹的胳膊也在明显发抖。 “阴兵借道。”汉子幽幽地答道。 据说阴兵借道有两种。第一种是死去的士兵偶尔会故地重现,最有名的就是云南的惊马槽:在云南的彩色沙林,有一个被称为大战马坡的山梁,其半山腰处叫小战马坡,此处有一石头,上刻“下马石”,意为走到此处必须下马,谁人刻就已不可考。再前行,又有一石上刻“惊马石”,很多时候,马行至此会无端受惊,这也是前面要求人下马的原因。道的旁边是一个悬崖,每到月黑风高之夜,人们就会听到悬崖深处传来战马的嘶鸣声,士兵的呐喊声,兵器的摩擦声,这便是阴兵借道来了。传说三国时这里曾打过一场恶战,死伤无数。死去士兵的阴魂盘踞此地不肯离去。经常在夜里出现。这个惊马槽现在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关于涯底的奇怪声音众说纷纭,但至今仍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第二种阴兵借道指的是大量阴曹地府的士兵到阳间来捉魂。每到重大自然灾害的时候,大量的难民会集中死去,这时候阴间便要出动数目众多的阴兵前来招魂。有时灾区的百姓会在夜间的马路上看到成群的阴兵押着刚死去的人行走。据说这时候千万不能扭头去看,需要闭上眼睛,否则就会被收了魂魄。 此时汉子的四个字像一声炸雷,把大家的头皮都快炸开了。朱浩莹已经吓得哭出声来。常去探险的人都会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为寻求解释,总有些人会往鬼神上扯。所以大家对阴兵借道都有耳闻。 “别他妈扰乱军心!”高司令喝道,“世上哪有什么鬼不鬼的,都他妈是人闹的!”高司令虽然这么说,握着刀的手也已经明显发抖。 “我去过云南的惊马槽。”说话的是杨楠,此时那种怪声又加大了一些,杨楠提高了嗓门以便我们听得清楚:“有一年夏天,我们一支生物考察队去那考察,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在我听来,那不过是风吹着树林的声音罢了,只是那里的悬崖形成了一条又深又不太宽的沟,形成了哨音效应。有风吹过时,就像你吹一个玩具口哨,声音变得响亮而尖锐,和鬼神无关。” “但是,你仔细听,这是风声么!这明明就是哭喊声!如果再近一点我们都能听到他们哭声中说的是什么了!”孙大嘴的表情有点狰狞,他已经被吓坏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想听清哭喊声的内容,但是由于太嘈杂,人们根本无从分辨。不过,声音越来越大了,好像这个庞大的哭喊着的人群在向我们靠拢。我仿佛已经能分别辨认出老人,孩子,妇女,男人的哭声了!在这个远离人群的山涧之中,在左右无助的情况下,在你除了自己人什么也看不到的情况下,有一大群不可能是人的人鬼哭狼嚎地想你走来,这样的恐惧足以让人崩溃。我现在倒是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让他们快点出现,我们就能看清他们的面目了,即使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个青面獠牙的恶鬼,也比这种看不见的未知好一些!可是,声音仍然是缓缓地靠近我们,除了四周的树我们什么也看不到。耳边的哭喊声已经让我接近癫狂了,突然之间,我想到了徐叔叔,他是否就是在这种声音下疯痴的?这声音有让人发疯的功能么?即使没有,这种恐惧感再持续下去,人也会疯掉的。我本能地举起了双手,想捂住耳朵。可我的手却停在了半空,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声音。我用力地回忆。对了,是网上的一段录音,据说是前苏联的超深钻井队录到的。1970年,前苏联的一支深钻队在科拉半岛邻近挪威国界的一个地区进行科考钻探,当钻孔达到一万两千多米的时候,钻头无论如何也不钻了,人们在查找原因时吊了一个摄像机进到钻孔的底部。地下一片漆黑,所以录到的就只有声音,这段恐怖的声音让这次钻探就此止步,录音成为绝密文件,知道苏联解体后许多年才解密。我第一次在网上听到这段录音时,第一次体会到了毛骨悚然,这就像无数的人同时被放入油锅之中烹炸时候发出的呼喊声,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而现在耳边的哀嚎竟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我想到的告诉大家,耳边的声音陡然增大了一倍,就好像一个人在你听耳机时突然大幅度扭大了音量。我感到这些哭号的人已经就在身边了,可是四周仍不见人影。如果有一个人在你耳边哭号,你肯定觉得不舒服,如果有一群人在你耳边哭号,也许你立刻就会崩溃,可如果是一群看不见的人在你耳边声嘶力竭地哭号……我已经决定捂住耳朵了,可就在这时,就在我手碰到耳朵的一瞬间,我终于听清了一个声音的内容,一个老头似的声音在大力地哭喊,嗓音已经嘶哑,但是迷糊不清的哭喊声中有两个字我听得听别清楚:“文亮!”这是我的名字! “你们听到了么?”我大喊。所有人都挤在一块,为了壮胆。我回头扫视大家的表情,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当我看到张环宇时,他的眼神给了我肯定的回答。 “你听到了什么?”我不得不喊出来,因为哭号声已经太大了。 “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什么?” “我听到一个女人杀猪似的喊张环宇!” 他听到的是他的名字! 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听到自己的名字?我望向其他人,大家没有类似的反应。朱浩莹捂住了耳朵躲在杨楠的怀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糟了!被阴兵点到名的岂不是马上就要死? 难道真的是阴兵?难到世上真的有鬼?虽然我经历过那么诡异的事情,但我相信这些背后都会有个合理的解释,只是我没有找到。所以我一直是个无神论者,不过现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啊!”这是一声凄厉的尖叫,所有人都向朱浩莹看去,只见她大张着嘴,手畏畏缩缩地指向左前方:“鬼!” 我站在朱浩莹的左边,所以她指的方向是我的正前方,我迅速扭回头看向前方,我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不远处闪了一下就不见了,视线里只剩下茂密的枝叶。眼花了?还是真有什么怪物以极快的速度钻到了树丛中? “你们看到了么?”我问道。 “没有。”其他人说道。 这时,我们四周的树枝开始剧烈摇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响声。从声音判断,从远处一直到这里的树枝都在摇动,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握着树枝晃动。但树枝下面什么也没有。这时,鬼哭狼嚎声进一步加大了。而且,几乎在一瞬间,吹起一股大风,我感到这股阴风又大又冷,风中还夹杂着细小的沙粒或者昆虫之类的东西,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所有人都抱头蹲了下去。 “阴兵过境。”汉子大叫。 “龟孙子,你们终于要亮相了!”高司令挥舞着手中的砍刀,看似示威,其实是在给自己壮胆。 我拣起了高司令刚才摘椰子时砍下的一截树枝,拿在手中做武器。 哭号声更近了!我感到我们被包围了。随时都有可能从晃动的树枝中走出一些没有头的或者半边脸的人。他们步履很慢,嘴里却在大声嘶吼。 我紧紧盯着四周的树枝。就在这时,“灯”灭了——所有的发光虫在一瞬间同时停止了发光,四周陷入了黑暗。 “鬼吹灯!”这是汉子的声音。两把手电立刻亮了起来。是高司令和张云宇的。 “关掉手电!闭上眼睛!”汉子大叫道。 这时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我隐约发现,远处的树枝丛中,一个个诡异的身影在向我们奔来,他们都佝偻着身体,像大病将死的老人,但行动却异常灵活。他们正以极高的速度向我们跑来,或者说,是飘过来,从这里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脚在动,而且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在这种地方拥有这样的速度,是奔跑无法实现的。真的见鬼了! 没有时间确定我看到的是光影错觉还是真的,我就赶紧按照汉子的说法闭紧了双眼,和其他人一样蹲在地上。 哭号声终于到达了极致。仿佛有无数个人在走,每个人走到你身边时都扯着你的耳朵朝里面大声嘶吼,就像有人在砍他的手脚一般。除了音量大到无法忍受,其恐怖的音色足以让人疯掉!我听着这些声音,使劲闭紧双眼,用力捂住耳朵,可这些声音还是钻进来,就像有人在你旁边油炸别人。我好像已经习惯了恐惧,大脑一片空白。我等着灵魂离体的那一刻。只要别让我受太多苦,别让我受到他们一样的油炸待遇就好。 “啊……!啊……!啊!”整个世界只剩下凄厉的鬼哭狼嚎声。这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即使你闭着眼睛,它也会带给你极清晰的画面。我看到了一个很小的男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穿得像乞丐一般破烂,直直地从我面前飘过,他双手小心地捧着什么东西,等离近一点才看清,那是他自己的肠子,从他破开的肚皮中涌出来,他不得不托着以防内脏掉在地上,孩子的嘴张的奇大,同时发出了与年龄不相称的哭喊声,在经过我的时候,他紧紧盯住我看,直到飘远。 巨大的阴风吹起无数的小颗粒,打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但是我已近感觉不到疼痛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麻木的感官告诉我,风好像停止了。我试探着松开了双手,果然一切都归于平静了。我又睁开了肌肉酸疼的眼睛,面前的景物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宁静,发光虫又都亮了起来。那些极度恐怖的声音不在了,耳朵里只是间或传来一声鸟鸣。我仿佛一下从地狱回到了天堂。我转过头去,几人还蹲在地上,和我刚才一样使劲捂着耳朵。头几乎埋在两膝之间。 “没事了!”我喊了一声。 没人有反应。 “喂!醒醒!”我提高了嗓门大叫。 所有人还是纹丝不动。 一股不祥的感觉一瞬间冲上脑袋,早该想到这么恐怖的发着怪声的阴兵经过我们怎么会安然无恙?难道他们都…… 我不敢想下去。那么为什么我一个人活着?或者是……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就是大家都活着,只有我死了! 我腿一软,几乎坐到了地上。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我将独自面对未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害怕向我袭来。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慢慢地走到朱浩莹旁边,她用双手紧紧捂着耳朵扑在杨娜怀中。一动也不动。活人是有呼吸的,呼吸会使身体有节律的起伏。尤其是害怕时,因为呼吸的急促,人会动的更厉害,可是眼前的朱浩莹却像一尊蜡像一样。 “小莹?”我试着轻声叫她。没有反应。 “朱浩莹?” 还是没有反应。 我鼓起胆子,伸出手去慢慢碰了碰她的头。 在我接触到她头的一瞬间,意外发生了!她的头猛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她放下了在耳朵上的双手,转过头看向我,表情非常狰狞,已经不像是人类的面部了。然后她张大嘴巴“哇”的一声怪叫。紧接着就开始嘶吼。 我吓得一后退,差点从我们落脚的树干上掉下去。 小莹也变成了他们! 我正不知所措,杨楠不知什么时候动了起来。她试图将小莹再次搂到怀中,但是没有成功。小莹只是大吼。 “没事了。没事了。”这是杨楠的声音。随后传入耳朵的是其他人的安慰声。 小莹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是仍然扑在杨楠怀中颤抖。 刚刚回过神的人们都紧张地望着四周,以确定没有鬼怪。 “你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杨楠问我。 还没等我回答。张环宇抢道:“不是,汉子和高司令早就不见了。” 我查看了一眼,果然没有看见高司令和汉子。 “他们不会有意外吧。”孙大嘴一边收拾刚才慌乱中扔在地上的相机,一边问道。 “汉子也许会吓得掉下去,可高司令怎么也不见了?”张环宇一脸疑惑。 “也许他们到附近查看去了。”我猜测。 “汉子!” “高司令!” 三个男人大喊了几声。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