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季汉史录》 前言一 时间不是沙漏,走完了还可以倒过来重新来过...... 一位科学家曾经说过:以空间的长度换取的时间差是扭曲的,与原空间既非平行亦无交叉。 我是一名资料收集员,为了糊口经常会随各式各样的调查团往来于各个时间的夹缝。当然,我们这种所谓的“穿越”,并不能触摸到那个真实的历史世界,而是在不同的次元观察已发生过的事情。就好似我们平时照过的照片,录下的录像,我们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照片和录像里的一切,但里面的人物和我们存在于同一个空间和时间,看得见,摸得着,碰不到。但在这样的不同次元中,也有东西是例外的,那就是光,它能穿透过壁垒,直达另一个时空。我们对光的了解可谓是精透,可是这其中的原因,专家依旧无法做出解答。小时候我也曾看到过天空中的淡淡光晕,也曾以为那是不知从何处折射上去的,现细想起来,真觉得发展的迅速和当时的无知。 一生恪尽职守的我,在每次的出行中都严格遵行《时空穿行条例》,在出行前对现有的历史做LX(美国针对时空穿行而研制的一种新型的拷贝方法),回来之后接受有关**的详细调查和核对,以防因出行时所发生的一些微乎其微的差错,而形成蝴蝶效应,改变了历史和现在。每次出行,我如履薄冰;每次回家,我如释重负。 一年前,即2035年五月,我随一队“三国史前期调查团”走进了那个迷人的英雄时代:三国。然而在这激情澎湃的时代,我们做着枯燥而无味的政治调查。看惯了的饿殍千里,看惯了的横尸遍野,看惯了的易子而食,看惯了的哀鸿四起。看惯了的我冷眼看着这个世界,只是简简单单的做着记录。我真感到害怕,害怕现在的自己,如此冷漠的自己。专家说时空“穿越”对人的身心都会有极大的副作用,体质下降,缩短生命,容易患上癌症。难道这也是副作用吗?还是因为我已经麻木不仁?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这次回去一定辞职!我心里又一次暗暗下了决心。 为期三个月的资料收集即将结束,我们这个狭小而烦闷的空间顿时热闹起来,看来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返航。我们互相戏谑,互相庆贺,约定出去后一起喝酒,约定即使生活再苦,也要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当舱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我们都惊呆了。眼之所及尽是军队,手中的枪全部瞄准着舱门。 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难道是因涉嫌篡改历史罪被逮捕,成为了首例因此罪而入狱的罪犯?!惊恐?错愕?这一切都太过突然,突然到我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木然的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刹那间,不知为何我竟然会有一丝丝想笑的感觉。 一切,就像是梦阿...... 顺着熟悉的街道,去往不同的地方。当傍晚的月光轻抚上我的肩头,忽然有种舒适惬意的感觉,看着周围全副武装的军人,我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在随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用着从没见过的诸多设备,对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内容做了全面的审讯。也是在这一个月里我终于慢慢醒悟到这不是一场梦,自认为熟悉的地方却如此陌生。 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的世界里没有人山人海,没有这形而上之的讲论,没有这陈旧的设备,没有这成片成片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生活的同胞。同时,这里也没有我温暖的家,我温柔的老婆,和可爱的孩子们。 终于,这迟来的恐慌让我不知所措。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更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自始至终我们都小心翼翼,之所以功亏一篑,原因仅仅是当日在记录平原事迹时,在一段时间里不小心开启了摄像机的红外线,透过云层形成淡淡红圈,恰巧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一个人看到了这奇异的光圈而离开了平原,走出了他原本的历史轨迹。 此人姓张名通,字世继,渔阳雍奴人。是与田豫田国让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后田豫自荐于刘备,常言刘备仁义,便应田豫之邀往投。途中因看到光晕,以为是不祥之兆,便过平原而不入。后来袁绍与公孙相攻,刘备起兵相助。张通得知此消息,便只身前往阵营,不幸于路撞入袁绍伏击,死于乱军之中。此人的死,便成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 **令我将我所知的历史写出,同时为了防止受到现今历史的干扰而歪曲真相,我将无法得知关于现今除以上意外的历史部分。只给我一台电脑,让我写浩瀚的历史,历史与我何干?我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又不是史学家。我痛苦,我懊悔,为了留下我和家人曾存在过的痕迹,我慢慢沉静下来,思索着我看过的史书,用生硬的文笔开始写了起来...... XX 2036.4.1 前言二 张通,字世继,渔阳雍奴人。与同乡田豫乃是至交。是时,通、豫尚年少。豫对通道:“夫立于天地之间,理当轰轰烈烈。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吾等必寻明主辅之以成大事,以求青史留名也。” 通道:“不知兄意欲何往?” 豫道:“降虏校尉公孙瓒功勋卓著,所向披靡。羌胡号之曰‘白马将军’、‘白马长史’。吾所欲投奔者也。” 通道:“兄之才略过人,弟不及十一。弟愿代为供奉兄母,静候兄之佳音。” 时通父母已逝,寄居田豫家中,豫亦不多辞。 田豫至北平,时刘备之投奔公孙瓒也。豫自忖年少,名声不著。因闻刘备宽厚仁爱,且是公孙同窗,乃往求刘备。豫与备语,深服备为人,于是自托于备。后随备转战南北,多有功勋。豫常书于张通,备言刘备仁义,邀通共事备。汉献帝初平二年,刘备因与青州刺史抵御袁绍有功,表为代平原县令。通遂往投之,因豫荐于备。 其后二年,兖州刺史曹操之父曹嵩,为徐州陶谦部将张闿所杀,操尽起兖州之兵往伐陶谦。九江太守边让闻徐州有难,引兵五千来救,为操所破,让亦为操所诛。曹军更是声势浩大,连破徐州大小十数城。曹将于禁引军破广威,沿泗水直抵彭城。另前锋曹仁破谦部将吕由,会师曹操。谦引军迎之,大败而归,率残军退守郯城。谦不得已遍求于诸侯,操师出有名,诸侯又恐得罪于操,竟莫有应者。青州刺史田楷受前将军公孙瓒之命往救之,并邀刘备同行。备率本部三千余人过北海,时北海太守孔融为数万黄巾余孽困于城中,备出其不意,由外纵兵击之,斩匪首管亥,贼军大乱。孔融急命大军出城接应,大获全胜。融素仁爱宽厚,又与陶谦有旧,闻备起兵助谦,既点兵一万随行。 时操围郯城而不下,闻援军到,遂分兵拒之。曹军骁勇,数败孔、田联军。是夜,孔、田二军佯攻曹操,刘备趁隙入郯城。城中知援军大至,士气倍增,奋勇守城,数月僵持不下。 至兴平元年五月,曹将张邈、张超、陈宫叛迎吕布。兖州空虚,故吕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兖州,除鄄城、东阿、范县,尽归于布。操不得已,乃退。曹军既去,田楷、孔融辞别陶谦,引军皆回。唯刘备应谦之请屯兵小沛,谦更益丹阳兵四千予备,表备为豫州刺史,以拒曹操。 操与布相攻于兖州,皆遣使求助于袁绍。袁绍恨布昔日叛己,乃命淳于琼引兵五千助操。操乏粮,攻取青州境内黄巾余孽,得其辎重,降其众,择其精壮三万独成一军,号曰,“青州兵”。兴平二年初,陶谦病故,遗命托徐州于刘备。刘备因糜竺、陈登、孔融之助,得领徐州牧。八月,孙策以玉玺为质,以助其母舅丹阳太守吴景为名,向袁术借兵。术得玉玺,大喜过望,遂将原孙坚部将及兵三千拨予策。策过庐江,周瑜周公瑾聚子弟兵数百助之。策至江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士族豪门纷纷倒戈。数月之间,策大破刘繇、王朗、严白虎等辈,席卷江东。 十月,曹操尽收兖州全境,破吕布于巨鹿。而吕布自巨鹿兵败,不得已东投刘备。刘备出城十里相迎。吕布为人狂傲无礼,又素无信义,备与之谈,“外然之而内不悦”。遂命布及其残军往屯小沛,以拒曹操。 十一月,李傕、郭汜因隙相攻,争夺献帝。献帝苦于二贼,率众大臣趁乱逃出长安。后献帝为李、郭二贼所追,幸得杨奉等人相救。兴平三年七月,杨奉等护献帝至洛阳。不一月,曹军至,破李、郭贼众,挟献帝至许昌,更许昌为许都,改年号为建安。时公元一九六年,既建安元年。 曹操每每思及刘备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徐州全境,便咬牙切齿。只因兖州内部局势尚不稳,粮草不足,不能发兵。虽然如此,曹操也未曾闲着。先用“驱虎吞狼”之计,虽未能挑拨得刘备与吕布相攻,却也使得二人嫌隙日益剧增;后用“二虎竞食”之计,成功引起袁术与刘备之争...... 第一回抗外辱力拒猛虎,攘内患欲擒苍狼 袁术素有并徐州之心,闻得刘备接管徐州,便欲趁其立足未稳进取之,恰在此时,吕布引军投备,袁术方止此念。今闻刘备已接朝廷指令欲兴兵伐己,顿时大怒,命纪灵为大将,统兵十万进犯徐州。刘备不得已,乃命张通、陈登、陈群等守城,与关张二将统率大军往拒袁术。 徐州内忧外患,世家大族多有二心。是时,陈登守下邳,乃密回彭城与父陈珪商议。 登道:“徐州,四战之地也。使君至徐州日浅,根基未稳,北有袁绍,南有袁术,西有吕布、曹操。此时使君大兴兵戈,徐州之地,恐又遭连年战火矣。” 其父陈珪,字汉瑜,问道。“何出此言?” 登道:“吕布文有陈宫,武有张辽、高顺等辈,更兼有并州狼骑战无不胜,陷阵营攻无不克。此次使君引兵在外,其必发难。张世继虽才不及关、张,然生性谨慎,城中即使有吕布内应恐也难以得手,若然如此,势必形成两军僵持。吕布攻城不得,又惧使君引军回援致使两面受敌,必将南连袁术,共伐使君。是时使君与吕布、袁术相争于内,袁绍、曹操坐视于外,则徐州百姓苦不堪言也。” 珪道:“依汝之意,却当如何?” 登道:“吕布狼行天下,素无信义,又好礼寡恩,必难成大事;使君虽有容人之雅量,但却过于妇人之仁,拘泥小节。均非徐州之首选也。当今天下,可救徐州且能成大事者,必是袁绍与曹操。袁绍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然此时袁绍与公孙瓒相争于北,无暇南顾;曹操狭天子以令诸侯,知人善任。此次非曹操不能解徐州之难也。不若如此如此,则徐州可稍免战祸,即使不济,徐州为吕布所得,吾等亦可就内图之也。” 陈珪默思良久,哀叹数声,点首示意。 大军开拔之时,刘备曾对张通言道:“徐州乃某之根本也。方今内患未平,外有强敌,非强将不能守也。云长骄士大夫,益德不恤小人,汝随某征战数载,谨慎干练,似此重任,非汝莫能当之。” 通闻言,感激涕零,跪拜于地,誓死以报。及大军去,通便兵不解甲,马不卸鞍,城中军将,尽皆戒酒,又命亲卫巡视各处,若有怠慢,严惩不贷。然城中人心涣散,却非如此所能安。士族豪门恐刘备不能守徐州,各怀异心,其中多有派亲信往小沛结交吕布者。张通连捕得十数人,其势稍止。又过十余日,张通亲卫于夜捕得一名细作,并从其人身上搜得一封予下邳相曹豹之书信。张通大惊,乃密与陈群、陈珪商议。陈群,字长文,现为徐州别驾。 群道:“曹豹与吕布已有秦晋之实,此信恐非空穴来风也。然曹豹终究亦是大将,临危之时自捕大将,恐与战不利,不若将计就计,从中图之。一则昂扬我军士气,一则安定惶惶人心。” 通道:“通亦思及此。然吕布将士骁勇,恐有不当,反弄巧成拙。故召二位前来商议,以应完全。” 刘备常言,陈群识大局,陈珪多急智。通乃问计于陈珪,珪略思索片刻,便计上心头,并将计划告知张通、陈群。二人大喜,遂依计行事。 曹豹许久未得吕布回信,心疑事有泄漏,一日三惊,然而探查城中依旧如常,其心稍安,认为时机成熟,便修书一封,秘遣人联络吕布,约于明晚三更,以举火为号,开门献城。吕布既得此书,便与谋士陈宫商议,宫略略一算,刘备已离城月余,又细细盘问来人,并无破绽,认为可行,便请发兵。布闻听其言,异常激动,便火速整顿兵马,留张辽、高顺守城,其余尽皆随布轻装简从,悄悄往彭城行进。 是日夜,吕布引着大军,人衔枚,马衔环,埋伏于彭城之外,专侯号火。时近三更,城墙之上,突见火光闪烁,吕布大喜,急引大军冲向城门,及至近时,方见城门紧闭,吕布心中不安,正要喊城,却听得一声炮响,城头箭如雨下,继而灯火齐明,枪列入林,大旗开出,赫然见陈群一身冠甲立于旗下。 陈群俯视城下,喝道:“吕布小儿,使君如此厚待于汝,汝竟刀剑相向,忘恩负义耶?现城中奸细已然尽诛,汝可速速下马就擒,待使君回师之时发落可也!” 陈群又从城头丢下一物,吕布用火照之,正是岳丈曹豹首级。吕布大怒,便要攻城,陈宫急忙劝阻,道:“敌军早有准备,恐有伏兵,不若且退。” 吕布不以为然,道:“公台多虑。敌军若早有准备,尽可开门纳我军入城,就城中一股歼之。何须于此?” 宫道:“其必是兵力不足,放吾军入城,恐为吾军所趁也。” 布充耳不闻,宫见布主意已决,乃说深夜攻城不便,劝布暂且扎营休息,严防敌军偷袭。布意稍解,遂命人围城安营。布整顿罢,刚要休息,只听喊杀声大震,一彪人马从背后杀出,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为首一将,虎背熊腰,手舞长枪,正是张通。通厮杀一阵,布尚未反应过来,便已引军撤回城中矣。 翌日,吕布领军于城外叫战,然而无论如何侮骂,张通只是闭门不出。布怒不可遏,命大军强行攻城,而城中因先前得胜一阵,士气大振,张通更亲立城头指挥防御,宛若磐石。布焦虑不安,问计于陈宫。 宫道:“将军勿忧,现徐州治下多与刘备貌合神离。且除下邳、彭城二处兵马尚可,他处尽皆空虚。下邳守将陈登虽有才智,然其兵力防守有余,进攻不足,故亦不足为虑。将军只要引军围住彭城,调高顺及陷阵营前来助阵,由张辽守小沛,以为根本。另命宋宪、魏续、侯成各引一军巡他郡。宫再出一策,必使刘备自顾不暇,徐州迟早为主公囊中之物也。” 布问道:“计将安出?” 宫道:“袁术为人,好大喜功,睚眦必报。此次袁刘交兵,吾等外结袁术,只言刘备不日退兵,使议其后。即得徐州,平分其地。袁术欲图徐州久矣,如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往说之,其必出兵相助也。” 布以为然,于是遣谋士许汜备厚礼往见袁术,其余众将依计行事。 话分两头,且说张飞引军先行,刚过睢陵,正遇纪灵引军杀至,两军对圆。张飞出阵唤纪灵交战。 纪灵大怒,正要出战,只见一马飞奔而出,大叫道:“汝一无名下将,何劳纪将军出手!” 来人正是副将荀正,张飞环眼怒睁,眉毛倒竖,拍马直取来人。两马相交,一合斩荀正于马下。纪灵大喝一声,手舞一口五十斤重三尖刀,提马来战张飞,战三十余合,灵抵敌不住,拨马便走,飞大喝一声挥军掩杀。此时刘备、关羽已然赶到,见张飞得胜,亦驱兵杀将而来。纪灵一路奔逃数十余里,弃了盱眙,至淮阴河口方才止步。至此纪灵不敢交战,遣人求救于袁术,时而命军队偷袭刘备,皆为刘备所破。袁术闻得纪灵军报,大骂纪灵不止,又恐刘备长驱直入攻入南阳。于是聚群臣商议进兵之事,数日未果。正此之时,吕布使者已至寿春,将布信函呈于袁术。 术看罢来信,大骂道:“吕布小儿何许人也!竟欲与孤平分徐州?可笑之极!且待孤破了刘备,再擒此贼!” 长史杨弘出班道:“主公,可记前吕布攻兖州之事乎?与今似也。然刘备不若当年之曹操,而主公却非陶恭祖所可比也。不若与刘备休战,使其能速回军往援,主公却暗中增兵于纪灵,待其两败俱伤,吾等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袁术闻言,喜上眉梢,便遣许汜先回,又令袁涣作书一封与刘备。袁涣者,字曜卿,陈郡扶乐人。因避地江、淮间,为袁术所获。术每有所咨访,涣常正议,术不能抗,敬之不敢不于礼。书尚未发,却接得大将纪灵军报,刘备已撤出境内。袁术遂命纪灵按兵不动,更益精兵两万,静候军命。 原来刘备先一步得张通书信,知徐州战事危机,于是引关、张趁夜突袭纪灵,纪灵不能挡,损失颇重。至此更是坚守不出。逾二日,灵未见刘备来攻,方遣斥候巡察,才知备已退军多时矣,遂火速报于袁术。 且说刘备领军回援,依照信中陈珪所献之计,绕过彭城,直袭小沛。吕布闻得刘备回军攻小沛,顿时大惊失色,因思彭城坚固,急切难下,又恐小沛不保,便欲引军回援。 陈宫谏道:“将军莫急。张文远乃世之虎将,小沛必无所失。且刘备素来以仁义自居,即使不敌,也不会伤及将军妻小。现若回援,必遭刘备伏击也。时两军其势相当,相持旷日持久,必为他人所趁也。为今之计,不若先巩固琅琊、东海、广陵三郡。一面张榜安民,一面命士家豪族暗召其部,不过月旬,刘备必败也。” 吕布心乱如焚,哪里肯听,成廉、曹性齐上前道:“将军纵横天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何惧一贩履小儿?末将愿为先锋,必杀刘备一个鸡犬不留!” 吕布以为然,乃命弃了彭城,回军小沛。岂料大军初动,骤听得外面喊杀声四起。急忙赶出营帐,只见南面有一军杀入阵中,为首一将脚踏乌骓马,手握丈八矛,虹髯黑面,豹头环眼,正是张飞!直向城中杀去。而城中张通亦引兵五千前来接应。吕军一时间混乱如粥。吕布见此情景,跃马挺戟来战张飞,大战数十合不分胜败。另一面张通正引军冲突之间,吕布部将李邹大喝一声,挺枪而来,张通亦不答话,交不十合,将其劈为两段。时高顺营帐在前,闻得军乱,便引七百陷阵营往阻张通。陷阵营勇猛,张通所引军众,顿为所阻。张通亦被高顺围于阵中。张飞、张通奇袭失效,吕布军队渐渐恢复过来,两军战事胶着。眼看局势偏向吕布,刘备大军骤然从西面杀来,吕布不能抵挡,大败而走,军士四散逃窜。高顺见情势不善,乃引陷阵营护陈宫离开。刘备军追杀十数里方回。 刘备及至下邳,重赏张飞、张通等人,又拜谢陈群、陈珪道:“若非公等尽力,刘备现已无家可归也!” 众人慌忙还礼,刘备拉住陈珪之手,道:“此皆汉瑜兄之功。若非公谋,备何能如此迅捷杀败吕布也!” 珪道:“此非珪之功,乃众人之力,使君之洪福齐天也。但不知伏兵安排何如?” 备笑道:“汉瑜兄高谋,某已知会云长,令其伏于吕县一带准备截杀吕布。然某有一事不明,公何以知吕布必然急于回军小沛耶?” 珪道:“此事易尔。吕布,孤狼也,孤狼必眷巢。且吕布自诩无敌于天下,必小觑天下之人,视使君之军如无物也。” 众人皆以为然。 正相谈之际,珪又道:“前番使君之所以留吕布者,盖因其势孤来投,不忍相拒;今受吕布之害,伐之亦非不义。使君应当机立断,趁其势弱尽早除之,莫再养虎为患也。” 张飞闻言,怒道:“大哥,陈公所言甚是。这三姓家奴好不识抬举,哥哥好心收留他,他却恩将仇报!” 备道:“虽然如此,然则我军长途奔波,犹如强弩之末,还是歇息几日方可。” 陈珪谏道:“不然,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望使君勿以为劳也。” 刘备以为然,乃犒赏众将士,命大军于城外安歇一日,翌日起行。 吕布于路召集残军,担心小沛为刘备所破,命成廉、陈宫引步兵随后,自引高顺及骑兵先行,另遣人召宋宪、魏续、侯成引军前来助战。陈宫、成廉恐吕布中了刘备埋伏,引众于后没命追赶,眼看行军速度渐趋缓慢,成廉大喝军士赶上。陈宫毕竟是文雅之士,经不得如此颠簸,正体乏智困之时,停马稍作歇息,心想刘备、张飞率大军往彭城救援,张辽智勇双全,关羽一军岂能破得小沛?其必不在小沛。抬首望向小沛方向,猛醒此时所过之地,左右夹山,道路狭窄,顿感不妙,刚要命军队撤出,只听一声炮响,两下伏兵尽起,将其部队拦腰斩作两段。成廉大惊,喝令众军士努力向前,见一人手提青龙偃月刀,赤面长髯,所向披靡,于是率亲卫杀将而去,欲斩敌将以安军心。那人见成廉杀到,催马迎将上来,不过三合,斩成廉于马下,只听那将喝道: “某乃关羽关云长,敌将已死,降者不杀!” 吕军本就人困马乏,见此情景,一时之间降者无数。陈宫欲趁乱逃走,为关羽所擒。 吕布好容易撤回小沛,见得城中依旧飘着自家旗号,心中稍安,张辽见吕布引数百骑而回,因问其故,吕布备说原由。 张辽愕然道:“吾日夜守城,未曾见得刘家一兵一卒,岂会禀知将军小沛被围耶?” 吕布方知自己为刘备所算,大骂刘备不止。张辽又问军师何在,吕布说及与成廉一起引步兵随于后,不多时便到。连续二日,未见陈宫、成廉军队,吕布心中忧郁,随张辽、高顺于城头巡视,远远望见尘烟大起,及至近时,却见得大旗之上,赫然写着一红色大字“关”,正是关羽旗号! 关羽兵至城下不远处,约住阵脚,立于阵前,喊道:“吕布,某今次远道而来,特有薄礼相送,不成敬意!” 说罢,一小校跨马骤然驰来,将一物丢至城下,转马便走。城上众将士仔细一看,大骇,正是成廉首级也。吕布目瞋出血,众军士多有沮丧。 只听城下关羽又道:“吕布小儿,某家兄长以礼相待,视尔为上宾,而尔却背信弃义,反戈一击!陈宫、成廉已尽为某所诛,尔若尚有羞耻之心,速速开城投降,或可饶尔一条性命!” 布大喝道:“关羽小儿欺人太甚!” 布说罢便要出城与关羽决一雌雄,却见一人早已飞马舞戟而出,正是张辽。关羽催马向前来战张辽,近看得此人面如紫玉、目若朗星,器宇轩昂,且身手不凡,颇生爱才之心。 羽架住戟,与辽言道:“吾观阁下乃颇明事理之人,怎会屈身于贼,助纣为虐?” 张辽怒目而视,喝道:“多说无益,还吾公台先生命来!” 与关羽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败,双方鼓声大震。又相交二十余合,张辽不敌,虚晃一记,回身便走,关羽亦不追赶。而吕布也早已率军来至城下,摆开阵势,见此情景,脚催赤兔马,手舞方天戟,便来战关羽,与关羽交手五十余合,愈战愈勇。关羽连斗二人,体力不支。布见关羽刀法渐乱,挥戟直刺向关羽胸口。关羽顿感不妙,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回曹孟德坐拥徐州,刘玄德败降许都 关羽忙用刀挡住,又斗了二十余合。 关羽阵中忽有一人喊道:“人称吕布英雄,今知原是狗熊;战我将军不过,车轮战也不胜!” 时双方喊声震天,那人喊话听不细明。后闻阵中齐声呐喊:“人称吕布英雄,今知原是狗熊;战我将军不过,车轮战也不胜!” 吕布羞愤异常,拨开偃月刀,以戟指关羽,骂道:“且记下尔之狗头,明日来取!” 言罢,不及关羽回话,回身便引军回城去了。 关羽约束军队,后退十里安营。因问何人于阵前呼喝,陈到上前请罪。关羽大怒,令人将其拖下,杖责二十。陈到,字叔至,汝南人,从刘备于小沛,因为人忠勇,深得关羽赏识,现在关羽军中任骑都。翌日,刘备引军来至阵前,关羽将吕县埋伏以及战况并报于备。 羽道:“兄长欣赏陈公台大才,某恐地方照顾不周,又有余贼,故将公台留于军中。兄长可要会他一会?” 刘备摇首道:“某曾与公台先生有数面之缘,略知其为人。且待灭了吕布,再拜访不迟也。而今吕布兵穷势孤,务必在此将其剿灭,以绝后患也。” 刘备召众将说如此如此,众将依计行事。又谢陈到阵前护关羽之功,迁奋威校尉。二日,吕布自将兵出城,单溺关羽出战。关羽大怒,挥刀来战吕布。战三十余合,诈败而走。吕布杀的兴起,哪里肯舍,紧跟而来。高顺于阵后恐吕布有失,亦挥军赶来,行不数里,只听金鼓齐鸣,万箭齐发。吕布、高顺方知中了埋伏。恰此之时,左有刘备,右有张飞,同时杀出,关羽也反身杀来。吕布方知刘备大军已至,大惊失色,暗骂这刘大耳何来如此之速!吕军前后不能相应,吕布回身便走。 只听一声大喝:“三姓家奴休走!” 吕布一惊,正是张飞。飞拿矛便搠,吕布抵挡十余合,不敢恋战,隔开蛇矛,刺斜而走。后面关羽又赶来,喝道: “吕布小儿,还敢战否?” 吕布只做不应,部将曹性提枪来拒关羽,不三合,被关羽斩于马下。吕布料难抵敌,与高顺等杀开条路,径奔回城。张辽引兵接应而去。此一战,刘备虽是设伏,却不料吕军悍勇如此,遭其反击,双方死伤相当。 刘备感慨道:“吕布所部果真骁勇善战,天下无双!” 却说吕布败回城中,城中兵马不足五千。便欲领军及家眷从南门冲出去寻宋宪等将。张辽欲谏,然而宋宪等接令而按兵不动,坐观成败,如今孤城难守,张辽亦无计可施,遂不言。吕布踟蹰两日,收拾停当,领军于夜偷开南门而出。出城不过数里,忽听一人大喝道: “三姓家奴快快下马就擒!” 顿时鼓声雷鸣,厮杀声震天。后有刘备,左有关羽,右有张飞,同时杀出,直扑吕布而来。 吕布命高顺引兵护住家眷先行,自率张辽引军护着左右。火光中赤兔马如火团锦簇,关、张看得仔细,舞动两般兵器,从两面同时杀将而来。吕布引军挡住张飞,张辽抵住关羽,战作一团。另一面,高顺命人灭了火把,趁着夜黑,催促车马前进,战场混乱,刘军不见高顺及家眷去向,均被吕布、张辽部队吸引而去。双方混战多时,吕布恐家眷有失,虚晃一戟,撇开张飞,跃马斜刺关羽。关羽战张辽正酣,忽见此景,急忙躲闪,吕布、张辽反率亲兵回走,关羽、张飞急忙追赶。连追十数里,仍不见吕布部队,乃止。而吕布、张辽离了战场,吕军无了主帅,多降顺刘备。关、张收拾战场,引军回小沛,来向刘备交令。 刘备见得二人前来,跌足而出,问道:“吕布可曾擒杀?” 关、张二人拜谢道:“某等无能,甘当军令!” 刘备忙上前扶起二人,道:“此非汝等之过。吕布悍勇,更有精兵强将在侧,是为兄过于急切了。而今吕布逃出,后患无穷矣。” 百姓得知刘备重掌小沛,欢呼雀跃,交相庆贺。刘备命简雍出榜安民,自领关张二将军往谒陈宫。刘备攻陷小沛之前,常亲嘱饭食,命人专门侍候陈宫起居。如今既得小沛,遂还其原居。 备至陈宫居所,时宫正独坐堂中饮酒。 备望见宫,便上前深深一揖,道:“公台先生别来无恙。备迟至今日方才登门拜访,还望先生恕罪。” 陈宫也不避,坐于原处略一还礼,道:“宫乃阶下之囚,败军之将,岂敢受使君大礼。” 备道:“如今汉室颓萎,天下分崩离析,百姓苦不堪言。天下诸侯为尺寸之利,连年征伐,无不为功名利禄。备虽不肖,以一己之力欲拯万民于水火。自觉才能微薄,故备觍颜恳请先生能以黎民百姓为要,助备一臂之力。” 宫道:“使君志向高远,然宫学疏才驽,恐于使君无益。” 说罢,转身向里,无论刘备如何说辞,不再言语。张飞环眼怒睁,便要发作,为刘备所阻。是后,刘备常亲奉茶饭,与陈宫语,执学生礼。 刘备安顿小沛不足一旬,忽闻斥候来报,东西两面皆有大军向小沛驰来。刘备大惊,急忙聚众将商议。 关羽凝神片刻,言道:“兄长,西面必是曹军人马无疑。而东面,以某观之,应是徐州援军。” 众将皆点头称是。刘备暗思,西面曹军理应不差,然徐州援军怎会来得如此之速?虽然疑虑,但大敌当前,刘备便安排过城防,其余人等,尽皆休息,养精蓄锐以待曹操。安排已毕,备便与关羽、张飞往下榻之处休息,却见一人孜然立于门首,浩浩然如迎风之松柏,飘飘然如世外之神仙。正是陈宫。 刘备见陈宫亲来,甚是高兴,便要上前寒暄,只见陈宫以目视左右,备解其意。于是将陈宫请至书房,屏退左右。屋内仅余刘关张陈四人。 刘备道:“先生此来必有教于备,关羽、张飞皆备兄弟,先生有言,但讲无妨。” 陈宫默然良久,才言道:“使君,若宫所料不差,徐州恐已非使君所有也。” 此语一出,众皆愕然。 张飞瞠目结舌,急道:“绝无可能!徐州各处兵马不下三万,况吾等自彭城来此并不多时,又未曾闻得军报。何处来得敌军?下邳元龙,彭城世继,岂会旦夕为贼所破?绝无可能!” 宫忙示意低声,遂又言道:“曹军来犯,使君在前尚且不知,彼何以知之?且不知探马来报,东面人马,约有几何?” 刘备缓过神来,言道:“不下万人。” 宫道:“然使君在彭城、下邳兵马各有几何?” 备道:“时拒袁术,从各地调集兵马,不计前日伤亡,不足万人,下邳有兵五千。” 说及此,刘备心中一凛,顿时便知哪里不妙。 陈宫道:“徐州境内,半数已为奉先所有,彼虽乏谋,尚有勇力。即使先使君获知曹操来犯,彭城、下邳兵力亦难轻动也。亦因彭城、下邳为屏障,所来之兵,亦非奉先所部也。” 张飞听着心急,骂道:“汝这厮毫无道理,既不降我大哥,今又在此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耶?” 刘备喝住张飞,命其休要言语。关羽凤目直逼陈宫,面露不屑,久未言语。 沉默片刻,羽道:“兄长,此非三弟之错。某亦认为公台先生言语太过,难脱挑拨之嫌也。” 宫依旧如常,缓缓而道:“此事不难。如若不出所料,今夜必有自称‘援军’者便要入城。使君可严令各处加强防范,且让‘援军’屯兵于外,待天明之后自有分晓。还需烦劳军士多多巡视,以免城中奸细作乱。士家豪族皆深明‘良禽择木’之理也。” 刘备听罢,吩咐关、张嘱咐下去,轮流巡视,并通知城中进行宵禁,严禁出入。刘备见陈宫欲言又止,于是正襟危坐,静待陈宫。陈宫三欲启口,然终不曾言,乃辞刘备而归。是日夜,月黑风高,一彪人马悄行至东门,约两千余人。 只听为首一人喊道:“我乃张世继将军帐下校尉陈龙。奉张将军之命,随下邳陈太守来援主公。城上兄弟速速打开城门!” 城上士兵有认得的,闻听此言,便要去开城门,时值陈到巡东城,见此情景,立命左右阻止。 陈到向城下喊道:“陈校尉少罪。主公有令,深夜严禁开城,且待天明,入城不迟!” 城下听闻此言,顿时谩骂声不止。 陈龙喝道:“汝是何人?我等来援主公,却让候于城外,是何道理!却速速开门,大军马上及至!” 陈到只是不应,城上士兵略有骚动,到拔剑在手,怒道:“主公有令,严禁开城。若再相强,与造反同罪也!城内将士,未有主公将令,接近城门者,杀无赦!” 城上骚动顿止。城下军队不得已,骂不绝口,怏怏退去。翌日晨,城中军士大惊失色,一夜之间,四门外,各有数万大军,西、南、北三路尽皆打曹军旗号。惟东门打刘备旗号。刘备来至东门,往下一观,军马果真不下一万。为首一人银盔银甲,英姿飒爽,正是陈登。见着陈登,刘备甚是欣喜,便要开城相迎。 陈宫制止道:“使君以下邳重地托于陈登,其何故自来?” 刘备知其意,乃道:“备素缺智谋之士。元龙恐备战危,自将兵而来,亦未不可。” 陈宫不语,默观城下军士片刻,喝道:“陈登小儿,可识某陈公台否?汝此等伎俩,欲要诈城,需瞒得过某!” 刘备惊愕,望着陈宫,哑口无言。张飞大怒,拔剑遇刺陈宫,备忙制止。宫只作不知,直直盯着城下。 陈登闻听此言,也不着恼,反而大笑道:“不愧是陈公台也。” 陈登挥手命人从后引出一波人来,乃刘备家小及糜氏兄弟。 刘备故作镇定,问道:“元龙,某自认待汝不薄,汝此是何意?欲效楚霸王乎?” 陈登道:“非也。欲报刘使君之知遇之恩,登特护送家眷与使君团聚。” 言未毕,城门突然打开,张飞自领五百铁骑杀出,接应一干众人回城,飞亲自断后。陈登目送其入城,亦不追赶。陈宫见此情形,欲言又止。片刻之后,张飞引糜竺往拜刘备。糜竺见着刘备,泫然泪下,哭拜于地。刘备见糜竺如此,顿感不妙,忙问糜竺个中缘由。 自刘备回师大破吕布中军,往攻小沛之后,张通料吕布新败,主公已率大军往伐,便放松警惕。那日,陈珪邀张通及众人饮酒,张通素敬陈珪,便欣然前往,喝得酩酊大醉。被众人抬回府中。是日夜,陈珪偷开城门,迎一彪人马偷袭徐州。张通睡梦之中被喊杀声惊醒,赶忙披挂而出。于街中,正撞见陈珪随一员大将引一众人马往此处赶来。 来将望见张通,大喝道;“今徐州亦尽属曹公矣,敌将速下马来降。” 张通大骂道:“陈珪匹夫,主公待你不薄,何背信弃义耶?” 陈珪闻言低头不语。张通拍马来取陈珪,来将约住人马,来战张通,与张通大战五十回合,张通力竭,被敌将斩于马下。陈珪、陈群等皆降曹军,余皆被俘。张飞听得张通战死,陈氏父子尽将徐州卖于曹操,霎时睚眦崩裂,便要下城将陈登碎尸万段,刘备急忙劝阻。张飞大骂不断。 刘备泣道:“备何德何能得世继及众军士如此垂爱!备无以为报,就此拜谢诸君!” 说罢,便面朝东,连拜三拜。众将士见状,也连忙依样跪拜。 刘备止住悲伤,问道:“夜袭彭城者何人领军?” 糜竺回道:“是一独眼将军。复姓夏侯,名惇,字元让。城南主将便是。” 正聊之间,忽见关羽面色阴沉,手持一封书信急急往此处赶来,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第三回报主恩陈公台入徐,因私愿陈元龙进京 却说关羽持一封书信呈于刘备,面色凝重。刘备接过一看,却是一封招降书。书中言道徐州已破,小沛已然是座孤城。曹军十万大军已将小沛围得水泄不通,倘若负隅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关羽不及兄长览毕,便言道:“及兄长上得城墙,城中忽有数十人四处扬撒此书,某已命人捕之。可惜徐州失陷之流言,已使得城中人心惶惶矣。” 关羽未曾言及,使得书信更加言之凿凿、城中大乱者,便是之前刘备妻小于众目睽睽之下狼狈遁入城中。 陈宫见刘备不曾言语,乃上前道:“此必是于大军至前,混入城中细作所为也。使君应当机立断,命人严加巡视城门,严防敌军内应趁乱里应外合,方是上策也。” 关羽虽不喜陈宫,但听得此言,顿时眉头一皱,便要下城安排,却为刘备所阻。刘备暗思兵微将寡,小沛不足以久守,且将士离心,难与一战。欲求救于袁绍,只怕袁绍鞭长莫及。刘备左右思量,不得已乃下令请降。 刘备密语陈到,陈到奉命而去,遂自引关、张开城往迎陈登。张飞恨其卖主求荣,不肯往,竟追陈到一同去了。陈登略表歉意,请刘备依旧于原宅歇息,以待曹操。并大开四门,迎各军入城。 当日夜,陈登往拜刘备。刘备闻陈登至,出门相迎,言语如常,款待依旧。备与陈登叙谈片刻,便请陈登入书房,屏退左右。 陈登言及徐州之事,刘备丝毫不以为意,只言道:“备现实微,诸强环立,徐州必难自守也。元龙此举,实为徐州百姓耳。况备昔日腆为徐州之主,亦赖君之力耳。此皆备时运使然,非元龙之过也。” 登闻备如此言语,更是惭愧,备只作旁人之事,并不介怀。登深感其仁德。 二人叙旧方罢,登密语刘道:“使君夜召登至此,为陈公台之事乎?” 备道:“然也。现公台先生便在备处,备亦略知彼与曹公旧事,恐曹公刁难先生,便欲相烦元龙回军之时,携入徐州暂避其祸耳。” 登道:“值此之时,使君犹信登,如此厚恩,登何以为报?使君且宽心,登必誓死以赴也!” 备遂请陈宫,略言其事。宫感备之德,又心系吕布下落不明,心乱如麻。 登劝道:“公台兄切勿辜负使君一番心意也。使君乃当世之英雄,自当逢凶化吉。公台兄身怀济世之才,无论他日归于何处,皆为百姓之福也。今因一己私念,而死于非命,枉费使君一片爱才之心,岂非不义哉?” 陈宫默然,遂拜别备,化作随从,随陈登返至军中。 不一日,曹操自将军至。大赏众将士,进封陈登为伏波将军,广陵太守。操会众将于议事厅,闻得刘备至,降阶相应,亲执其手,延至上座,相互寒暄,相谈甚欢。 刘备道:“丞相切勿高兴过早。前日备与吕布交恶,然不幸被其逃脱,现今琅琊、东海、广陵三郡仍在其手,还望丞相多加提防也。” 操笑道:“玄德多虑。来人,与吾押上堂来!” 却见刀斧手数人押着一人由外而入,此人身长九尺,虽然被俘,却依旧器宇轩昂,威风凛凛。 曹操手指此人道:“玄德且看,此是何人?” 刘备早已看得惊骇,正是那无人能敌的吕布。原来自那日吕布逃出重围,闻得宋宪等将均在琅琊,便往寻之。却不知数日前曹操命夏侯渊引大军绕过泰山,进入徐州,所过之处,尽皆相顺。三人闻徐州多为曹操所有,便有心降曹。吕布及见三将,责其三人不肯发兵相助,贻误战机,命人拉出斩之。张辽、高顺求情,各打五十军杖方才罢休,三人深恨之。二日,三人以赔罪为由,宴请吕布。趁其酒醉,盗走方天戟,将其与张辽、高顺等一并缚之往投曹军。 吕布见得侯成、宋宪、魏续皆立于侧,乃道:“我待汝等不薄,汝等何忍背反耶?” 魏续道:“亲妻妾而不恤军将,寡奖少恩,何谓不薄?” 布默然,继而求告于操,道:“明公所患,不过布耳;今布已服矣。明公为大将,布副之,则天下不难定也。” 操回顾刘备,询问其意。 备道:“丞相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 操闻言,便命人牵出斩之。吕布怒视备,大骂不止。 忽一人大喝道:“吕布匹夫,死则死耳,何惧之有!” 众人视之,竟是刀斧手押解张辽入。 操既命人斩了吕布,回视张辽,指辽道:“这人好生面善。” 辽道:“濮阳城中曾相遇,如何忘却?” 操笑道:“原是汝也记得!” 辽道:“只是可惜!” 操道:“可惜如何?” 辽道:“可惜当日火不大,不曾烧死你这国贼也!” 操闻言大怒,拔剑在手,亲自来杀张辽。辽全无惧色,引颈待杀。操见辽如此,不怒反喜,弃剑于地,朗声大笑。乃亲释其缚,解衣衣之,延之上坐,张辽深感其德,遂降。操拜张辽为中郎将,赐爵关内侯。 正此之时,武士又压一人入堂,乃是高顺。操素敬高顺,犹喜其统兵打仗之能。然而无论曹操如何言语,高顺只是不答,只愿就戮。操不得已,命人拉出斩之。曹操处理过众人,独不见陈宫,便询问刘备,道: “玄德,可曾知晓陈公台去处?公台乃吾至交,从吾于危难。如今阔别多时,渴欲一见也。” 备欠身回道:“前公台先生确与备相处数日,然及大军入城之时,备亦不知其下落也。想必是趁乱逃出城中矣。” 操心中不悦,疑刘备有诈,及散,便命人监视其举动,并四处搜索陈宫下落,终无所获。操令张辽抚顺吕布旧部,泰山贼臧霸本欲率众助吕布,张辽往说之,乃俱投曹操,臧霸又召泰山贼吴敦、尹礼、孙观、孙康等,徐州悉平。操命臧霸为琅琊相,孙观等俱皆加官,令守青、徐沿海地面。诸事既毕,操回军许都,令刘备随往。操封赏出征人员,留刘备在丞相府左近宅院歇定。 次日,献帝设朝,刘备具朝服拜于丹墀。操表备之功,献帝曾听说此人忠义,又是同族,却曾未相见,遂宣其上殿。只见刘备七尺有五,身材魁梧,英俊不凡,顿起拉拢之意。 待刘备朝礼毕,献帝问道:“卿祖何人?” 备跪奏道:“臣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敬皇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也。” 帝闻言,令取宗谱检看,并命宗正卿宣读,果如刘备所言。献帝令排世谱,才知刘备乃帝之叔也。帝大喜,暗思这曹操弄权,万事皆不由己做主,今得如此英雄之叔,于己必有助益,遂请备入偏殿叙叔侄之礼。帝与备私语良久,乃拜刘备为左将军、宜城亭侯。设宴款待罢,刘备方谢恩出朝。自此人皆称其为刘皇叔。 及曹操回府,荀彧等一班谋士正于其府中等候,及见曹操,乃谏道: “刘备名声素著。今天子认其为叔,恐不利于明公也。” 曹操不以为意。起初刘备之在徐,却为属下所卖,现刘备已入许都,寡言少语,多不与人往来。操虽称其有英雄之表,却不认为其有英雄之实。只因其素有仁义之名,一时来降,不忍杀之,方留置于此。 曹操遂道:“彼即为皇叔,则吾以天子之诏令令之,彼愈不敢不服矣。况吾留其在许都,明是近君,实则在吾掌握之中,吾何惧哉?吾所虑者,太尉杨彪系袁家亲戚,倘与二袁为内应,为祸不浅。当速除之。” 于是曹操乃密遣人诬告杨彪暗通袁术,意图谋反,遂收彪下狱,命满宠按律处置。 一人挺身而出,入谏曹操道:“杨公四世清德,岂可以莫须有之罪而罪之乎?” 此人正是孔融,字文举,前北海太守是也。献帝建都许昌之时,曹操欲收北海,又素闻孔融贤名,以天子诏征孔融为将作大匠,现升为少府。 操道:“此朝廷意也。” 融道:“使成王杀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也?” 操不得已,乃免杨彪官爵,放归田里。议郎赵彦与杨彪乃是故交,素敬仰之。愤曹操专横,上书弹劾曹操不奉帝旨、擅收大臣之罪。操大怒,即收赵彦杀之。百官无不悚惧。 话分两头,却说陈宫自小沛一别,前往琅琊,于路听闻吕布已为曹操所斩,伤痛不已,便欲寻死,陈登几番相劝,方才得免,自至琅琊,更是闭门不出,鲜与人往来。不足一月,新任徐州刺史、车骑将军车胄赴任。登为人骄而自矜,为车胄所不喜,行令多有排挤之意。登心中不悦,因思及刘备,深感愧疚,便起解救之心。暗与父陈珪商议对策,珪乃使登问计于陈宫。登遂亲自登门,往拜陈宫,言及此事。 宫道:“却不知足下意欲若何?” 登道:“不瞒贤兄,值此乱世,登别无他愿,只欲保徐州一方平安也。刘使君果是天下仁义之君,然则当此之时,徐州四战之地,非只仁义所能安也。登为百姓计而陷使君于危难,诚非所愿,故请贤兄相助,救使君出狎也。” 宫暗思片刻,乃道:“某有一计,不仅使君可救,曹孟德精明之士,亦必明元龙之意,而元龙亦可无虞也。” 宫附耳与登低语,登听罢,略一思索,认为可行,便从其计。二日,登往谒刺史车胄,盛赞之余,言及南面袁术军有异动,徐州兵甲不完,恐难抵敌。其时车胄亦得消息,正欲差人往许都禀明此事。 陈登道:“登徒具高位,尚未拜谢天子,况前受丞相大恩。今欲请此便,得拜天颜。” 车胄本不愿,然经不得陈登言语,遂从之。 其实那袁术反应迟缓,曹操占领徐州半月有余,方才得知消息。本欲待曹操返回许都,便命纪灵攻取下邳,故令纪灵依旧按兵不动。然而曹操退兵之后,却又担心攻取徐州不利,相持不下,而致使兖州援军大至,遭受两面夹击。故一直踌躇不决,大军终在边境,唯有举动。 陈登至许都,先求见曹操,备言扬州军情。曹操方欲西征张绣,遂安抚陈登,命其多加留意,小心防范。后操引登往拜见献帝,献帝见登一表非凡,才智过人,甚是喜爱。曹操表登功绩,献帝深嘉奖之。不数日,陈登辞归,离京之前,备厚礼从丞相府门而过,往拜刘备。或有进言登与备事情可疑。操不以为然,却赞陈登乃忠义之士,反更敬爱之。 登密语刘备道:“袁术志大才疏,不日必将为乱,待曹丞相征讨袁术之时,皇叔务必随军往之。登与公台阴合下邳之众暗助皇叔逃出生天也。” 刘备在许都,每每目睹曹操侵权凌主,独断专横。刘备深恨之却无所能为,欲去却无路可行,又恐稍有不当,反为曹操所算,故凡事战战兢兢,韬光养晦于内。今听陈登如此说,甚是惊愕,关、张二人相视,以陈登不可信相劝刘备。 刘备制止关、张二人,道;“元龙乃国士也,必不欺某,只是此举恐累元龙矣。” 登道:“皇叔勿忧,公台兄已筹万全之策矣。” 刘备闻言,默记于心,又问道:“公台先生近来何如?” 登道:“公台先生近况尚嘉,又有陈到伺候左右,其心稍展,料假以时日,其心必归皇叔也。” 备叹道:“恨不能与君共图大事也。” 登闻言,起身泣拜道:“皇叔所为实为天下,登不过一介凡夫,为保全一州之地,而陷公于危难,登虽万死难辞其咎。然弃徐州百姓而随公转战天下,登实难为也。” 备慌忙扶起,又闲叙他事,至晚方休。及备送走陈登,与关、张二人正要回房歇息,忽然传来叩门之声,刘备登时心中一惊。 第四回曹丞相围猎许田,董国舅夜访皇叔 刘备料来人必是曹操手下,不敢怠慢,忙命开门迎接。备视之,乃曹操从子曹休,字文烈,深受曹操喜爱,操曾赞其为“曹家千里驹”。双方寒暄已毕,备请曹休至厅中分宾主坐定。 休道:“丞相与民同庆,邀文武百官于近日会猎于许田。丞相本欲亲至相请,但因公务缠身,故命末将代之,并再三叮嘱末将,务请皇叔同行。望勿推辞。” 刘备见如此说,心中稍安,乃回道:“即丞相有命,备岂敢不遵?” 曹休既得刘备应允,呆不多时,便辞别刘备,回府交命。时值深秋,曹操新收各处粮草颇丰,心中深喜,因想经年征战,便欲寻机庆之。 谋士程昱道:“今明公威名日盛,必为小人所嫉也。不若以巡狩为名,一则扬武,一则慑‘管、蔡’耳。” 管、蔡者,乃周武王之弟也,因嫉恨周公旦,故于国中多散布流言,言周公背反。曹操常自比周公,故程昱有此喻。操由是定许田围猎。时正值陈登拜会刘备,操为示信与陈、刘二人,故至陈登去后方才派人告知刘备。 翌日,曹操入见天子,备言巡狩之事,献帝赐操宝雕弓、金鈚箭以显恩德。于是拣选良马、名鹰、俊犬、弓矢俱备,先聚兵城外。朝中被邀诸臣早早便候于城门口。只见曹操头戴黄金盔,身着燕翎金甲,骑爪黄飞电,左有许褚,右有典韦,身后虎卫军皆是赳赳武夫,铠甲鲜明,甚是威风。操引十万之众,猎于许田。军士排开围场,周广二百余里。曹操一马当先,背后皆是其心腹将校。文武百官,远远侍从于后,不敢进前。刘备与关、张亦各弯弓插箭,内穿掩心甲,手持兵器,引数十骑于百官之侧,独成一支。曹操远远望见,觉得奇异,便邀刘备并马而行。刘备拒不过,勉强从之,马行常略缓于曹操,以显贵操。 曹操道:“玄德为何自成一支,不与众人同行?” 刘备于马上欠身道:“备出身寒微,叨食高禄。如此空前盛况,不知应如何自处也。” 曹操闻言,畅然而笑,谓刘备道:“玄德过谦。某久闻玄德不仅仁名远播,且久经沙场,亦必精通武艺。玄德何不显露一二?” 刘备略略谦逊,忽然不远处,一兔飞奔而出,玄德弯弓射之,正中其腹,众人皆为喝彩。转过山坡,士兵于树林之中赶出一鹿,甚是健硕。 曹操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时天下之乱,犹如今之诸侯纷争。但不知今日此鹿,将为何人所得也。” 操使刘备先射,备见操一语双关,推辞不过,遂故意连射不中,因故向曹操请罪。操乃取献帝所赐宝雕弓、金批箭,扣满一射,正中鹿背,倒于草中,更是心中大喜。 刘备躬身致贺道:“丞相神射,世所罕及。” 众将校亦争相称赞曹操神射。不多时,众将校亦渐渐散开,刘备等尚在曹操左右,备背后关羽思及操“射鹿”之言,剔起卧蚕眉,怒睁丹凤眼,反握青龙刀,便要上前斩杀曹操,刘备急摇手制止。关羽见状,方才作罢。天色将晚,围场已罢,宴于许田,后各归其所。关羽因问及今日场中之事。 刘备道:“曹孟德实国之栋梁之才,若真天道扶正,岂不为汉之福也?” 关羽不以为然。数日之间,曹操“射鹿”之言,遍布京城,献帝亦有所耳闻。献帝素来忧惧曹操,自逐杨彪、斩赵彦,更是惊悚不已。而今又有“许田射鹿”之事,心烦成疾,寝食不安,常于无人之时唏嘘哀叹。伏皇后因问其故,献帝便将满腹委屈告知。伏皇后虽贵为皇后,究竟是不懂国政,乃密言于父伏完。伏完思虑再三,以为外臣不可信,乃举国舅董承可当重任。献帝因想董国舅数赴国难,实可信之,然操耳目众多,倘若事泄,为祸不浅。熟思良久,乃自作密诏,咬破手指,用血书之,使伏皇后将血诏绣于玉带紫金衫内。因借故宣董国舅入内叙话,言谈许田围猎趣事,借而谈及大汉功臣,游览功臣阁,藉念旧日恩情,追赠袍带。后曹操得知,赶来询问,并无破绽,又索要玉带观看,亦无异样,如此费了几番周折,险些事泄,终是逃过一劫。董承既得衣带诏,便作义状,密寻朝中依旧尊汉室者,共攘大举。 董承趁夜怀诏过刘备府,待门吏报入,刘备迎出,便于园中小阁坐定,关、张依旧侍立于侧。 备道:“国舅星夜至此,必有教于备。” 承道:“白日乘马相访,恐操见疑,故趁夜相见也。” 备命取酒相待。董承又道:“许田围猎之日,曹贼以射鹿为由,暗吐欲霸天下之心,皇叔以为何如?” 备恐董承乃曹操所派,乃佯惊道:“未也。曹丞相治国辛劳,力奉朝堂,真乃当世之周公也。” 董承勃然而起,道:“公乃大汉皇叔,故剖肝沥胆相告,公何诈耶?” 刘备慌忙示意董承噤声,请转至内室。刘备歉道:“恐国舅有诈,故想试耳。” 董承闻言,从袖中取出一物令刘备观之。却是一尺素绢,上有血迹。刘备打开一看,竟是一封血诏。诏曰: “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近者权臣操贼,出自阁门,滥叨辅佐之阶,实有欺罔之罪。连结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皆非朕意。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元老,朕之至亲,可念高皇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除暴于未萌,祖宗幸甚!怆惶破指,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令有负!建安二年春九月诏。” 刘备读罢,不胜悲愤。董承又袖出一物,乃是义状。上面只有五位:一,车骑将军董承;二,工部侍郎王子服;三,长水校尉种辑;四,议郎吴硕;五,昭信将军吴子兰。 备览罢,又问道:“董公莫怪,备有一事不明还请董公释疑。” 承道:“皇叔且问。” 备道:“备素来修养于府中,公何以知备?” 承道:“皇叔贤名远播,早已如雷贯耳矣。且吾此来,乃天子之意。天子谕,‘皇叔玄德,具英雄之姿,前朕与语,果忠贞之士也’。故吾特相来访也。” 备道:“公既奉诏讨贼,备敢不效犬马之劳?只是望公切记,此事须密以行事,若所与非人,则反相害矣。” 承拜谢,便请书名。备乃书“左将军刘备”,压了字,交付承收讫。 承道:“容再请四人,共聚十义,以图国贼也。” 备道:“切宜缓缓实行,不可轻泄。” 共议至五更,董承方才别去。 董承既去,张飞埋怨道:“皆非成事之人。如要除贼,一人可也,何须十义?徒重虚名耳。似此迂腐之人,哥哥早晚为其所害。” 刘备低喝道:“益德休得胡言!董国舅数有功于社稷,况如今汉室颓萎,帝上受辱,曹操狭天子以令诸侯,群臣束手无策之际,此人犹一心为汉室奔走,实乃忠义之士也。若诸臣皆如董国舅这般,则汉室中兴指日可待也。” 翌年,即建安三年春,曹操欲起兵往讨张绣,忽然探子来报,刘表联合张绣起兵十万,来犯兖州。操聚众文武商议对策。 谋士荀彧,字文若,进言道:“刘表,座谈客尔。若太平时节,其才可位居三公;方今乱世,其能不足以自守。明公可藉此兴兵,破敌于野,则宛城可一战而定也。” 操以为然。便命夏侯渊为先锋,张辽辅之,自领中军,点兵十五万往拒刘表、张绣。正此之时,忽有袁绍使者求见,并奉上书信一封。曹操接过书信,不看则已,一看此书,顿时大惊失色。 操随手将书信递于郭嘉,沉声说道:“本初与书中言道,欲讨伐北平公孙瓒,故向吾借兵三万,粮十万石。不知众卿意下如何?” 真是方欲挥师向西行,却闻甲戈又北来。堂上顿时喧哗起来,或言给,或言不给。 许褚性烈,大怒道:“袁绍小儿,欺人太甚。末将愿为先锋,领兵五万斩袁绍首级来献!” 操不语,因问荀彧等人,荀彧答道:“此乃袁本初欲征公孙瓒,恐明公议其后而以此来试主公之意也。虽如此,仍需好言解之,以安其心。” 曹操叹道:“袁绍实是可恶,言辞如此轻侮傲慢。吾欲兴兵伐之,只恐力有不及也。” 荀彧闻言,以目示郭嘉,嘉解其意,将书信递与荀彧,并言道:“主公切勿妄自菲薄。以嘉观之,公有十胜,绍有十败。公与绍之战必胜。” 操问道:“何谓十胜?何谓十败?” 郭嘉答道:“刘、项之不敌,世所知也。汉祖唯智胜项羽,故羽虽强,终为所禽。今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绍虽强,无能为也。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绍以逆动,公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也;桓、灵以来,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宽,故不摄,公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也;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亲戚子弟,公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问远近,此度胜也;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公得策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也;绍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公以至心待人,不为虚美,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也;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公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无不周,此仁胜也;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公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也;绍是非不可知,公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也;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也。有此十胜十败。可知主公必胜也。” 操闻言大喜,如释重负。 彧亦道:“某之意与奉孝同。袁绍为人,好大喜功。不若显之以爵,使其督冀、幽、并、青四州,并许之必助其往攻公孙,袁绍必心喜而不疑。而主公藉此之时,西征张绣,东图袁术,以备与袁绍决战也。” 操然之。遂奏请天子,派孔融持天子符节出使邺城,进封袁绍为大将军、太尉,赐弓箭、符节、斧钺,督冀、幽、并、青四州。并密书一封,其言甚躬,大意为:公取公孙瓒,如有所需,吾必助之。 袁绍得书大喜过望,令传视众人,谓众人道:“吾自知阿瞒怯懦,必不敢袭吾后也。” 谋士沮授谏道:“曹操韬光养晦,又挟天子为资,所图非小,主公若兴兵取公孙,必当留重臣以守邺也。” 袁绍以为然,乃留审配守邺城,克日起兵十万往讨公孙瓒。 第五回征宛城曹操兴师,据寿春袁术称帝 却说宛城张绣引大军已过沔水,骤闻曹操自将大军而来,大惊失色,忙请谋士贾诩前来商议。 贾诩道:“主公勿忧。可遣使至刘荆州处,约其缓行,引为外援。某有一计,虽曹操自来,亦无能为也。” 遂在张绣耳畔说及如此如此,张绣从其言。二日,张绣引军退过沔水,离沔水十里扎营。 且说夏侯渊引兵三万为前锋,至沔水,便要渡河。 中郎将张辽道:“将军不可。闻敌军已过沔水,今又退回。是以引我军渡河,半渡而击之,切勿中计也。” 夏侯渊不屑道:“似此蟊贼,何足惧哉?” 遂不以为意,引军渡江。及大军皆过沔水,方才见张绣引军姗姗而来。 夏侯渊笑谓张辽道:“张绣何来如此之迟?似此样贼,吾一战必直捣宛城。” 渊横刀立马于阵前,唤张绣出战,张绣命校尉张奇相迎,张奇双手舞锤而出,战不三合,被渊一刀砍于马下,张绣大怒,挺枪拍马来斗,与渊战十余合,不胜,翻身便走。渊挥军冲杀,绣军退走。 张辽深感不妙,向前谏道:“末将素知张绣为人,此人不但勇悍,手下西凉兵马更是精猛。如今不战自退,必有伏兵也。” 夏侯渊以为张辽妒己得胜,不悦道:“吾军天威所过之处,所遇之兵,皆如是,岂止今日哉?” 张辽又道:“将军切莫大意。我军远来,又刚经战阵,疲惫不堪,尚需休整片刻方是。” 渊不听,引军追杀数十里,渐渐夜深,渊命结寨安营。 辽道:“敌军虽败,仍需防其劫营。” 渊怒道:“吾随主公征伐数载,岂不知兵法?敌军若有谋,吾等岂可安过沔水?‘半渡而击之’,似此常识,敌且不明,况此望风丧胆之时耶?” 渊于是下令全军休整,以备来日杀敌。张辽知渊意已决,乃命亲随众人衣不解甲,亲自巡夜,防敌来袭。夜过三更,并无敌军,张辽亦觉多心,便欲回营休息。忽然大火四起,鼓声震天,张绣军犹如决堤之水一拥而入渊寨。渊听闻外面喊杀声大振,顿时急出一身冷汗,忙出帐视之。只见全寨大乱,张绣军在寨中往来冲突,曹军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夏侯渊力斩数人,见敌势盛,料抵敌不住,引数十骑往东北冲杀,正走之间,突然转过一军,为首大将大喝道: “贼将哪里走?” 却是张绣偏将胡车儿引众杀到。夏侯渊亦不答话,提刀便向胡车儿砍去,交战十余合不能获胜。渊不敢恋战,用刀隔开胡车儿长枪,拨马便走。胡车儿穷追不舍,忽然斜刺又有一军杀来,渊大骇,心料难逃,便欲拼死搏杀,抬头视之,不是别人,正是张辽引亲随赶到。渊大喜,遂两下合军一处,双战胡车儿,胡车儿抵敌不住,引军撤走。张辽护着渊继续往东北撤走,渊恐张绣追兵又至,故引军急走,于路收聚残兵,将至沔水,曹军已是人困马乏。渊稍才放心,忽然一声炮响,伏兵四起,张绣军四合而来,将曹军围于核心。眼见得手下将士疲惫不堪,不能再战。渊不胜悲戚,大刀一横,便欲冲入敌军死战。正此之时,忽见东面敌军大乱,为首一将,大刀过处,尽皆披靡。 只听那人大喝:“妙才休慌!许仲康来也!” 许褚杀出一条血路,救出夏侯渊等,便往河口撤去。张绣军于后掩杀,斩获甚重。此一战张绣大获全胜,渊引军三万,过江而回者,只有千余人马。 夏侯渊羞愤难当,欲拔剑自刎,张辽、许褚双攀其臂。 辽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岂可因一时疏忽,而自怨自艾,折主公之股肱哉!” 渊忏然道:“悔不听君言,致有此败!” 辽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为今之计,当与仲康严防此处,以待主公军至。” 辽又问许褚道,“但不知仲康何以来如此之速耶?” 许褚便将原委说与二人。原来曹操自将中军,多时未得夏侯渊回报,命人打探,方知夏侯渊引军追张绣,已然孤军深入。曹操恐夏侯渊有失,便令许褚先引一军前来接应,自将大军随后就到。 且说张绣经此一胜,收军回城,犒赏众军,重赏贾诩。并商议接下来应如何应对。 诩道:“今敌大军已至,不若藉此战之胜,坚守不出。与刘荆州互成犄角之势。则曹军虽势大,无能为也。” 绣问道:“是时曹军败走,何不断其桥,截其归路,全歼敌军?” 诩道:“岂不闻困兽犹斗。若令敌军深入绝境,一将高呼,则全军用命。将军得不偿失矣。” 绣以为然,遂命严加防守。 而曹操大军至沔水,夏侯渊自缚请罪,叙以原委,操命渊先回帐休息,并重赏张辽。 操问道:“但不知何人为张绣画策?” 谋士程昱,字仲德,兖州东郡人,道:“此人乃武威姑臧人士,贾诩贾文和。” 操道:“此人比汝若何?” 昱道:“此人有张良陈平之智,非臣萤火之光所能比也。昔王允欲尽剪董贼余孽,众贼皆欲奔走,诩言道,‘闻长安中议欲尽诛凉州人,而诸君弃众单行,即一亭长能束君矣。不如率众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幸而事济,奉国家以征天下,若不济,走未后也’。因此一言,长安沦陷,王允殒命;马腾攻长安,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其略施小计,便使西凉兵马丢盔弃甲而归;据报,李、郭之争,献帝遁走,亦此人之谋也。” 操咂舌叹道:“惜哉!如此人物竟不为我所用也。” 操大军至宛城城下,无论如何诱敌,张绣只是不出。操遂下令攻城,张绣奋力守城,如此迁延半月有余,未有成效。忽有探马来报,刘表亲将大军十万至安众。操乃分兵拒之。又过一旬,许都荀彧书道,其言略曰: “袁术闻主公军出许都,兵犯徐州界首,徐州刺史车胄抵敌不住,向许都求援。” 操得书大惊,眼见得宛城一时难下,便下令即日撤军。刘表闻得曹操便要退军,便遣使约张绣合击曹军。 贾诩道:“不宜追之,追之必败。” 表道:“闻袁术在寿春称帝,兵犯徐州,此操所以回军也。引兵追之,必获全胜。” 表遂不听,力劝张绣引兵追击。张绣不得已,乃命雷叙、张先为先锋,与刘表一同追击曹军。行军十数里方追上曹军后队,曹军大将夏侯惇引精锐奋力接战,张、刘二军不能抵,大败而回。张绣将张先阵亡,雷叙临阵投降。 张绣谓贾诩道:“悔不用卿言。” 诩道:“今可追之,追之必胜。不胜可斩某头。” 刘表疑惧,不敢往。张绣独自引军又追,曹军尽弃辎重而走。绣大喜,正引军追杀抄掠,忽从山后转过一彪人马阻住中路。绣恐有曹军埋伏,遂劫曹军粮草辎重而回。 刘表不解,问贾诩道:“前以胜军追败军,公曰必败;今以败卒追胜卒,公曰必克。究竟如公所料。何以事不同,而皆如公言?愿公教我。” 贾诩道:“此易知也。二公虽善用兵,却非曹操敌手。曹军退走,必有强将劲卒殿后,以防追兵,我军虽锐,不能胜也,故曰必败;曹军退兵确因许都有事,今已破追兵,必轻车速回,不复为备,以有备击无备,故曰必胜也。” 表、绣皆深服其论。 且说曹操正走之间,闻报后军为张绣所追,急引军回援,绣军已退。 败兵上复曹操:“若非山后一路人马阻住中路,吾等皆被擒矣。” 操急问何人,诸人皆不知其名。只见有一人单骑来到曹操军前,绰枪下马,拜见曹操。乃江夏平春人,姓李名通,字文达,现居镇威中郎将之职。操遂问其何以至此。 通答道:“今守汝南,闻丞相与刘表、张绣交战,故引兵前来接应。” 曹操闻言甚喜,遂封李通为建功侯,升裨将军,为汝南阳安都尉,守汝南西界,以防刘表、张绣。通拜谢而去。 却说袁术在淮南,本就地广粮多,又有孙策所质玉玺,野心愈发膨胀,常有称帝之心。先时刘备与吕布相争,袁术欲坐收渔翁之利,不料曹操半路杀出,不费吹灰之力尽得徐州。术深恨曹操,但又忌惮操势大,只得作罢。刘表、张绣往攻许昌,张绣遣使邀袁术共击操。袁术佯许之,后闻得操自将大军征张绣,术大喜,自以为时机已到,不顾手下劝阻,悍然于寿春称帝。建号仲氏,立太省等官,乘龙凤辇,祀南北郊,立冯方女为后,子袁耀为太子。命大将桥蕤、张勋引军五万兵犯徐州。徐州刺史车胄恐徐州有失,一面差人奏知许昌,一面自将兵御之。桥蕤、张勋引兵攻车胄,车胄战不利,勉强防御,不肯战,两军相持,直至桥、张闻得曹操已回军许昌,二人畏惧曹操,不敢前。袁术闻之,恐二人有失,遂召二人回。 期间,袁术书信于江东孙策,命其发兵相助共伐曹操。 孙策闻言大怒,大骂袁术不止:“汝赖吾玉玺,僭称帝号,背反汉室,大逆不道!吾方欲加兵问罪,岂肯反助逆贼乎!” 遂将袁术使者大骂一通,赶出府中。时长史张昭由外而来,见如此光景,赶忙入内一探究竟。孙策怒犹未消,略言其是。 张昭稍加思索,缓缓道:“袁术暴虐寡恩,妄自称帝,主公所骂是也。然则其雄踞南阳,手握雄兵二十万。因主公一怒之威,必惹其提兵来犯。今吾江东初定,尚有山越之患,恐非其敌手也。” 孙策恍然,遂问道:“如之奈何?” 张昭道:“而今,人心多有向汉者。袁术不看天时,不晓大局,此时称帝,必为众诸侯所嫉恨。曹操据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握雄兵以讨不臣。主公可上表曹操,备言袁术恶行。劝其兴兵南下,吾军为后应,两面夹击,术军必败。万一有失,亦望其救援也。” 孙策然之,遂书信一封,遣使致书许昌。并吩咐各处江口,严防袁术来袭。 却说曹操回军至许昌,闻袁术军已退,心中愤懑。荀彧入见,先言袁术伐徐之事。 曹操心中犹豫,乃问彧:“袁术久居南阳,手握雄兵二十万。今妄自称帝,吾欲兴兵讨之,文若以为何如?” 荀彧道:“以有道伐无道,伐之可也。” 正说话间,由外而入两人,一是荀攸,字公达,乃荀攸之侄;一是山阳满宠,字伯宁。攸递上书信一封,乃是孙策请曹操南征之书。 曹操试问二人道:“袁术势大,恐非旬日可破,若他人来犯,确当若何?” 二人齐回道:“袁术此时称帝,实是授人以柄也。诸侯嫉恨,必不相救。且此时主公代天讨逆,虽倾巢而出,必无忧也。” 曹操闻言大笑,道:“然也。诸侯多受礼制,但吾意留重将守许昌,防吕布再生也。” 众人皆笑。曹操乃与众人商议出兵,忽报左将军刘备至,操乃请入厅中。 刘备望操便拜,道:“丞相,备听闻逆贼袁术已于寿春称帝。备虽不才,原为丞相先锋,斩袁术首级来献,以报丞相知遇之恩!” 曹操时兴致正浓,随口道:“即使如此,来日奏帝,即便起军。” 刘备闻言,谢过曹操,荀彧于侧面有难色。 及刘备去,彧对操道:“刘备此人,必当杀之!” 真是困龙只为东入海,却招霍霍过头风。 第六回曹孟德兴兵南征,刘玄德出狎西去 曹操听得荀彧如此言语,讶然道:“为何?” 彧道:“先时刘备来投,主公初奉天子以号令天下,方招怀英雄以明大信,故留置至今。而今主公南征,彼请随军,必欲寻机遁去也。某观此人,有雄才而甚得众心;张飞、关羽者,皆万人之敌,为之死用。倘若遁去,则祸患无穷矣。” 操道:“非也。刘备自诩仁义,在此袁术悖逆之时,骤然而去,必失信于天下,彼必不为也。且彼为皇叔,随军出征,代天伐逆,名正言顺者也。” 荀彧等谋士再三劝阻,曹操不以为然。 彧乃谏道:“如若同行,则当留置于侧,随时制之。万不可令其独领一军也。” 操然其说。及众人散去,操心中尚且忧疑,独留满宠在侧,问询刘备于城中动向。 满宠据实禀道:“刘备自入许都,便深居简出,少与人往来;及被献帝认为皇叔,凡言行举止,更是战战兢兢,无不循规循矩也。其闲暇无事时,亦不曾习武修文,只是于后院种菜。” 曹操闻言,连连哂笑,遂不以为意。 次日,刘备随同曹操共奏献帝。备自荐随军出征,操亦荐之。董承料刘备欲寻机而去,由外起事,亦与众人共荐于帝,献帝遂允。曹操又表孙策之功,献帝封孙策为会稽太守,命其率军为曹操后应,共伐叛逆。因军需物资尚未运到,便定于三日后起兵。 朝议过后,董承忧虑刘备真为曹操所用,忘却旧日之誓。故于当日夜,往拜刘备。话语之间,无非是让刘备见机行事,勿忘盟誓,刘备诺诺。董承恐为曹操所知,反累刘备,故不多时,便自行离去。不料早有密探报于曹操,操心中疑虑,便于翌日,令许褚、典韦往邀刘备府上叙话。许、典二人率亲卫数人而去,至刘备府,不待下面通报,径自穿堂入室,直至后面菜园方寻得刘备。时关、张二人出门整顿出行所需之物未回。许、典说明来意。备情知事泄,乃故作镇定,便欲更衣前往。 许、典二人言道:“丞相尚在等候,只言请使君叙话,未言其他,请君速往。” 刘备无奈,只得随二人回府见曹操。至丞相府,只见刀枪林立,卫士如云,一路寂静无声。直行至后花园,方见曹操独坐于亭中。曹操望见刘备已来,起身迎将而来,大喝道: “在家做得好大事!” 一句话惊得刘备面如土色。曹操上前,执刘备手,便往亭中走去。 操道:“玄德在家学圃不易。如今大战在即,依旧不忘。” 备听罢,心中稍定,乃道:“出征之后,恐无人照料,故先行料理而。” 操道:“吾久思与玄德共饮,怎奈琐事缠身。如今征战在即,恐日后又无闲暇,故于今日相邀也。” 曹操与刘备寒暄片刻,忽而曹操问道:“但不知此次出行,可有公卿相送玄德?” 备道:“备何德何能,敢劳公卿相送。只是昨日国舅车骑将军董承光临备处。言及讨伐逆贼袁术,备腆为国戚,益当尽力耳。” 操问道:“既如此,何不于大堂之上言之?” 备谦然笑道:“备亦曾如此问董国舅,其曰,‘大堂之上所言者,国事也;吾所言,家事而’。” 曹操闻言,暗笑董承竟迂腐至此,大汉已是日暮西山,还想着维护皇家威严。正言谈间,忽然阴云漠漠、雷声隆隆,骤雨将至。曹操仰望天,看到天外龙挂,便邀刘备凭栏观之。时二人已是酒至半酣。 操道:“玄德知龙之变化否?” 备道:“未知其详。” 操道:“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 备道:“备肉眼安识英雄?” 操道:“休得过谦。” 备道:“备叨恩庇,得仕于朝。天下英雄,实有未知。” 操道:“既不识其面,亦当闻其名。” 刘备道:“河北袁绍,四世三公,门多故吏;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可为英雄?” 操笑道:“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备道:“有一人名称八俊,威镇九州:刘景升可为英雄?” 操道:“刘表虚名无实,非英雄也。” 备道:“有一人血气方刚,江东领袖——孙伯符乃英雄也?” 操道:“孙策藉父之名,非英雄也。” 备道:“益州刘季玉,可为英雄乎?” 操道:“刘璋虽系宗室,乃守户之犬耳,何足为英雄!” 备道:“如张绣、张鲁、韩遂等辈皆何如?” 操鼓掌大笑道:“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挂齿!” 备无人可举,乃道:“舍此之外,备实不知也。” 操道:“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备道:“似如此,谁能当之?” 操以手指刘备,后自指,道:“今天下英雄,惟玄德与操耳!” 刘备闻言,大吃一惊,手中所执象牙箸,不觉间落于地下。时正值天雨将至,雷声大作。刘备乃从容俯首拾箸,道:“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操笑道:“丈夫亦畏雷乎?” 备道:“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 将闻言失箸缘故,轻轻掩饰过了。 曹操欣然而笑,又道:“如此佳酿,当配以美肴。只可惜玄德府中时蔬未熟也。” 备慨然道:“这有何难?凯旋归来之日,必当成熟。到时备定当亲送府中,并于敝府备上酒宴,回请丞相。” 操闻刘备言,更是笑而不疑有他,两人相谈甚欢。大雨方止,门外喧闹声骤起。操心中不悦,正要问个究竟,却见二人撞将进来,手提宝剑,直至后院亭下。操视之,正是关羽、张飞二人。操知二人来意,故意责难。 关羽阻住张飞,略一欠身,言道:“闻知丞相与兄长在此饮酒,恐宴间无以为乐,特来舞剑,以助一笑。” 曹操闻言笑道:“此非鸿门宴,何用项庄、项伯乎?来人,取酒与二樊哙压惊。” 二日后,曹操即点曹仁、曹洪守许昌,荀彧、荀攸辅之,余皆从征。共起马步军二十万,粮草辎重千余车。以夏侯渊、于禁、徐晃为先锋,自将中军,刘、关、张随侍左右,夏侯惇督运粮草。一面遣人约合孙策,并令徐州出兵接应。时建安二年八月。 袁术闻曹操亲率大军至。命大将桥蕤起兵五万,以降将杨奉、韩暹为先锋往拒之。两军会于颍上,徐晃一马当先,于两军当中叫阵。 韩暹拍马而出,大喝道:“背主之徒,何敢乃尔!” 徐晃亦不答话,交不三合,斩韩暹于马下。徐晃既已得胜,便要挥军掩杀,正此之时,忽见袁术军中,一骑纵出,怒喝道: “徐晃小儿,汝还认得吾否?” 徐晃定睛一看,竟是旧主杨奉。昔日徐晃曾从于杨奉,于救献帝之时,为旧识满宠说降而投曹操。 杨奉见徐晃不语,又道:“背主降贼,今日欲斩旧主以博新主之欢耶?” 徐晃羞赧,无言以对。杨奉见有机可趁,说时迟,那时快,手掷流星锤,纵马发难。 夏侯渊眼疾,急忙喝道:“公明小心!” 徐晃闻言急忙躲避,正中左臂,乃大怒道:“汝昔日是护君之功臣,今日是叛逆之党羽。无耻小人,纳命来!” 仅一合斩杀杨奉。夏侯渊挥军掩杀,术军大败,奔退入城。又报孙策引船奇袭江边西面,徐州以陈登为帅由北侧而来。袁术悚惧,不知应如何应对。 长史杨弘道:“寿春水旱连年,人皆缺食。今又动兵扰民,则敌军至而无以拒敌。不若留军寿春,不必与战,余者皆过淮。一者可以就熟,二者可以疲敌。敌军远来,粮草日以巨费,待其粮尽,必然生变,陛下统精锐从后攻之,必大获全胜也。” 主簿阎象闻言不悦,出班奏道:“杨长史此言差矣。未战而先怯,此取败之道也。微臣不才,有一计可破曹操。” “爱卿且言之。”袁术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急问道。 阎象道:“今曹操自率大军倾巢而出,许昌必然空虚,可急遣人联络刘表、张绣,使其于后掣肘,并派人于兖州散布谣言,略为本初公罢兵南下,则曹操将自顾不暇,前顾后盼,不出月旬,曹军定然退却。与此之时,陛下率御林军从后掩杀,必大获全胜。至于徐州、江东两军,令上将拒之便可,待曹军破,其自退矣。想我大陈拥带甲之士四十万,良将千余,专候主公将令以求扬武于天下。今初立大宝,因一战之败,而畏敌如虎,兵退入淮,岂不惹天下人耻笑耳?” 袁术听罢大喜,遂命上将李丰、乐就引兵三万屯兵义成往阻陈登,桥蕤率雷薄、阎象引兵三万拒孙策于承德。余皆随袁术留守寿春,以拒曹操。其余皆依计行事。 却说曹操引大军至寿春,袁术只是坚守不出。曹操催促孙策、陈登进兵。孙策闻曹操已至寿春,遂用周瑜之计大破桥蕤,旬日之间便可抵寿春东侧。惟北面陈登兵微将寡,拖而不战。曹操聚众臣商议。 谋士郭嘉,字奉孝,道:“陈登此人智勇双全,言兵微将寡者,实为托词而。某以为,其必有所求。” 操道:“既如此,谁肯往说之?” 刘备久欲离去,闻听操问,遂上前请道:“自征战以来,丞相威武,所过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备觍颜随丞相至今,未有尺寸之功。备与元龙乃是旧识,若丞相不以备为不才,愿往说之。” 曹操笑道:“使君切莫过谦。既然使君愿往,吾当助使君三千甲士,祝君早日击破北面之敌,会于城下。” 刘备领命而去。程昱见备出得大帐,慌劝曹操道:“昔日刘备来投时,臣等劝主公杀之,时徐州初定,主公不忍杀之,而今又与之兵。此乃放龙入海,纵虎归山也。后欲治之,其可得乎?” 嘉亦道:“丞相即使不杀此人,亦不当使之去。古人云,一日纵敌,数世之患。望丞相察之。” 曹操尚自犹豫,终以郭嘉等言之有理,便欲召备回还。忽小校来报,刘备已然点齐军马,引着关、张投北面而去。 程昱、郭嘉道:“其去何之速也?必是此人早作准备,只待时机耳。” 曹操道:“左右均是吾大军,刘备必逃不出此间;况国贼当前,刘备素称忠义,必不肯此时作乱也。” 且说李丰、乐就自至义成,陈登便下令坚守。无论李、乐二人如何辱骂,只是不出。二人料陈登怯战,不以为意,甚是骄傲,常与众人与城中饮酒为乐。不料陈登突然下战书约战。时李、乐二人尚自饮酒,亦是半酣,闻知此事,大笑陈登腐儒。遂点齐大军出城迎战。出城约二十里,遥望见尘头扬起,便约住阵脚。说话间,对方军马已到跟前。只见人马不过三千,李、乐见了,尚笑敌军兵少。 此时对面一将当先而出,大喝道:“尔等鼠辈可敢与吾一战?” 声如雷鸣,两人闻言几欲跌下马来。定睛一看,只见那将胯下乌骓马,手上丈八矛,虎背熊腰,豹头环眼,却是张飞!李、乐二将大惊,赶忙抬头望去,只见对方所打旗号正是“左将军刘”,才知刘备不知何时已到此间。此二将皆曾与刘备军交战,深知张飞勇恶,皆惧不敢前。 乐就见刘备兵少,遂壮胆言道:“吾等上将,以统兵为能,岂会效汝逞匹夫之强!” 说罢,遂令大军冲锋。张飞大怒,单骑冲向敌阵。刘备恐张飞有失,急命全军冲锋。两军相交,混战一处。不多时,忽听喊杀声又起,却是陈登军由外包抄而来。两面夹击,袁军溃散。关羽于乱军丛中望见李丰,催动坐下马,一刀斩其于马下。乐就正撞着张飞,大惊失色,拨马要走,被张飞一矛戳穿胸膛。主帅皆死,袁军降者无数,刘备大获全胜。义成守军闻得主将阵亡,直接开门请降,刘备进得义成。陈登令人化作袁军溃军,混入他城,诈开城门,连战告捷。 曹操闻知刘备大破袁术,刘备、陈登不过两日便可抵达寿春城下,顿时开怀大笑。 操对诸人言道:“果不出吾之所料。” 是时,孙策亦将会军于东城城下。袁术闻知孙、刘兵均至,寿春渐成合围之势,大惊失措,问计于臣下。 其弟袁胤回道:“寿春粮草尚可维持,不若坚守不战,待其粮尽,自然退却。且曹操倾巢而出,惧他人觊觎兖州,必不能久留也。” 杨弘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徐州之富饶,众所周知。今其会师于城下,则粮草必源源不断由徐州运至,岂可言无粮?若坚守孤城,曹操分兵守南门。则吾等皆为其囊中之物矣。一人离心,则众皆授首。不若且退守庐江,留将兵守寿春,已为长久之计。款款忠言,愿陛下深虑之。” 袁术惊恐,便秘传令众将士,劫掳民众之财,欲撤军庐江。 却说曹操会师孙、刘,便欲围城。此时许昌书至,言西凉马腾进京见驾,翌日便返回西凉。曹操闻听此言,甚是惊讶,料马腾为探许昌虚实,此次匆匆而去,必将西凉兵马而来。正思攻城良策,郭嘉由外而入,手持书信一封,呈于曹操,道: “今日抓得一名细作,从其身上搜得书信一封,请丞相过目。” 曹操展开视之,愁眉顿时舒展。其书上如此写道: “罪臣袁涣在三叩拜曹丞相:臣才疏学浅,幸刘使君不弃,举为孝廉。然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刘使君承天旨征讨袁公路,使君英明而大胜,臣却遭劫而难返。袁公路刚愎自用之人,然以四世三公之尊,常辟征臣,罪臣非顽石,感其知遇之恩,乃降。罪臣常欲引其上奉朝堂,下安黎民。然山湖易改,本性难移。其不念旧时汉庭之恩德,竟开今日伪陈之罪行。呜呼哀哉!罪臣不肖,几欲归于田园,但见百姓困苦,思之再三,终难成行。今公路欲退守庐江,放兵劫掠百姓。罪臣愿为内应,于今夜三更许,举火为号,为丞相献开西门,以少解罪臣之恶。书不尽言,再三叩拜。” 操望向郭嘉,问道:“此是何人?” 嘉道:“此人乃陈郡扶乐人,字曜卿,乃当世之俊才也。” 操闻言甚喜,时嘉又道:“据探子报,昨日刘备又大破袁军,并于昨日夜引众而去,不知去向。” 操叹道:“刘备,当世之英雄也。初时多有劝吾杀之者,吾惜其才,不忍杀之,今日算得是困龙入海矣。东、南、北皆不可行。刘备此去,一则往汝南,一则往江夏,必投刘表也。” 郭嘉欲谏曹操派兵追击,因见曹操面有喜色,故不多言。出得营帐正撞见满宠。 宠问道:“丞相可知刘备已然遁去?” 嘉道:“然也。” 宠道:“丞相可欲追之?” 郭嘉叹道:“未也。丞相当世之奇才,憾天下无对手尔。” 宠闻听此言,便知曹操有心刘备去之念,因问郭嘉当如何应对。 嘉道:“刘备暗藏韬略,志向高远,日后必为丞相大患。丞相心中有惑,不能决,吾等当与之决。刘备此行,一则行汝南,一则行江夏。伯宁可派人知会汝南李文达,只言刘备叛丞相而去,将过汝南,令其严加防范可也。” 满宠疑道:“刘备此去,当往投刘表,何不就江夏而行?” 郭嘉笑道:“若走此路,则必绕过我军,且江夏黄祖,鼠目寸光,刚愎自用。刘备若果从江夏而去,黄祖为抵御江东,必将其滞留盘桓,难入得荆襄。亦可知刘备徒有虚表,不足为虑也。” 宠以为然,便辞了郭嘉,安排去了。 是日夜,月明如镜,典韦率三千人马伏于北门外。至三更许,见城头火把上下翻动,城门顿时大开。典韦急引众而入,斩杀守门将士,占据北门,曹军大举杀入。城中袁军闻听得喊杀声大起,方知曹军已杀入城中,顿时大乱。袁术于梦中惊醒,慌忙聚集左右,不思战斗,反夺南门而逃。袁术等人刚出城门不过五里许,只听一声炮响,左有曹洪、曹仁,右有李典、乐进同时杀出。袁军如惊弓之鸟,不敢抵抗,直往前奔逃,不多时,路过一山丘,从山丘后转出一彪人马,当先一将手持大斧,大喝道:“吾乃裨将军徐晃,尔等何不早降?” 袁军闻言,降者无数。袁术惶恐,见前路不可行,只得率众往合肥逃去。进至合肥,袁术一干人等已是人困马乏,袁术催令守卫开城,城头闻知是袁术亲至,忙开门迎接。袁军疲于奔走,及入城中,顿觉放松。袁术心稍安,正要骂守城之将为何开门如此之迟,忽闻金鼓齐鸣,城头霎时显出弓弩手无数。 只听城头有人喝道:“吾等已取城多时矣。今已中伏,汝等叛贼何不早降!” 却是张辽张文远。袁军将士见大势已去,尽弃械而降。原来曹操围三缺一,早已料定袁术将从南门撤往合肥、庐江等地,便命曹仁、曹洪等人于寿春南面路上埋伏,一则截击援军,一则伏击袁术后路。及得袁涣书信,又命夏侯渊、张辽各引一军于寿春城破之时,诈称寿春败军,取合肥、庐江二城。张辽顺利攻下合肥不久,袁术便引败军而来,张辽遂以有心算无备,成此大功。 雷薄闻寿春已陷,杀了桥蕤,与阎象率军降了孙策。纪灵引陈兰、袁胤杀出重围,往合肥而行,路遇李典、乐进得胜归来,厮杀一处,李典遇着陈兰,不数合斩陈兰于马下,乐进射死韩胤。纪灵好容易冲出阵中,逃至合肥,方知合肥已陷,袁术遭擒。张辽见纪灵勇武,使人劝降,灵无可奈何,遂降。曹操自得寿春,更获俘甚众,众将连连传来捷报,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忽闻夏侯渊引军返还,正跪伏与帐下请罪。曹操问其缘故,渊便将孙策已袭取庐江之事告知。 原来夏侯渊诈称败军急行至庐江,庐江城漆黑一片,夏侯渊疑惑,正要上前叫门,只见城头顿时灯火通明,旌旗大展,旗帜之上赫然写着“孙”字! 旗开之处,一俊美少年身着白袍银铠,拱手言道:“有劳将军远来,请回禀曹丞相,此城已属孙将军矣!” 夏侯渊喝道:“汝是何人?” 只见白袍将军身后又闪出一莽汉,身高八尺,面有刀疤,声如洪钟:“此乃吾家都督,周瑜周公瑾!” 夏侯渊大怒,便要攻城,城头矢石俱下,渊不得进,勒马而回。 周瑜道:“将军稍安勿躁。如今吾两家已是盟友,吾家将军助丞相攻伐袁术,损失颇重方才侥幸占得此城,将军何苦相逼,伤了两家和气耶?” 夏侯渊见城池防守甚严,不得已,愤愤引军而还。 曹操闻言大惊,回顾左右,询问此人。 程昱回道:“其乃庐江舒县人,风雅超群,文韬武略,实是英隽奇才。” 操急问道:“比汝若何?” 昱道:“臣不及其十一也。” 操拍腿叹道:“惜哉!如此人物恨不能为我所用,孙郎何其幸也!” 正言之间,又有徐州军情送至,书上略约,刘备旧部于徐州为乱,趁夜打开城门,劫走刘备等人家眷,不知去向。操看罢,怒火中烧,大骂车胄不止。及众将散去,郭嘉、程昱尚立于侧。 嘉道:“此非车刺史之过。刘备军降于小沛,其亲信虽多有散于徐州者,然必不足为患也。行动如此迅捷,必有为内应者也。” 曹操心情稍缓,细思缘由,心中略有定议,但觉诧异,故问道:“却是何人?卿试言之。” 郭嘉回道:“昔日助主公得徐州者。” 正可谓旧时为民背明主,今为明主陷穷途。 第七回小关平汝南初建功,猛张飞葛坡又逞威 曹操听得郭嘉如此说,疑道:“其意欲何为?其二人助吾取得徐州,居功甚伟,应不负吾也。” 郭嘉道:“主公何不差人问之?” 曹操暗思这陈氏父子先是助己兵不血刃取得徐州,今虽暗助刘备等人,但明里却是护城有功,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不以名正言顺之罪罪之,妄获害贤之名。操心中虽不悦,亦不愿为此治罪二人。操遂书旨陈登私纵刘备,本该治罪,以其讨伐袁术有功,故免其罪。令陈登依旧为广陵太守,严防孙策,所有政令,不受地方辖制。陈珪平乱有功,增食两百户,以示嘉奖。 且说那日刘备与陈登破了李丰、乐就,陈登便劝刘备趁机而去,刘备果如曹操所言,以国贼当前,身为大汉宗亲,不肯离去,直与陈登合兵攻至寿春城下。 陈登再三劝道:“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袁术兵败已是定局,此时曹操一心只在术,无暇他顾,若术覆灭,兵整一处,皇叔遂欲离去,亦回天乏术也。” 刘备从其言,率众先北行至下蔡,后西行经慎县,过颖水,奔汝阴而去。一行人正行之间,只听得远处喊杀声声声不绝于耳,刘备率关、张登上附近山丘,方见得下面约有五千曹兵,正围着一群人马厮杀。关羽眯起丹凤眼,定睛一看,只见被围的人群中,正是自家人马。 关羽道:“兄长,阵中乃是众将家眷!” 刘备闻言,急忙挥军杀去。曹军正杀得兴起,不料一彪人马竟由外突袭而来,猝不及防,顿时乱作一团。刘备引关、张杀入阵中,与阵中人马合兵一处。 曹军主将见是刘备,问道:“使君即从丞相讨逆,何故背反?” 刘备道:“吾大汉宗亲,曹操汉贼,谁为背反?” 敌将大怒,喝谓众人道:“前来接应者乃是刘备。擒杀刘备者,赏金千两!” 曹军士气骤升。 张飞寻声望去,见那敌将乃是一独眼将军,拍马便冲将而去,喝问道: “可是夏侯惇?” 敌将道:“既知我名,还不下马受降?” 张飞听得,眉毛倒竖,咬碎钢牙,切齿道:“特来取尔狗头!” 说罢,蛇矛横扫向夏侯惇,惇慌忙用枪抵挡。惇虽听闻得曹操言及关、张英勇,却从未与之交手,常存轻视之心。不料张飞猝然杀到,悍猛异常。夏侯惇与张飞战有二十余合,刘备、关羽亦向此处杀来,夏侯惇不能抵,拨马便走。刘备引军从后掩杀,曹军大败。赶走曹军之后,众人皆来拜见刘备,刘备则谢众人救护家眷之恩。 正说话间,一人由后步上前来,跪拜于刘备面前道:“使君若不以陈宫才疏学浅,宫愿为使君效犬马之劳!” 刘备见是陈宫,喜极而泣,上前慌忙搀起,紧握其手。 备道:“能得公台先生之助,备何其幸也!汉室何其幸也!” 备便于众将前拜宫为军师。大家久别重逢,围作一团,互相视之,皆畅然而笑,笑声直透天际。少许,刘备止住笑声,因问宫为何会于此处被曹军所围。 宫道:“吾等化作商旅,避过村镇,绕行至此,正与曹军撞个正着。吾等欲绕过其军继续前行,不料夏侯惇却率五千人马将吾等团团围住厮杀。幸主公及时赶到,否则吾等皆为齑粉矣。且此地不可久留,曹操若闻主公已然遁去,必派追兵。若汝南得知消息,占住险要,则吾等皆为敌所擒矣。还望主公速速行军。” 关羽道:“依军师之意,吾等当往投襄阳刘表,然则吾等如此贸然引军前往,恐反遭疑忌也。” 宫道:“云长所言甚是。某与孙公祐、糜子仲商议,使二人先某等一步往荆州具述相投之意。” 孙乾,字公祐,北海人,刘备刚入徐州之时,往谒名士郑玄,郑玄荐此人于刘备,现居从事之职;糜竺,字子仲,乃刘备之妻糜氏之兄,散尽家财资助于备。此二人皆备所倚重。刘备闻知,点首称善。随即将人马合作一处有七千余人,往汝南疾行。夏侯惇败下一阵,欲引众追杀刘备,但恐粮草有失,遂作罢。而汝南李通自得满宠书信,已知刘备离丞相而去,将要由己处往投刘表,遂命军将严防关隘,以防刘备。刘备将至汝南,得知如此情形,便问计于陈宫。 宫道:“主公莫急,某有中下两策,请主公一决。” 备道:“先生请言之。” 宫道:“汝南守将李通虽知主公率军而来,却不知众将家眷亦俱至。今曹袁相争,百姓流离失所,多有往西而去者。主公可派精锐护家眷化作难民直入汝南城中,趁夜偷开城门,主公率大军一举攻入,则汝南一战可定。此乃下策也。” 备道:“倘若夏侯敦已遣使至李通处,则吾等皆为所擒矣。此计不妥,先生且言中策。” 不及陈宫答话,忽有一将押着一人由外而入。众人看去,竟是一名曹军。 张飞性急,问道:“关平,此是何人?” 此将乃是关羽长子关平,字定国,年方十七。 关平禀道:“回三叔,平引哨骑巡视周围,路遇此人飞马而行。平见他身着曹军服饰,便捉将来。” 宫闻言,急忙审问此人,方知此人正是夏侯敦所派,往李通处送信之人。 宫大喜,乃禀告刘备道:“主公,此乃天助我也。得了此人,则下策即为上善之策。还望主公早为之绝。” 备闻言,问道:“但不知何人可潜入城中,为吾等内应?” 关羽、张飞皆要前往。 宫谏道:“关、张二位将军威名远扬,众所周知,汝南曹军必有识之者,皆不可往。某与定国一路而来,多仗其力,定国少年英雄,颇有乃父之风,可当此任。” 关平闻言甚喜,跪道:“主公,末将愿往。” 备摇首道:“然则定国乃二弟长子,且尚年少,倘有疏虞,悔之无及。” 关平再三恳请要去,关羽亦为之言。 陈宫道:“无妨,主公可令校尉陈叔至与之同去,可保无虞。” 陈到自小沛兵败便受刘备之命一直护佑于陈宫左右。备遂从之。关平、陈到引家眷及护卫数十余人,至汝南城下。城中军将将其扣下,上报李通。李通以为非常之时,恐是刘备,乃自引军士上前来细细盘问,并无疏漏,只道是东面战乱,逃来的难民。李通素以百姓为重,便开城纳之。李通见关平、陈到身材魁梧,遂略试了下武艺,甚相喜爱,遂收二位于军中。 正欢喜之际,忽探马来报,刘备引残众三千余人往此处而来。 关平、陈到上前道:“末将二人幸蒙将军不弃,收于帐下,今愿斩逆贼首级来献,以报将军知遇之恩。” 李通欲观二人武勇,便使出战。刘备军与二人交战不多时,便仓皇而逃,关、陈二人大胜而回。及二人回城,李通亲自出城相迎。 陈到道:“将军不可如此。吾等二人新归将军,便受将军如此荣宠,恐他将猜忌,日后难处也。” 李通笑谓二人道:“无妨无妨。今吾得两位壮士相助,大破刘备,甚是快慰。今已于城中备下酒宴,为两位壮士庆功。” 关平道:“将军不可。刘备虽败,但仍需严加防范。将军有守城之重任,不可因一战之胜而掉以轻心也。” 李通听得二人言语,甚是受用。遂言道:“无妨,汝南北有秦岭,南有巴山,刘备欲从此处往襄阳,必过汝南城。吾已命人严防各处险要,刘备即使有三头六臂,亦过不得此处也。” 二人闻言,相视一笑,遂与李通喝酒去了。李通新得两员虎将,甚是开心,喝得酩酊大醉。是日夜,三更许,忽然听闻得外面吵闹,正要问个究竟,突然一个小校于门外大叫道: “将军,刘备军已杀入城中矣!” 李通顿时大惊,慌忙提刀出门,只见关平、陈到引数十人往此处而来。李通以为二将引兵前来护卫,方要开口相问战事,关平挥刀便向他砍来。李通霎时明白个中缘由,登时大怒,舞刀而上,与二人战做一团。相交三十余合,李通不敌,失手为二人所擒。刘备入得城中,令简雍张榜安民,约束将士,于民秋毫无犯。自引一干文武入得汝南府衙,商讨下一步如何应对。 关羽道:“今兄长已得汝南,某愿与三弟巡视周境,即使去不得荆州,就以汝南为基西联刘荆州,呈犄角之势,徐图曹操,何需仰他人鼻息?” 陈宫道:“不可。汝南距许昌甚近,曹操必视吾等为心腹之患也。吾等势单力孤,又初居此处,人心未附,若贪恋孤城,势将有累卵之危也。为今之计,主公当严防此处,多遣哨骑,静待荆州佳音。” 张飞急道:“倘若刘表不允,又当如何?” 宫道:“荆州连东西、贯南北,民风富饶,多出名士,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也。而今刘表年逾六旬,其子暗弱,荆州将士又久未征战,刘表若在,尚可维持;若亡,势将易主。刘表为守荆州,必拍手相迎主公以为内助也。倘若果真不允,可假道刘表,言欲西投益州刘璋,刘表沽名钓誉之人,以主公皇叔之尊,其必亲自相迎,及入得荆州,反戈一击,擒杀刘表,径取荆州,则荆州一战可定,此假途灭虢之计也。” 备道:“先生所言虽善,然则某素以仁义为立身之本,似此行径,某不为也。云长,汝率亲信先往荆州打探,倘若刘景升果不相容,某等再另行商议去处。” 宫闻言,面露不虞之色。羽领命而去。此时,关平、陈到押李通上得堂来。 刘备见了李通,亲释其缚。 备呵斥关、陈二位小将道:“尔等怎可如此对待文达将军?” 关平、陈到诺诺。 李通略略舒缓手脚,冷道:“使君无需如此。李通智不如人,今为尔等所擒,甘愿就戮,决不投降!” 刘备道:“备久仰文达兄侠义之士,今日一见,所言非虚也。” 刘备尚要开口劝说,只听李通漠然道:“使君无须多言。曹公明哲,必定鼎天下,通有死无二。” 众将闻言大怒,皆要杀李通。 陈宫密谓刘备道:“此人颇得人心,若杀之,恐失人望。不若先将其软禁,携其老弱妻小共往荆州,待吾等离去之时,扬言李通已归顺我军,曹操生性多疑,必信以为真,到时再劝之不迟。” 刘备见李通忠义,甚是喜爱,本不欲相难,因听陈宫之言,姑且先将其囚下。遂令人持李通信绶取缔各处关隘,遣哨骑打探寿春曹操动静。 话分两头,曹操于寿春不足十日,处理事务已毕,乃留刘馥为扬州刺史,乐进与降将纪灵辅之,张辽、李典镇守合肥,便班师回朝。于路却得刘备攻取汝南消息,操拍案而起,当即点夏侯惇、于禁、刘岱引兵三万往击之。夏侯惇兵行至葛坡,见山势险要,恐有伏兵,便命刘岱引兵五千于前方开路,自将中军于后接应。惇行不多时,忽听一声炮响,喊杀声大作,山中伏兵尽出,惇长枪一横,当即摆开阵势,引军接战。惇正冲杀之际,见敌军有二位小将纵横披靡,无人能挡,惇大怒,催马来战。关平正杀得兴起,见敌方大将向自己而来,亦不问话,挥刀便砍,这才认出是曹军猛将夏侯惇,战不多时,已感不济。陈到恐关平有失,便赶来助战。二人双战夏侯惇数十回合不下。突然鼓声大作,又有一军从刘备军背后杀出,为首一将乃是于禁,刘备军腹背受敌,顿时军心大乱。刘备军被围于核心,冲杀不出。正危难之时,曹军骤然为之一开,竟是张飞于前路斩了刘岱,引得胜之军驱赶曹军溃兵往此处杀来。张飞所过之处,犹如风卷残云,蛇矛扫过,尽是血肉横飞。于禁一马当先前来抵挡张飞,相交十余合,回马便走,夏侯惇远远瞧见张飞追赶于禁,便弃了两位小将,与于禁双战张飞。张飞见又杀来个夏侯惇,豪气骤升,奋力独战二将。二将被张飞黏住,一时抽身不开,关、陈二小将便开始耀武扬威,来回驰骋。曹军无了主将指挥,便有人开始随前面败军开始溃逃,渐成大势。于禁、夏侯惇见势不妙,觑个破绽,拨马便走。张飞杀得兴起,哪里肯舍,催马便要追赶二将,说时迟,那时快,于禁回身便是一箭,张飞躲闪不及,正中左臂。张飞大怒,咬断箭杆,挥军追杀十数里方回。 刘备收得张飞捷报,不喜反忧。 陈宫知备心意,乃问道:“主公可是恐曹操自将大军而来耶?” 备道:“然也。余皆不足虑,唯操自将兵来,吾恐不可胜也。” 陈宫道:“主公所言甚是。曹操临危制变,料敌设奇,古之名将亦不及也。且今敌强我弱,诚不足与之争锋。某料荆州数日之内必有回音,不若今且引军先行,及曹军至,吾等已入得荆州矣。” 刘备从其言。于是押上李通,率众沿河朝荆州缓行。刘备虽闻刘表之名,却从未见其面,心中尚恐不见容于表,行军两日,常行于军前,眺望荆州。这日,日刚近午,刘备正相看张飞伤势,忽然前方探马来到中军。刘备慌问何事,不及探马回话,只见远远江面之上,布满密密舟舸,趁风踏浪而来。 第八回刘备西投荆州,张绣南降许昌 且说刘备正疑惑间,探马回报:“前方打荆州旗号,似是在此剿匪。” 刘备不解,回顾左右,问道:“此是何意?” 众不能答。备乃止住部队,命简雍前去打探。不多时,简雍回还。 雍道:“此处山水之间,贼寇横行,今刘荆州趁曹军远出,于此剿灭匪患也,至今已月余矣。” 备道:“荆州主将却是何人?” 雍道:“刘荆州妻弟水军副都督蔡中。” 正议间,探马又报远处约有百骑穿山越岭而来,却是关羽自荆州而回。关羽乃俱言荆州之事。其实糜竺二人早就到得荆州,只因荆州重臣如蔡瑁、蒯越等多有劝阻,刘表心中犹豫不定,故迟迟不肯接见二人。后收得寿春败报,又得刘表长子刘琦极力促成,表恐操挥师南下,难以抵挡,方下定决心,会面二人。事既已成,糜竺便先行辞了刘表、刘琦而回,路遇关羽,便一同回报刘备。 刘备听关羽如此说,乃问道:“子仲何在?” 羽道:“荆州在此处剿匪,刘荆州恐路有不便,便做书一封付与子仲。某等返回之时,闻得一军打兄长旗号,想是兄长到此,故子仲携书先往言之。” 刘备至此,方才心安,放眼望去,这才发现关羽军中有一黑脸大汉,身高八尺,体形健硕,颇似张飞,却甚是面生。 备问道:“这位壮士却是何人?” 羽禀道:“此人名叫周仓,正是此处匪首。先时某从此山过,恐与荆州军误会,便辄行山路,却不料正遇山匪欲劫某等马匹。某正待厮杀,单见此人来到阵前,望某便跪,只言要投效我军,某不敢专,故回时取此人至此,望兄长定夺。” 关羽说罢,目视周仓,周仓方恍然一般,俯首便跪:“草民周仓,叩见刘皇叔!” 刘备大笑,扶起周仓,轻拍其肩道:“真壮士也!” 陈宫谏道:“值此之时,吾等尚无尺寸容身之处,不若令周将军先率其旧部就屯于山上,待吾等安托,再迎来不迟。” 刘备以为然,乃道:“蒙壮士不弃,屈身相从。然今某尚自飘零,欲往依荆州刘景升,非不欲容纳壮士,但恐误壮士前程耳。” 周仓拜道:“仓先时错投黄巾作乱,为皇叔所擒,皇叔不以草民为寇,赐资以回乡。仓久为草莽,不通史书,但亦知恩图报之人,况仓所率老弱妇孺,多是从徐、淮而来之难民,都盛赞皇叔仁义。还望皇叔勿嫌我等为寇,收纳草民等。” 备大喜,遂封周仓为校尉,令其先回,招安其本部人马,勿与荆州军相持,静待军令。周仓欣喜接令,辞了刘备、关羽而去。 备令关羽于军中休息,自领陈宫、张飞往会蔡中。及至近处,只听一声号响,外围舟轲一字摆开,让出一条水路,直通主舰。远远便传来钟鼓之乐。糜竺先乘小船来迎,直抵主舰,蔡中早率武士出迎。相互寒暄,蔡中便邀备等入席饮酒。刘备虽功业不著,却声名远播,又是当今皇叔,而蔡中碌碌庸才,闻听得刘备奉承自己,心中快慰,相谈甚欢。 须臾,刘备环顾营寨,不解道:“将军既为剿山贼而来,何立水寨?况此间水面有限,行动多有不便。” 蔡中叹道:“不瞒使君,吾荆州水军精锐,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只是此处盗匪诡诈,呼啸于山川之间,行踪不定,又常趁隙偷袭,本将不堪其扰,故立水寨也。” 陈宫以目示备,备解其意,乃道:“将军英明,然此处虽佳,若敌用火攻,又当若何?不如另立陆寨,两寨呼应,可保万全。且备以为似此些许蟊贼,何须劳都督亲自动手?都督即将匪寇赶至此山中,则所忧者当属曹操,而非都督也。此地已近汝南境界,将军万不可深入,以防曹军也。” 蔡中本就不欲与山贼交战,闻听此言,深以为然,更是令军士坚守不战。诸事已毕,刘备回营,见李通,通依旧不愿降,诸人劝杀之以免留后患,备不忍,亲往释之。又拨其旧部数十人护其还汝南。诸人皆叹刘备仁义,独陈宫见此,怏怏不乐。刘表得蔡中报,知刘备已入得境内,乃命孙乾先往报刘备,自引文武众官出郭三十里迎接。刘备见刘表,执礼甚恭,表亦相待甚厚。刘备引关、张、陈等拜见刘表,表遂与备同入襄阳,分拨院宅居住。 却说曹操自命夏侯惇率军攻取汝南,料刘备兵微将寡,不足为虑,又休整半月,方自领大军而回,途中正遇夏侯惇引败军而还,更折了大将刘岱,勃然大怒,即刻催促众军西行,及至汝南,刘备早已入荆州矣。探子回报,前方有荆州军,立旱、水二寨,严阵以待,以为刘表护刘备,派大军前来接应,乃按兵不动,命人探听虚实。不多日,得李通引旧部数十人还至汝南,向曹操请罪。 众人谓操道:“主公,若此人真为刘备所擒,岂有无故放之之理?人皆言其护送刘备入得荆襄,俨然已投刘备帐下,今来此,必为赚我军而。” 操大笑道:“非也。李文达忠义之士,必不负吾也。” 遂亲解其缚,仍令其镇守汝南,操自李通处得知乃陈宫为刘备划谋,而荆州在此实为剿匪,便欲率军攻之,就此进取荆襄,因问计于郭嘉。 嘉道:“表今年迈,乏进取之心,刘备素有大志,若用之,恐不能制,表必战则用,合则置也。当无害于我也。且方今袁绍北进,公孙瓒大势已去,不日绍一统河北,将为吾等心腹之患也,与之相较,荆襄实乃疥痫之疾也。” 操道:“然则袁本初势大,恐非一年半载所能破也。若其西联马腾、韩遂,南结蛮夷,则吾是以中原之地以抗中国之四分之三也。且江东孙郎虎视眈眈,徐图之方可。” 嘉谏道:“今袁绍与公孙相持不下。主公不若示之以弱,先取宛城,且待袁绍大军深入北地,以迅雷之势趁其不备,挥军渡江北上,则可占先机也。至于西凉,大小渠帅十余个,各怀一心,其中势大者,如韩遂、马腾等辈,先用好言结之,即使不可久安,亦可使其按兵不动也。主公更可令钟元常镇守长安,必可无虞。再遣使往说刘表,成或不成,以堕其志,慢其心也。” 钟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也。先时,操自领兖州牧,遣使上书致献帝。 时李傕、郭汜占据长安,见操使者,以为“关东欲自立天子,今曹操虽有使命,必非真心”,二人遂议留操使,绝其意。 繇说傕、汜道:“方今英雄并起,各矫命专制,唯曹兖州心存王室,而逆其忠款,非所以副将来之望也。” 傕、汜等从其言,厚加答报曹操,由是操使命遂得通。荀彧曾数次称赞钟繇于操,今又闻其说傕、汜,招揽之心更甚。后李傕胁天子,繇与尚书郎韩斌等策谋,方救得天子出长安。 操遂从郭嘉之言。正说话间,班中站出一人,操视之,乃淮南刘晔,字子扬,乃汉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之后。 刘晔道:“‘全城为上,破城次之’,某不才,愿为丞相往说张绣,倘若事有不协,丞相再征伐未迟也。” 操大喜,允之,自引大军返许都。以关西纷扰,表奏钟繇为侍中、司隶校尉,督关中。 且说刘晔至宛城,先见谋士贾诩,盛赞曹操恩德,诩乃留晔于家中,自往见张绣,说曹公遣使招安之事。 绣道:“公以为如何?” 诩道:“主公所欲者,乃扬名于世,非天下而。刘表年迈,已无远志,今可得天下者,必曹孟德与袁本初也。曹孟德一统中原,北袁绍攻公孙未归,南面孙策江东未定,其无后顾之忧,宛地近许、洛,实其心腹之患,若拒之,其必刀兵相向。朝发兵,夕可至,则吾不胜其扰矣。且袁本初势大,必不以我等为重,曹孟德虽弱,得我必喜。不若从之,以成功业。” 绣素服贾诩,遂从之。贾诩请刘晔至殿中,绣具言相投之意,刘晔盛赞曹操,并言操深敬张绣之才,绣大喜,既同贾诩等赴许都投降。操自率文武于门外相迎,绣见操,拜于马下。 操忙扶起,执其手道:“旧时恩怨,勿挂于心。” 遂封绣为扬武将军,封贾诩为执金吾使。操即命张绣作书招安刘表。 贾诩进言道:“刘景升好结纳名流,今必得一名士往说之,方可降耳。” 操问荀攸道:“谁人可去?” 攸道:“孔文举可当其任。” 操以为然,乃使荀攸往请孔融。 攸出见孔融言道:“丞相欲得一有名之士,以备行人之选。公可当此任否?” 融谢道:“吾友祢衡,字正平,其才十倍于某。此人宜在帝左右,不但可备行人而已。某当荐之天子。” 于是上表奏帝。其文曰:“臣闻洪水横流,帝思俾乂;旁求四方,以招贤俊。昔世宗继统,将弘基业;畴咨熙载,群士响臻。陛下睿圣,纂承基绪,遭遇厄运,劳谦日昃;维岳降神,异人并出。窃见处士平原祢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质贞亮,英才卓跞。初涉艺文,升堂睹奥;目所一见,辄诵之口,耳所暂闻,不忘于心;性与道合,思若有神;弘羊潜计,安世默识,以衡准之,诚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怀霜雪;见善若惊,嫉恶若仇;任座抗行,史鱼厉节,殆无以过也。鸷鸟累百,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飞辩骋词,溢气坌涌;解疑释结,临敌有余。昔贾谊求试属国,诡系单于;终军欲以长缨,牵制劲越:弱冠慷慨,前世美之。近日路粹、严象,亦用异才,擢拜台郎。衡宜与为比。如得龙跃天衢,振翼云汉,扬声紫微,垂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门之穆穆。钧天广乐,必有奇丽之观;帝室皇居,必蓄非常之宝。若衡等辈,不可多得。激楚、阳阿,至妙之容,掌伎者之所贪;飞兔、腰袅,绝足奔放,良、乐之所急也。臣等区区,敢不以闻?陛下笃慎取士,必须效试,乞令衡以褐衣召见。如无可观采,臣等受面欺之罪。” 帝览表,以付曹操。操乃使人召祢衡至。礼毕,操亦不命坐。 祢衡仰天嗟叹道:“天地虽阔,何无一人也!” 操道:“吾手下有数十人,皆当世英雄,何谓无人?” 衡略一揖,道:“愿闻。” 操道:“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机深智远,虽萧何、陈平不及也。张辽、许褚、李典、乐进,勇不可当,虽岑彭、马武不及也。吕虔、满宠为从事,于禁、徐晃为先锋;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间福将。安得无人?” 衡笑道:“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尽识之: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 操怒道:“汝有何能?” 衡道:“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上可以致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颜。岂与俗子共论乎!” 时止有张辽在侧,掣剑欲斩之。操制止道:“吾正少一鼓吏;早晚朝贺宴享,可令祢衡充此职。” 衡不推辞,应声而去。辽道:“此人出言不逊,何不杀之?” 操道:“此人素有虚名,远近所闻。今日杀之,天下必谓吾不能容物。彼自以为能,故令为鼓吏以辱之。” 来日,操于省厅上大宴宾客,令鼓吏挝鼓。旧吏云:“挝鼓必换新衣。”衡遂击鼓为《渔阳三挝》。音节殊妙,渊渊有金石声。坐客听之,莫不慷慨流涕。及至鼓尽,方觉衡乃着旧衣而入,左右喝道: “何不更衣!” 衡当面脱下旧破衣服,裸体而立,浑身尽露。坐客皆掩面。衡乃徐徐着裤,颜色不变。 操叱道:“庙堂之上,何太无礼?” 衡道:“欺君罔上乃谓无礼。吾露父母之形,以显清白之体耳!” 操道:“汝为清白,谁为污浊?” 衡道:“汝不识贤愚,是眼浊也;不读诗书,是口浊也;不纳忠言,是耳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诸侯,是腹浊也;常怀篡逆,是心浊也!吾乃天下名士,用为鼓吏,是犹阳货轻仲尼,臧仓毁孟子耳!欲成王霸之业,而如此轻人耶?” 时孔融在坐,恐操杀衡,乃从容进道:“祢衡罪同胥靡,不足发明王之梦。” 操指衡而言道:“令汝往荆州为使。如刘表来降,便用汝作公卿。” 衡不肯往。操教备马三匹,令二人扶挟而行;却教手下文武,整酒于东门外送之。 荀彧道:“如祢衡来,不可起身。” 衡至,下马入见,众皆端坐。衡放声大哭。 荀彧问道:“何为而哭?” 衡道:“行于死柩之中,如何不哭?” 众皆道:“吾等是死尸,汝乃无头狂鬼耳!” 衡道:“吾乃汉朝之臣,不作曹瞒之党,安得无头?” 众欲杀之。荀彧急止之道:“量鼠雀之辈,何足汗刀!” 衡道:“吾乃鼠雀,尚有人性;却不知汝等当为何物而!” 众引恨而散。 第九回陈公台借酒骂主,弥正平持才傲物 却说刘备自至荆州,表盛情以待,无论大小宴席政事,备皆列座,位在蔡瑁、蒯越之右。然表每每遇事,便唏嘘短叹,备暗思自己客居此处,虽莫敢多问。后宛城张绣降曹,表聚众人商议,未有定论。 表乃谓备道:“能得贤弟之助,吾甚喜也。然荆襄之地,一方太平久矣,兵甲未完,战将疏阵,在此多事之秋,北有曹操,东有孙策,西有张鲁,皆垂涎此处。吾年盛之时,尚可保全,今已年迈,又断一臂,恐无宁日矣。” 备道:“贤兄勿忧。备之结拜兄弟,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令翼德阻汉中,云长驻夏口,若曹操来,备愿为先锋,与荆襄之士共讨之。” 表闻言欣喜。及表退入后堂,谋士蒯越紧随其后。表乃问其故。 越道:“刘备善蛊惑人心,自到此处,文武百官多与之亲善。似其所言,则不过年逾,荆州之兵多不复为主公所用也。且今张鲁心属巴蜀,孙策受阻江夏,只北面曹操有来犯之忧。不若令其就屯于要冲新野,一则阻曹南下,一则勿使其在此间笼络人心也。” 表然其说,遂又请刘备回,请其移屯新野,备谢而受之。翌日,备便令各军整装北行,陈宫见之,问其故,备乃以表请移屯新野之事相告。 陈宫道:“主公差矣!新野地狭,荒无人烟,进不足以攻取,退不足以养兵蓄锐者也。不若以兵少将寡辞之,求移驻零陵、长沙,则大事偕矣。” 备道:“军师所言甚是,然既已应之,怎好推却?且某素以仁义行天下,雀占鸠巢之事,某誓不为也。不若先行,从长计议。” 陈宫闻言,面红过耳,顿足而出。宫心中愤懑,因思刘备往日恩德,乃隐忍随至新野,却不见之,亦不多言。及备至新野,百姓闻之多扶老携幼相从。备又使关平招周仓,仓率众来投,匪首如刘辟、龚都、裴元绍等,俱封官职。不足十日,县中诸事皆定,备乃厚礼往谢陈宫,使门人通报,宫避而不见。是夜,备巡乡里晚归,过陈宫门,见宅邸灯火微明,隐隐听得歌声,乃令从人先回,自上前叩门。门人见是主公,便要通报。 备制止道:“先生却在何处?” 门人回禀:“自到新野,先生便闭门不出,每日只是饮酒,直至酩酊。” 备乃令门人退下,循着微光径自步入院中,只见陈宫独于园中饮酒,忽扬袖而起,歌道: “凤兮凤兮,添薪积火。烈火袭身,汝将奈何?徒振翅兮难复起,群鸟泪兮悲鸣歌。” 酒过三盅,又歌道:“涅槃重生兮一轮回,人生几曾兮过百岁。故旧成土兮新恨起,有酒今宵兮买一醉。” 俄而,又转言道:“边文礼,汝之仇,何时报?吕奉先,汝之恩,何时了?刘玄德,汝之愚,何时尽?” 不知何时,宫酒醉不醒人事。翌日,宫宿醉方醒,但见刘备端坐于侧,亲侍其更衣。备往与宫取水,宫暗问侍者,方知备于昨日夜已入得府邸,至今一直侍候于侧,宫隐约思及昨日言语,顿时一惊,及刘备转来,宫从容伏地,但言认罪就戮。 备道:“先生从备于危难,备得有今日,全赖先生之力也,何以见责?且先生所言,字字珠玑,备受益匪浅。但有一事,备愚鲁,先生所言故旧、新恨从何而起?” 宫不言,备又道:“先生既生死尚置之度外,何惧言之?” 宫乃将实情告之。陈宫本是兖州从事,因地方贼寇横行,众人莫能止,乃联众人举时任陈留太守之曹操为兖州刺史,曹操文可兴邦,武能定国,实当时之一人也,然宫与操政见不合,凡宫所言,多有不用,且操用人,虽唯才是举,却不恤名士,宫心中不平。后操诬杀九江太守边让,边让,字文礼,乃兖州名士,与陈宫相厚,宫心生恨意。后操又起兵攻伐徐州,所过之处,尽皆屠戮,宫实不能忍,乃弃操而去。宫乃往结张邈叛袭兖州,于邈处遇吕布,布虽野性难驯,好杀伐,却纯而直,无恶念。宫乃相随于左右,欲导其向善,却力有不逮,不及成功,徐州兵败,吕布授首。言及此,宫澿然泪下。 备道:“先生所为者,义也;备所为者,亦义也。虽不尽相同,亦多相似也。还望先生勿念旧恶,早晚教我。” 宫以备过于妇人之仁,困于礼数,难成大事,然其心胸之阔,是宫之所料不及,因思刘备所思与己虽道有不同,却所为相似,乃泣拜谢恩。自此,二人尽释前嫌,感情益篤,于人前为主仆,人后备以学生礼侍之,宫亦不辞。 一日,闻许都使者祢衡将过新野,宫乃入见刘备,极赞其才。备乃令人设下酒宴,自引文武出城相迎,却独不见了张飞,询问左右,方知张飞于清晨率数十骑出城狩猎,至今未归。备乃一面令人去寻张飞,一面往迎祢衡。出城数里,小校来报张飞正是往此处打猎,应于前方不远处。备闻之,不以为意,又行不数里,只见前方乱作一团,正要问个究竟,只听得一声大喝: “竖子,好生无礼!” 却是张飞!刘备顿觉不妙,大声喝止。张飞见是刘备,乃飞马转来。备问其故,飞尚自愤愤不平。原来张飞于此狩猎,单见前方马车一辆,随行数人,却大树曹军旗号,飞乃率人团团围住,盘问究竟,方知是许都遣使者祢衡,往襄阳刘表处。张飞以衡为名士,顿起敬意,乃下马与之言,而祢衡不仅不与礼,且谈及刘关张,所言甚是轻蔑,飞气不过,正要动怒,恰逢刘备赶至。备闻听至此,乃斥退张飞。 备翻身下马,欠身道:“大汉皇叔左将军领豫州牧刘备恭迎先生大驾。三弟性情鲁莽,冲撞之处,切望海涵。” 祢衡傲坐车中,道:“流窜于天地之间,寄身于屋檐之下,自保尚且不足,却倚重虚名立于人前,刘皇叔果乃豁达之士也。” 众人怀怒,宫乃解道:“我主虽一时受困于此,却拥四海之志,仁义之名天下莫不闻之。似曹孟德当今丞相,时据三州之地,挟天子以令诸侯,与我主论天下英雄,尚不敢居前,岂是徒有虚名之人哉?” 祢衡鼓掌笑道:“徐州败降,却百姓依赖之心为不仁,负陶恭祖托付之重为不义;江淮撤军,弃王庭于不顾为不忠,失家族之望为不孝。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却享天下仁义贤德之名,却非欺世盗名之辈哉?” 众将登时大怒,皆欲杀之,刘备喝住众人。 备上前揖道:“先生所言,犹如当头棒喝。备觍颜立于人世,为百姓而营营,所为者少,所失者多。幸诸君不弃,随行至今,故强振作,不负众望而。幸先生为天使,道经此处,备已设下薄酒,为先生略去疲劳也。” 祢衡闻言,亦不辞,道:“马夫为此屠夫所惊,四散而去。即如是,皇叔可愿为某执鞭耶?” 张飞大骂:“竖子何太无理?” 诸将皆拔剑在手。不料刘备依旧执礼深恭,亦不多言,引马而行,诸人无奈,只得相随。于路多有百姓争相观望。 简雍密言陈宫道:“主公英雄,今为此竖子所辱,恐失一世英名矣。公为军师,何不言之?” 宫道:“非也。此乃祢正平效法战国侯嬴,欲成主公爱贤之名也。” 简雍方豁然。祢衡盘桓新野数日,礼多傲慢,诸人皆埋怨,而备恭敬如初,终不多言。衡因公事为由,辞刘备往襄阳。 陈宫暗谓备道:“主公以弥正平何如人耶?” 备实言道:“博通古今,非寻常人也。然其傲而少礼,屈直分明,难容睚眦之事。” 宫道:“其少而有名,必有其长,然性孤且傲,非常人所能御,所以操见之而不用者也。主公现正用人之际,何不因势利导,量材而用。其今方往襄阳,表必不能容,主公可遣一人同行,一则显主公敬重之意,一则可保其性命也。” 备从其言,乃留关羽、陈宫守新野,亲引张飞护送祢衡至襄阳,往见刘表。表与之言,果不喜,欲令其转去江夏黄祖处,借其手杀之。 备道:“祢正平过新野,备与之言,颇受教诲,故觍颜向贤兄请之,望得先生枉驾。” 表本以祢衡为孤傲无才之辈,今闻备为之言,心中甚疑。 谋士蒯越道:“天使至此,当留之多款待数日,以尽地主之谊也。” 表以为然,留祢衡于馆舍住下,备恐祢衡有失,亦请留襄阳,表从之。表设宴款待,祢衡、刘备等皆在列。酒过三巡,表因问及许昌人物。 衡回道:“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除此以外,皆碌碌辈而。” 表又问及荆襄人物,荆襄文武,尽为所侮。 水军都督蔡瑁大怒,喝道:“何太无理!” 衡道:“某代天子至此,刘荆州皇室宗亲,一方诸侯,不询天子急难,却首问曹贼之命,曹贼之威,乃无君无父,是无礼者也,某直言言天下事,何无礼哉?” 备见诸人皆怒,乃揖道:“此人居新野数日,备便知其不胜酒力,本应先言,但恐沮贤兄雅兴,不料却有此失。此皆备之过也。” 表默然,及席散,乃以衡付备。 祢衡随刘备至新野,乃拜道:“某性乖张,世所难容,幸遇使君,一礼待之,数相救之。使君如若不弃,某愿效死命也。” 刘备大喜,乃分军师为左、右,以陈宫为左军师,祢衡为右军师。 第十回统河北袁绍灭公孙,图天下曹操犯袁 中原几番战乱稍定,北方依旧战火纷纭。自初平二年,袁绍界桥以麴义为先锋,率大戟士大破公孙瓒白马义从,公孙赞便无力南顾,后绍又数败赞,瓒乃退守易京。建安二年,操与孙策共伐袁术。绍遗书与瓒以示和,瓒不答,反修工事,绍怒,率大军欲围之,瓒乃遣子公孙续求救于张燕。张燕者,原名褚飞燕,随张牛角均为黄巾余党,屯与黑山,又称黑山贼,后张牛角逝,以燕为首,燕遂改姓张,即张燕,以继其志。续既出,瓒便欲率众出城下寨,正遇袁绍,绍使大将文丑出阵,阵斩瓒所立青州刺史田楷,绍挥军掩杀,瓒大败而归,至此不敢出。 绍围城数月,天日渐寒,心中焦急不定。 谋士逢纪进言道:“今曹操收徐州,破寿春,降宛城,雄踞中原,日夜操兵,其意必在我。今吾顿兵于坚城之下,旷日持久,急切不能下,倘其来袭,则吾腹背受敌也。还望主公熟思之。” 绍疑不定,乃召众人商议。 沮授闻言,当即驳斥道:“元图之言谬矣!今公孙势穷力孤,人心涣散,旬日之间必有变故,此天赐良机一统河北者也。今一旦撤兵,如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主公可令审治中多派哨骑,小心防范,待破公孙再回军不迟也。” 审治中者,审配是也,字正南,治中乃官职。绍乃决,又围城数日,绍获瓒书信,看毕大喜,却是瓒久等续救兵不至,派人往探消息,并约以举火为号,瓒自领兵而出,内外夹击袁绍。绍得书大喜,乃密令手下如此如此。是日夜,瓒方回府,忽报绍大军之后,望得号火。瓒闻言大喜,急上城楼视之,果见茫茫绍军之后,有号火翻动,当即传令,点齐城中人马,杀出城去。绍军诈退,诱得瓒军尽出,忽听鼓声震天,伏兵四起,绍复引兵杀回,瓒大惊,方知中计,急引军回城,只听一声大喝: “公孙小儿哪里走?” 却是袁绍手下大将文丑迎面杀来,瓒大骇,正此之时,瓒将邹丹赶至,大喝道:“勿伤吾主!”拍马来战文丑,不数合,被文丑斩于马下,瓒已趁机逃回城中。此一战,瓒军元气大伤,坚守不出,城中更是人心惶惶,一日三惊。又过数日,夜色已深,瓒方欲休息,忽听得喊杀声大起,小校来报,袁军已杀入城中,却是谋士郭图献计袁绍,命人趁夜掘道,直透易京城中,大开城门,引袁军而入。瓒见大势已去,乃先杀妻儿,后**于易京楼中。时瓒子续方说得张燕军来,才至半途,闻得易京已破,燕即引军自回,续已无家可归,乃从张燕同回。绍自得城,便令诸将巡抚公孙旧地,所过之处,尽皆来降,此正可谓意气风发之时,不料突然由冀州传来军情,曹操自领大军二十万攻打冀州,所过之处,尽皆攻克,现围邺城甚急。绍登时火冒三丈,既令颜良为大将,淳于琼、韩猛为副将,率军十万为先锋,自将大军在后,火速回援冀州。 却说颜良率军在前,刚至内黄地界,骤见尘土飞扬,一队人马呼啸而来,正是打曹军旗号。只见对方列阵以待,当先一人长八尺有余,腰大十围,容貌雄毅,手持九耳八环象鼻刀,喝道: “曹丞相奉旨讨逆,来将何人,何不速速弃械投降,或可饶尔性命。” 颜良闻言大怒:“吾乃上将颜良是也!” 拍马直取那将。 只见那将也舞刀跃马而出,喝道:“谯国许褚特来会你!” 良与许褚交马十余合,褚不敌,引军败走,良乃率军追赶,不多时,褚又回身与良交战十余合,拨马便走,亦不恋战,如此这般来回数次,良大怒,于后追赶甚急。追过山脚,忽望见曹操旗号,却是曹操亲将军而来,褚又回马于良斗四五十合,又拨马走,曹军亦仓皇撤走。良大怒,大骂不止,率军随后紧追不舍。绍闻得前方颜良胜,甚喜,下令催促诸将进军。 沮授谏道:“曹操素善用兵,今其交锋即退,恐有伏兵也。” 逢纪闻言不乐,因思前遭沮授当众驳斥,乃道:“此乃无稽之谈也。岂不闻,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曹操孤军深入,此犯兵法之大忌,且邺城坚固,彼必以重兵围之以防我前后夹击也。此间兵少,乃情理之中,其败,乃势在必然也。” 郭图、辛评等附议,绍以为然,后闻得颜良大破曹操中军,绍深信之,更是催促追击,誓要擒拿曹操,杀过黄河,直取许昌。大军行逾百里,未曾追上曹军,眼看入夜,明月登空,绍乃令大军安营,起火造饭,恰看火起,忽听得喊杀声大起,后有夏侯惇、夏侯渊,左有张辽,右有于禁,引军骤然杀来,绍军大乱,自相践踏,死伤无数,绍见人困马乏,不能抵,引兵往邺撤走,行不数里,左有曹仁,右有曹洪两侧杀出。绍使张合、高览引军抵住两侧,其他诸将护着继续前行,刚至河岸,两侧伏兵又起,却是徐晃、典韦又引兵而来,典韦横突直撞,所向披靡。 诸人劝绍速速过河,绍大怒,投盔置地,大喝:“吾大军数十万,岂旦夕可杀尽耶!” 便要引诸将冲杀,陡然见典韦单骑冲杀近前,横刀便向袁绍斩来,诸将不能挡,绍大惊,欲走,突然马失前蹄,跌落马下。正是危机,又有一军杀来,绍大恐,心料必死无疑,当即听得一声断喝: “勿伤吾主!” 却是文丑由后队引兵来援,见此情形,奋起精神,来战典韦,才救得袁绍一命。文丑与典韦大战五十余合,见绍已为诸将救起,乃引兵徐徐断后。此战曹军追杀直至天明,斩获逾十万,所获粮草辎重无算。绍于路收拾残军,引败兵退还邺城,幸得邺城依旧插自军旗号,心中稍定。入城坐定,审配入见,绍乃问及情由。审配如实以告。原来曹操得知袁绍大军围易京不下,乃点齐人马,以迅雷之势杀过黄河,延津守将焦触,平丘守将张南,不战而降,是以曹军得以长驱直入。所过之处,多有降顺。不日便到得邺城城下。审配兵少,坚守不出,只见曹军多番攻城不下,乃以大军围城,营寨人马昼入夜出,络绎不绝。审配不得虚实,不敢轻动。及至今日,方知曹军乃以此法调走诸军,于路设伏,截击袁绍。绍使人一面点算诸军损失,一面探查曹军动静,见曹操军退,乃率大军出城下寨,成掎角之势,更传令青州刺史袁谭,并州刺史高干,幽州刺史袁熙引兵来援。不过数日,探马来报操军撤过黄河,沿黄河一带据守,绍便欲进兵。 其帐下谋士沮授、田丰谏道:“曹操善用兵,变化无方,虽少,不可轻也。今彼退守险要,吾军疲于征战,新败于敌,战恐不利。不若久持之。将军拥山河之固,四州之地,外结英雄,内修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数支,趁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于奔命,民不得安业。则吾未动则敌已困矣。如此,不过二年,操可坐克也。” 绍不听,田丰强谏,绍令武士将田丰牵出。 丰大叫道:“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于一战。倘或不利,悔无及也。” 绍大怒,以丰诅咒大军,系于狱中,待破操之后,再做处置。 沮授见如此光景,便向绍求情,道:“兵义无敌,骄者先灭。曹氏迎天子安宫许都,今举兵南向,于义则违。且庙胜之策,不在强弱。曹氏法令既行,士卒精练,非公孙瓒坐受围者也。今弃万安之术,而兴无名之兵,窃为公惧之!” 绍心中愤懑,哪里肯听,撇下众人,步进后堂。郭图紧随于后。绍知其意,问其故。 郭图道:“监统内外,威震三军,若其浸盛,何以制之?夫臣与主不同者昌,主与臣同者亡,此黄石之所忌也。” 时沮授为三军监军,权倾一时。绍解其意,疑之。乃分监军为三都督,使授及郭图、淳于琼各典一军,合兵南向。 却说曹军大胜而归,谋士郭嘉进谓曹操道:“吾军虽胜在先机,却未占得地理。孤军深入,多得城池,驻兵多则正面不足御敌,少则不足以自守,今与袁绍之战,乃决天下之主,而非在一城一地之胜也。绍自失一阵,必然聚大军而来,敌众我寡,战恐不利。不若退至官渡,延津,白马一线,易守难攻,以待时而动也。” 操以为然,此战大胜,然而审配坚守邺城,无论如何应对,只是不出,邺城城高而厚,强攻不下,本欲趁袁绍大败,于夜诈开城门,亦未得逞。隔着邺城,虽夺得牧野、朝歌等数城,却供给不便。且绍军兵败,却未伤及根基,依旧无法逆转敌众我寡之局面。不得已,曹军后撤,袁绍进屯牧野。 相持数日,忽报袁绍大将颜良率河北十万精锐攻袭白马,兵进至黎阳。东郡太守刘延遣人求救。操大惊,随即点起五万人马往白马而来。操到白马,见一土山,遂引兵屯于土山之上。寨起一半,忽闻得山下喧嚣,有人叫阵,操督诸将出得营寨,列成阵势,但见一将横刀立马于两阵之间,耀武扬威。 操谓宋宪道:“此人便是河北上将颜良。吾闻汝昔日乃吕布帐下勇将,今可敢与之一战?” 宋宪领诺,绰枪上马,与颜良相交不三合,手起刀落,为颜良斩于阵前。 魏续大怒道:“同伴之仇,不可不报,末将请令出战。” 操许之,魏续上马持矛,出得阵来,大骂颜良不止,颜良亦不答话,策马微动,只一合,斩魏续于马下。 操回顾左右,叹道:“真世之勇将也。谁可抵之?” 徐晃闻言,早就跃马而出,来战颜良。相交不满二十回合便败下阵来。诸将皆恐。操乃使许褚出战。 颜良见得许褚,大骂道:“败军之将,何敢复来?” 许褚怒发冲冠,眉毛倒竖,与颜良杀作一团,相交百合,日已近午,两下鸣金收兵。操回营,因阵折二将,心中忧闷不已。日刚西斜,颜良又引兵至,操使许褚暂歇,令典韦出战。颜良又与典韦相斗,二人越战越勇,直杀至天黑,未分胜负。操回得营中,未曾思得破敌良策。 谋士荀攸进言道:“颜良虽勇,不过一匹夫而。今贼势甚盛,不若避其锋芒。令一偏将率军深入敌后,尽打丞相旗号,做大军来援之状,其必分兵拒之,吾趁其移兵之时袭之,必大胜也。” 操然其说,乃唤徐晃、史涣吩咐如此如此,二将引兵五千而去。翌日,颜良又引兵叫阵,操只坚守不出,如此迁延数日,忽报曹操旗号尽显于大军之后,颜良大惊,以为操援军大至,乃以重兵防御其后,自将军在前以抵曹操。大军方调动毕。忽听得鼓声震天,曹军由山上冲杀而来。前军抵挡不住,阵脚大乱,掉头而走。后面徐晃、史涣问得鼓声,亦率军杀来。颜良大怒,立斩临阵脱逃者数人,喝止军士,指挥向前。正此之时,一将杀将而来,却是张辽。颜良挥刀来迎,战五十合,张辽不敌,觑个破绽,虚晃一刀而走。良哪里肯舍,拍马追来,正撞见徐晃**斧来救张辽,良乃弃了张辽,来战徐晃,徐晃本知颜良勇猛,故交战不多合,亦拨马走。良战退二人,又见一将杀来,却是典韦。良回顾左右,见大势已去,恐战不利,只得引军绕河而走。操大胜颜良,尚不及庆祝,忽探骑又报文丑引大军十万直指延津而来。 十一回许攸施计难孟德,陈震巧舌劝子龙 却说那曹操闻得文丑引十万众来攻延津,慌引军前去救应。将至,探骑回报文丑尚未渡河,操令粮草辎重在前,大军在后。众将不解。 军中从事吕虔,字子恪,谏道:“今贼在前,丞相以粮草辎重在前,岂不为贼所获?” 操佯道:“非也。吾惯劫人粮道,人多以粮草在后,吾反其道而行之,正欲保粮草不失也。” 虔欲争辩,荀攸摇手示之,虔乃止。及文丑军到河对岸,操亦恰到河岸,徐徐整军。丑见曹军行伍不整,率军突袭,杀过桥来。曹军不能当,弃下粮草辎重而走。丑望见麾盖、帅旗,乃撇下步兵,引五千铁骑在前,直往曹操帅旗杀来,众人皆劝操速退。 荀攸喝止道:“此正破敌之良机也,何速退哉?” 操急视荀攸,荀攸知其意,乃闭口不谈。操只是随众缓缓后撤,单令护卫多注意文丑动向。 许褚见丑来势凶猛,急道:“敌近矣,且速推。” 褚见操不应,便欲翻身杀回,操不许,只问丑军马人数。行不多里,丑所引铁骑渐渐离队去取辎重,随于文丑之侧不过数百骑士,离操不过百步。军士以报曹操。 操大喜,迅疾勒转马头,喝道:“贼势已乱,现不破敌,更待何时?” 乃令众军冲杀,许褚、典韦翻身杀回,使两般兵器,只奔文丑而来。文丑本在追杀曹操,见此异变,顿觉不妙。慌忙举枪来挡。相交十余合,见周围兵少,丑知中计,心怯,欲拨马走,却被典韦、许褚缠着,无法脱身。曹军大举而来,丑不能抵,枪法渐次凌乱,典韦觑个破绽,一戟刺丑于马下。袁军见没了主将,争先过桥,落水而死者不计其数。操大胜,粮草辎重尽皆夺回。曹操见斩了文丑,大喜,诸人争相庆贺。 操道:“公等以为吾以斩文丑而喜哉?非也。吾喜袁绍必不能用沮授、田丰之谋也。” 荀攸问道:“丞相何以知之?” 操道:“沮、田二公,有张、陈之谋,绍若用之,何至今日之败?” 众以为然。 绍本欲报仇,却不料连吃两场败仗,损失不少人马,更是折了大将文丑,哪里忍得下气,但相继战败,损失人马不说,单士气亦是低迷至极,绍心中忧郁。 沮授又谏道:“不若听田元皓之言,暂且养兵蓄锐。至于曹军,将军遣将沿河据守,曹军争渡不得,迁延日久,其必自退矣。” 绍不答,面有愠色。 忽阶下一人高声抗道:“何太畏敌如虎耶?” 袁绍视之,乃许攸许子远也。攸乃南阳人,才智过人,少与袁绍、曹操俱亲善,现为绍帐下谋士。 许攸续言道:“沮公所言实不可采纳。敌已侵入家园,杀我将士,暴我妻女,似此血海之仇,不可不报也。倘此事亦可隐忍而过,岂不惹天下人耻笑哉?四方诸侯,俱未有我主之强,我主之名望者,正可谓人心所向者也。今不战自退,则却众诸侯之心以给曹操也。故袁曹之战,震动寰宇,非比寻常,实乃定天下之归属者也。将军非但要战,且必须得胜。某今献上一策,可令曹操自顾不暇,不肖旬月,便土崩瓦解,死无葬身之地也。” 绍急问道:“何计?” 攸道:“将军可发讨贼檄文于天下。南结孙策、刘表,西连马腾、韩遂,共逐鹿中原,以救天子于危难。中原四战之地,若一方至,曹贼腹背受敌,则必败矣。” 逢纪道:“若天下诸侯各自观望,均不欲出手,确当若何?” 攸道:“将军四世三公,名满天下,门生故吏遍布中国,岂无相助者之理?且曹孟德托名汉相,实为汉贼,心存汉室者亦必相助将军。元图此言,实乃藐视将军之英明,欺天下之无人也。即使天不开眼,乾坤倒悬,而使元图所言应验,无一诸侯相援,吾再施一计,则曹孟德亦无力一战也。” 绍道:“计将安出?” 攸道:“泰山之地,介于兖、徐之境。皆曹军产粮之重镇也,山中多有贼寇。今大军在外,内地定然空虚。主公可遣使携印绶潜入泰山,多封山中头目,令其盗寇中原,劫其粮道。主公自率大军于曹军相持于官渡。曹军乏粮,必然退走,将军趁势掩杀,便可一战而定天下也。” 绍闻言大喜,许之,乃令主薄陈琳起草讨贼檄文。却说绍帐下有一人,姓陈,名震,字孝起,荆州南阳人,现为绍帐下谋士,闻绍欲差人往说诸侯,乃自荐往荆州说刘表。 绍欣喜,言道:“吾与刘表素不和,正虑无人可使。陈孝起为人忠恪善辩,又是荆襄名士,非卿不足以当此任也。曹操横据中原,屯兵对岸,巡视江面,恐难成行。不知卿将从何路而过?” 震道:“若绕路而行,则迁延日久。某意便由曹操境内而行。” 绍笑道:“壮哉!吾令河北精锐将佐护卿去往荆州,即使说不得刘表,也壮我军势也。” 震道:“大战在即,将佐精锐应当效命于沙场,一争不世之功,岂可旦日随某远离耶?某单举一人,可与同往。” 绍奇道:“何人?” 震道:“此人曾效力公孙瓒,属白马义从,往日刘玄德为瓒别部司马时,曾为其主骑兵,有万夫不当之勇。后因见瓒不能成事,乃以兄丧为由辞之。其姓赵,名云,字子龙,本是常山真定人也,现正闲居家中。” 绍亦曾闻得此人,但因名声不著,故不曾留意。今陈震提及此人,乃道:“若其果能成得此功,待卿回时,并有重赏。” 陈震领命而出。却说那陈震多少与赵云有所往来,领了军命,不敢怠慢,径自来寻赵云。两人相见,相互寒暄罢,分宾主坐定。 陈震道:“子龙闲居家中,却也惬意。却不曾闻得那曹孟德引兵三十万欲平吞河北耶?” 云歉然答道:“某父母早丧,贤兄已逝,孜然一身,只愿为山中野士,已无意于天下谁为人主,谁为人臣。孝起兄若是劝某为袁公效力,恐某不敢久留也。” 震道:“子龙可知某此行何意?” 云道:“非为劝子龙耶?” 震道:“然也。但某所劝者非欲汝投袁公,实乃求子龙随行往说荆州刘景升也。” 云道:“某不过一介布衣,恐难相从。” 震道:“汝可还记得玄德公否?近闻得玄德公正在荆州。汝怀济世之才,智勇过人,岂甘于就此终老,默默无闻耶?汝只恨未遇明主,遇明主而不得时也。” 云闻言,亦不避讳,道:“不瞒先生,近闻得玄德公在荆州,正欲率家族子弟往投之,兄若欲往,可与某同行也。” 陈震大喜,乃使云收拾行装,自往先别袁绍。云聚家族子弟百余,整理停当,祭过祖宗,便往邺城汇合陈震。行至黄河之畔,想那大河之上,无一遮拦,云护着震趁夜偷渡过黄河,谁料刚刚下得船来,忽听一人大喝: “是何处兵马在此逗留?” 却是曹将邓谦率兵千余巡河,撞个正着。邓谦见对方兵少,突出阵前,借着微光看去,又不似袁绍人马。 谦道:“尔等可是北方商人?丞相有令,封锁江面,违令过江者格杀勿论。若肯留下货物,或可饶尔等性命。” 赵云亦不答话,纵马提枪而来,照面便刺,邓谦反应不及,被刺死于马下。余众皆走。云恐其回报曹操,追兵又至,乃催促速行。看看天明,行至山阳郡地界,云等正在树林中暂歇,探骑回报,前方但见尘土飞扬,却不知多少人马,正往此处而来。赵云不敢托大,单马直出,登上附近小丘,以观虚实。为首那曹将本是吕布旧将秦谊,吕布兵败,投降曹操,妻杜氏美艳,**纳为妾,封其为宜禄,以为铚长,人亦称秦宜禄,外为称赞,实讽之也。云觑的仔细,乃是督押粮草去往前线,直往此处而来,云暗喜,乃回与陈震商议,自过得黄河,没有马匹,行进缓慢,何时才能到得荆襄,此间所来人马不多,劫下马匹,正好前进。乃先使震藏匿林中,着两人护佑,自将所部,砍倒树木数棵横于路中,兵伏于两侧。及近时,曹军多下马去搬开树木,云一声大喝,两下伏兵尽起,云只向敌将杀来,谊不及反应,被云一枪刺死,曹军大乱,四散往林中而逃。云今番得了马匹,教人休要追赶,烧了曹军粮草,再不敢耽搁,扮作商人,催促行军,昼夜兼程,直奔新野而来。一路却也再未曾与曹军交战。将至新野界首,早有探马汇报刘备,备闻得云前来,欣喜若狂,忙引关、张出城十里相迎。 刘备见了赵云,大笑道:“平原一别,晃眼间已过数载,子龙别来无恙乎?” 云见了刘备,下马泣拜道:“久欲投皇叔麾下,怎奈碍于忠义,迁延至今。若皇叔不以云为不才,云愿效犬马之劳。” 刘备大喜,忙上前搀扶道:“今得子龙,可谓大慰平生矣。” 关、张二人亦与赵云相拥一处,开怀大笑。刘备因见一文士立于赵云之侧,知必非寻常之辈,乃施礼问之。 陈震欠身道,“南阳陈震陈孝起拜见皇叔。” 刘备请其入城暂歇,陈震辞道:“今奉袁将军之令出使荆襄,不敢久留,愿皇叔幸勿见怪。” 说罢,便欲上马而行。刘备道:“不若到府暂歇片刻,略去疲劳。稍后备与先生同去。” 震只是要行,备乃使诸人陪云先回城休息,自上马率亲卫与之同行。震见过刘表,出讨贼檄文以示之,俱述袁绍之意。表使陈震暂歇,问与刘备。 刘备道:“此乃天赐大功于贤兄也。今曹操率大军与袁本初相持于官渡,许昌兵马必然不多,若遣一劲旅奇袭许昌,救得天子,则汉室中兴指日可待也。若迁延日久,本初虽兵多将广,却外宽内忌,非曹操敌手也。且今北方连年征战,兵士疲惫,不堪驱使,以某料之,其快则半载,迟则一年,绍必有大败。绍军若败,操趁势尽得北方,则是中国其独得七八也。到时,恐荆襄亦无宁日也。” 刘表闻得刘备所言,略沉思片刻,乃叹道:“不瞒贤弟,某今年已六旬,已是花甲之年,时日不多,亦无四方之,能保荆襄之地一方平安,某便心愿足矣。” 备闻刘表如此说,知其已无远志,心虽不悦,亦不便多言。表乃召陈震入,使其先暂时住下。震亦不多言,便即辞出。备亦相辞回新野。备至新野数日,忽闻陈震来访,刘备慌忙引入。 陈震拜道:“非某不义,袁将军外宽内忌,好谋无决,有才而不能用,闻善而不能纳,久后必为操所擒,某故藉此机逃出生天也。某观当今天下,未有如皇叔英雄者,故前来相投,望皇叔不弃。” 刘备欣然扶起,遂以震为从事,留置于侧。 军师陈宫谏道:“如陈孝起所言,料必有诸侯起兵以应袁绍者,待曹军首尾不得相顾,主公尽起新野之兵,奇袭许昌,朝廷旧臣以为内应,一举救天子于危难,时与刘荆州成掎角之势,则大事可期也。” 刘备道:“今即投于刘荆州麾下,其无意北伐,某若贸然行事,恐有不义。” 陈宫道:“非也,主公在荆襄,是客,而非从也。且主公励志复兴汉室,讨伐汉贼,乃大忠大义也。” 刘备虽然兵少,却也有万五之数。备然其说,自此多派斥候,打探北方战事,准备伺机起兵北上。早有消息传入荆州,蔡瑁往见刘表,备言此事。 蔡瑁道:“刘备自到新野,远近百姓多往依之,更收降山贼,兵势大盛。其若真起兵北上,胜则主公难以制之,败则得罪于曹丞相也。” 刘表疑之,乃使人往新野,招刘备至襄阳暂住,刘备不得已,乃领陈宫、祢衡、赵云率亲卫往之。 祢衡见此,暗问陈宫道:“此乃公台兄所谋也?” 宫道:“然也。曹操非昔只有兖州之地,操既伏击袁绍大胜,必遣重将回防许昌以为根本。主公兵少,实难取胜。且刘景升向多猜忌,必不肯使主公发兵。近闻其病势转重,必将思及后嗣之事。所以故造声势,得往荆州,从中取利也。” 祢衡鄙夷道:“此非圣贤之道也。” 陈宫道:“兵法之道既诡道也。” 却说那曹操先知有百人偷过黄河,斩将而去,料其必往荆襄,因绍引兵逼近官渡下寨,无暇顾及,只是令人知会沿路各处严加提防。不想数日之间,又有败报传来,这班人斩了将领,烧了粮草,更夺走了马匹。操忧道:“河北忠勇之士何其多也。” 贾诩见状,乃进谓操道:“此乃可喜之事也。如此勇士却只是传书送信,非效力于两阵之间,斩将搴旗,可见绍之不能用人之深也,丞相之胜指日可待也。既得河北,此等勇士岂不尽为丞相所用哉?” 操方释然,忽流星马来报,泰山境内贼寇猖狂,公然劫掠粮草,祸害乡民,泰山周围郡县不堪其苦。操大惊,却不料还未坐定,又有使者传报西凉马腾、韩遂结幽州刺史袁熙起兵三十万杀向长安,江东孙策遣一偏师约五万人马渡河向徐州袭来。 十二回陈元龙以少胜多,钟元常以寡敌众 却说曹操连连接到急报,恐各路兵马不足,便要命人引军前去救应。忽报袁绍率大军五十万距黄河三十里安营。操大惊,急聚众人商议。 贾诩进言道:“丞相据中原四战之地,将士骁锐然粮草不足;绍一统北方,虽士衰兵疲,然地广人众。故丞相利急战者也。绍不观时势,不睹人和,进不识地理,攻不谙兵法,亲度大军而来,可谓自寻死路耳。至于西凉马腾、韩遂,皆无能辈耳,其兵屯渭水而不进,耀武扬威,故作声势,虽举百万众,不足为虑者也。但令长安严加守之可也。而江东孙策,勇而无谋,又与荆州世为雠仇,必不会大军来犯,有陈元龙在彼,当可无忧也。今丞相益重兵与绍相持,因一时之变,成不世之功也。” 操叹道:“狮儿难与争锋,其一日不除,吾终不宁也。” 郭嘉闻言,道:“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操然之,与袁绍相持于官渡不提。却说陈登奉命驻守广陵,因操与绍相争与北,恐南军来袭,乃巡视各地防务,恰至匡琦城,忽见远处江面旌旗蔽空,铠甲鲜明,却是孙策令孙权率军三万,绕江铺天盖地而来。城中大慌,乱作一团。 广陵人陈矫,字季弼,时任广陵郡功曹,进言道:“匡琦兵不满三千,尚不及贼之十一,城小不足持,难与之敌,不若且引军避之,予其空城。水人居陆,不能久处,必然引去也。” 陈登厉声道:“吾受国命,镇守此土。昔马文渊之在斯位,能南平百越,北灭群狄,吾虽不能遏除凶逆,何逃寇之为邪!吾其出命以报国,仗义以整乱,天道与顺,克之必矣。” 登遂聚众将士,言道:“江东贼寇来犯,若不战而退,则其侵我家园,欺我妻女,贼军势大,我等皆为其掳矣。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若肯从吾计,则破贼必矣。” 登素受军士百姓敬重,众皆应诺。登乃令军士偃旗息鼓,携强弓硬弩,隐伏于女墙之下。却说那孙权使蒋钦为先锋,引五千军士在前,先上得岸来,见匡琦城城门紧闭,悄无声息,犹若无人,感觉甚是蹊跷,于是差人上前叫门。然无论如何喊城,终无人应。蒋钦乃令大军向前,将近城门,顿时鼓声大作,城头弓弩手骤现,万箭齐发,应声而倒者无数,蒋钦大惊,急忙约住军马。蒋钦不敢托大,急使人报于孙权,自列成阵势,遣人上前叫阵。终无人应。 孙权闻得此事,大怒,便要攻城。时参谋张纮张子刚在侧,谏道:“今不知城中虚实,贸然攻城,恐对我军不利。” 权以为然。权至阵前,时正值日落西山,权细问蒋钦经过,便令全军将匡琦团团围住,安营扎寨。未及天明,忽然鼓声喊杀声大作。权从梦中惊醒,冲出帐外,只见营寨之中乱作一团,火光冲天,正待上前,忽听一声大喝: “此处必是大将营寨,杀得孙权,必有重赏。” 急忙望去,不远处数十骑兵往此处而来,逢人便杀,无人能抵。左右护权转身便走,眼看就要赶上,左有周泰,右有蒋钦,同时引亲卫杀到,杀散骑兵,救得孙权。周泰、蒋钦护着孙权来到岸边,只见船只烧毁十有三四,余下吴军争相而上,落水而死者无数。二人劝孙权上船,权叹道: “因我之败,累及江东子弟,我不忍乘此船也。” 乃引军绕江而走,士兵感孙权之德,多相随而行,吴军渐渐聚拢而来,又知后方已无敌军,权便令收拢军队,尚有两万余人。权乃聚众商议对策。 蒋钦禀道:“此必是城中守将趁天尚未明,大开南门偷袭我军,四处纵火,以步兵攻杀,骑兵抄掠,使我首尾不能相顾,趁乱而取胜者也。” 权愕然,问道:“徐州有如此人物邪?” 老将程普笑道:“以某观之,此必广陵太守陈登陈元龙也。” 权诧异道:“吾军新败,将军却为何发笑?” 程普道:“陈元龙可谓一时英杰,若此人在徐州,则吾虽有尺寸之功,却难成大事。而今彼居于小城之内,城郭不完,兵甲不足,若将军一鼓作气,于援军未至之时取得匡琦,一战而擒之,则徐州立可得也。此乃天赐良机,某岂能不喜乎?” 权闻言大喜,即刻整顿人马,杀回匡琦城。 而那陈登率军追杀吴军数十里,方才引兵回城。城中得此一胜,士气大振,争相庆贺。 陈登稳住众人,言道:“今吾等虽胜得一阵,却未伤吴军之根本,彼军依然势大,不可掉以轻心也。” 陈登唤校尉陈奇上前,道:“吾予汝士兵五百,汝可使城中百姓协助守城,城中多竖旗帜,多设弓弩,但见城外十里之处有火把齐明,便率众人欢喜鼓舞,犹如援军来状。不论敌军是否先到,汝若能守至傍晚时分,便算汝首功也。” 陈奇令诺。 登又唤陈矫道:“吾予汝书信一封,汝携书信先往许都求援,以防疏漏。” 陈矫令诺先行。登自率士兵两千于城西十里小山坡上秘密结寨,并使军士十步为限,堆起柴堆,纵横成列。眼见日沉西山,天色昏暗,探马来报,敌军离城不过十里,登上前观之,及至敌军火把将聚于城下,便使人由远至近点起柴堆,自率大军冲下山坡,孙军以为曹援军将至,大乱而走,登趁势击之,杀伤无数,大胜而归。登得此一胜,便差人往许都报捷,又传命各处严加防范江东再次来袭。 话分两头,西凉马腾、韩遂将大军屯于渭水之上,相持日久,长安人心惶惶。忽又闻报袁绍遣大将郭援、高干将兵数万至河东,钟繇聚诸将商议,众皆欲弃河东而去。 钟繇道:“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丞相奉天子之命讨逆,与袁绍相持于官渡,丞相胜,则天下太平,绍胜,则天子罹难,此正存亡之秋也。吾等皆当努力向前。今马、韩等辈,惮于我军军威,迟疑不敢向前,若不战而走,示之以弱,则所在之民,谁非寇雠?某欲凭三寸不烂之舌,趁马、韩左右不定之际,往说其来降,以定关右,为丞相分忧。” 众皆劝阻,以为不可。 忽一人出班谏道:“丞相以西北之事属君,君不以大局为重,轻入敌营,倘有疏虞,岂不上负丞相之命,下累百姓罹难邪?君若不弃,某愿代往说之。” 诸人望去,乃是冯翊高陵人,姓张名既,字德容。其曾为新丰令,治为三辅第一。钟繇因问其说辞,张既乃上前,与其耳边密语这般,钟繇大喜,乃遣张既为使,前往渭水。 马腾闻报有长安使者求见,料必为说客,乃请得韩遂及诸将领前来,又设数百刀斧手于两侧,方才唤张既入帐。马腾道:“汝可是说我退兵乎?” 张既揖道:“非也,特说将军降耳。” 马腾大笑道:“汝长安兵少将寡,我若欲取,立可下也。汝依何说降于我耶?” 既道:“以利害说之可也。” 腾道:“且言与我听。若有不通,但借汝一颗头颅,明日往攻长安用也。” 既不以为意,道:“古人有言‘顺道者昌,逆德者亡'。曹公奉天子诛暴乱,法明国治,上下用命,有义必赏,无义必罚,可谓顺道矣。袁氏背王命,驱胡虏以陵中国,宽而多忌,仁而无断,兵虽强,实失天下心,可谓逆德矣。今将军既事有道,不尽其力,阴怀两端,欲以坐观成败,吾恐成败既定,奉辞责罪,将军先为诛首矣。” 既见马腾面露惧色,又道:“智者转祸为福。今曹公与袁氏相持,而高干、郭援独制河东,曹公虽有万全之计,不能禁河东之不危也。将军诚能引兵讨援,内外击之,其势必举。是将军一举,断袁氏之臂,解一方之急,曹公必重德将军。时将军功名,竹帛不能尽载也。唯将军审所择!” 腾道:“曹孟德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人人得而诛之,我欲趁势而起,欲救天子于危难。忠君之所为,何祸福之论邪?” 张既变色道:“曹丞相奉诏讨逆,檄文遍布天下,将军不降顺于天子反倒助贼,此时率军来袭,岂非乱臣贼子之所为邪?” 先是凉州别驾杨阜自许昌而归,凉州各渠帅多引兵而去;后又得报江东大败而归。马腾素怀忠义,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经此一说,正中其下怀,不免为之动容。马腾乃请张既暂歇于别营,与韩遂及各部将领商议,诸人多有降顺之心。马腾乃斥退左右刀斧手,降阶迎张既入内,请其上坐,俱言各部归顺之意。又唤其子马超至前,令其率家将庞德及骑兵五千,韩遂等人又合留军五千,共计一万人马助钟繇守城。余皆返回各自驻地。 钟繇得了援军,又聚长安兵马五千,与马超合兵一处,商议往拒郭援。 钟繇道:“郭援刚愎自用,勇而少智,必轻吾军。若其渡汾为营,趁其半渡而击之,必可大胜也。” 诸将领诺。钟繇遂率众往汾水拒郭援。郭援兵至,不顾劝阻,果轻渡汾水,方过一半,只听那鼓声大作,马超率军由左杀来,庞德引兵从右冲出,袁军大恐,争相逃命,落水而死者无数。庞德于乱军丛中与郭援撞了个正着,一刀斩援于马下,削其首,系于腰间,依旧往来冲杀。此一战杀得袁军尸横遍野,汾水为之变红。马、庞二人领得胜之兵往钟繇之处报捷,不料钟繇见得二人,却失声大哭不止,众不解其故,问之,皆惊,那郭援乃钟繇之甥。庞德跪伏请罪。 钟繇道:“吾甥忍昧本良,从贼扰国,将军杀之,有功而无过也。” 忽有侍者来报,匈奴单于呼厨泉率大军五万,离城二十里下寨,更遣使者前来,不知用意。 十三回战官渡袁绍败绩,进江夏孙策扬威 钟繇素闻呼厨泉与袁绍亲善,想那郭援率军前来,呼厨泉当为其援。今袁军已败,郭援已诛,只匈奴一军来犯,当不足为惧。钟繇计议已定,遂传令大军列成阵势,令武士分列两侧直延至门首,方请使者入。而那使者直入至厅中,忙奉上书信一封,却是奉命来献良马千匹,具言匈奴军相投之意。钟繇大喜,乃将降书与捷报并做一起,遣人速报往阵前。 曹操与袁绍相争日久,战不利,避入官渡。绍制高橹,置弓箭手于其上射之,操造投石车以御之;绍又命掘子军,欲从地下透入曹寨,操乃深沟以断其计。如此又僵持月余,未有胜败。 操苦无破敌之计,忽接得钟繇捷报,拍案叫好,道:“元常真吾之萧何也!关右既定,朝廷无西顾之忧也。” 操乃与诸臣商议道:“今元龙破江东大军,元常定关西之事,泰山之贼亦为臧霸、吕虔二位将军所破。是外无援军之患,内除山贼之忧,可全力以赴以抗袁绍矣。然今绍军势大兵疲,吾军骁锐而少,相持日久,恐不战而先败也。” 操乃传令三军,整顿兵马,欲与袁绍决战。翌日,操令军将鼓噪而进。绍军来迎,两边排成阵势。三通鼓罢,袁绍金盔金甲,锦袍玉带,立马阵前,颜良、张郃、高览、韩猛、淳于琼等诸将左右依次排列,旌旗节钺,甚是严整。曹军阵上门旗开处,曹操出马。典韦、许诸、张辽、徐晃、于禁等,各持兵器,前后拥卫。 曹操以鞭指袁绍道:“吾奉诏讨汝,汝各方援军均为吾军所败,今若来降,仍保汝爵位不失也。” 绍骂道:“逆贼意欲挟天子以令诸侯,今吾便欲清君侧,以救天子于累卵之危也。” 操怒,使典韦出战,颜良跃马来迎,二将相斗,四五十合不分胜败。许褚挥刀纵马,前来助阵,却惹出了袁军的张郃挺枪接住。操趁四将捉对儿厮杀,斗得正酣之际,命夏侯渊、曹洪各引三千军士,由两翼齐冲彼阵,眼看到得阵前,忽听得袁军号炮声骤起,两下军中顿时涌出弩手无数,万弩齐发,曹军死伤大半,夏侯渊、曹洪慌忙撤回。袁军趁势挥军掩杀,曹军大败,往南疾走,又尽退至官渡。 操心中烦闷,谋士刘晔道:“今坚守不战,当防彼抄断我军西道也。若伏兵于彼,可获全胜也。” 操道:“子扬所言甚是,吾已命曹仁、韩浩引军伏于鸡洛山侧也。” 操思袁绍势大,非可一蹴而下,又有宛城来报,刘备厉兵秣马,觊觎许都。操深虑之,乃欲弃官渡退回许昌,迟疑未决,乃作书遣人赴许昌问荀彧。荀彧回书谏之,书略道: “承尊命,使决进退之疑。愚以袁绍悉众聚于官渡,欲与明公决胜负,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绍军虽众,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何向而不济!今军实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皋间也。公今画地而守,扼其喉而使不能进,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断不可失。惟明公裁察焉。” 曹操得书大喜,令将士效力死守。 那袁绍见曹军又蛰伏于官渡之内,坚守不出,乃问计与群下道:“曹贼龟缩于官渡之内,迁延时日,不敢与吾交战,可如何是好?” 谋士郭图道:“近探得曹军之西,鸡洛山侧为曹军粮道,主公可遣大将截之,彼军无粮,必不战而自败也。” 袁绍以为然,乃问诸将何人愿往。 别将韩猛出班道:“末将愿往。” 此时许攸正由外而来,闻听此事,急忙谏道:“曹操诡诈,素善截人粮道,焉会不防哉?今若前往,必中伏兵也。” 韩猛抱拳道:“任彼有重兵防护,末将亦必不负使命。” 绍大喜,允之。韩猛引兵两万迤逦而来,至鸡洛山,恰逢曹军往阵前运粮,便率军掩杀,大军将至,忽听得鼓声大震,曹仁、韩浩从两侧山中同时杀出,袁军大败,韩猛奋力冲出重围,引败兵还见袁绍。袁绍大怒,便要斩杀韩猛,众将劝免。 袁绍叹谓许攸道:“不听卿言,至有此败。” 许攸面露喜色,众将皆感不悦。 审配谓袁绍道:“粮草乃行军之本,今劫贼不成,亦当防彼效之。乌巢乃屯粮之处,必得重兵守之。” 袁绍以为然,乃遣大将淳于琼,部领督将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睿等,引二万人马,守乌巢。又令韩猛率军督押粮草,以将功折罪。 曹仁、韩浩引得胜之兵来见曹操,操大喜,重赏二人,乃分曹仁、徐晃二军于寨前结营,为掎角之势,常遣将巡哨不谈。一晃又是月余,这日徐晃副将史涣出营巡哨,获得袁军细作,解见徐晃,晃乃问其军中虚实。 细作答道:“主公遣大将韩猛押解粮草至阵前,先令我等探路。” 晃便将此事报于曹操。 荀攸道:“韩猛匹夫之勇耳。若遣一人引轻骑数千,从半路击之,断其粮草,绍军自乱也。” 操曰:“谁人可往?” 攸曰:“即遣徐晃可也。” 操从之,既令徐晃将本部兵马先出,又遣张辽、典韦率部救应。当夜韩猛押粮车数千辆,解付绍寨。正走之间,山谷内徐晃引军截住去路。韩猛飞马来战,徐晃接住厮杀。副将史涣便杀散人夫,放火焚烧粮车。韩猛抵挡不住,拨马欲走,被晃一斧斩作两段。晃催军烧尽辎重。袁军见得西北火起,乃报于袁绍,正惊疑间,败军已赶回营寨,方知粮草被劫,急遣张郃、高览去截大路,正遇徐晃烧粮而回,两军相交,背后张辽、典韦军到,两下夹攻,杀退袁军,四将乃合兵一处,回官渡向曹操复命。袁绍愤懑,乃令审配往邺城监督粮草不提。 话分两头,孙策命孙权率三万大军往攻徐州,却引周瑜、黄盖、韩当、周泰、吕蒙等暗聚两万人马于柴桑,欲行声东击西之计。后闻得徐州兵败,众将皆劝孙策退军,另寻他机。 江夏太守行建威中郎将周瑜谏道:“此正取江夏之大好时机也,焉能退兵?黄祖若闻吾军徐州兵败,必喜而无备,将军率军突杀,必可大胜也。” 江东兵败徐州的消息传入江夏,黄祖及江夏诸将领均不以江东为意。皇族乃设宴群臣。 黄祖长子章陵太守黄射言道:“江东虽败,然却未知其贼首孙策之所踪也。主公以父亲为南面屏障,望父亲切勿掉以轻心也。” 黄祖大怒,令人将其逐出。是日夜,孙策即命周泰、凌操为先锋,自率众将于后,趁夜杀奔沙羡,果见荆州兵疏于防范,凌操率先登上城头,砍翻守城将士,放下吊桥,引大军进入城,城中顿时大乱,黄祖从喊杀声中惊醒,只身逃向西门。凌操在城上觑得仔细,恰看有江夏将士骑马冲杀将来,便手起刀落,杀死敌将,反夺其马匹,往追黄祖,恰恰赶上,只听一声大喝: “勿伤我主!” 却是江夏大将苏飞刺斜来救,苏飞挡住凌操,黄祖也不回头,只顾奔命。苏飞见黄祖已走,也战不过凌操,虚晃一枪,拍马去追黄祖去了。城中无了主帅,众将士更是四处逃散,无心恋战。此一战,黄祖几乎全军覆没,士卒溺死者以万计。孙策大获全胜,缴获战船三千余艘。 孙策即欲引兵入屯沙羡,有军士来报,江东各处贼兵复起。策闻言大惊。 长史、抚军中郎将张昭道:“孤城不可守,不如且回江东。刘表知我破黄祖,必来报仇;我以逸待劳,必败刘表;表败而后乘势攻之,荆襄可得也。且目今江东尚有余寇横行,若知大军在外,恐将危我根基也。” 孙策从其言,随弃江夏,引兵回江东。挥得胜之师,东进豫章,驻军椒丘,遣虞翻往说豫章太守华歆,华歆举城而降。策分豫章为豫章、庐陵二郡,以孙贲为豫章太守,孙辅为庐陵太守,而留周瑜镇守巴丘。原来孙策西征,陈登阴复遣使往江东,以印绶予合浦太守王晟,匪首钱铜、邹他及王朗旧将严白虎等,众人乃聚众万余人,屯于吴郡乌程,趁江东空虚与孙策争江东。孙策即离豫章,便率军东进,渡淅江,据会稽。将要往攻东冶,士兵来报,有一文人前来拜访,策请入内,单见此人魁伟文雅,气度不凡,乃江东高士盛宪,字孝章。曾举孝廉,补尚书郎,稍迁吴郡太守,以疾去官。策请其上座,因问来由。 盛宪道:“王晟、严白虎等辈均无大志,非此间之英豪也,且所聚之众,多为无辜百姓,将军不若晓之以理,遣一能言之士往说之。以免生灵涂炭也。” 策道:“虎等群盗,非有大志,然祸乱地方,所聚者多为宵小之辈,一战而除之,则累世得安也。” 策意留盛宪为己所用,宪婉言拒之,径奔东冶而去。时东冶县令许昭于盛宪曾有活命之恩。宪素有高名,策深忌之,由是更起杀心。策遂引兵屠东冶,斩许昭、盛宪。严白虎于此二人交厚,乃率兵欲为二人报仇,阵前被孙策部将董袭斩杀。策又进破王晟、钱铜等辈,江东之地遂平。孙策乃遣张纮往许昌上表献捷,荀彧以书报于曹操,操正与袁绍战事胶着,恐策议其后,乃以礼征召孙策之弟孙权、孙翊,命扬州刺史刘馥举孙权为茂才。以曹仁之女许配孙策幼弟孙匡,馈重金以聘孙策堂兄孙贲之女为三子曹彰之妻,两家通婚。操素闻张纮贤名,乃留张纮在许昌,任侍御史。孙策又上表求为大司马,操不许。策恨之,由是常有袭许都之心。 十四回荆州酒宴论英杰,新野访察遇贤才 那陈宫使刘备整军,作意欲率军奇袭许都之状,刘表心中忧郁,乃将刘备请入襄阳,却正中陈宫下怀。当日初到襄阳,得刘表盛情款待,至夜深方才罢席。刘备引一行人回到舍馆之中,将要各自就寝,陈宫却留住了众人。 陈宫道:“正平可曾见得今日情形?” 祢衡虽傲物,却并非无才,乃道:“何需今日,某初至襄阳,便看出端倪。襄阳之患,当起于嗣子之争也。” 宫道:“然也。次子刘琮乃刘景升后妻蔡氏之子,水军都督蔡瑁之甥也。蔡氏势大,刘景升不能禁,久后当为荆州之主。长子刘琦贤而懦,势单力弱,坐于宴席之中,犹不自安。其今日出城十里相迎吾等,实欲结主公为外援,以保无性命之忧也。” 刘备叹道:“虽贤侄对吾等有恩,然此乃景升兄之家事,吾等皆为外人,客居于此,恐不便言之也。” 宫道:“古语有云: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刘琦对吾等有活命之恩,主公却拘泥于常态,而置恩人性命于不顾,岂是仁义之举哉?” 备作揖道:“承先生教。每与贤侄独处,其言及后母、蔡瑁相害之意,某心甚怜之。然此事恐难以置喙也。” 宫道:“非也。岂不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且主公仁义之名布于天下,刘荆州素有敬慕之心。以某观之,其必将因后嗣之事,问及主公也。” 备默然,乃使众人先各自睡去,此事来日再议。 宫方出得屋门,祢衡从后拉住其衣袖,言道:“汝此举乃欲使荆州自乱,使主公从中取事,是也不是?” 宫顿时一惊,俄尔,缓言道:“然也。” 衡道:“何不言之于主公?” 宫道:“主公素以仁义为本,若尽言之,其必不为也。” 衡道:“在公在私,汝之所为,吾实难苟同也。” 说罢,衡扬长而去,宫淡然一笑,遂回房歇息。 宫等与刘备住于襄阳,蔡氏恐刘备助长子刘琦为嗣,乃使其弟蔡瑁派人监视其动向。宫知之,与备言谈,故意言及刘琦之贤,蔡氏一族之恶,若刘琦得荆州,当剪除蔡氏一族,备示意其噤声。蔡瑁深恨之,乃将其言语密告于蔡氏。蔡氏求告与刘表,但言刘琦若为荆州牧,则己必为所害,乃求立刘琮为嗣。表忧而不答,蔡氏苦求于地,表好言相劝良久放起。宫又暗探得刘琦常遭蔡氏一族迫害,几欲杀之。乃使人密言于民间,单说刘琦贤德。后为刘表闻得此事,更加忧虑不安。刘琦本就不自安,偶闻得民间言论,恐遭蔡氏杀害,更常走动于刘备馆舍。如是,一晃便是月余。一日,刘表聚众宾客及幕僚会宴。 酒至半酣,刘表道:“前曾闻得广陵太守陈登,以区区三千人马,大破江东三万大军,可谓一时之英杰也。某若得此人,何愁江东来犯也。” 忽有一人高呼道:“陈元龙乃湖海之士,骄纵之气,虽千里之遥犹在也。” 刘备视之,乃襄阳许汜,此人曾为吕布谋士,现为刘表幕宾。 备谓刘表道:“贤兄以为何如?” 表犹豫道:“若言非,此君为善士,不宜虚言;若言是,元龙名重天下也。” 备转问许汜道:“君言其骄纵,宁有是耶?” 许汜道:“昔遭乱过下邳,见元龙。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 备道:“君素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百姓罹难,帝王失色。君无忧国忘家,救世之意,而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此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若在下,欲卧于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别也?” 表闻言大笑,许汜羞惭而退。 备道:“若元龙文武胆志,当求之于古耳,时下之英杰,造次难得比也。” 忽门人来报,江东孙策率军两万攻取江夏,江夏太守黄祖兵败城陷,只身前来襄阳求援。刘表哀叹连连,命水军都督蔡瑁拨水军两万以付黄祖,命黄祖仍率军回防江夏。适时,孙策已回江东。黄祖乃引军反至江夏,其将苏飞、陈就、邓龙等收拢残军而来,祖乃征召壮士以充防务,赋税益甚。其将张武、陈孙原是山匪出身,见江夏怨声载道,乃率军掳掠百姓,共谋造反。黄祖屡禁不能,乃遣使求救于襄阳。 刘表得书,惊道:“二贼又反,为祸不小。” 备道:“无须兄长忧虑,备请往讨之。” 表大喜,即点三千军,与刘备前去。备领命即行,不数日便斩张武、陈孙而归。 蔡瑁乃阴告蔡氏道:“刘备乃雄杰也,且有关羽、张飞、赵云、陈宫等辈助之,恐非久为人下者也。久必为患。” 及夜,蔡氏乃于枕边对刘表言道:“我闻荆州人多与刘备往来,且其兵精将勇,不可不防也。” 表道:“玄德仁人也。” 蔡氏道:“近闻得民间童谣,‘新野牧,刘皇叔。自到此,民丰足’。倘其养成气候,则非汝所能制也。” 表沉吟不答。蔡氏又言立嗣之事,表翻身而睡。次日表出城往迎刘备,见备所乘之马神骏,问之,方知乃张武之马,表称赞不已。备遂将此马献于刘表,表大喜,遂翻身乘马而还。及众人散却,蒯越见刘表所骑之马,乃问之。 表道:“此玄德所送也。” 越道:“昔先兄蒯良,最善相马;越亦颇晓。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妨主。张武为此马而亡,主公不可乘之。” 表心中警觉,次日宴饮,表乃对备言道:“昨承惠良马,深感厚意。但贤弟不时征进,可以用之。敬当送还。” 备谢而受之。酒酣,表遣散众人,屏退侍从,独留备在侧。 表泫然泪下,谓备道:“吾有心事,常欲诉之于贤弟,未得其便。” 备道:“贤兄有何难决之事?倘有用弟之处,弟虽死不辞也。” 表道:“前妻陈氏所生长子琦,为人虽贤,而柔懦不足立事;后妻蔡氏所生少子琮,颇聪明。吾欲废长立幼,恐碍于礼法;欲立长子,争奈蔡氏族中,皆掌军务,后必生乱。因此委决不下。” 备道:“自古废长立幼,取乱之道。若忧蔡氏权重,可徐徐削之,不可溺爱而立少子也。” 表默然。备自知语失,乃托醉而起,归馆舍安歇。蔡氏素疑刘备,及蔡瑁回禀,更视刘备如眼中钉刺,故每逢表与备独处,必然窃听,闻得刘备如此说,顿时大怒。乃密召蔡瑁,商议欲诛杀刘备。 瑁道:“请先就馆舍杀之,后报之于主公。” 蔡氏然其言,道:“闻得赵云勇猛,常侍在侧,汝若前去,多带人马方可。” 瑁领命而出,连夜点齐军马。 却说陈宫离席至馆舍,坐等刘备,及备回,单见其神色恍惚。宫问其故,备以酒后失语之事告之。正言语间,忽一人叩门而入,众人视之,乃是山阳伊籍,字机伯,现为刘表幕宾,多与刘琦相亲善。因探知蔡瑁欲害刘备,特夤夜来报。当下伊籍催促刘备速离馆舍,备急唤赵云、祢衡等,一齐上马,径回新野。比及蔡瑁引军赶到馆舍,刘备已去多时。蔡瑁悔恨无极,乃仗剑于壁间刻诗一首,回身离开馆舍,便要往禀刘表。忽见数骑立于馆舍之外,当先一人喝道: “何处人马,夜至馆舍意欲何为?” 正是刘表。原来那刘琦既遣伊籍通知刘备,尚恐不测,乃往见表,密告此事。表闻言大汗,恐此事祸及整个荆襄,便率从人催马赶来,恰遇蔡瑁出得馆舍。 蔡瑁禀道:“近襄阳多有蟊贼,追至此地,忽而不见。因恐宵小伤及刘备,方进去探个究竟,竟见馆舍空空如野,壁上题得反诗一首,人竟遁去已。” 表不信,往视之,果见壁上有诗四句,其诗曰:“数年徒守困,空对旧山川。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 顿时大怒,仗剑指壁骂道:“誓杀此无义之徒!” 表行数步,猛然醒悟:“追捕蟊贼,何劳重兵?且吾与玄德相处多时,非唐突之徒也。此必离间之计也。” 乃回步入馆舍,用剑尖削去此诗,弃剑上马。 蔡瑁上前禀道:“军士已点齐,即可往新野擒刘备。” 刘表道:“未可造次,容徐图之。” 蔡瑁闻言,怏怏而退,乃将此事密告蔡氏,商议另寻他计。不数日,刘表旧疾复发,病体转重,时近中秋佳节。蔡氏计上心头,乃召蔡瑁,使大会众官于襄阳,就彼处谋之。 即日,蔡瑁往禀刘表道:“近年丰熟,又近佳节,合聚百官至襄阳,以示扶劝之意。请主公一行。” 表道:“吾近日气疾作,实不能行。可令二子为主待客。” 瑁道:“公子年幼,恐失礼节。” 表道:“可往新野请玄德待客。” 蔡瑁暗喜,便差人往新野请刘备赴襄阳。 却说刘备一行人等自回新野,备出城体察民情,及回城,忽见一人,葛巾布袍,皂绦乌履,长歌而来。 其人歌道:“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 刘备料其必非寻常之人,遂下马相见,邀入县衙,叩问其姓名。 其人答道:“某乃颍上人也,姓徐,名庶,字元直。久闻使君纳士招贤,欲来投托,未敢辄造;故行歌于市,以动尊听耳。” 言及生平,方知此人幼好击剑,尝为人报仇杀人,披发涂面而走,为吏所获;问其姓名不答,吏乃缚于车上,击鼓行于市,令市人识之,虽有识者不敢言,而同伴窃解救之。乃更姓名而逃,折节向学,遍访名师,后隐居于荆州。刘备问以军政,徐庶对答如流,问以战策,徐庶娓娓道来,刘备暗暗称奇。乃遣人请陈宫、祢衡与之相见。 陈宫贺道:“向闻元直大才,多方寻访,杳无音信,今之元直慕主公名来投,可谓如虎添翼也。” 备大喜,乃暂封徐庶为参军,调练本部人马。这日襄阳使者忽至,言刘表请备赴襄阳主持宴会。备乃聚文武商议,并以前事告之。 张飞性急,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不如休去。” 关羽道:“外人之言,未可轻信。襄阳离此不远,若不去,则荆州反生疑矣。” 其余如孙乾、糜竺、简雍等或言去,或言不去。刘备乃问计于徐庶,徐庶献出一策,众人听罢,皆点头称善。 十五回陈宫巧言救主,许攸挟愤投敌 只听徐庶言道:“吾等客居荆州,若冒然拒之,倘一二小人鼓噪,则主公见隙于刘荆州也。故主公当此一行。然此行实属凶险,可令重将于新野整顿兵马,耀武扬威,以成震慑,于路遣哨探扮作百姓,主公更携精锐将士护卫左右。倘若主公有难,救兵则立可至也。” 陈宫道:“臣愿随行。事若不谐,再密施一计,可保主公无虞。” 众武将闻言,均欲前往护卫。刘备乃使赵云、陈宫引马步军三百随行,一干人即日赴襄阳,留关羽、徐庶总领新野军政要务。蔡瑁出郭迎接,其意深恭。随后刘琦、刘琮二公子,引一班文武官僚出迎。刘备见二公子俱在,并不怀疑。刘琦乃先送备至馆舍歇息。赵云率三百军护卫,兵不卸甲,剑不离身。云更是行坐不离左右。寒暄礼毕,诸人坐定。 刘琦道:“父帅气疾作,不能行,故劳叔父代为抚慰各处官僚,以示扶劝之意。” 刘备道:“吾本不敢当此,即受兄命,不敢不从。” 及刘琦退,陈宫入言于刘备道:“蔡瑁视吾等如心腹之患,今殷勤来迎,料必有诈。当慎防之也。” 次日,人报荆州九郡四十二州官僚俱已到齐。 蔡瑁预请蒯越,密谓越道:“刘备,人雄也。倘使其久居荆襄,必为祸不浅。可就今日除之。” 蒯越道:“恐失士民之望。” 瑁道:“吾已领刘荆州密令在此。” 越道:“吾闻关羽于新野整兵备战,无论是否得手,恐荆州难免一战矣。” 瑁道:“刘备即除,彼群龙无首,不足为虑也。” 越道:“既如此,可预作准备。” 瑁道:“东门岘山大路,已使吾弟蔡和引军守把;南门外已使蔡中守把;北门外已使蔡勋守把。止有西门不必守把:前有檀溪阻隔,虽有数万之众,不易过也。” 越道:“吾见赵云行坐不离左右,恐难下手。” 瑁道:“吾于城中密伏五百军准备。” 越道:“可使文聘、王威二将军另设一席于外厅,以待武将。先请住赵云,然后可行事也。” 瑁从其言。当日杀牛宰马,大张筵席。刘备一行进至州衙,众官已皆至堂中。刘备主席,二公子两边分坐,其余各依次而坐。赵云带剑立于刘备之侧。文聘、王威请赵云赴席,云推辞不去。备令云就席,云勉强应命而出,只留陈宫在侧。蔡瑁将外围的铁通一般,又令人先遣备所率三百兵马回馆舍。时陈到在外节制三百兵马,暗思:军师有言,事无大小,均需禀报。乃遣人往告陈宫,宫已料知八九,遂密嘱如此如此,既令陈到引军回。又见刘备起身如厕,伊籍随后跟去,不多时双双而回。 陈宫道:“菜生?” 刘备道:“然也。” 陈宫道:“何时觉?” 刘备道:“酒半酣已。” 宫知其事,乃往二公子刘琮处把盏,密言于刘琮道:“请公子更衣。” 刘琮不明就里,乃起身如厕,宫随后而至。 宫见四下无人,乃道:“蔡瑁欲陷尊父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公子可曾闻乎?” 刘琮惊愕道:“不知也。” 宫道:“蔡瑁欲席间杀我主公,无端擅杀皇帝钦明皇叔,是为不忠;不匡复汉室而自相残害,愧对列宗,实为不孝;负百姓之望,是为不仁;无兄弟之情,是为不义。倘有益于君,或可行也。然行此举,云长必率新野虎狼之师来为主公报仇,两家相争,非促日可平者也。曹操、张鲁、孙策趁隙而来,则荆州顷刻间不复为尊父所有也。且尊父尚在,蔡瑁已不听号令,若尊父他日仙游,恐荆州亦不复姓刘矣。” 刘琮大汗,慌问计于陈宫。 宫道:“公子即禀尊父,使强来州衙,可保无事。” 琮以为然,牵马径出州衙,有蔡瑁将士拦住去路。 琮喝道:“尔等欲造反耶?” 士兵慌禀:“蔡都督将令,宴席期间,禁止出入,小的不敢违抗。” 琮怒道:“蔡都督亦是吾刘家家将,尔等何敢造次?” 琮乃斥退拦路士兵,策马奔刘表住所而去。 却说蔡瑁引兵于外坐等时机,约算时辰刚好,乃率兵围定州衙,自引将士突入。众文武官僚不知何事,顿时哗然。赵云顿感不妙,持枪护于刘备、陈宫之前。 刘表从子、平东将军刘磐望见蔡瑁引兵而至,大喝道:“蔡都督意欲何为?” 瑁答道:“奉刘荆州令,特来诛杀刘备。” 又一人道:“可有文凭?” 蔡瑁视之,乃是南阳宛人,中郎将文聘,字仲业。 瑁乃道:“事属机密,恐有泄漏,未曾书写。” 瑁恐众人诘责,挥兵杀来,荆州诸将不好相帮,赵云连杀近身者十余人,蔡瑁命弓弩手围定,便欲放箭,忽听身后一人大喝道: “不得无礼!” 蔡瑁回身望去,却是刘琮搀扶刘表而来,陈到所率三百军士亦聚于外围。蔡瑁见了刘表,惶恐伏地。 表本体虚,气得面白如纸,责骂蔡瑁道:“汝焉敢害吾弟。” 命人拖出斩之。众官皆拜伏求情,表怒犹未消,大骂瑁不止。 刘备亦拜请道:“若杀蔡都督,则备不能安居于此也。” 表怒道:“吾看玄德之面,尽且饶汝死罪,若再敢犯,定斩不饶!” 蔡瑁捣头如蒜。表使蔡瑁向刘备请罪,刘备扶起不谈。表由是病体转重,当日宴席不欢而散。 却说关羽于新野整兵扬武,为宛城太守温恢探得,乃据实上报此事。 曹操得信,乃与群臣商议:“刘备于新野日趋壮大,恐于吾军不宜。” 郭嘉道:“丞相与袁绍战事胶着,不宜善起兵戈。臣有一计,必使刘备无暇北顾。” 曹操道:“愿闻。” 郭嘉道:“陈公台现为刘备军师,其家眷皆在东郡,丞相不若大张旗鼓送还于彼,并扬言刘备与丞相密议袭取荆州。刘备势大,表本惧之,若得此信,必疑有他。于后掣肘,则备无暇北顾也。” 操善其策,依计而行。 忽有贾诩由外而入,言道:“某有一计,可破袁绍也。” 操与众人商议多日,未有良谋,今闻此言,骤然精神,急问之。 贾诩道:“昨日细作来报,袁绍遣审配至邺督粮草,此人专而无谋,又与谋士许攸不合,可作文章。向闻许攸贪而无止,若是邺城内应告发之,配必收治其家小。绍为人狭窄,思攸与丞相有旧,必疑而不用。许攸狂傲,不甘受辱,或将挟愤来投,适时知彼知己,必可胜也。” 操大悦,就令贾诩处置此事。诩领命而去,操又命安排防守,潜细作往袁绍寨前谣言许攸有投曹操之意,袁绍军中议论纷纷,许攸想来孤傲,少有人能与之相处,故攸尚懵然不知。 却说刘表养了许久,身体稍愈。忽有蔡瑁来报:“民间传闻,刘备与曹丞相勾结,欲夺荆州。操先遣还其谋士陈宫家眷以为信。” 表不信。蔡瑁又道:“主公宾客王粲、司马芝可为证。” 王粲,字仲宣,山阳郡高平县人,乃太尉王龚曾孙、司空王畅之孙,善属文;司马芝,字子华,乃河内望族司马一脉。 表乃召二人至,因问此事。 二人俱答道:“但闻曹丞相遣还公台家眷,余皆不知。” 表心中忧郁,乃使长子刘琦往新野探听此事。刘琦至新野,刘备出郭相迎,设宴款待,相谈甚欢。 琦道:“家父病体未愈,误中曹操奸计,以为叔父欲夺荆州,故遣侄来,探知一二也。” 备起身谢道:“贤侄明鉴,望善言贤兄,某断无此念也。” 及酒酣,刘琦突然堕泪,刘备因问其故。 琦道:“继母蔡氏,常怀谋害之心;侄无计免祸,幸叔父指教。” 琦每与刘备私语,常言及此。备甚是怜悯,善劝其小心尽孝,或可免罪。琦点头应之,依旧流涕不止。是日罢,琦回荆州,为刘备善言于刘表。表遂不为疑。蔡瑁以为刘表存心护备,欲立长子刘琦,故常与蔡氏密商计议不提。 后两月,审配果以贪敛财务之罪名杀许攸家小,具书报于袁绍,绍得书大怒,欲斩许攸,张郃、高览等将为之求情,方才告免。许攸气愤难忍,当夜便潜出营寨,往投曹操,劝操兴兵夜烧乌巢。及袁绍闻之,为时已晚,乌巢粮草已然被烧,守将淳于琼、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睿等尽被曹军所杀。谋士郭图乃劝袁绍反袭曹军营寨,绍遣大将张郃、高览引兵往攻,却误中曹军伏兵。郭图为免己罪,献谗于袁绍,归罪于张郃、高览,二将不得已,俱降于操。许攸劝操以此二将为先锋,作速攻之。操从其言,遂大破袁绍,颜良、袁尚等护住袁绍,死战得脱。曹军大获全胜,绍将沮授因囚禁,急走不脱,**所获。沮授誓死不降,为操所杀。操迤逦追袭袁绍,绍直逃至黎阳北岸,汇合大将蒋义渠,方招谕离散之众。绍因思田丰之言,痛哭流涕,谋士逢纪恐田丰复掌大权,谮言之,绍由是派人先往冀州于狱中杀死田丰,后引兵还冀州。是年乃建安五年也。 建安六年,策又往袭黄祖,黄祖大败,欲逃往襄阳,被策将陈武轻舟赶上射杀,枭首而回。其将陈就、邓龙亦死于乱军之中。大将苏飞护着其子黄射冲出重围,投奔襄阳去了。策欲统得胜之师进攻襄阳,忽又报境内贼寇复起。 策大愕:“贼寇复起,是何道理?” 周瑜道:“黄祖虽无能之辈,却深得刘表倚重。今黄祖为我所杀,其必来报仇。倘新野刘备亦助刘表来攻,两军相持日久,贼兵四起,则吾进退维谷也。不若先回柴桑,一来震慑贼寇,二则以逸待劳,可谓两全之计也。” 策从之,乃引军回柴桑,于路获一细作,却是吴郡太守许贡欲上表汉帝之书信也。其书略曰: “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宜加贵宠,召还京邑。若被诏不得不还,若放於外必作世患。” 策览书大怒,斩其使,遣人假意请许贡前来议事。及贡至,十余名勇士一拥而上,驱散侍从,将其捆绑来见孙策。策见了许贡,掷书于地,大骂不止,贡哑口无言。策遂令武士将贡绞杀,又遣人抄没其家,获书信数封,顿知江东贼寇不断之缘由。直气得孙策眉毛倒数,咬碎钢牙,势要杀死此贼。 十六回皇叔二辞荆州,玄德初寻卧龙 孙策翻看书信罢,急欲杀者却是何人?正是伏波将军广陵太守陈登陈元龙。原来陈登密信江东各处山贼余党,每遇孙策出征,便约期起事,企图颠覆江东。孙策由是起兵北上之意更盛。 却说江夏黄祖死讯传至新野。徐庶乃往拜陈宫。 徐庶道:“曾闻公台劝主公取荆襄以为基业,其事可得闻乎?” 宫叹道:“主公仁义,不忍为之。” 庶道:“可有良策?” 宫道:“意欲助刘琦为荆州之主,二子相争,吾等可坐收渔翁之利也。” 庶道:“刘琦柔懦,又无实权,坐困襄阳,性命尚恐不保,何谈相争?倘刘琦身死,刘琮继位,势逐主公。主公念刘荆州旧恩,必不肯趁人之危,发兵相攻。如此,则主公无可为也。” 宫道:“元直以为如何?” 庶道:“岂不闻‘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宫笑道:“英雄所见略同也。” 翌日,刘表使者至,邀刘备至襄阳议事。刘备乃聚众人商议。 祢衡道:“必因江东击破江夏,斩杀黄祖,欲请主公商议报复江东之策也。黄祖者,泥菩萨耳,刚愎自用,有勇无谋,死不足惜,倘若寻仇,必堕江东之计也。” 陈宫道:“正平所言甚是。主公当好言推之,切勿允之兴兵也。” 刘备从之。备遂携陈宫、张飞至襄阳,使张飞领兵就屯于城外,自与宫入内见刘表。 表道:“前次因吾管教不利,使贤弟受惊,还望贤弟幸勿见罪。” 备道:“必是下人进谗,而非蔡将军之过也。” 表道:“此次请贤弟前来,乃因孙策来攻江夏,杀某爱将黄祖,故请贤弟前来共议复仇之策也。” 备道:“黄祖性暴,不恤百姓,临危而战,将士离心,终致此祸也。江东两破江夏,均回军柴桑者,乃欲待我军报仇,以逸待劳也。兄长若要出兵,必堕其计矣。” 表闻言叹道:“吾今年迈多病,旧疾常复。贤弟可来助吾,吾死之后,弟便为荆州之主也。” 备道:“兄何出此言!量备安敢当此重任。” 陈宫心急,以目视刘备,备只做不知。 备言道:“复仇之事,容徐思良策。” 当日议罢,刘表深感不适,乃使刘琦设宴款待刘备。及席散,琦相送,备相拒再三,琦依旧送备至馆舍。时已近晚,琦不肯走,备遂于馆舍又设酒以待之。不觉酒酣,刘琦突然离席,匍匐于地,备惊慌扶起,酒劲顿去一半。 琦痛哭道:“继母不相容,侄性命只在旦夕矣,乞叔父怜而救之。” 备深感怜悯,却不知当如何处置,只得好言劝慰。 宫劝道:“大公子仁善,且有恩于主公。古有衔环结草以报恩,岂可因是彼之家事,而见死不救耶?” 备道:“怎奈并无良策。” 宫道:“某虽不才,却有一计,或可救之。” 琦闻言喜出望外,急忙问道:“请先生赐教,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宫道:“‘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今黄祖新丧,江夏急需重将驻守,公子就请下此职,必可无虞也。” 琦道:“恐蔡瑁不允,如之奈何?” 宫道:“其意欲二公子为荆州牧久矣,君不在侧,便于其行事,其必拍手称善也。” 琦心喜,忽思荆州旁落,轻叹道:“但恨此贼奸计得逞矣。” 宫道:“公子手握重兵,方退足可自保,进可取蔡瑁也。” 刘琦再拜谢教,方欣喜而去。次日,刘表体虚,卧床不起。刘琦往拜刘表,蔡氏令侍者不予通报。琦乃对侍者言道欲请守江夏,蔡氏闻之此事,方使刘琦进至榻前。刘表卧于榻上,未有定计,乃请刘备商议。 备道:“江夏重地,固非他人可守,正须公子自往。倘孙策再犯,备必亲率新野之兵相助。” 表道:“近闻曹操连破袁绍,回遣重兵至宛城,贤弟不可不防也。” 备道:“幸兄挂念,备已知之,贤兄但养身体,幸勿忧虑。” 表既令刘琦引兵五千往江夏镇守,使江夏旧将苏飞、黄祖之子黄射与之俱往。此间无事,备乃拜辞回新野。 建安六年八月,操又以十面埋伏之计破袁绍于仓亭,绍忧愤成疾,不理政事。群臣劝绍立后嗣,其妻刘氏,谋臣审配、逢纪等劝绍立少子袁尚;颜良、郭图、辛评等向辅袁谭,以为长幼有序,当立长子袁谭。双方相持不下。 郭图、辛评寻颜良商议对策。 图道:“三公子乃刘氏所生,故不顾礼法,欲使主公立之。大公子刚猛,欠缺计较,恐为其所算也。” 评道:“刘氏妇道之人,不足为虑,但恐审配、逢纪为之谋也。” 良道:“今日蒋奇引一人至,或可为助。” 说罢,良乃请蒋奇及战将孟岱至前厅,共议对策。 孟岱道:“三公子一党,唯审配势大,最为紧要。然审配二子俱为曹操所获,心必忧虑,倘为奸细,则邺都旦日即破也。” 众人闻言称善。次日,五人同往拜袁绍,绍勉强起身。 蒋奇禀道:“配在位专政,族大兵强,且二子在南,必怀反畔。” 颜、郭、辛三人亦附议。绍忧虑,乃以孟岱为监军,代审配守邺。此事为刘氏获知,乃招护军逢纪入,商议解救之策。逢纪听罢,径自求见于绍,绍遂以此事问之。 纪道:“配天性烈直,每所言行,慕古人之节。必不为不义之事也,请君勿疑之。” 绍道:“素闻汝二人不和,乃谬传耶?” 纪道:“前之所争,私事也;今之所述,国事也。” 袁绍深信之,遂罢前言。审配、逢纪二人遂尽弃前嫌,由是亲密。刘氏遂招二人入内商议。 刘氏道:“本初虽偏爱吾子,怎奈群臣多有向袁谭者,未有定案,如之奈何?” 纪道:“大公子势在青州,邺都之内,独大将颜良手握重兵,当为首患。颜良不除,则继位者非大公子莫属也。” 刘氏忧道:“似此如之奈何?” 纪道:“颜良不过一莽夫也。常年随袁绍征战,战无不克;而今与曹操连战数场,损兵折将,无一获胜;主公必不满也。可进言主公使彼率兵五千往曹营挑战,彼必然不胜,则后进言彼怀二心,借此夺其兵权。颜良无势,其余诸人皆不足虑也。” 刘氏以为然,乃于袁绍面前诋毁颜良,多言前次多番败阵皆颜良不尽力之过,并言其有往投曹操之意。袁绍心疑,强起理政,命颜良率军五千往曹营挑战。逢纪则暗使人密告于颜良,袁绍心疑颜良反叛,有诛杀之意。颜良粗莽,不知有计,闻得此言,不得已趁夜杀开城门,率军往投曹操而去。操得颜良来投,大喜,封为裨将军、武亭侯,乃询问颜良邺城虚实。 颜良道:“吾虽粗人,不甚读书。然受袁公知遇之恩,不欲相害也。若与他人战,但凭明公驱使。” 操以颜良忠义,遂不再多问,欲令其统兵守樊城。 郭嘉密谓操道:“此人性狭,遂骁勇不可独任也。” 操然其说,乃遣于禁、高览二将与之同往。 却说荆襄刘表病危,曹军宛城、樊城日益增兵。徐庶见时机成熟,乃往见刘备,时备正忧虑。 庶道:“襄阳城外二十里隆中,有一奇士,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主公可得闻乎?” 备道:“不曾闻。敢烦元直为备请来相见。” 庶道:“此人不可屈至,需主公亲往求之。其常自比管仲、乐毅。主公若得此人,大业必可成也。” 备道:“其才比先生如何?” 庶道:“以某比之,譬如驽马并麒麟,寒鸦配鸾凤耳。” 备道:“先生何不早言之耶?” 庶道:“主公困守新野,彼来,于君无益,故难请至也。然今后半年,事将突变,大战或一触即发,借时求之,或可一试。” 刘备从之,即刻起身往隆中寻孔明,关羽、张飞随之。然备一路寻去,直至住所,方知其人往他处游玩未回,因此怅然而回。即入城中,方且坐下,忽门人来报,门外有一先生,峨冠博带 ,道貌非常,特来相访。备急忙整衣出迎,但见一人鹤发童颜,松形仙骨,气宇不凡。刘备迎入县衙,延至上座,侍候于侧。 备问道:“足下莫非孔明耶?” 那人笑道:“非也。吾乃颍川阳翟人,复姓司马,名徽,字德操。” 备惊道:“原是元直之师水镜先生。常听元直提及大名,但因军务倥偬,不及拜访,吾师幸勿见罪。” 司马徽笑道:“好,好,好。今冒昧登门,欲为明公举荐贤才,公可有意乎?” 刘备道:“但求吾师赐教。” 司马徽笑道:“好,好,好。公可曾闻‘卧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 备道:“卧龙、凤雏乃何人耶?” 司马徽笑道:“卧龙与博陵崔州平、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与徐元直四人为密友。此四人务于精纯,惟卧龙独观大略。尝抱膝长吟,而指四人曰:‘公等仕进可至刺史、郡守。’众问其志若何,其但笑而不答。每常自比管仲、乐毅,其才不可量也。” 备道:“卧龙、凤雏果系何人?” 司马徽抚掌大笑道:“好,好,好。” 说罢,便相辞欲行,刘备留之不住。司马徽大笑而去,备叹嗟不已。备遂聚文武,说及此事。 徐庶道:“卧龙即诸葛孔明也。凤雏者,乃襄阳名士庞德公之侄,庞统庞士元也,此人飘忽不定,行踪难觅。” 关羽在侧,言道:“向闻兄长言及此人,每自比管、乐。某闻管仲、乐毅乃春秋、战国名人,功盖寰宇;孔明自比此二人,毋乃太过?” 庶笑道:“以某观之,果不当比此二人;我欲另以二人比之。” 羽道:“那二人?” 庶道:“可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也。” 众皆愕然。正说话间,忽江东探子来报,小霸王孙策遇刺身亡,其弟孙权已进领江东矣。众人皆能征惯战之人,闻听此言,无不惊讶惋惜。 十七回孙权弟承兄位,刘琮子夺父业 孙策翻看书信罢,急欲杀者却是何人?正是伏波将军广陵太守陈登陈元龙。原来陈登密信江东各处山贼余党,每遇孙策出征,便约期起事,企图颠覆江东。孙策由是起兵北上之意更盛。 却说江夏黄祖死讯传至新野。徐庶乃往拜陈宫。 徐庶道:“曾闻公台劝主公取荆襄以为基业,其事可得闻乎?” 宫叹道:“主公仁义,不忍为之。” 庶道:“可有良策?” 宫道:“意欲助刘琦为荆州之主,二子相争,吾等可坐收渔翁之利也。” 庶道:“刘琦柔懦,又无实权,坐困襄阳,性命尚恐不保,何谈相争?倘刘琦身死,刘琮继位,势逐主公。主公念刘荆州旧恩,必不肯趁人之危,发兵相攻。如此,则主公无可为也。” 宫道:“元直以为如何?” 庶道:“岂不闻‘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宫笑道:“英雄所见略同也。” 翌日,刘表使者至,邀刘备至襄阳议事。刘备乃聚众人商议。 祢衡道:“必因江东击破江夏,斩杀黄祖,欲请主公商议报复江东之策也。黄祖者,泥菩萨耳,刚愎自用,有勇无谋,死不足惜,倘若寻仇,必堕江东之计也。” 陈宫道:“正平所言甚是。主公当好言推之,切勿允之兴兵也。” 刘备从之。备遂携陈宫、张飞至襄阳,使张飞领兵就屯于城外,自与宫入内见刘表。 表道:“前次因吾管教不利,使贤弟受惊,还望贤弟幸勿见罪。” 备道:“必是下人进谗,而非蔡将军之过也。” 表道:“此次请贤弟前来,乃因孙策来攻江夏,杀某爱将黄祖,故请贤弟前来共议复仇之策也。” 备道:“黄祖性暴,不恤百姓,临危而战,将士离心,终致此祸也。江东两破江夏,均回军柴桑者,乃欲待我军报仇,以逸待劳也。兄长若要出兵,必堕其计矣。” 表闻言叹道:“吾今年迈多病,旧疾常复。贤弟可来助吾,吾死之后,弟便为荆州之主也。” 备道:“兄何出此言!量备安敢当此重任。” 陈宫心急,以目视刘备,备只做不知。 备言道:“复仇之事,容徐思良策。” 当日议罢,刘表深感不适,乃使刘琦设宴款待刘备。及席散,琦相送,备相拒再三,琦依旧送备至馆舍。时已近晚,琦不肯走,备遂于馆舍又设酒以待之。不觉酒酣,刘琦突然离席,匍匐于地,备惊慌扶起,酒劲顿去一半。 琦痛哭道:“继母不相容,侄性命只在旦夕矣,乞叔父怜而救之。” 备深感怜悯,却不知当如何处置,只得好言劝慰。 宫劝道:“大公子仁善,且有恩于主公。古有衔环结草以报恩,岂可因是彼之家事,而见死不救耶?” 备道:“怎奈并无良策。” 宫道:“某虽不才,却有一计,或可救之。” 琦闻言喜出望外,急忙问道:“请先生赐教,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宫道:“‘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今黄祖新丧,江夏急需重将驻守,公子就请下此职,必可无虞也。” 琦道:“恐蔡瑁不允,如之奈何?” 宫道:“其意欲二公子为荆州牧久矣,君不在侧,便于其行事,其必拍手称善也。” 琦心喜,忽思荆州旁落,轻叹道:“但恨此贼奸计得逞矣。” 宫道:“公子手握重兵,方退足可自保,进可取蔡瑁也。” 刘琦再拜谢教,方欣喜而去。次日,刘表体虚,卧床不起。刘琦往拜刘表,蔡氏令侍者不予通报。琦乃对侍者言道欲请守江夏,蔡氏闻之此事,方使刘琦进至榻前。刘表卧于榻上,未有定计,乃请刘备商议。 备道:“江夏重地,固非他人可守,正须公子自往。倘孙策再犯,备必亲率新野之兵相助。” 表道:“近闻曹操连破袁绍,回遣重兵至宛城,贤弟不可不防也。” 备道:“幸兄挂念,备已知之,贤兄但养身体,幸勿忧虑。” 表既令刘琦引兵五千往江夏镇守,使江夏旧将苏飞、黄祖之子黄射与之俱往。此间无事,备乃拜辞回新野。 建安六年八月,操又以十面埋伏之计破袁绍于仓亭,绍忧愤成疾,不理政事。群臣劝绍立后嗣,其妻刘氏,谋臣审配、逢纪等劝绍立少子袁尚;颜良、郭图、辛评等向辅袁谭,以为长幼有序,当立长子袁谭。双方相持不下。 郭图、辛评寻颜良商议对策。 图道:“三公子乃刘氏所生,故不顾礼法,欲使主公立之。大公子刚猛,欠缺计较,恐为其所算也。” 评道:“刘氏妇道之人,不足为虑,但恐审配、逢纪为之谋也。” 良道:“今日蒋奇引一人至,或可为助。” 说罢,良乃请蒋奇及战将孟岱至前厅,共议对策。 孟岱道:“三公子一党,唯审配势大,最为紧要。然审配二子俱为曹操所获,心必忧虑,倘为奸细,则邺都旦日即破也。” 众人闻言称善。次日,五人同往拜袁绍,绍勉强起身。 蒋奇禀道:“配在位专政,族大兵强,且二子在南,必怀反畔。” 颜、郭、辛三人亦附议。绍忧虑,乃以孟岱为监军,代审配守邺。此事为刘氏获知,乃招护军逢纪入,商议解救之策。逢纪听罢,径自求见于绍,绍遂以此事问之。 纪道:“配天性烈直,每所言行,慕古人之节。必不为不义之事也,请君勿疑之。” 绍道:“素闻汝二人不和,乃谬传耶?” 纪道:“前之所争,私事也;今之所述,国事也。” 袁绍深信之,遂罢前言。审配、逢纪二人遂尽弃前嫌,由是亲密。刘氏遂招二人入内商议。 刘氏道:“本初虽偏爱吾子,怎奈群臣多有向袁谭者,未有定案,如之奈何?” 纪道:“大公子势在青州,邺都之内,独大将颜良手握重兵,当为首患。颜良不除,则继位者非大公子莫属也。” 刘氏忧道:“似此如之奈何?” 纪道:“颜良不过一莽夫也。常年随袁绍征战,战无不克;而今与曹操连战数场,损兵折将,无一获胜;主公必不满也。可进言主公使彼率兵五千往曹营挑战,彼必然不胜,则后进言彼怀二心,借此夺其兵权。颜良无势,其余诸人皆不足虑也。” 刘氏以为然,乃于袁绍面前诋毁颜良,多言前次多番败阵皆颜良不尽力之过,并言其有往投曹操之意。袁绍心疑,强起理政,命颜良率军五千往曹营挑战。逢纪则暗使人密告于颜良,袁绍心疑颜良反叛,有诛杀之意。颜良粗莽,不知有计,闻得此言,不得已趁夜杀开城门,率军往投曹操而去。操得颜良来投,大喜,封为裨将军、武亭侯,乃询问颜良邺城虚实。 颜良道:“吾虽粗人,不甚读书。然受袁公知遇之恩,不欲相害也。若与他人战,但凭明公驱使。” 操以颜良忠义,遂不再多问,欲令其统兵守樊城。 郭嘉密谓操道:“此人性狭,遂骁勇不可独任也。” 操然其说,乃遣于禁、高览二将与之同往。 却说荆襄刘表病危,曹军宛城、樊城日益增兵。徐庶见时机成熟,乃往见刘备,时备正忧虑。 庶道:“襄阳城外二十里隆中,有一奇士,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主公可得闻乎?” 备道:“不曾闻。敢烦元直为备请来相见。” 庶道:“此人不可屈至,需主公亲往求之。其常自比管仲、乐毅。主公若得此人,大业必可成也。” 备道:“其才比先生如何?” 庶道:“以某比之,譬如驽马并麒麟,寒鸦配鸾凤耳。” 备道:“先生何不早言之耶?” 庶道:“主公困守新野,彼来,于君无益,故难请至也。然今后半年,事将突变,大战或一触即发,借时求之,或可一试。” 刘备从之,即刻起身往隆中寻孔明,关羽、张飞随之。然备一路寻去,直至住所,方知其人往他处游玩未回,因此怅然而回。即入城中,方且坐下,忽门人来报,门外有一先生,峨冠博带 ,道貌非常,特来相访。备急忙整衣出迎,但见一人鹤发童颜,松形仙骨,气宇不凡。刘备迎入县衙,延至上座,侍候于侧。 备问道:“足下莫非孔明耶?” 那人笑道:“非也。吾乃颍川阳翟人,复姓司马,名徽,字德操。” 备惊道:“原是元直之师水镜先生。常听元直提及大名,但因军务倥偬,不及拜访,吾师幸勿见罪。” 司马徽笑道:“好,好,好。今冒昧登门,欲为明公举荐贤才,公可有意乎?” 刘备道:“但求吾师赐教。” 司马徽笑道:“好,好,好。公可曾闻‘卧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 备道:“卧龙、凤雏乃何人耶?” 司马徽笑道:“卧龙与博陵崔州平、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与徐元直四人为密友。此四人务于精纯,惟卧龙独观大略。尝抱膝长吟,而指四人曰:‘公等仕进可至刺史、郡守。’众问其志若何,其但笑而不答。每常自比管仲、乐毅,其才不可量也。” 备道:“卧龙、凤雏果系何人?” 司马徽抚掌大笑道:“好,好,好。” 说罢,便相辞欲行,刘备留之不住。司马徽大笑而去,备叹嗟不已。备遂聚文武,说及此事。 徐庶道:“卧龙即诸葛孔明也。凤雏者,乃襄阳名士庞德公之侄,庞统庞士元也,此人飘忽不定,行踪难觅。” 关羽在侧,言道:“向闻兄长言及此人,每自比管、乐。某闻管仲、乐毅乃春秋、战国名人,功盖寰宇;孔明自比此二人,毋乃太过?” 庶笑道:“以某观之,果不当比此二人;我欲另以二人比之。” 羽道:“那二人?” 庶道:“可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旺汉四百年之张子房也。” 众皆愕然。正说话间,忽江东探子来报,小霸王孙策遇刺身亡,其弟孙权已进领江东矣。众人皆能征惯战之人,闻听此言,无不惊讶惋惜。 十八回酬君恩祢衡身死,报父仇刘琦兴兵 伊籍恸哭良久,方言道:“皇叔可知刘荆州已然仙逝,蔡氏宗族已立少公子为荆州之主耶?” 陈宫道:“本是不知,今知之也。非只如此,机伯可知少公子已联合曹操,欲相害我主公耶?” 伊籍惊愕道:“不知也。” 陈宫乃使人引宋忠入,又将个中缘由细述一遍。 伊籍听罢,斥宋忠道:“曹操狡诈阴险,诡计多端,名为汉相,实为汉贼。与其联手,无疑于授人以柄,与虎谋皮也。荆襄九郡早晚必属操矣。先主方逝,尔等便如此行径,有何面目活于人世哉?” 宋忠诺诺,刘备令其先退。 伊籍乃谏于备道:“皇叔应当机立断,起兵取荆州,大公子必欣然助之。即得荆州,方可图大业,中兴汉室也。” 刘备叹道:“兄长尸骨未寒,便骨肉相残,致使荆州生灵涂炭。此不仁不义之事,吾不忍为也。” 祢衡道:“重臣卖主,主公避之,何以谈义?至操乱荆襄,负百姓之望,何来之仁?主公何不明哉?” 刘备不听。 陈宫道:“主公至今未有根基,仅此弹丸小城,尚且难保。而以此富饶之地以资仇雠,汉室中兴,只为虚妄矣。” 刘备依然不从。 忽闻祢衡大骂道:“献帝昼夜泣血,只盼汝相救也。而今操破袁绍,拥河北,乃旦日之事。其时坐拥冀幽并青兖徐雍豫八州之地,是独占天下四分之三也。而汝尚在此弹丸之地,抱此小仁小义长叹。只待天劈死曹贼,帝生双翼飞出桎梏耶?” 刘备默然。祢衡见刘备不应,忿然骂道,“竖子,不足与谋”,便拂袖而出。 众人默对良久,有门人来报:“诸葛孔明已回卧龙岗矣。” 刘备乃唤关羽、张飞,欲备马往寻之。此已是第三次矣。 陈宫叹谓备道:“主公既无意取荆襄,无论留于新野或是江夏,必陷荆州之争也。臣愿为使,往说少公子,开便利之门,使主公西去,往投益州刘季玉可也。” 备道:“先生所言甚是。吾当往寻孔明,若离荆州,他日更难觅也。” 众人遂散,备只留关、张在侧。 关羽道:“以某料之,此人必无真才实学,故兄长两次拜会,均避而不见,今又前往,其礼太过矣。” 备道:“不然,昔齐桓公欲见东郭野人,五反而得一面。况吾欲见大贤耶?” 张飞道:“哥哥差矣。哥哥贵为大汉皇叔,两次寻访,且有书信留之,却不曾见其来拜。可见此山野村夫,不知礼数。依我之意,此次二位哥哥休去,我一人独往。来便罢,他若不来,我只用一条麻绳绑将来。” 刘备喝道:“何太无礼?汝不闻周文王拜谒姜子牙之事乎?今次汝休去,吾自与云长往之。” 张飞道:“哥哥都去,小弟岂可落后?弟去就是。” 刘备道:“汝若要去,不可胡为。” 张飞允诺。三人遂整衣备马而去。 却说陈宫出了县衙,径回府中。至门首,门人禀报,祢衡已在书房等候多时矣。陈宫至书房,摒去左右,入见祢衡。 祢衡直问道:“公台欲以身殉职,使主公借以伐荆襄耶?” 陈宫错愕,道:“正平何以知之?” 祢衡道:“主公非不欲取荆襄,碍于仁义,难以为之也。即使入得益州,那刘季玉岂不是宗亲耶?主公必依旧如此,则终生庸庸碌碌,无所成也。然若刘琮先为不义,类如杀我军师者,则主公取荆襄,名正言顺也。” 陈宫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祢正平也。” 祢衡道:“某今日前来,乃欲代汝行此事也。” 陈宫大恐,不肯从。 祢衡拜道:“道虽不同,义相通也。公不惜名节,以成忠义,衡何惜此头颅乎?公若不从,衡就请撞死于阶下。” 作势便要撞阶,陈宫慌忙拦住,衡只是不起,陈宫不得已从之,祢衡方起身拂袖。陈宫大哭,朝祢衡拜了三拜,衡亦不避,幡然大笑出屋。 祢衡单骑至襄阳,刘琮聚众官于议厅接待。礼毕,衡因说刘备欲西投刘璋之意。 蔡瑁笑道:“刘备知曹丞相与我欲攻之,自料不敌,故欲遁逃他处耶?” 衡道:“我主乃仁义之君,不欲祸起萧墙,自相为害。汝等鼠目寸光之徒,鸡鸣狗盗之辈,岂能知之?” 瑁晒笑道:“吾等已联合曹丞相,尔等祸在旦夕,尚自在此乱吠。” 衡大笑道:“无知者无畏也。” 刘琮问道:“吾等何为无知?” 衡道:“曹操狼子野心,天下皆知。今其北袁绍未平,故未挥兵南下。北方既定,必犯荆州。是时无人可当,则蔡瑁小儿必将卖荆州于曹操矣。可叹小儿刘琮,徒受害贤之名,未得寸利,亦不得善终也。” 琮大汗,觑向蔡瑁。蔡瑁大怒,命人拉出斩之,祢衡犹大骂蔡瑁不绝。蔡瑁亲往监斩。 忽听祢衡大叫道:“且慢。” 瑁道:“尔欲求饶,为之晚矣。” 衡道:“吾从主公之时,便料或有今日之死也,有何惧哉?吾当面北而死。” 瑁依之。衡往北拜了三拜,道:“衡在此拜别,愿主公勿在妇人之仁也。” 又唱歌一首:“大哭而来兮大笑去,生来何喜兮死何悲?今日抛头兮酬知己,困龙幡然兮向天飞。” 歌罢,仰天长笑,立而就戮。这时才见一人姗姗来迟,见祢衡被杀,捶头顿足不已。蔡瑁惊视之,乃蒯越也,近日养病在家,甚少出门。蔡瑁因问其故。 蒯越道:“刘备碍于仁义,欲去,去之可也。今杀其军师,彼兴兵有名矣。” 瑁不屑道:“吾有马步水军三十万,战船七千余艘。料刘备、刘琦区区不足五万人马,岂是敌手?吾当先下手为强。” 蒯越欲劝,蔡瑁不听。瑁令张允、蔡中、蔡和领兵五万封锁江面,以防江夏。蔡瑁自引兵十五万防守襄阳。 刘备往拜诸葛亮,亮今日果是在家,尚高睡于卧榻之上。刘备立于门首久候多时,亮方才醒来。孔明感刘备三顾茅庐之诚,遂与之同回新野。至新野,见得陈宫已久候于县衙之内。刘备问其故,陈宫但言祢衡替己往襄阳做说客,已去多时。 亮闻言叹道:“祢正平恐已身故矣。” 刘备惊愕,宫拂面而泣,摇头不语。不多时有襄阳细作来报,祢衡已然被杀。刘备细问缘由,细作原原本本告知与备。陈宫至此,再制止不住,嚎啕痛哭。备亦大哭。 亮劝道:“主公可借此时机,当兴兵往襄阳问罪。” 陈宫极力劝之,刘备依旧犹豫不决。翌日,有军士来报,荆州聚集重兵于襄阳,更遣水军五万封锁江面。刘备心乃定,乃聚众文武,于众人面前拜诸葛亮为军师,令徐庶、关羽、关平及一班文臣率军五千守新野,自率军一万约会刘琦,往攻襄阳。而起初伊籍回至江夏,对刘琦言道刘备犹豫不欲兴兵。刘琦思及父亲生前不能相见,死后不知所葬,心中大苦,嚎啕不止。聚苏飞、黄射、伊籍商议进兵之策。 苏飞道:“某保举一人,可为先锋。此人勇猛,类比关、张。” 琦道:“却是何人?” 苏飞道:“此人姓甘,名宁,字兴霸,本是巴郡临江人,有万夫不挡之勇。其人曾聚众掳掠客商,身配铃铛,衣着华丽,人称锦帆贼,所过之处人人皆惧,无不盛礼相迎。后幡然醒悟,改行从善,熟读诸子,引众投先主,先主不用,又投黄太守,亦不能用,既欲往投孙权,某好言劝止。” 刘琦闻言大喜,遂于众人之前拜甘宁为先锋,苏飞为副将,自率军两万攻襄阳。于江中正遇张允等率大军前来。甘宁引小舟数十艘,各披衣甲,一手持盾,一手弯刀,亲冒弓矢,冲入彼军船阵。时蔡和引军在前,见此情形,大急,慌命拦阻,拦之不住,便命船队后撤。不料甘宁已冲破战阵,跳上主舰。甘宁朝蔡和杀来,所向披靡,蔡和举刀相迎,不一合,被甘宁砍翻。甘宁枭其首级,系于腰间。后面苏飞亦引军杀来,江夏将士奋勇砍杀。襄阳水军见主将已死,尽皆溃逃。张允、蔡中引后军赶来救应,双方混战多时方才罢休。 张允、蔡中吃此败仗,死伤过半,又折了大将蔡和,慌向襄阳告急。 刘琮得报大骇,问计于蔡瑁,蔡瑁自荐往守江面。不料又有报来,却是刘备得知刘琦起兵,亦率军来犯。蔡瑁不知当如何应对。 东曹掾傅巽道:“某保举一人,可抵甘宁。” 蔡瑁问道:“何人?” 傅巽道:“大将文聘文仲业可当此任。” 刘琮闻言大喜,道:“我几忘却此人。” 乃拜文聘为先锋,率军一万往援。 却说孙权自继领江东后,开招贤馆于吴会,命顾雍、张纮延接四方宾客。数月以来,你我相荐。时有会稽阚泽,字德润;彭城严畯,字曼才;沛县薛综,字敬文;汝阳程秉,字德枢;吴郡朱桓,字休穆;陆绩,字公纪;吴人张温,字惠恕;乌伤骆统,字公绪;乌程吾粲,字孔休:此数人皆至江东,孙权敬礼甚厚。又得良将数人:乃吴郡陆逊,宇伯言;琅琊徐盛,字文向;东郡潘璋,字文珪;庐江丁奉,字承渊。文武诸人,共相辅佐,由此江东称得人之盛也。然江东贼寇此起彼伏,未曾有断。权闻得刘琦起兵共伐刘琮,乃召周瑜、鲁肃等商议此事。 周瑜道:“今江东贼寇未平,豪强未附,大军擅出不利。然荆州内乱,江夏空虚,可先取江夏,只遣兵一万即可。刘琦恐两家相攻,必不敢来夺,待荆州平定,主公已坐稳江夏矣。其若连年征战,两家兵疲,吾江东已定,趁势西向,则荆襄唾手可得也。” 众将以为然。孙权遂令周瑜为大将,吕蒙、徐盛、丁奉等随之,起兵一万往江夏而来。 十九回张飞力斗黄忠,刘琦哭劝刘磐 自文聘援军至阵前,甘宁与之交战,相斗数日,不分胜负。两军相对,各立水寨,互不退让。刘琦正欲令甘宁再攻文聘,忽报新野有使者至。刘琦使请入水寨。 来人乃是赵云,禀于刘琦道:“受诸葛军师所托,来劝大公子速速退兵,镇守江夏,以防江东偷袭也。” 正说话间,军士来报,江夏伊籍往水寨而来,刘琦请其入。只见那伊籍大汗淋漓,不及刘琦相问,拜于地上。 籍道:“周瑜率军偷袭江夏,连破数县,无人能当,将军黄射已引军退守夏口矣。” 众皆大惊失色。 云道:“军师有言,江夏若失,夏口不可失,大公子当速整军还夏口。并请大公子随子龙往阵前一行也。” 刘琦从之,乃使甘宁、苏飞趁夜退守夏口,自与赵云数十人赶往刘备阵前不提。 却说刘备起兵往伐襄阳,蔡瑁令弟蔡勋及大将王威引兵三万拒之。两军布开阵势,蔡勋使王威挑战,刘备将裴元绍应之,两人斗三十合,王威刺裴元绍于马下。张飞大怒,大吼一声,来战王威,不三合,王威不敌,拨马便走。张飞怒吼连连,从后追杀,那蔡勋望见,如见恶鬼,惊出一身冷汗,调转马头便逃。刘备挥军前行,投降者甚众。 王威护着蔡勋回见刘琮。蔡瑁闻之大怒,大骂蔡勋不止,便要自引大军与刘备拼杀。 从事中郎韩嵩谏道:“刘备戎马半生,所率皆虎狼之师,恐都督非其敌手,不若固守城池,相持日久,彼军无粮,自然退去,适时率军掩杀,必获全胜也。” 蔡瑁道:“刘备兵微将寡,不足为惧。吾愿请军五万,再战刘备。纵其有猛将环伺,也必使其难逃一死也。” 刘琮犹豫,蔡瑁只是要战,琮勉强从之。蔡瑁点齐五万大军,与刘备两军对圆。蔡瑁心料刘备兵少,直接挥兵进攻,欲以多欺少,刘备列阵固守,战不多时,左有张飞,右有赵云同时杀出,荆州军大乱,投降者甚众。蔡瑁疾走得脱,退回襄阳。瑁无计策,乃复请蒯越商议。 越道:“今日身感不适,思绪不清,恐难为将军计。” 瑁吓道:“倘荆襄有失,蒯家亦难免其祸也。” 越道:“平东将军刘磐,骁勇善战,其麾下中郎将黄忠,更是身先士卒,勇冠三军。将军若能得此二人相助助,或可保得荆襄也。” 瑁大喜,乃报于刘琮。琮遂令蔡瑁、蒯越复引兵三万出城下寨,遣人至长沙攸县请刘磐来助。蔡瑁兵多,又有蒯越用谋,刘备与之相持数日,未有定计。会刘磐引军至,备乃引军退后十里安营。 刘磐、黄忠引兵一万至刘备寨前,磐命黄忠出阵挑战。那黄忠时已五十余岁,须发尽白,使一口卷云刀,健硕异常。刘备帐下龚都挥枪而出,一合被黄忠斩于马下。惹恼刘辟,舞刀拍马来为龚都报仇。黄忠手起刀落,砍刘辟为两段。刘备军中皆惊。张飞性起,便要出战,忽闻军中鸣金,方怏怏而退。 张飞道:“好个老汉,不通姓名,连斩吾二员将领。” 诸葛亮道:“此人祖籍南阳,姓黄,名忠,字汉升。有万夫不当之勇,随刘磐久镇长沙,江东不敢来犯也。” 刘备啧啧称奇,顿起拉拢之意。 张飞道:“量一老卒,何足道哉?明日出战,吾必将其斩于马下。” 亮道:“三将军切勿轻视,此人骁勇,甚于吕布,恐将军非其敌手。当换关将军来,或可一试。” 张飞环眼怒睁,眉毛倒竖,誓要前往。 亮道:“倘败下阵来,却当如何?” 张飞道:“俺愿提头来见。” 张飞遂立下军令状,付于亮。次日早饭毕,张飞提丈八蛇矛,催马出营帐,单骑至刘磐寨前,单搦黄忠。黄忠闻知,跨弓提刀出战。两马交锋,斗一百余合,不分胜负。刘磐闻得黄忠出战,便引大军前来观战。见二人相斗多时,恐黄忠有失,遂鸣金收兵,黄忠收刀回阵。时刘备亦引军前来,张飞依旧立马于阵前。 刘磐见了刘备,道:“叔父待汝不薄,今叔父新丧,汝便起兵来犯,是何意也?” 刘备道:“相攻襄阳,非吾本意。吾居荆襄,日思先兄恩德,为其讨叛镇土,然刘琮侄儿僭位荆州,暗通曹操合攻于吾。吾不忍与之为敌,遣军师但言欲西往益州,又杀我军师,何耶?愿将军明察。” 刘磐语塞,半晌无以答对。 黄忠道:“两军相战,非唇舌之争。刘备休逞口舌之利。” 张飞喝道:“黄忠老儿,休得狂言。倘有血性,可敢与俺再大战三百回合?” 黄忠大怒,舞起卷云刀,来战张飞。两军擂鼓助威,又斗百余合,依旧不分胜负。阵前诸人,皆暗暗称奇。张飞急躁,越战越勇,黄忠骤然提马而回。张飞杀得性起,哪里肯舍,纵马来追。说时迟,那时快。黄忠翻身一箭射来,张飞急躲,正中左臂。张飞一声怒吼,咬断箭杆,拍马直追黄忠。黄忠欲回马来战,张飞恰巧赶上,一矛扫倒坐下马,将黄忠摔翻在地。 张飞勒马,以矛指黄忠喝道:“俺大哥乃大汉皇叔,仁义之君,老将军如此英雄,若肯来助,岂不如虎添翼耶?” 黄忠喝道:“要杀便杀,休要聒噪。” 张飞闻言不怒反喜,道:“素闻老将军乃豪杰,今日一见,果然非虚也。” 说罢,张飞收矛拍马而回阵中,刘磐见状急忙率兵往救黄忠。刘备接着张飞,径收军回寨不提。 糜芳道:“张将军即胜,何不杀之以除后患?” 张飞道:“俺见此人英雄,想荆州不日可灭,若他日归顺大哥,岂不美哉?” 亮笑道:“张将军粗中有细,有国士之风也。” 刘备乃探看张飞伤势,幸只是皮肉之伤,未及筋骨。乃命人进行医治。 陈宫道:“黄汉升老当益壮,某有一计,或可招来为主公所用。主公可有意乎?” 刘备瞠目道:“所言当真?” 宫道:“然也。” 乃说出一条妙计,众人莫不点头称赞。 亮道:“此计甚善,吾再补一计,必然无虞。” 乃吩咐张飞如此如此,张飞闻言大笑从之。 亮道:“此计尚缺一人,某自出新野之时,已令赵云往请矣。” 众人面面相觑,如此说来出征之时这诸葛亮便算到此处,无不叹服。 翌日,张飞又大早单骑至刘磐寨前,喊黄忠说话。刘磐惊异,随黄忠同出观之。却见张飞只披护心甲,并无兵器,只等黄忠诸人出来。黄忠见状,喝问张飞何事。 张飞吼道:“哥哥有言,昨日阵前之事,将军切宜速行,以免夜长梦多也。” 说罢,张飞便策马而去,二人不明就里。刘磐率军往刘备营前挑战,只见刘备军中,高挂免战牌,寨中暗藏弓弩手无数。黄忠乃劝刘磐退军。 单见张飞立于寨前,吼道:“将军无需再来,以免他人猜破也。” 刘磐因问黄忠,黄忠又将昨日阵前之事叙述一遍。刘磐素服黄忠,遂以此为离间计,不复为意。 是日夜,忽报一位荆州将军求见。刘磐命请入帐内,单见此人身长九尺,面如重枣,目若朗星,竟似关云长模样,正是江表义阳人,姓魏名延,文长。刘磐因问何故。 魏延道:“将军祸在旦夕矣。” 磐诧异道:“为何?” 延道:“蔡瑁假写遗书,使刘琮继位,蔡氏宗族尽掌荆州之兵。蔡瑁恐将军助大公子,本欲夺汝军权,洽此之时,刘备来攻,方才作罢。今日有谣言传于军中,多言将军欲率军降。蔡瑁遂于今晚设宴,欲于席间除二位将军而后快也。使者不刻便至矣。” 正说话间,忽报蔡瑁使者至,刘磐大惊。请入视之,却是蔡瑁之弟蔡勋也,俱言蔡瑁相请之意。 魏延揪住蔡勋喝道:“蔡瑁此举果是何意?如不实言,定斩不饶。” 蔡勋恐,望向刘磐,黄忠欲上前制止,刘磐阻之,怒视蔡勋。蔡勋见事已败露,乃具言其事。原来刘磐素与刘琦亲善,蔡瑁恐刘磐兴兵助刘琦,久欲夺其兵权。只因刘备猝然来犯,不得已使刘磐率军迎击,却于营中多安插细作。今日张飞阵前言语,俱已传入蔡瑁耳中。军中谣言纷纷,多言刘磐暗通刘备,蔡瑁思及两日情形,更是信以为真,不顾蒯越谏阻,要杀刘磐。蔡瑁乃定计于今晚设下酒宴,两侧多伏刀斧手,掷杯为号,以击杀两位将军,后并其军。 刘磐火冒三丈,却不知当如何应对,正此之时,又报有人来访。刘磐命带入。乃是刘琦,旁有一人,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却是刘备大将赵云。 刘琦欠身道:“久未相见,贤兄别来无恙?” 刘磐怒火顿消,回礼道:“贤弟所来何为?” 刘琦哭拜道:“前居荆州,后母不相容,几欲杀弟,一日三惊,性命危在旦夕也。经叔父指点,往守江夏,不料出得襄阳,蔡瑁便与家父面前诋毁于吾。后闻家父病重,多番回探,均被蔡瑁拒之门外。至家父身亡至今,弟尚不知其所葬也。弟每痛哭流涕,心恨蔡瑁,实不敢兴兵以乱荆州,毁父之基业也。可叹蔡瑁,鼠目寸光,不思家族和睦,共守荆州,反欲联曹贼攻叔父。实乃自毁长城,授人以柄也。弟不忍荆州落入贼手,故屡请叔父起兵,共伐蔡瑁,以救万民于水火也。望兄长相助叔父,则是荆襄之幸,大汉之幸也。” 刘磐、黄忠已满脸热泪,扶起刘琦。命人斩蔡勋,将首级奉于赵云。 刘磐拭泪道:“请将军与贤弟回禀皇叔,某虽不才,愿率本部人马于今夜斩蔡瑁首级,以作进献之礼。” 黄忠以为然,乃密议起兵之计。刘磐暗暗点齐勇士,欲往蔡瑁营中将其擒拿,不料早有密报报于蔡瑁,蔡瑁怒火中烧,亦点齐军马来袭。刘磐、黄忠率军迎击,两军混战多时,蔡瑁见刘磐早有准备,乃率军回寨,不料将及营寨,忽见一将引兵杀出,口中喝道: “常山赵子龙在此,奉军师将令,已取寨多时也。” 众人皆望风而降,蔡瑁大骇,仓皇引残兵望城中逃窜。当日战罢,刘磐乃令手下将领守住营寨,自与黄忠、魏延往刘备营中投诚。刘备大喜,率众文武出寨相迎。此时众人方知魏延久知荆州必乱,欲投刘备麾下,但恐刘备不容,乃言于陈宫,宫乃使其暂且屈身,方成今日之功。刘备与刘磐合兵一处,兵进至襄阳城外,安营扎寨,遂与众人商议取荆襄之计。刘备不想伤及百姓,故数条计策,皆不能用,正无计之际,探子来报,截获一封书信,刘备拆之,却是樊城颜良又引军两万往袭新野,顿时深感不安。 二十回战新野颜良殒命,攻襄阳刘备得城 却说蔡瑁早遣人往樊城处求援,颜良得襄阳求救书信,乃与樊城诸将商议出兵。 太守温恢道:“刘备以万余之众抵蔡瑁二十万之师,所过之处,所向披靡,且军势不减反增,如今人马不下三万,兵锋正盛也。新野乃刘备根基所在,现兵微将寡。不若围魏救赵,或可收奇效也。” 于禁道:“刘备虽率军征在外,然距新野不足二日路程,又有大将关羽守把,不容轻视。” 高览道:“据哨探来报,刘备留守兵马不足三千。吾有大军三万,当立可下也。” 于禁辩道:“非也,兵不在多而在精。刘备兵马皆能征惯战之辈,更有关羽勇冠三军,徐庶智机超群,恐急切难下也。是时刘备率军回援,则吾军腹背受敌,恐复昔日之败也。” 颜良闻言大怒,道:“吾轻敌,轻军直入,方为刘备所算,败下一阵。今吾率大军前往,必斩关羽、徐庶,夺得新野而还。” 于禁方知语失,劝止不住,乃道:“将军既然要往,当尽速行之,另书信襄阳,使蔡瑁绊住刘备。末将亦多往襄阳方向派出哨探,若刘备回军,将军切不可恋战,即刻回军也。” 颜良允之,遂整点军马,使于禁引兵一万守城,自起兵两万浩浩荡荡杀过河来。早有探马报入新野,关羽乃请徐庶商议,欲自引兵往击颜良。 徐庶道:“曹军势大,将军可就引城中兵马,于新野城外开阔处与之对阵。某虽不才,略施妙计,必可大破曹军也。” 关羽因问何计,徐庶笑道:“某与孔明早料曹军必然来犯,故使令郎引军三千埋伏于城外,却令将军大开城门,任曹军前来窥探我军之多寡。今彼主将勇而无谋,又不知我军虚实,不来则已,来则必败也。” 颜良率军迤逦赶往新野,离城不过十里,关羽早引军严阵以待。颜良乃止住军队,摆开阵势。 颜良喝道:“关羽小儿,上次未分胜负,今可敢再与吾一战?” 关羽道:“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羽挥青龙偃月刀杀向颜良,颜良大怒,亦拍赤兔马出。两马相交,百余合不分胜负。两军鼓声大震,呼声震天。 高览暗思:“若阵杀关羽,新野必唾手可得也。吾当助之。” 乃挥枪来助颜良。周仓见状,舞刀迎住高览。四人于阵前捉对儿厮杀。关羽与颜良交战多时,颜良虽非关羽敌手,亦是当世悍将,更有赤兔马,真如虎添翼。关羽急切战之不下,虚晃一刀,回身便走,欲使拖刀计。颜良哪里肯舍,催动赤兔马来赶关羽。不料赤兔马快,眨眼便到跟前,良挥刀便往关羽头上斩来。关羽大吃一惊,急用刀格挡,方才幸免。关羽大怒,调转马头复来战颜良,又交手十余合,颜良亦拨马而走。关羽知其有诈,故不追赶,反来助周仓,高览见状,情知不敌,慌忙撇开周仓,撤下阵来,关羽趁势挥军掩杀,曹军不敌,退十数里方止。 曹军扎住营寨,高览入见颜良商议。 览道:“今日关羽率军尽出,城中必然空虚,于将军曾言,当速战速决,不若来日将军与关羽对战,吾趁机率军夺城,城池若失,彼军必乱,关羽、徐庶则立可擒也。” 颜良然其说。是日夜过三更,一军从后面骤然杀入营寨,火光冲天,曹军大乱,为首主将,正是那埋伏于城外山中的关平。颜良急忙出帐,披挂上马,来往呵斥。是时关羽亦引兵由前来踏营。曹军自相践踏,死伤无数,颜良喝止不住。忽见一赤面长髯的将领引数骑冲向此处,却是关羽。 关羽火光中见到赤兔马,马上之人,料是颜良,大喝道:“某寻尔多时也!” 颜良大惊,与关羽战不数合,心中生怯,不敢恋战,正在此时,赤兔马突然止住不前,仰天长啸。颜良大恐,躲之不及,早被关羽一刀砍于马下。关羽跃上赤兔马,奔驰如电。此一战,直杀至天明方才罢休。高览引残军退回樊城,报说颜良被关羽斩杀,于禁瞠目结舌,因问其故。方知颜良惯于征战,两军对阵便知关羽率兵马人数,料关羽率军尽出,故不以为意,只是严防关羽前来劫营,殊不知城外有数千伏兵,从后方杀出,曹军大乱。颜良于乱军之中,为关羽所杀。于禁不敢怠慢,将此事原委禀报于曹操。曹操接报,痛惜不已,便要挥军来战刘备,众谋士苦劝方止。乃调许都曹仁引兵三千,以满宠为参军同守樊城,使荀彧辅长子曹昂监国不提。 话分两头,刘备截获书信,便欲遣军回援。 诸葛亮道:“主公勿忧。出征之前,某与元直已定下对策,主公可全力以攻襄阳也。” 刘备忧道:“今虽得贤侄降军,然襄阳城中尚有十余万大军,恐急切难以取胜也。” 亮道:“襄阳诸吏,虽多蔡瑁党羽,亦不乏仰慕主公及大公子者。今主公可就写书劝降,使大公子与刘将军共至城下,晓谕众人,说以利害,则城中自乱,虽有百万之师,亦难自保也。” 刘磐道:“然蒯异度机智超群,恐有良策。” 孔明笑道:“蔡瑁刚愎自用之辈,非成大事之人。蒯异度纵有良谋,必未能尽用也。某有一计,必可破襄阳,然需三日之后方可行之。” 诸文武皆奇之。刘备乃写书信一封,命简雍做成多份,遣赵云引弓骑手射入城中。城中有士兵将书信呈于蔡瑁。 蔡瑁看罢,大骂刘备不止:“大耳贼欺人太甚。吾城中尚有十万带甲之士,誓要与汝决一死战也。” 蒯越劝道:“城中战士新败,兵无战心,百姓又为刘备所惑,引军与彼交战,只恐是资敌以兵也。将军可善守城池,待曹军援军至,前后夹击,必大破彼军也。” 蔡瑁以为然。忽张允遣人来报,城外黄忠、魏延等引数百骑护着刘琦、刘磐于城下劝降,城中多有骚动者。张允为何在此?却是蔡瑁闻得刘琦退兵,乃只留文聘引军五千守住江面,调蔡中、张允引军回城来援。蔡瑁乃下三杀令:擅开城门者杀、擅观劝降书者杀、擅自议论者杀。殊不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三杀令一出,城中似是安定,实则更为惶恐。蔡瑁令亲信为监军,防守各个城门,命张允率军于城中巡视,防止百姓作乱。如此过了两日,忽有樊城曹军使者至,蔡瑁迎接入官府,待如上宾。使者奉上书信一封,蔡瑁拆开书信,看罢大喜,却是颜良约会蔡瑁,今夜以举火为号,共伐刘备。瑁乃作速往禀刘琮。 蒯越道:“尚不知此信真伪,断不可贸然行事。不若遣人查探虚实,方可出兵。” 瑁斥道:“只待刘备破了曹军,复来收襄阳之时,出兵方才可耶?” 瑁不听,不及刘琮下令,径自点起兵来。当夜,忽见城外号火通明,厮杀之声响彻于耳。蔡瑁料是颜良来救,喜不自胜,赶紧命蔡中引军出北门,张允出西门,自引大军出南门,三路大军来攻刘备。及至刘备营寨,单见前军营寨并无一人,方知中计,不及退兵。只听一声炮响,左有黄忠,右有刘磐同时杀出,蔡瑁不敌,慌忙引军往江陵逃窜。那面蔡中中了张飞埋伏,被张飞一矛捅死。张允被魏延、陈到围住厮杀。死命方才得脱。允来至襄阳城下,喊城守开门,只听城上羽箭响起,张允应声而倒,众军士大骇。抬头望去,只见那赵云赫然立于城墙之上。城下荆州军士顿时降者无数。原来上次交战,诸葛亮已命人混入城中接应,是日夜赵云伏于城外,只待城中出兵,内应偷开城门,便挥军杀入城中,城中士兵本无战心,又经此突变,略做抵抗,便均缴械投降。 翌日,刘备屯兵城外,却使简雍为使先入城中来说降刘琮。刘琮见大势已去,乃率文武捧着印绶随同简雍出城,远远便匍伏于地来迎刘备。刘备与刘琦并马出营寨,见此情景,慌忙下马来扶刘琮。 备叹道:“非吾不行仁义,乃势不得已也。” 琮道:“琮本无意害皇叔,只因蔡瑁作祟,琮不能止,还望皇叔念父亲昔日之恩,幸勿见罪。” 刘琦于旁道:“贤弟实不该受蔡瑁摆布。叔父仁义之名布于天下,待吾等视如己出,怎可旦夕起相害之意耶?” 刘琮诺诺。琮乃奉印绶于备,备不受,乃让于刘琦。 刘琦辞道:“琦懦弱多病,外不能御侮,内不能安荆州,又幸蒙叔父救命之恩。此印琦实不敢受也。” 备又换于刘琮,使其仍为荆州牧。刘琮慌拒道:“琮无德无能,又擅信奸臣,陷害叔父,实不敢受也。且父亲有言在先,他日仙逝,叔父可为荆州之主。琮僭越多日,还望叔父勿罪。” 刘琦、刘琮皆劝刘备多时,备才收下印绶,交于诸葛亮收着,方与刘琦、刘琮携手共入襄阳。城中百姓见刘备入城,欢呼雀跃,家家香花灯烛,迎于道旁。刘备至公厅,升堂坐定,刘琦、刘琮分坐两侧。城中诸官皆来朝拜,唯有蒯越称病不出。刘备正安抚襄阳文武诸将,一将由外快步而入,手中奉上一盒。众人视之,却是将军宋忠。 宋忠跪禀道:“为迎皇叔入城,末将特备一物奉至阶下,还望皇叔不嫌。” 刘备乃令宋忠打开观看,盒内所盛之物,乃一血淋淋的首级,正是蔡氏。众人皆惊,刘琮失声而哭。 宋忠犹献媚道:“数次三番害皇叔者,既此妖妇也。今特斩其首级来献。” 刘备大怒,命人将宋忠推出斩之,又使人将蔡氏好生收殓,亲率众文武随刘琦、刘琮将蔡氏厚葬于刘表之侧,传令全城素服。刘备又亲自登门拜访蒯越,越感念其恩,遂降。诸事安排已定,刘备方聚众文武商议进取之策。 谋士王粲出班道:“依臣所见,主公可按兵不动,南郡不日唾手可下也。” 刘备因问何策,王粲道:“邓子孝、刘始宗皆刚正明事之人,今二位公子均在主公之侧,彼必不肯为虎作伥也。料三五日内江陵必有变故,主公静待其变可也。及主公夺得江陵,则二位公子一封书信,荆州可传檄而定也。” 刘备然其说。却说别驾刘先,治中邓羲受命守南郡多日。一日,见蔡瑁率数百残兵逃往江陵,二人开门接应入城中。及坐定,因问个中缘由,蔡瑁大骂刘备一通,方将原委道来。二人设宴为蔡瑁压惊,以备再战刘备。不一日,飞马来报,刘备已然夺得襄阳,少主刘琮亦率众投降。刘先乃密约邓羲商议。 邓羲道:“向闻蔡瑁毒死刘荆州,陷害大公子,刚愎自用,擅杀忠良。吾等皆刘荆州旧部,今刘荆州二子皆归附刘皇叔惩凶除逆,吾等当从之。可先杀蔡瑁,以作进献之礼也。” 刘先道:“既如此,当速行之。吾等于今晚设宴款待蔡瑁,伏刀斧手于两侧,以掷杯为号,于席间斩杀蔡瑁可也。” 商议已定,二人乃遣人邀蔡瑁赴宴。蔡瑁不疑有他,欣然赴之。及酒至半酣,刘先起身劝酒。 先道:“蔡都督毒杀先主,篡改遗嘱,迫陷大公子,残害刘皇叔,荼毒百姓,诬陷忠良。今日可认罪否?” 蔡瑁顿时错愕,不及反应,刘先掷杯于地,两下刀斧手尽出,将蔡瑁乱刀砍死,刘先将蔡瑁首级砍下,盛于盒内。翌日,邓羲守城,刘先亲往襄阳投诚。刘备大喜,重赏刘先、邓羲,乃移兵南郡,请刘琦、刘琮作书传谕各方,使司马芝往说文聘,各处皆望风而降,荆州方定。刘备大赏群臣,抚恤阵亡将士家属,自此钱粮广盛,贤士归之。备乃作书上禀朝廷,请领荆州牧,时建安八年五月也。 消息传入许都,荀彧不敢怠慢,封锁讯息,火速报往前线。却不料有一人已得知此信,正于许都策划谋反之事。 二十一回董国舅作乱许都,曹孟德定鼎北方 你道此人是谁?正是曾携衣带诏出宫,召集天下义士之国舅车骑将军董承。董承得知此信,乃趁夜密聚义状诸人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至书房商议起事。 董承道:“初得密报,刘皇叔已然坐拥荆州,兵多将广,虎视许都。今曹操大军在北,曹仁又率三千人马出守樊城,许都守备甚是空虚,真天赐良机也。义状虽只六人,未足十义,略感不足,然吾等若聚家丁步卒,当有三四千人,同时发难,救出汉帝,登城高呼,据住许都,邀刘皇叔北上,则汉室中兴有望矣。” 众皆以为然,遂定下于三日后三更时分举事,各自回府整备人马不提。 却说荀彧既遣人往报曹操,径自来见曹昂,禀知刘备夺得荆州之事。 曹昂道:“刘备世之枭雄,今得荆州,如虎添翼,必成父亲心腹之患也。” 彧道:“公子所言甚是。然某所虑者,非刘备得荆州,实为许都内乱也。” 昂诧异道:“此话何意?” 彧道:“昔日刘备投丞相,居许都数月,韬光养晦,又受封大汉皇叔,不乏与之来往之人,其中或有不满丞相之徒。目今大军在外,许都空虚,可谓外忧内患之时,正宵小作乱之机也。” 昂道:“如此却当如何?” 彧道:“世称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彼若作乱,必先夺献帝,以求名正言顺也。今可令杜子绪率兵加强宫中戒备,公子也当增加防卫方是。” 曹昂从其言。颍川杜袭,字子绪,曾拜西鄂长,治民有功,调许都授职,会曹操出兵攻袁绍,未及封赏,留于许都。 不觉三日已过,董承等人如期举事,率家丁来攻丞相府及皇宫,许都乱作一团。曹昂从睡梦中惊醒,情知有变,早有小校来报,言城中有人作乱。曹昂大怒,披挂上马,立于丞相府外。时种辑府邸离丞相府最近,率先引家丁杀至。 曹昂大喝道:“丞相对尔不薄,尔为何造反?” 种辑亦不答话,一拥杀来。曹昂大怒,率卫士击杀。昂跃马击种辑,不三合刺死。昂大喝降者免罪,余众皆降。三弟曹彰其时尚年少,然勇武过人,引护卫来救。昂乃留曹彰引卫士守住丞相府,只率数十人往皇宫救援。于路正遇吴硕引众来犯。曹昂杀散家丁,轻舒猿臂,生擒吴硕,置于地上,令人绑了。此时,董承、王子服、吴子兰已攻至皇宫门外,皇宫外门守备松懈,诸人杀死守备士兵,一拥而入,冲入城中。单见内门紧闭,无一人把守,三人深感不妙。杜袭见时机成熟,一声炮响,城上冒出弓弩手无数,万箭射下,霎时死伤无数。董承、王子服骑马在前,不及退避,被乱箭射死。吴子兰侥幸逃出,方欲逃跑,左有夏侯渊之子夏侯霸,右有典韦之子典满率家丁同时杀出,吴子兰奋战不得脱,被夏侯霸刺死于乱军之中。 曹昂既平定叛军,乃审问吴硕,问可有其他同谋,硕不语,用刑,硕大骂曹操不止。曹昂勃然大怒,斩之。令人尽杀董承等数人三族,并抄没其家。从董承家中搜出衣带血诏,乃使荀彧作书尽述此事,与衣带血诏一起遣人送至曹操军前。 却说自颜良投降曹操,曹操兵进邺城城外,安营扎寨。南皮袁谭率军来救,兵进至清河,遣大将汪昭挑战,曹操令徐晃迎敌,不三合斩汪昭于马下,徐晃引兵趁势掩杀,袁谭大败而回。袁绍闻之,病体更重,似将不久于人世。刘氏与审配、逢纪商议立袁尚继袁绍之位。郭图见大事不妙,城外又有曹操大军,乃说辛评出城同降曹操,辛评闻言,大骂郭图不止。郭图灰头土脸而出,却往说将军蒋奇、吕旷、吕翔共投曹操。二吕以为然,趁夜大开城门,迎曹军入城。张辽见城门大开,身先士卒,控制城门,曹操挥大军杀入。袁尚踉跄去见袁绍,袁绍得知曹操已然入城,登时口吐鲜血而死。尚隐忍悲痛与审配、逢纪直出北门,往投幽州袁熙去也。 曹操下令不准任何人入袁绍府,不得伤袁氏一人。无论军民降者免死。封赏二吕献城之功,以郭图为谗佞小人,尽杀郭图及其家人。袁绍旧将多人均来请降。文有陈琳、辛毗、李孚、崔琰、崔林、王修等,武有阎柔、马延、苏由、孟岱等。军士押辛评至堂上,操劝其投降,辛评不应,辛毗亦劝兄投曹操,评气得眉毛倒竖,口不知言,只愿一死。曹操见辛评刚烈,不得已杀之。诸事处理已毕,曹丕在外求见,操令入,曹丕请赐婚,曹操大惊,乃问其故。方知曹丕听闻袁熙之妻甄宓乃绝色美女,袁熙出任之时,将其留于袁绍府中,故违军令入袁府一探究竟,一见倾心,故此前来请赐婚。曹操乃令甄宓入内,果是闭月倾城之貌,不觉叹道,“真吾儿妇也!”遂令曹丕纳之。正说话间,许褚手提一人头由外而入,跪伏于地,将人头置于眼前。曹操细看之下,那人头却是许攸,正不知是何缘故。 许褚道:“末将在城中巡视,见此人立于闹市之中,大喊丞相小名,只说能入邺城,皆其许攸的功劳,又说了些腌臜言语,末将气不过,便将此人砍了,故来向丞相请罪。” 曹操微微叹息,命人将许攸盛殓厚葬于邺城城外不提。曹操使张辽、张合及降将马延、苏由往攻并州高干,使夏侯渊、徐晃及降将吕旷、吕翔往攻袁谭,自引大军往幽州攻袁熙、袁尚。幽州原公孙瓒大将鲜于辅统领公孙瓒旧部与袁熙相争,田豫劝鲜于辅归降曹操,鲜于辅遂率众来降。并州乌丸校尉牵招劝并州刺史高干派兵迎袁尚,以为长久之计。高干本与袁尚不合,遂不从,反以为牵招不可信,欲相加害。高干从弟高柔闻听此事,急忙告知牵招,二人不得已,乃率乌丸骑兵五千,冲出并州,昼夜兼行往投曹操。时遇张辽大军正攻壶关不下,牵招乔装援军,进入关内,趁守将不备,手起刀落,杀死守将,迎张辽入关。牵招乃悉数缘由,俱言投诚之意,张辽大喜,遂留牵招及五千人马在军中,使人护送高柔俱书往报曹操。张辽率军急进,路遇上党太守尹楷引军抵挡,被张合一刀斩于马下,张辽尽降其众。黑山贼张燕见袁绍大势已去,乃率众来投,请求并攻袁氏余孽,张辽许之。时高干尚不知张燕投降,令人约会张燕,自率大军前来挑战。两军对圆,混战一处,忽东面尘头大起,张燕率黑山贼军冲杀将来,高干以为援军至,更是奋力厮杀,不料张燕直冲入自家军队,大军顿时大乱,高干不能抵挡,迤逦逃回晋阳城中。高干见大势已去,乃与诸将商议,留偏将夏昭、邓升守城,自往匈奴单于呼厨泉处求援。不料高干前脚出城,夏昭、邓升既向张辽献城投降。高干马不停蹄逃至呼厨泉处,请其出兵相助。那呼厨泉初降曹操,见袁氏势大,犹不能抵,遂惧不敢发兵。高干恐呼厨泉算计,不得已,乃欲南下投刘备,于路被司隶校尉王琰率军捕杀,并州遂平。青州袁谭闻知父亲已死,乃自称大将军,承父位,以岑碧为先锋,自统大军来战夏侯渊。岑碧阵前挑战,吕旷迎战,不十合被吕旷斩于马下。夏侯渊挥军掩杀,袁谭大败,弃了平原,径逃往南皮,路遇曹纯率虎豹骑截住去路,死于乱军之中。夏侯渊乃分吕旷、吕翔巡视青州各郡,青州遂平。而曹操率领大军来攻幽州,袁尚、袁熙留审配守渔阳,率军进屯固安,遣将焦触、张南来战曹操,焦、张二人自邺城兵败,久有投曹操之心,今趁此机,竟率本部阵前投敌,反攻过来,逢纪被焦触砍死,袁熙、袁尚丢盔弃甲,越过固安,绕路投奔乌丸而去。审配率三千残兵守住渔阳,曹操率大军至城下,配至城头指挥,不避石矢,身先士卒,守城月余,城垣残破,曹军死伤无数,不能下。审配之侄审荣为辛毗说降,开城迎纳曹军,曹操方进渔阳。审配欲逃往乌丸寻袁尚,却被张绣擒住来见曹操。曹操惜审配之才,欲招降此人,怎奈审配刚烈,不得已而杀之。令人查城中府库,方知城中已断粮数日矣,操闻言惊叹审配不已,乃令人将其厚葬于渔阳城东。至此幽州全境亦为曹操所得。 曹操进屯渔阳,尚不及整理军政事务,于此时接得荀彧书信,知刘备夺得荆襄,未及看必,已两眼一黑,昏倒于地。文武赶紧救起,送往后堂,请医官前来救治,医官看罢,以为曹操头痛旧疾复发,要多加修养。众文武皆散去,唯有郭嘉、贾诩等人尚立在侧。 操道:“悔不听卿等之言,今刘备羽翼已成,必成吾之大敌也。吾意现挥军南下,趁其立足未稳,先行剿灭之。” 郭嘉道:“丞相不可。荆州初定,刘备必先安民养息,断不会贸然北上。袁氏连年丧败,兵革疲于外,谋臣诛于内,北方平定只在旦夕也。若舍袁攻刘,一则士兵久战劳苦,难收全功,二则袁氏养成气力,又乱河北,将得不偿失也。不若就命刘备为荆州牧,却使周瑜为江陵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孙权久欲得荆襄,若使其两家相争,则丞相可坐收渔翁之利也。” 曹操道:“奉孝所言是也。” 不数日,操病体稍缓,乃起理事。调张辽引兵五千增防合肥,使徐晃引军屯汝南,汝南守将李通受其节制,以防刘备。又令吕旷、吕翔率兵一万增防樊城曹仁。诸事刚定,却又接得荀彧书信,详述许昌内乱及衣带血诏之事,操大怒,令郭图往许昌斩杀董承之女献帝妃嫔董贵人,使夏侯惇引大军回许昌防守,只留两万人马在侧,往征柳城,务要尽杀袁尚、袁熙。兵进无终,无终人田畴,字子泰,曾仕刘虞,会刘虞被公孙瓒所杀,乃隐居于虚无山中,因其贤名,百姓多来归附,竟有五千余户。田畴深恨乌丸残杀百姓,乃献计于曹操,自荐为向导,引曹操从卢龙塞卢龙口而出,经平岗,越过白檀,登上白狼城,直奔柳城下,乌丸方知曹操大军临近。辽西单于蹋顿,左北平单于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与袁熙、袁尚率数万大军同时出战。曹操摆开阵势,夏侯渊、张绣、典韦、许褚、曹洪、曹休、曹纯、张合等一班武将分立左右。操见敌军虽众,但军伍不整,乃趁其阵动,令众猛将一齐急攻,如虎入羊群,乌丸大军大败。蹋顿被张绣一枪刺于马下,曹休射死能臣,楼班引兵围住典韦,典韦舞动双戟,奋武杀退骑兵,楼班恐惧,弃枪而逃,典韦掷出小戟,正中后背,翻身落马,典韦上前复上一戟,结果性命。袁尚、袁熙本就躲于军后,见此情景,仓皇逃命,往投襄平公孙康。曹操依贾诩之策,屯兵柳城整顿兵马,并不前进。公孙康见曹操无伐己之意,乃设下鸿门宴,杀了袁熙、袁尚,将首级送往柳城请降。曹操大喜,乃加封公孙康为襄平侯,拜左将军。时建安九年四月,曹操既平北方,乃安排各州官吏及守备将领,之后搬师回许都。 二十二回玄德连丧贤偶,皇叔续娶娇妻 刘备自得荆州,除封赏一班旧将,原刘表旧部蒯越、刘先、邓羲、刘磐、文聘、苏飞、黄忠、魏延、王威、甘宁、伊籍、霍峻、韩嵩、王粲、黄射、韩玄、刘度、傅巽、和洽、司马芝等尽皆封赏,又得荆州名士来投,文有马良、马谡、崔钧、石韬、孟建、向朗、郭攸之、杨仪等,武有廖化、刘封、傅肜、冯习、张南、樊疆、张达等。刘封本名寇封,年方弱冠,英姿魁梧,深受百姓爱戴,刘备喜而收为养子,故更名为刘封。刘备可谓一时得人之盛,乃将首府迁至江陵,秣兵利马,休养生息。前周瑜引兵攻江夏,几破夏口,幸苏飞、甘宁及时回援,死守城池,方才勉强保住夏口,两军僵持。直至刘备得荆州,周瑜乃留周泰驻守三江口,自率军退守武昌,遣使往建业向孙权复命。而江东南面安城太守太史慈大破山越叛军,趁长沙空虚,已夺取攸县。荆州初定,刘备忙安排东面防务,乃调甘宁至江陵封赏,以文聘为江夏太守,刘磐为长沙太守,赵云为桂阳太守严防江东,两军战事稍止。不过一月,朝廷敕封由许都传至建业,孙权乃与文武商议对策。 周瑜笑道:“此乃曹操之计也。曹操大军在北,刘备新得荆州,根基不稳,故命刘备为荆州牧,反以某及程公分领江陵及江夏太守,须知此二处皆荆州重地,刘备必不肯予。适时江东与荆州交兵,曹操一无南顾之忧,二可坐收渔翁之利也。” 孙权道:“若如此,公瑾以为何如?” 周瑜道:“刘备虽根基不稳,却有不下二十万大军,猛将谋士如云,江东贼寇初定,亦需休养生息,故与战恐不利也。而今曹操已初定北方,盘踞中国十之六七,虽大军尚在北,却已俨然为主公及刘备之大敌也。当务之急,当是厉兵秣马,以防曹军南下。主公不若遣使向刘备称贺示好,结为外援,成唇齿之势,则退可稳守,进可取天下也。” 孙权以为然,乃以虞翻为使,馈厚礼往荆州称贺。刘备闻知江东有使前来,不知何意,乃聚诸葛亮、徐庶、陈宫、蒯越商议。 蒯越道:“曹操施驱虎吞狼之计,欲使吾等自相残杀,孙权帐下不乏智谋之士,必不会中计。今日之来,当为示好也。” 诸葛亮、徐庶、陈宫附议。刘备乃请虞翻,以上宾之礼待之。寒暄已毕,虞翻奉上厚礼,表说孙权庆贺之意,果如蒯越之言,刘备称谢,遂设宴以待虞翻,并以孙乾为使,备厚礼与虞翻同回拜谢孙权。 其后一月,刘备方知衣带诏事发,董承等人尽被曹操斩杀,皇妃董氏亦被曹操绞死。刘备恸哭不已,欲兴兵报仇,诸人苦劝多日方止。备乃下令全州挂孝,斋戒数日,于江陵之郊,率文武官员遥望北设祭。 建安十年三月,刘备正妻甘夫人难产,生子而亡。刘备为子取名刘禅,字公嗣,因甘氏常梦仰吞星斗,又取乳名阿斗,由糜夫人养之。备晚来得子,却痛失爱妻,乃独祭亡妻,而不受得子之贺。如此又是一年,江东兵精将锐,粮秣充足,孙权意欲进取,乃聚众文武商议。 中郎将徐盛道:“曹操善陆战,又有铁骑无数,吾军则水战天下无敌。与操隔长江相望,彼难攻我,我亦难攻彼。而荆州与我犬牙交错,水路通达,实为心腹之疾也。故主公当先取荆州,既得荆州,方进可图天下,退足以自守也。” 孙权乃问于鲁肃,鲁肃不答,反问道:“主公以刘备何许人也?” 权道:“世之枭雄也。” 肃道:“比刘景升若何?” 权道:“远胜于彼。” 肃道:“刘备,世之枭雄,领荆州两年有余,粮秣充足,兵精将猛,正欲耀武扬威之时也。倘然两军交战,旷日持久,曹操必趁机来犯。若主公连曹破备,备既破,荆州一难为主公尽得,二失唇齿之势,危机江东;若备连曹来犯,则江东顷刻便危在旦夕也。故非但不能与之相攻,还需严防两军摩擦,引起战事也。” 权道:“子敬所言是也。如此则曹操、刘备皆不可犯,孤只能坐困于一隅乎?” 肃道:“非也,刘备之处境,与主公相似也。彼自诩仁义,忠于汉室,必一心北上。主公若与其联手抗曹,成掎角之势,其必拍手相迎。如此胜则可扩充疆域,退则可共拒曹操也。” 权道:“空口相约,何足信哉?孤若出兵,彼不肯相助,奈何?且彼据荆州,犹虎卧于榻侧,孤终不安也” 吕范,字子衡,时任裨将军,出班禀道:“此事不难,刘备之妻甘氏难产而死,糜氏照看其少子,劳累过度,身得重疾,亦与近日病亡,现荆州诸文武尚且挂孝在身。主公令妹年方二八,待字闺中,不若遣媒人与其结为秦晋之好。郡主勇毅,类比男儿,有其在备之侧,则主公无忧也。” 权以为然,遂遣吕范为使,致意刘备。吕范领命,即日收拾船只,带数个从人,望荆州而来。 却说刘备正经丧妻之痛,几日来,常怀抱阿斗,郁郁寡欢。这日,备正与诸葛亮、徐庶闲谈,忽闻东吴使者前来,刘备不知何意,乃教请吕范入。礼毕坐定,茶罢,刘备乃问其来意。 范道:“范近闻皇叔失偶,有一门好亲,故不避嫌,特来做媒。未知尊意若何?” 备道:“中年丧妻,大不幸也。骨肉未寒,安忍便议亲?” 范道:“人若无妻,如屋无梁,岂可中道而废人伦?吾主吴侯有一妹,美而贤,堪奉箕帚。若两家共结秦、晋之好,则曹贼不敢正视东南也。此事家国两便,请皇叔勿疑。” 备道:“吾年已半百,鬓发斑白;吴侯之妹,正当妙龄:恐非配偶。” 范曰:“吴侯之妹,身虽女子,志胜男儿。常言:‘若非天下英雄,吾不事之。’今皇叔名闻四海,正所谓淑女配君子,岂以年齿上下相嫌乎!” 诸将皆劝之,刘备乃允。是日设宴相待,留吕范于馆舍安歇。次日,备命孙乾为媒,俱聘礼随吕范同往江东。 半月之后,江东遣华船十余艘送孙氏至荆襄。数日之内,大排筵会,普天同庆,刘备与孙氏结亲。至晚客散,刘备前往孙氏处。 赵云引侍卫随于左右,言道:“夫人下船,带侍婢军士数百,均配剑悬刀,入得府中,因主仆有别,诸人劝止不住。恐有不善。” 刘备充耳不闻,径望府中而去。但见四行红炬,灯光之下,刀枪林立,百余侍婢皆全副武装,立于两旁。 刘备不觉失色,因问其故。 孙氏贴身婢女出拜道:“皇叔休得惊惧。夫人自幼好观武事,所居常令侍婢击剑为乐,故而如此。” 刘备不悦,道:“非夫人所观之事,暂且去之。” 众人无一应者。刘备见状,乃使赵云引亲卫在外,自入内堂。单见那孙氏头带金鸾翠步摇,身着百花圆领赤红袍,腰束锦缎,脚踏凤履。短剑横于膝上,左手抚剑身,右手握剑柄,侧身向里,危坐于床沿。及左右退去,备依旧立于门首。 备道:“卿果有汝父兄之风,惜为女儿身也。” 孙氏不语。备又道:“结秦晋之好以固同盟,时之势也。夫人若无意于备,备必不强之。” 言罢,径自离去,竟不曾观得孙氏容貌。 孙氏乃招侍婢入内,吩咐道:“非我所选,不欲侍之,况此交易之约哉?而今新婚燕尔,彼不入新房,随我心愿,却失本意,非长久之计也。此人以礼待我,我当以礼还之,尔等以后出入皆持刀披甲,遇人便说我跋扈乖张,以凌皇叔,另遣侍卫于城中略欺侮商家,则终能成两全之便也。” 数日间,城中尽传孙氏无德,其部下跋扈,多有大臣向刘备进言。备乃于江陵南面,另作一小城,为孙氏及其部下居所。由是二人相安无事。 却说孙刘联姻之事,早有密使报入许都。曹操正聚文武设宴饮酒,问得此报,心中愤懑,掷杯于地。 曹操道:“刘备,人中之龙也。先得荆襄,现得孙权为盟,恐有意于吾也。” 贾诩道:“昔日孙策在时,因长江相隔,尚不能北上进取寸土,况此守成之主哉?而荆、扬之地不同,犬牙交错,水路通达,共享长江天险,虽取寸土之利皆为增益。所以权非不欲攻备,实惮丞相耳。备声势愈大,权愈惮之,攻取荆襄之心便更甚。是故丞相不需费一兵一卒,只需置若罔闻,严守合肥等地,权北上不得,其盟不攻自破也。” 曹操以为然。会河东卫固、弘农张琰聚众数万而叛。曹操以张既为议郎,参钟繇军事,征召西凉诸将,共引兵击之。马腾军屯聚三辅,离之最近。马超率精兵五千率先讨之。不过半月,斩卫固、张琰而还。曹操乃进言朝廷,奉马腾为前将军、槐里侯、假节,屯兵槐里。 西凉之地,大小渠帅数十,唯韩遂与马腾势大。二人因部下摩擦,由而生隙,相争不断。韩遂闻得马腾受封,恐其联操伐己,乃命部将阎行为使,入许都拜谒曹操。操厚待阎行,上表朝廷授阎行为犍为太守。阎行感其恩,乃自请调父入朝任职。时郭嘉病重,因闻西凉韩遂遣人入朝,乃强起入见曹操。 操见郭嘉亲至,慌上前扶道:“汝自北征乌丸时至今日,病体旧未见愈,何不与府中多加将养?” 嘉咳道:“闻得韩遂遣人来朝,自请入质,此乃天欲使丞相以定关右也。丞相可有意乎?” 曹操闻言大喜,乃问其计。 二十三回入许都马腾受封,战潼关曹操败绩 郭嘉答道:“西凉可虑者,唯韩遂与马腾耳。此二人相争日久,众所知也。前武威太守张猛杀雍州刺史邯郸商而叛,丞相鞭长莫及,不若就命韩遂前往讨之,及彼深入西凉,乃暗使人从中挑拨,两家相攻。马腾年迈,素称忠义,趁势说其来朝,则关右可不战而定也。” 操以为然,乃召阎行入内。 操道:“今朝廷初宁,百姓思安,孤素知韩文约忠义无双,欲荐其子入朝侍奉天子,汝当为孤好言说之,并传朝廷旨意,命其引军往击张猛。可乎?” 阎行拜道:“必不负丞相所托!” 操大喜,既重赏阎行,命其即日起行。阎行既奉命西还见韩遂,俱言其事。 遂道:“质子之事,容后再议。吾先奉命往讨叛逆也。” 阎行道:“非也。今马腾与长安日益亲善,而主公又提大军远去,若马腾趁机来攻,确当若何?不若遣子入朝,示意归顺,是我与朝廷之亲善胜于马腾矣。则马腾惧长安蹑其后,必不敢来犯也。” 韩遂犹豫不能决,迁延数日,阎行常于左右谏之,韩遂意乃定,方遣子与阎行之父同往许都。韩遂又令整备粮草,亲统大军三万,以成公英为军师,往伐张猛,留阎行守御州境。安排既定,韩遂大军前脚刚出,阎行便派人往长安报信,钟繇乃遣张既传朝廷旨意,命马腾引军往讨秦川流寇,并趁机说马腾入朝为官。马腾不敢违命,乃令马超引骑兵五千前往讨逆。秦川之地,介于韩遂、马腾之间,而近于韩。超马不停蹄,不过数日,既斩杀贼首,大破贼军,全县皆平。超遂留裨将马有守御城池,自引兵回槐里。时有韩遂之侄韩运,亦得朝廷旨意,被命为秦川太守,知马超已遣人据住此城,大怒,便起兵一万浩浩荡荡而来,马有兵少不敌,只得谨守城池,遣人快马飞报入槐里,马超闻知大怒,便要率军往伐之。 马腾阻道:“吾儿不可,韩文约已遣子入质,归顺朝廷,与之交恶,若彼联曹来攻,吾等危矣。今日前去,需善言解之,万不可大开杀戒也。” 马超允诺,乃引庞德将兵五千急行至秦川,时城已为韩运所破,马有死于乱军之中。马超兵至城下,韩运早引军出迎,两军对圆,列成阵势。 韩运喝道:“吾乃朝廷敕封秦川太守,尔自恃勇力,强抢吾城,吾取之何错之有?” 马超便要发作,猛醒父亲言语,乃隐忍喝道:“吾奉朝廷旨意,破了此处贼患,方得此城,何故属于汝耶?” 韩运大叫道:“荒谬!此地本就在吾叔父边界,讨贼平叛自当寻吾叔父,何故舍近求远,使尔等前来?马超小儿,别人惧汝,吾可不惧,可敢于吾一战?” 马超怒发冲冠,纵身而出,不三合斩韩运于马下。超挥军掩杀,韩军皆惧其勇,尽降之。马超安排过防务,方引军回。 超将兵回槐里,远远望见其弟马岱已引兵迎将而来。 马岱见着马超,哭拜于地道:“叔父已为张既所骗,入许都为官矣。” 岱乃备说原有。原来自张既传过旨意,乃说马腾入朝为官,马腾已为所动,惟马超出兵速返,方未成行。今次马超又率兵出,张既乃乘机劝之,马腾乃行。超闻听至此,恨得咬牙切齿。 马岱道:“叔父临行,留书一封在此,请兄观之。” 岱乃将书信呈上,超拆视之。其书中略曰:“吾敬慕先古,欲以身忠于汉室。然汉室颓危,曹操弄权,众莫能当之。今彼兵精粮足,必然出兵一并关右也。吾已年迈,常念及汝母兄之亡故,心如死灰。吾儿孟起,汝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屯聚兵粮,继为父之志,匡扶汉室。吾当舍此残躯,为吾儿以争时也。汝胜则吾安,勿以为念。” 马超看罢大哭,乃遵父意,屯聚兵粮不提。马腾入得许都,曹操上表封其为卫尉,位列九卿,封马超为偏将军,统领马腾所部,又封其子马休为奉车都尉,马铁为骑都尉,俱迁至邺城。 建安十三年春,郭嘉病逝于邺城。操闻之昏厥于地,乃大举丧事,奏请朝廷,谥号贞侯。其子郭奕尚年少,嗣其爵,为操收养于府中。 建安十三年夏,济南、乐安黄巾余孽徐和、司马俱等部侵略城池,斩杀官吏,声势浩大,夏侯渊率泰山、齐、平原三郡兵剿之,大破贼军,斩徐和、司马俱,收复诸县。收其粮谷以补军粮。捷报传入许都,曹操大喜,乃奉夏侯渊为征西护军,引兵一万出河东,汇合钟繇于长安,往讨张鲁。 时尚书卫觊、仓曹属高柔闻之,乃入谏操道:“今遣大兵西行,西有韩遂、马超等辈,以为攻己,必相煽动为逆也。丞相宜先平三辅,三辅苟平,汉中可传檄而定也。” 曹操不从。夏侯渊率军入长安,早有人报于马超,超大惊,急遣人邀各路渠帅共拒曹操,又遣使潜往荆襄约会刘备。 未足一旬,候选、程银、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等大小渠帅俱引兵至,唯韩遂、刘雄鸣未至。马超乃与众渠帅言道:“此乃吾等生死存亡之时也。其人不来,吾当亲往请之。请诸公稍歇数日。” 超引兵五千先往蓝田刘雄鸣处,刘雄鸣惧操势大,不敢从,马超大怒,率军袭之,斩刘雄鸣,并其众,引得胜之师往韩遂处。时韩遂方破张猛而还,闻得马超亲来,乃请入城中。 马超乃俱言曹操假途灭虢之计,欲吞灭凉州,请韩遂共同出兵。韩遂迟疑,阎行以妻小质于邺城,强谏勿从。 马超拜伏于地,道:“超与将军均以家为质,已降曹操。而司隶校尉钟繇以父命相逼,令超起兵以攻将军。可知关东之人不足信也。今彼率众来犯,欲并灭西凉,值此危急关头,超愿以将军为父,请将军出兵共同据之。” 韩遂忙搀扶马超道:“关中诸将不谋而合,此乃天意也。” 韩遂乃点齐三万人马,与各渠帅会于槐里。诸人乃推韩遂为都督,总兵十万,以马超为前部,兵沿渭河而进。 早有探马报于夏侯渊,渊乃急遣人往报曹操,自收军驻守长安。及马超引兵两万至,夏侯渊自率大军三万于城外列阵。 马超于阵前单搦夏侯渊,渊大怒,拍马而出,相交三十余合,忽听鼓声大作,左有马岱,右有庞德,引军杀来。夏侯渊大惊,乃急引军退,马超亦挥军掩杀,曹军大败。由是夏侯渊坚守不出。长安乃西汉建都之处,城郭坚固,壕堑险深,又有夏侯渊坐守。西凉诸军相攻十余日莫能下。 韩遂军师成公英谏道:“顿兵于坚城之下,则彼援军大至,吾军无所持也。不若引军还渭河北岸,沿渭河而东,往讨潼关。潼关险峻,足可守也。” 韩遂从之,乃引大军还北岸,继而东进,弘农、冯翊多县惧,俱降之。兵直逼潼关,乃沿潼关、渭河建立营寨。曹操以关西军精悍,乃命曹仁督西面诸军,又调徐晃往助曹洪守潼关,坚守不战。操乃留曹昂守邺城,亲统大军二十万往据之。 联军至潼关,日夜引兵攻城,攻之不下。韩遂乃命军于潼关之下侮骂,引曹军出战。曹洪大怒,便要出城迎之。徐晃苦劝方止。 徐晃劝道:“丞相曾言,若敌舍长安而来,及大军将至,方可出战,且只许败,不许胜。潼关之地,不可守也。” 曹洪从其言,及操大军至,乃与徐晃出战,两军交战片刻,便弃关而走,退守狭道。由是联军而得潼关。 曹洪、徐晃引败军还见曹操,交割军令。众人皆大骇,唯曹操大笑赏赐二人。众人不解,乃问其故。 操道:“贼寇杂乱,多为骑兵,战不利则四散而走。关中道远,民风彪悍,若敌据险而守,诚非一二年所可破也。彼时大军深入,倘刘备、孙权来犯,则吾将腹背受敌也。潼关虽险,却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也。彼兵少不足以守,必集大军守之。是时,吾军一鼓而歼之,则无后顾之忧也。” 众皆服之。曹操乃命大军前部进至潼关之南,列阵扎营,作势讨潼关。韩遂乃命联军汇于潼关之内,逢操引兵来战,乃与关前用弓箭射住阵脚,命马超引军出战,摆开阵势。 操自御马至阵前,典韦、许褚引虎卫军护于左右,来观西凉之兵。果是雄赳赳气昂昂,个个不凡。又见那马超面若傅粉,唇若抹朱,银盔银甲,身负白袍,脚踏白马,手持虎头湛金枪,立于阵前。上首庞德,下首马岱。曹操暗暗称赞,“人言锦马超,果非虚言也。” 操自纵马向前,与马超言道:“汝乃汉朝名将子孙,何故背反耶?” 超大骂道:“曹贼欺君罔上,罪不容诛。汝无故兴兵,欲行假途灭虢之计,吾岂不知?今誓要擒杀汝也。” 说罢,马超挺枪直杀而来,操背后典韦舞双戟来战。两将大战百余合,不分胜负。两军鼓声大作。 时操已退回军中,暗谓许褚道:“关右所虑者,马超也。汝可上前助之,若擒马超,余不足患也。” 许褚领命,拍马来助典韦,庞德见状不妙,亦拍马出,战住许褚。四将于阵前又斗数十回合,相持不下,马岱乃纵西凉军一齐冲杀,典韦、许褚忙翻身回阵。马超所部,尽皆骑兵,来势凶猛,操军将佐抵挡不住,大败而回。马超、庞德、马岱率军于背后掩杀,直赶至曹军寨栅方才止步。曹军皆悚。是后马超每日前来挑战,操经前次一败,只是不出。操命于寨前多设鹿角、陷坑,寨中多伏弓弩手。马超数次强攻曹寨,均无功而还。联军不得进。 却说曹操与联军相持日久,单见联军日益增兵潼关,诸将皆惧,唯操心中大喜,乃于寨中设宴饮酒,只是不战。及联军已多聚于潼关。乃召徐晃至前。 曹操道:“吾欲入关中,卿可有计策?” 徐晃道:“丞相亲至,敌多聚于潼关,欲与丞相决雌雄,黄河一带守兵渐少。可见敌之少谋也。末将请兵五千,趁夜偷渡蒲坂津,为丞相先导,断敌之后,则敌军一战可擒也。” 曹操笑道:“吾正有此意也。” 既遣徐晃、朱灵率兵五千从蒲坂津趁夜偷渡黄河。数日之后,曹军起寨,从潼关之东北渡黄河,操引典韦、许褚及虎卫军数百断后,前军刚过,忽报马超率军一万从关上杀将而来。众将大骇。 二十四曹孟德渡河涉险,黄汉升搦战扬威 却说曹操前军刚过,大军正渡至河中,闻得马超杀至,全军大乱。典韦忙劝曹操渡河,时操正卧于胡床之上不起。单见马超引军杀来,曹洪、张郃等将死命引军护着沿岸。马超遥见操之麾盖,自引精骑往此处杀来,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典韦见之大惊,与许褚两侧架住曹操,急奔上船,护操躲入船仓之中。马超见此情形,乃令军士于岸边追赶,往船上骑射。船刚离岸,箭如雨下,船夫既被射死。 典韦、许褚忙用船板、马鞍等物护体,各站一边,一手撑杆而行。万箭入船,船体渐看不支,岸上曹操帐下校尉丁斐见状,急忙放出大量牛马,联军士兵见之,争相抢夺牛马,士兵渐散,马超制止不住,操由是方得以成功渡河。时曹军诸将已全部渡河,转眼却不见了曹操,大为慌乱,急遣人四处寻找。方见远处一小船插满箭支,摇曳而来。及至岸边,典韦、许褚扶曹操下船。众将慌忙迎上,见典、许二将均有中箭,未及要害,而操毫发无伤。诸将见着操安然无恙,悲喜交加,多数将领顿时泪如雨下。 操安抚众人,大笑道:“若非典、许二将在侧,丁斐急用谋略,吾已为贼所算矣。” 遂犒赏三将,乃整顿军马往蒲坂津而去。却说马超见杀不得曹操,曹军已尽数渡河,乃引军回见韩遂。 马超道:“曹贼北渡黄河至河东,必欲走蒲坂津以至河西。都督可命诸将引兵往屯渭水以北,沿河据守,使曹贼不得其便。及河东无粮,彼自撤军矣。时都督率大军追击,必可获全胜也。” 韩遂道:“孟起所言甚善。然曹贼运粮极便,倘若拒之,旷日持久,于三军无利,未能获全功也。不若趁彼渡江而击之,必可大胜也。” 韩遂遂不听马超之言,乃命梁兴引骑兵五千往蒲坂津西岸,据住渡口,趁操半渡而击之。梁兴领命,率军迤逦而去,不数日引败军而回,入见韩遂。韩遂大惊,乃问其故。方知曹军遣徐晃先行,抢得渡口,正为大军建寨立栅,梁兴忙率军攻击,徐晃引兵迎之,彼以逸待劳,故为所破。马超在侧,请令往夺渡口。 韩遂言道:“潼关距此处将兵来回需耗时数日,及孟起军到,彼已尽至河西矣。悔不听汝言也。” 韩遂乃留成宜、杨秋、候选引本部人马守潼关,命马超引军屯渭南,自引大军屯华阴。 却说曹军及到河西,方与众人言道:“潼关虽险,然不足恃,非重兵不可守也。故吾先命曹洪退出潼关,使敌喜得险要,后引大军作势攻打,敌必不舍,必聚兵力于此。是时,沿河空虚,吾方可趁势而至河西也。” 众人皆服。及众人散,程昱乃言于操道:“信使来报,刘备以关羽为主帅,起兵三万,来攻樊城矣。” 操道:“吾刚渡河,既引军来,彼必有深谋之士为助,然遣偏师而至,不足患也。” 操乃命曹仁紧守樊城不出,夏侯惇率高览、蒋奇引兵两万往援,又命汝南李通往攻新野,以为策应。操又恐孙权亦趁机作乱,乃命于禁、韩浩引兵两万往助张辽。 却说韩遂得潼关之时,使马超书信一封于荆州刘备,邀约刘备攻伐曹操。刘备乃聚众文武商议。 蒯越道:“潼关险峻之地,众所周知,西凉多以骑兵为主,岂能旬日而破?曹操必有所谋也。” 徐庶乃道:“孙子兵法曰,‘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操以潼关让之于西凉,乃欲聚敌于潼关,其意必在河西也。” 孔明以为然,乃道:“西凉诸部勇而少谋,不久必为操所破也。今操之所虑者,唯主公耳。若主公将大军北上,彼必引重兵以迎之,是吾代西凉以受曹军之斧钺,而西凉、江东得其利也。不若约会江东共同出兵,三面伐之,以分其势。主公则遣一偏师,徐徐图之。操与西凉、江东若战急,主公再加以重兵。则可尽得其利也。” 刘备点头称善,乃问诸将道:“若遣偏师,谁愿为主帅?” 关羽列于诸将之前,先一步请令。刘备遂允之。 刘备又道:“谁可为前锋?” 张飞出班道:“即二哥前往,我当为前锋。” 黄忠亦请道:“末将亦愿望。” 张飞怒睁环眼,叫道:“汝一老卒,手下败将,岂敢与我相争?” 黄忠亦瞋目道:“某虽年老,宝刀却不老。前次之败,乃因马之不济也。三将军可敢再战三百回合?” 张飞大怒道:“有何不敢?” 说罢,便要拉黄忠于院中相斗。 刘备忙制止道:“三弟切勿急躁。此次就以黄老将军为前锋。” 刘备遂命关羽、黄忠引军三万,以徐庶为阵前军师往攻樊城。 陈宫道:“若曹军来援,或将往攻新野,当先命人往守之可也。” 诸将闻言,皆请令。刘备乃环视众人,乃谓中郎将霍峻道:“吾若令汝守新野,汝需多少人马?” 霍峻答道:“新野城尚有守兵三千,足可用也。末将只身前往即可。” 刘备大喜,遂命霍峻为新野太守,往守新野。 却说刘备起兵,早有探马报入樊城,樊城主帅曹仁乃自引大军而出,与樊城成掎角之势,黄忠引军五千前来挑战。曹仁乃自将兵一万以迎之。 两军对圆,射住阵脚。曹仁单见刘军一老者,身材魁梧,玄盔玄甲,精神健硕,横刀立马于阵前挑战。 曹仁乃大笑道:“刘备手下已无人耶?竟遣汝一老卒为前锋。” 既遣吕旷出战,两马相交,只一合被黄忠斩于马下。吕翔大怒,挥枪出战为吕旷报仇,交战不十合,亦被黄忠横劈为两段。曹军大惊。黄忠大刀一招,全军冲锋,曹仁大败而回。曹仁乃命人往报曹操,自引大军把守不提。黄忠乃向关羽报捷,关羽大喜,遂率大军与黄忠汇合一处。 徐庶道:“吾军为援军,宜缓不宜急,二位将军可沿江分立水陆两寨,与曹仁相持。且待曹军或东、或西战事胶着,方破之不迟。” 二人乃依计行事,两军相持不提。却说曹操军令至汝南,命李通往伐新野,以分刘备之势。时会李通旧疾复发,未愈。其子李绪、李基皆劝其暂缓出兵。 李通道:“兵者,国之大事也。丞相以军令属我,岂可因病而废之?” 遂聚兵万余,即刻发兵。通恐误战机,乃昼夜兼行,径奔新野而来。于路行至鹊尾坡,见此山树茂林密,影影绰绰,宜于伏兵,乃命左右警惕,多派前哨打探。李通恐中埋伏,遂放缓行军,及至天色昏暗,便命扎住营寨,警戒左右。是日夜过三更,骤闻擂鼓呐喊,李通慌出寨观之,见军队后方山中现出大批火把,火光通天。李通大惊,急忙引军列阵以待。列阵已毕,未见敌军来攻,顿觉不妙。忽听阵后喊杀声大作,却是刘备军从阵后攻来,正不知敌之多少。曹军大乱,自相践踏,死伤无数。李通制止不住,乃引军撤走,退十余里方才止住。 原来霍峻早至新野,多遣斥候,探得有曹军南下,乃命校尉张南引兵一千守城,自引两千人马前来埋伏,本欲伏击曹军,却见曹军甚是警惕,又思得一计,命原新野守将冯习率五百军士,潜伏于曹军之后,多负火把、战鼓。即待半夜,便擂鼓呐喊,尽点火把,以吸引曹军注意。霍峻却带剩余人马,于反方向掩杀,故而大获全胜。及获胜,便聚兵一处,回守新野,修筑工事不提。李通经此大败,不知敌军虚实,故迁延时日,行军益慎。 却说军令至许都,夏侯惇率军经宛城而下,直至樊城与曹仁汇合。时刘备知曹军援军到,已命甘宁引两万水军往助关羽,关羽乃拨刘封、王威引兵五千至黄忠寨。夏侯惇乃询问战事,曹仁俱以答之。 夏侯惇道:“敌人既来,却拒之不战,何意耶?吾明日便去挑战。” 曹仁道:“敌军大将关羽,威名远播,曾斩颜良。其前锋黄忠,虽然年迈,连斩吾二员大将,亦有万夫不当之勇也。” 夏侯惇道:“子孝可曾与之交手?” 曹仁道:“未也。” 夏侯惇道:“量一老卒,斩两员无名下将,何足道哉?吾明日便与之挑战。” 翌日,夏侯惇引兵杀至黄忠寨前。黄忠闻得曹军前来挑战,大喜,乃点军出阵。 曹军阵前,早立着一将,乃是蒋奇也。原是昨日听得夏侯惇有轻慢河北将领之意,便请缨为前锋,单搦黄忠来战。黄忠见之,手舞卷云刀,催动坐下马,亦不问姓名,直奔来将。 蒋奇以黄忠年老,不以为意。相交一合,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敢怠慢,抖擞精神,与之交战。相交十余合,黄忠愈战愈勇,刀刀势猛,蒋奇大恐,欲拨马走,被黄忠大刀一扫,扫下马来,复上一刀,结果性命。夏侯惇一声怒喝,拍马来取黄忠,相斗百余合不分胜负。时值正午,两军鸣金收兵。及过午后,夏侯惇又至寨前来搦战。 刘封见夏侯惇又来挑战,乃谓黄忠道:“此人乃当世悍将,老将军虽然英勇,但若久战,恐为其所算也。” 黄忠乃道:“小将军所言甚是,老夫自有计较。” 随即换了马匹,出寨迎战。又战三十余合,黄忠拨马拖刀而走,夏侯惇斗得兴起,哪里肯舍,纵马来追,黄忠侧首暗觑,及其欺近,说时迟,那时快,挂刀取弓,翻身便是一箭,夏侯惇猝不及防,大叫一声,坠下马来。两军惊呼。 二十五曹孟德反间联军,阎彦明偷袭槐里 却说黄忠侧首,夏侯惇稍觉不妙,及一箭射来,惇不及躲闪,身形略晃,正中左眼眼罩,时马惊而起,将惇跌下马来。惇左眼失明,以铁罩护目,箭尖透铁罩而入,目中出血。黄忠复转马来杀惇,惇翻身而起,跃至一侧,以枪刺其马,正中黄忠马腹,马吃痛而倒,将黄忠亦翻倒在地。 时高览、刘封见此情形,皆忙引兵杀出,往护主将,两军混战一处,多时方才各自引兵而回。 夏侯惇引军回见曹仁,赞道:“黄汉升老而弥坚,果名不虚传也。” 曹仁乃命人与夏侯惇疗伤,亦分立左右两寨,与关羽相据不提。 话分两头,曹操既渡黄河,改由蒲坂津供应粮草。时马超留马岱屯于渭南,自引兵渡河来袭扰曹操,以防曹军南下。操乃沿河连车树栅以为甬道,绵延数里,向南推进。马超率骑兵杀来,冲突不入,阻之不住,不得已,乃撤回渭河南岸,沿江巡视,又命人禀于韩遂,韩遂乃调联军至南岸,以阻曹军渡河。曹操见马超遣部将日夜巡逻南岸,河不得渡,乃令大军沿渭河列营。操乃唤曹洪、曹休、韩浩、夏侯尚、路招五将各引兵五千,各相距十里于沿河埋伏,此起彼伏,此进彼出,以为疑兵。数日之后,操暗调黄河船只驶入渭河,连夜用船搭起浮桥,命张郃、徐晃引兵一万过渭河结营。时河岸缺少可搭建营寨之物,营寨无法促立,忽报马超、庞德引骑兵杀到,张郃、徐晃忙引军抵挡。地势平坦,又无营寨,西凉骑兵来回突击,张郃、徐晃抵敌不住,遂且战且退,撤回北岸,及众军上船,曹军舟船散开,马超兵不得上,乃引军退。操又渡船至他处搭桥渡河,马超又来冲突,营寨亦不得立。如是三番,曹军终究无法立寨,曹操甚忧。时值深秋,北方天气骤寒,御寒之物尚未至军前,曹操忧之更深。 其谋士娄圭,字子伯,乃入见曹操道:“丞相何以愁眉不展耶?” 操道:“卿已知之,何须故问?” 娄圭笑道:“某故知之,方故问也。” 操喜道:“子伯已有良策?” 娄圭乃指天道:“今天之寒,可滴水成冰,地之冻,使刀枪难入。可命人趁夜聚沙而起,以水灌之,一座冰城,顷刻立也。” 操大喜,从其言。乃命曹真守寨,自引典韦、许褚、张郃、徐晃趁夜引兵再渡渭水,以土沙筑城,用水灌之,水结成冰,坚如铁石。比及天明,马超闻之曹军已到得南岸,乃率联军往攻之,及至近时,但见一座冰城已拔地而起,巍然立于南岸。 马超大惊道:“一夜筑城,前所未闻,曹贼莫非有神助耶?” 操见马超来观,乃出至城前,只引典韦、许褚二人在侧。 操扬鞭大喝道:“曹孟德在此,请马超出来答话。” 马超乘马挺枪而出。 操道:“汝前多番欺吾营寨不立,今一夜之间已立城矣。汝何不下马早降?” 马超大怒,骤马来袭曹操,许褚挥刀迎住。 马超见此人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怪眼圆睁,犹如恶鬼,正是前次与庞德交战之人。 马超后退一步,问道:“吾已知前次交战者乃是人称恶来之典韦,曹军尚有一位虎侯,便是汝否?” 许褚大叫道:“我既谯郡许褚也,马儿快来受死。” 马超大怒,挥枪便刺许褚,许褚以刀挡之,两马相交,战作一团。斗了百余合,惹得典韦性起,也要出战。操允之。马超战住二将,全无惧色。 操见之,大骇:“马超之勇,不亚吕布也。” 时庞德、马岱各引一军于后压阵,见曹军二将共斗马超,恐马超有失,挥军分左、右两翼杀来,操亦命张郃、徐晃引兵截住,两下混战。西凉铁骑精悍,所向披靡,曹军死伤无数。许褚、典韦撇下马超,护操而走。曹军诸将慌退入城中,马超引兵攻之不入。 庞德乃谓马超道:“彼所立乃冰城也,无门。白日攻之不利,不若趁夜杀入城中,必可获全胜也。” 马超以为然。及至夜深,马超引联军大趋而至,李堪率部首当其冲,杀入城中,城头弓弩手骤起,弓矢俱发,中箭而亡者大半,两侧曹军伏兵同时杀出,联军大败。李堪引部在前,退之不及,被徐晃一刀砍死于马下。数日之间,马超每日引兵至城下挑战,操只是不战,将渭北之兵尽移至南岸。关中联军自聚潼关,虽将四方粮草劫掠一空,然大军十万,日耗万计,后方粮道又为夏侯渊所断,难以补充,故粮所剩无几。粮官报之于韩遂,韩遂忧之。 部将阎行乃谓韩遂道:“不若割地请降于操,暂且休兵,以应万急也。” 韩遂乃聚关中诸将商议请降,时战不能战,退不能退,又无粮草,诸人皆无计策,遂从之。马超暗想虽割地请降,但兵将在手,操必不敢轻视,则父弟亦无忧,亦允之。 翌日,韩遂乃聚兵至冰城下,与马超并马而出,约操出城叙话。操见状,心料联军必然缺粮,故有变故,遂列阵出马,率典韦、许褚往见韩遂。寒暄毕,韩遂俱以割地请降之事言之。 操道:“且缓言之。” 说罢,乃言他事,操与韩遂本是旧识,与之相谈甚欢。前马超于城前每日挑战不得,乃于城下观操,度操体量,聚成沙袋,于城下来回奔走,意欲与两军对阵时,挟持曹操。今相距甚近,马超直望曹操,便要发作,典韦、许褚观其不善,略微侧马,掩护曹操,瞠目视超,超知二人勇悍,遂作罢。操回本营,谋士贾诩乃问其故。 操道:“彼欲割地求和,吾未允之。” 贾诩道:“兵不厌诈,可阳许之而阴攻之,敌军一鼓可破也。” 操道:“如何一股破之?” 贾诩道:“离间计可也。” 操笑道道:“天下高见,多有相合。文和之谋,正吾心中之事也。且奉孝在时,曾言若伐关中,阎行可用,吾今作书两封,一封命人趁夜往约阎行,一封付于妙才,命放阎行西去,务使阎行断马儿归路,而后方可用计。马儿不死,吾无宁日也。” 是夜,操便命细作着关中军服饰,携书信暗往联军营寨,密见阎行。阎行拆视书信,遂遣返来人,入见韩遂。 阎行道:“今将军请和,而操未允之,恐已料我军缺粮也。末将不才,愿请兵三千,突破西面之围,往凉州劫掠粮草而还也。” 韩遂闻言,乃从其计。韩遂心中忧闷,每日引关中军至曹营列阵,操只是不出。不几日,操得夏侯渊来报,阎行已然西去矣。操乃作书一封付与使者,命交给韩遂。 韩遂得书,于众人面前拆视之,却是操同意联军割地请和,答应徐徐退兵,还河西之地于联军。联军诸将恐曹操有诈,乃多派斥候往探曹营。翌日,曹军便搭起浮桥,似有退军之意。 马超乃与韩遂商议道:“曹贼虽然许和,然奸雄难测,倘不准备,反受其制。超与都督轮流调兵:今日都督向操,超向夏侯渊,明日都督向渊,超向操。分头提备,以防其诈。” 韩遂依计行事,乃分杨秋、程银、候选三部随韩遂,其余人马随马超。早有人报知曹操。 操顾谓贾诩笑道:“吾事济矣。” 首日韩遂向操,操大喜,引兵出城,约韩遂一人阵前说话。韩遂拍马而出。杨秋、程银、候选三部将单见操与韩遂并马一出,谈笑风生,却听不分明,皆为好奇,个个引颈。时关中军中尚多有不识曹操者,亦出阵观看。 操望见敌军如此,大笑道:“汝诸军欲观曹公耶?吾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谋耳。” 至晚回军,有军士报于马超,马超生疑,乃往问韩遂与操阵前言论。 韩遂道:“吾与曹操乃是旧识,阵前所言,乃是洛阳旧人旧事也。” 马超道:“两军阵前,安得不言军务乎?” 韩遂道:“曹操不言,吾何言之?” 马超略疑,不言而退。翌日,自引军向操,操亦引众将校而出,大军列开,操手一招,数千铁甲骑兵顿时来至阵前,阵列森严,精光耀日,竟是曹军最强骑兵——虎豹骑。关中军大骇。及回军,马超与韩遂言及曹军精锐,韩遂疑道:“未曾闻也。” 马超将信将疑。接连两日皆是如此,马超甚疑之。 操观马超于阵前焦躁不安,及回营中,乃谓贾诩道:“吾观马儿形色,事将成也。” 贾诩道:“此计虽妙,尚未足间二人。某有一策,可令韩遂、马超自相残杀也。” 操问道:“计将安出?” 贾诩道:“马超乃一勇之夫,不识机密。丞相亲笔书信一封,单与韩遂,中间朦胧字样,于要害处自行涂抹改易,然后送与韩遂,故意使马超知之。超必索书来看,若见上面要紧处尽皆改抹,只猜是韩遂恐马超知晓机密,自行改抹,正合单骑会语之疑,则必生乱也。” 操喜道:“此计甚妙。” 随依贾诩所言作书一封,虚封之,故意多遣从人送过寨去,下了书既回。 果有人报知马超。超心愈疑,引七部将领,径来韩遂处索书看。韩遂将书于超。 超见上面有改抹字样,乃视之于众人,因问道:“书上为何都改抹糊涂?” 韩遂道:“原书如此,不知何故。” 超道:“岂有以草稿送与人耶?必是都督怕吾等知了详细,先行改抹。” 遂勃然道:“孟起此话何意?” 超道:“吾等与都督并力杀贼,奈何忽生异心?” 遂怒道:“吾绝无异心也。” 超不信,诸将亦不知谁言可信。 成公英乃劝道:“马将军切勿堕曹军奸计也。韩将军若有二心,阵前言之可也,何须曹操下书至军中耶?” 诸将以为然,皆劝马超,超只是不信。诸将无奈,乃商议以七部人马为中军,韩遂、马超分为前、后军,两下各自回军不提。时马超分为后军不过二日,忽有一使者自西面纵马而来,见是马超旗号,径奔入营中,大哭不止。诸人观之,乃是槐里守将马友,不知状况,忙引其往禀马超。马超见之,顿感不妙,乃问其故。 马友泣道:“韩遂遣部将阎行至槐里,诈言奉将军令,来各城催促粮草。吾等以为现诸家联军抗曹,不以为意。比及开城,彼骤然发难,挥兵杀入城中。末将护着夫人及小将军,奋力拼杀方才出城,扭头却不见了他们踪影。时城门已被韩遂军控制,末将不得入,本欲趁夜潜入城中救之,却见,却见……” 马超急道:“却见何事?” 马友泣不成声,道:“却见阎行那厮将将军夫人及小将军削首,悬于城门也。” 诸将闻罢,皆大哭。马超目瞋出血,咬碎银牙,仰天大吼一声,双眼一黑,昏倒在地。 二十六回曹操计破马孟起,张辽酣斗太史慈 马岱、庞德诸将慌忙将马超救起。马超怒不可遏,提枪便要往杀韩遂。马岱、庞德双攀其臂。 马岱道:“兄长切勿冲动。观近几日前后之事,韩贼已投曹贼无疑矣。彼既敢袭我居所,则必有防备。今只身前往,正中贼之下怀也。不若点齐人马,趁夜袭杀之,方为上计。” 庞德劝道:“不可。今曹操与韩遂势大,吾军势孤,攻之必败也。将军不若暂休雷霆之怒,引兵杀出重围,保有用之身,重整旗鼓,再报仇不迟也。” 马超盛怒之下,只要报仇,乃从马岱之言,命点齐军队,趁夜越过中军,奔杀韩遂。前韩遂因马超误会,以为马超鲁莽,乃遣细作于马超军中,细作闻知超欲攻韩遂,早往报之。韩遂大惊,慌忙整顿兵马,并派人往知会中军各部。中军七部亦点军聚将,从中将两军隔开,喊马超出寨答话。马超见状,整兵而出。 张横单马向前,因问超道:“今大敌当前,吾等尽在存亡之间。而闻将军欲起兵攻都督,是何意耶?” 马超大叫道:“韩遂匹夫已降曹贼,又命阎行那贼子抢我城池,杀我妻儿,吾势杀此贼以雪恨也。此事不干汝等之事,速速退却。” 张横闻言惊愕,回顾其他诸部将领,皆面面相觑。 横乃谓马超道:“将军息怒,此间必有误会,且待吾等问于韩都督。” 马超吼道:“彼焉肯承认。若迁延时日,曹贼与韩遂合兵一处,吾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也。” 张横恐惧,言道:“即使如此,吾等与将军同去问之,将军切不可莽撞也。” 遂并兵一处,同往韩遂营中而去。韩遂早列阵以待。马超见到韩遂,怒气冲天,纵马而出,破口大骂,“韩贼匹夫,还吾妻儿命来!” 韩遂慌挺抢接住,问道:“孟起何出此言?” 马超怒道:“汝既敢做,却不敢承认耶?汝命阎行做甚事去了?” 说罢又挺枪刺来,韩遂忙躲,辩道:“催粮去也。” 马超喝道:“既要退兵,何须催粮?无需多言,且纳命来!” 韩遂哪里是马超对手,交手不几合,韩遂部将成公英恐韩遂有失,拍马来助。马超盛怒之下,愈战愈勇,双将战之不住,又有韩遂部下将校上前助阵。庞德、马岱见状,挥军杀来,韩遂军亦尽出。双方混战成一团。其他七部人马本不欲参战,列在一旁,但西凉各部服饰差异不大,混战之下,难免波及。故亦被牵连其中。 正大战之时,忽然鼓角齐鸣,曹军骤然发难,从东、西两面同时杀来。关中军大恐。时马超被韩遂部将围于核心,韩遂仍旧相劝,超只是不听,超连挑数名将校,忽闻军中大喊曹军来袭,大惊失色。 韩遂喊道:“吾等尽为曹军所算也。如今当并力杀出重围,方为上策!” 马超见杀不得韩遂,曹军又来,方才作罢,恶狠狠道:“妻儿之仇,吾誓报之。” 说罢乃翻身去寻马岱、庞德,韩遂亦不追赶。曹军来势凶猛,关中军大乱而走,自相践踏,死伤无数。曹纯率虎豹骑在前,所向披靡,张横、成宜勉强引兵来抵,瞬间为其所破,张横、成宜亦死于乱军之中。梁兴于乱军之中与曹洪撞个正着,交不数合,被曹洪斩杀于马下。马玩率军往西面奔逃,正遇夏侯渊往此处杀来,马玩不敢战,藏进乱军之中而走,夏侯渊觑的仔细,一箭将马玩射死。马超于乱军中救下候选、程银,又寻到马岱、庞德,乃并兵一处,往西杀透重围,径回军往扶风杀来。韩遂则聚住残军,成公英护于侧,沿河向西,路遇杨秋,合军一处,韩遂好容易杀出重围,见曹军未曾追赶,因思马超之言,亦引兵往槐里而去。 曹军大获全胜,不及休整,操既下令大军撤回。时有凉州使节杨阜在营中,乃入谏操道:“马超,有吕布之勇,深受羌、氐拥戴,关西无不敬畏,如今大军归还,不为所备,恐陇上诸郡,不复为国家所有也。” 操道:“前几日得荆州、扬州战报,南方刘备、孙权皆大军来寇,互有胜负。吾大军不宜在外也。卿之所言,吾已安排毕矣。” 乃命夏侯渊、张合、徐晃、朱灵、路招等率兵五万驻长安,自率大军而回。 却说马超引残军径望槐里奔去,时阎行尚守于城中,马超攻之不破,恰逢韩遂收拢败兵而来。韩遂乃约马超相见,将前后之事备言于马超,马超方信韩遂。 韩遂道:“阎行乃吾之爱将,袭杀孟起妻儿,吾亦有过也。吾当为汝报仇。” 韩遂乃与马超并兵一处,自引军进至城下,唤阎行出来答话。阎行见状,不肯出。韩遂大怒,乃自引军攻城,马超亦率军出。阎行所率本就是韩遂旧部,见此情形,便有将士偷开东城门,庞德见状,一马当先,据住城门。大军杀入城中,城中兵将多弃械投降。阎行见势不妙,欲逃,忽见马超单骑直奔而来,阎行慌忙迎住。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马超暴怒,要亲自报仇,命所有人众围住,不得上前,自挥枪来杀阎行。前马超年少之时,阎行曾与超单挑,几杀马超,今生死存亡之时,又与马超单挑,阎行分外抖擞精神,挺枪来战。交马三十回合,马超斜刺一枪,刺中阎行腹部,阎行吃痛,枪法稍迟,超又复一枪,刺入胸口,结果其性命。超手刃仇人,仰天大哭良久,乃命人削其首、分其尸,又寻得妻儿尸首,安葬于城南,将阎行首级,供于坟前。诸事已毕,韩遂、杨秋各引自家人马告辞。马超痛失亲人,心灰意冷,乃与候选、程银一同往投张鲁而去。 却说孙权早就收到韩遂、刘备书信,约其共同往伐曹操,乃聚文臣武将,共同商议出兵。 周瑜道:“今曹军三面受敌,其势各有不同。曹军久欲南下,因孙、刘联盟,急切难攻,方改计先定西凉,现与之胶着,当为操之首顾也;刘备所居荆州兹临宛,其势逼洛、许,其军若进,必为曹操心腹之患,此乃操之所忌也。操前顾后忌,迎之不暇,江东出兵,利大于弊也。不过此时出兵,时机尚未成熟也。” 孙权道:“何时出兵方可?” 周瑜笑道:“约半月之后,徐、杨二州曹军自顾不暇之时也。” 孙权闻言甚喜,乃命周瑜为都督,都领周泰、太史慈、吕蒙、凌操、凌统、潘璋、宋谦、蒋钦、董袭等将,整兵以待。原来周瑜与东海太守昌豨、氐县豪强梅成、雷绪等素有往来,已先书信约之起事。昌豨闻之曹操大军西去,早有叛逆之心,及得周瑜书信,便据住东海,聚众万余为叛,周围郡县皆恐。时威虏将军臧霸统领徐州防务,引兵三万往攻昌豨,连战连捷,昌豨不得已退守城中,臧霸引兵攻城,不得破,乃围住东海不提。梅成、雷绪二人据氐左右六县以叛,各自聚兵,遥相呼应,其势甚盛。周围诸县乃求救于扬州刺史刘馥,刘馥既找张辽商议对策。 张辽道:“丞相遣吾等镇守扬州,以防孙权。今丞相大军西去,贼寇复起,江东若趁势而来,则扬州危矣。吾意自率精兵五千,往讨贼寇,留大军镇守合肥也。” 别驾蒋济道:“据报那雷绪拥兵不下两万,梅成兵少,亦有万余。丞相以张将军为南面屏障,今自率些许人马而去,若有僵持,孙权复来,则吾等腹背受敌也。不若另遣乐将军,与来援之于将军,合兵一处,共讨贼寇,以迅雷之势破之。而后回防孙权可也。” 张辽以为然。时于禁引兵尚未到合肥,使者先至。张辽乃使乐进聚兵五千,遣人约会于禁,转道往讨梅成、雷绪。早有探子报入江东,周瑜以为时机成熟,乃以太史慈为先锋,引兵十万顺江而走,经巢湖,来攻合肥。江东顺风顺水,兵进神速,不日便到得合肥境内。太史慈引兵率先至城下,约人挑战。曹军大惊,张辽乃使李典守城,自与纪灵引兵出城迎战。 太史慈见了纪灵,叫道:“手下败将,还不下马受降?” 纪灵闻言大怒,纵马来战太史慈,双方交战三十余合,纪灵战之不过,拨马而走,太史慈掷出小戟,快如闪电,纪灵躲闪不及,正中左臂。张辽见势不妙,舞戟来斗太史慈。一个曾是飞将帐中无双将,一个曾是霸王帐下第一人,真可谓旗鼓相当,难分伯仲。二人战作一团,双方鼓声大振,由天明杀至天黑,未分胜负。周瑜已引大军来至阵前,见天色已晚,乃鸣金收兵。太史慈格挡住戟,拉开距离,各自撤军不提。太史慈回至寨中,入见周瑜。 周瑜谓太史慈道:“张辽,合肥之主帅也。此人乃当年吕布手下第一勇将,颇有吕布之风。将军若能擒杀此人,则合肥唾手可得也。” 太史慈领命,拱手而出,换了马匹,令军士点了火把,便往城门口单搦张辽出战。张辽亦引军而出,火把之下,枪戟相交,火星翻飞,龙争虎斗,双方兵将见状皆瞠目结舌。两人斗得难分难解,过了五十余合,太史慈拍马而走,跳出圈外,一小戟掷来,张辽早有准备,将其格挡在地。太史慈见未得逞,又与张辽战作一团,又斗三十余合,曹军鸣金收兵,双方乃架住武器。各自收兵。周瑜乃请太史慈至帅帐。 周瑜道:“某早已备下计策,故令将军往战张辽,彼主帅疲惫,方可用计也。”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