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我的川南惊魂之旅》 第一章:梦魇的起点 “你觉得我疯了吗?” 这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尤其在这样的环境中,面对这么一个人的时候。 浙江的初夏如同一位精神分裂的患者,时而烈日当空,时而阴雨绵绵。反复无常的天气搅动着人的心情,将它分割成界限分明的几块。高兴、恐惧、悲伤、愤怒……对处在这种天气中的每一个人来说,看似清晰的心情分割系统却以不均匀的方式分配给了我们不同的感觉。而对于我来说,喜悦事少,忧愁事多。 生活在浙中的一个三线小城市,我其实并不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这也许和我的性格有关。从小到大在别人对我的评价中,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楚天,你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曾经我有无数次,当别人说出这句话时试图去反驳,但后来我明白了,这句话说的没错。别人的生活是面状的,三维的,有着无数的机遇和无数种可能,而我的生活是线状的。大学以前,我过着学校与家两点一线的生活,本科毕业后,我读了硕士,硕士毕业又读了博,博士毕业后直接来到了这个城市的一所不起眼的大学,成为了一名讲师。生活不欠我什么,我也对它没有太高的要求。现在的我对关于“循规蹈矩”的评价算是彻底的接受了,我安于自己生活的现状,甚至还有了一丝满足的感觉。虽然每个月只领着三千多元的工资,虽然喜欢的女生已经跟一个比我高比我帅的富二代结了婚,但这又有什么呢?我至少没有饿着肚子,至少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和一个温暖的住所,这就足够了。我的确也一直坚定的认为着,我的一生也就这么平淡的度过了,但一则消息的闯入,却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将我那本就渺小的满足感撕扯碾碎,剩下的只有无助的悲凉和无尽的恐惧。 消息是在前天下午收到的。上完课的我打开手机,微信图标上显示着一条未读内容,我打开一看,是秦红月发的。秦红月是我博士时期的同门,一个性格温柔的女生,对待别人总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不过毕业后一直没怎么联系过,也不知道她最近过的怎么样了。带着好奇我点开了消息,映入眼帘的内容却使我怔住了,“速来杭州第七人民医院,老李出事了!” 我已经忘了初看这则消息时是怎样的心情,不过现在我的确已经坐在了前往杭州的高铁上,因为老李对我来说,是一个有着一千一万个理由必须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的人。老李,全名李昌盛,毕业于中国某名牌大学人类学系,是我和秦红月的博导。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是我最尊敬的学者。在这个已经渗透进尘世的权利与金钱欲望的象牙塔世界中,他仍坚守着自己的操守。三年前老李退休,我还邀请他来我工作的城市游玩,那时畅谈到激动之处,老李总会提高自己的嗓音,眼神注视着远方,充满着对未来愿景的憧憬,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步入花甲的老人。我这个人生性孤僻,不怎么结交朋友,而老李对我来说亦师亦友,也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在微信上,秦红月并未给我细讲老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催我来杭州。一下火车,在附近的商店买了点水果,我便打了个滴滴往第七人民医院赶去。 来到七院的精神科大楼,我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老李,也不知道看到老李的现状会不会怅然落泪。怀着忐忑的心情,穿过四楼的走廊,来到412病房,秦红月已经等候在了门口。和六年前一样,秦红月还是一副温柔而恬静的模样,不过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眼角还有着模糊的泪痕,估计是这几天一直都在照顾老李的缘故。老李的老伴去世的早,自己又没有子嗣,离老李较近的秦红月就承担了一些照顾老李的义务。看到我的到来,秦红月布满愁容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六年没见,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招呼。我指了指病房,小声的向秦红月问道,“老李在里面?”秦红月向我点了下头,将我拉到走廊的另一边,对我说道:“老李现在的情况很特殊,情绪也不是很稳定,待会进去了你说话做事可得注意点。” 我连声应着,又向她问道,“老李到底发生了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秦红月神情忧伤,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接下来的话,“老李死了,但又没死。” “什么?”我其实听懂了红月所说的话,但又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什么叫死了,但又没死?” 秦红月叹了口气,“听医生说,一周前,警察在成都到杭州的火车上发现了老李,那时老李已经陷入了昏迷。警察将他送到医院后不久,老李就没了心跳。就在大家快要放弃的时候,老李突然睁开了眼睛,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发疯似的冲周围的人大叫着,嘴里一直重复着一个词,古拉波罕。就在大家安抚发疯的老李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护士突然指着心跳仪尖叫了起来。这时大家才发现,仪器上仍是没有任何心跳的反应。” “这怎么可能?”我有些惊讶,“会不会是仪器坏了?” “医生后来检查了仪器,并没有失灵的情况,老李就像电影中的活死人一样苏醒了。好在后来的几天他情绪稳定了许多,发疯的情况也减少了,医生虽然之前没有见过类似的病例,但考虑到老李的情况,还是决定先住院观察一下。不过……,”秦红月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医生在随后的观察中发现,虽然老李活了过来,但他的身体还在逐渐的萎缩。医生说照这种情况下去,一个月之后,老李的身体就会完全腐烂。” “可这怎么可能?”我知道秦红月说的一定是真实发生了,但还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因为这件事有点违背常理了。人怎么能在没有心跳的情况下存活呢?这不只是只在电影中发生的事情吗? 在秦红月再三的嘱咐下,我轻轻的推开了412病房的门。房间不大,乳白色的瓷砖与蓝色的涂料构成了房间墙壁的主基调。窗户被开了一半,阳光懒洋洋的洒了进来,屋内的蓝色窗帘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估计是怕病人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窗户外被安上了护栏。屋子里只有一张病床,老李正安静的躺在上面,旁边的白色小立柜上放着一束鲜花,花旁边是双层的保温饭盒,在饭盒的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我从墙角端了一个独凳坐在老李的身旁,瞥见了纸条上的字,古拉波罕。病床上的老李早已没了三年前慷慨激昂的样子,他的头发已经全白,由于太久没有修剪,杂乱的披在肩上。脸上的皮肤如同干瘪的柿子一般褶皱发黄,紧紧的黏在骨头上,像一具干尸一般没有血色和肉感。 看到老李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联想起曾经带我们去各地考察时他总是充满着活力,凡事亲力亲为,我不禁鼻子一酸,泪水瞬间充斥了眼眶。我知道自己不能这么没出息,三十多岁的人了,遇事总是这么感性和软弱,不能坚强一点。老李感觉到了我的到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我。就在老李与我对眼的那一刹那,他突然睁大眼睛,抓住了我的手,惊恐的向我问道。 “你觉得我疯了吗?” 他那骨节突出的手紧紧嵌入进我的胳膊,让我感到一阵疼痛,但却又不想去挣脱。老李伸出的手臂上有着规则不一的黑色斑点,等我看清楚才发现,那居然是尸斑!我不知道他是否认出了我,他那圆睁着,空洞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我,口中不断的向我问道,“你觉得我疯了吗?”此时的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想避开他那紧逼的目光,但视线却不受我的控制。我哽咽着,口中连一句安慰的话语也说不出。秦红月在外面听到了动静,推门走了进来,而我则被她叫去了病房外面等候。 下午的阳光半遮在云层中,显得格外慵懒。在安抚完老李之后,我和秦红月找了附近一家咖啡馆,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多年不见,红月已经有了家室,丈夫在杭州的一所大学当研究员。时间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记号,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显得那么年轻。一阵沉默之后,秦红月端起咖啡,在唇边抿了一口,对我说道,“楚天,这次让你来杭州,其实我是有事要拜托你。” “是关于老李的吗?”我问。 她点了点头,“老李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下在老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我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查起呢?”想着老李那骨瘦如柴的双臂,我心里就仿佛被罩上了一层紧密的丝网,使我难受异常。但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只是有心无力,我人脉少,又不善于交际,让我调查老李发生了什么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不是全没线索,你知道老李为什么要去四川吗?”秦红月向我问道,还未等我回答,她接着说,“老李退休后一直在做一件事情,他想写一本关于中国古村落的人类学著作。我是在去年的一次学术论坛上与老李的聊天中得知的。他去四川,也许和这本书有关。”说着,她从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了我,“这是老李家中的钥匙,是我在他身上找到的。可能这样不是太好,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抽空去他家里看看,估计会有这本书相关的手稿或者其他的线索。” 我接过钥匙,一种使命感瞬间涌上了心头,一定要知道老李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也许还有补救的办法。在和秦红月短暂的聊天之后,我未做停留,直接打车来到了老李所居住的小区。傍晚的杭州下起了小雨,天空被厚重的云层所笼罩,几声闷雷给这雨天增添了几分悲伤的气息。 老李所居住的小区是城中的老旧院落,这么多年来,他把钱和精力都花在了学术研究上,他不像别人那样精于算计,但却是个异常聪明的人。老李居住的楼道里一片漆黑,墙顶的灯也都几乎完全坏掉了。我摸着黑来到三楼,用秦红月给的钥匙打开了房门,昏暗的光线中,房间显得阴森而恐怖。可能是欠费的缘故,我找到灯的开关按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反应。刚进房间我还未感觉到什么,等来到老李的书房,一种奇怪的感觉却涌上了心头。 这里太干净了。 我所说的干净,不是卫生环境上的,事实上,书桌的桌面已经布满了灰尘。我所说的干净,是在于陈设摆放上。博士期间,我也来过老李的住所,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老李会时常打扫房间,但他的书总是杂乱无章的摆在各个地方,因为他觉得人的灵感就来自于不经意间,太整齐的环境反而不利于创造性的思考。而现在的书房,书被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书架上,书桌上放的几个笔记本也被端正的放在一角。屋子里漆黑一片,我打开手机的电筒,翻开了桌上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关于我国各省古村落情况的说明,借着电筒的光线,我一页页的翻找着关于四川古村落的线索。 在老李的笔记中,记载了一个名叫鸢南的小镇,它处于四川与云南交界处。小镇三面环山,一面靠着金沙江的支流。在这个小镇中,生活着一群特殊的人,传说他们是古蜀王杜宇的后代。小镇上的人们世代与外界都少有来往,所以保留着较为传统的古蜀文化生活习惯。在资料的最后,老李用红笔写着“可以考察”四个字。但同时,我发现在笔记中“杜宇”这两个字的边上被标记了一个小问号。难道老李认为生活在鸢南的这群人不是杜宇的后代?我将其他的笔记又翻找了一遍,却再也没找到关于这个叫鸢南小镇的其他记载。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狂风卷着暴雨拍打在书桌前的窗户上,发出激烈的敲击声,似乎窗外有个恶魔想要破窗而入。一道闪电霎时划破漆黑的夜空,屋内瞬间被刺眼的强光照亮。就在这时,我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窗户,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伴着闪电的强光,我真切的看到,在我背后靠着书房的门旁,竟然站着一个人!闪电一闪而过,屋内再次陷入黑暗之中,我呆立在原地,看着手机的电筒灯光。我身后怎么会有人?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想转头去看个究竟,但脖子就像僵住了一般无法动弹。我克制着自己的呼吸,静静的听着身后的动静,窗外仍不时传来阵阵闷雷声,而屋内却静的出奇。终于,我受不了这种快要窒息的感觉,鼓起勇气转头看向了书房门口,手中的手机电筒也随即向那里照去。然而,什么也没有。难道是我开始看错了?我努力回忆着开始闪电时所看到的场景,借着手机灯光在窗户上的反光,再加上闪电照亮书房的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形的黑影矗立在门口。但闪电一闪而过,就在那一眨眼的功夫里,我很难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一个人。有了这种经历,一种恐惧的感觉从我的心头传遍全身,我匆忙的将桌上的笔记本装在了背包里,逃似的冲出了老李的住所。 暴雨的天气中等车是一件比较煎熬的事情,在小区保安室等了快半小时,我打的车才赶到了跟前。我并没有打算抱怨司机,在这种天气中我是能理解的,而且对我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能把我送到目的地就行了。坐在车上,和司机寒暄了几句,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才想起来晚饭还没有吃。但最终疲劳还是战胜了饥饿,车在雨中的杭州城里穿梭,不多时便来到了我已经订好的宾馆门口。领了房卡,我迈着疲惫的步子找到了我的房间。这一天的经历其实我还未来得及消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老李的病情,秦红月的委托以及在老李家中找到的笔记本和发生的怪事,我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来整理自己的思绪。冲了一个澡,吃了一碗酒店里的泡面,我才又恢复了一点精神。就在我拿起老李的笔记本准备再次翻看时,一阵轻缓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第二章成都的故友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使我心里一惊,因为来这里之前,我并未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任何人,是谁会在这么晚的时候来找我?带着疑问,我小心翼翼的往门口探去。等来到门前,我轻轻的趴在门上,将眼睛凑到猫眼向外望去。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酒店工作服的年轻女子,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东西。特殊服务?我心里想着,可又觉得不对,这年头特殊服务还兴上门推销了?既然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我的顾虑也就打消了一点,随即将门开了一条小缝。那女子见我打开了门,朝我微笑着问道,“你好,请问你是楚天先生吗?” “啊,是我,有事吗?”我回答道。 “是这样的先生,之前有位男士交给我们前台一个信封,说是让转交到一位叫楚天的房客手中”,说着,她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了我,“请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我手接过信封,左右翻看起来。这是那这种最普通的黄色信封,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跟新的一样。信封拿在手中的感觉十分轻,似乎里面并未装什么东西。“你们酒店除了我之外,有没有也叫楚天的房客?”为了避免弄错,我向她再确认道。 “我们已经查过了,就只有先生你一个叫楚天的房客,”那年轻女子答道,“请问先生有什么疑问吗?是不是我们弄错了?” “啊,没,没有疑问了。”既然已经确认过,那说明这封信是给我的,可这是谁给的呢?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想到这里,我向那女子询问了一下那名男子的体貌特征,可是她说的也模棱两可的,对我并没有多大的帮助。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看看信里有什么吧。在对酒店服务员道谢后,我关上门,来到屋里靠墙的桌子前,将信封摊放在上面。在确认过信封表面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后,我将它拆了开来。随即,一张照片的一角从里面漏了出来。 我将照片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阵。渐渐的,一团迷雾慢慢萦绕在了我的脑中,而在这团疑惑之后,恐惧的感觉从心中升腾而起。伴随着这种感觉,不禁使我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照片的背景是一幢古老的青石瓦房,房屋破败不堪,但还能依稀分辨出它曾经的宏伟样貌。墙上已经布满了青苔,墙角茂密的杂草将门前的石砌小路也覆盖了大半。两扇腐旧的大门半掩着,看不清屋里是什么样子,门上的朱漆也早已褪去曾经艳丽的颜色,只剩下几块暗红色的漆皮诉说着当年的光彩。在这两扇大门的前面,站着三个人。最中间的是老李,他穿着白色的短袖和短裤,冲着镜头笑着,显得很有精神。在他右边的是秦红月,她将左手放在额头上挡着阳光,脸上也挂着笑容。老李的左边站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身材健壮的男子,他留着一头寸发,背着一个旅行包,不过表情显得有些严肃,或者说是一种担忧。这个人我看着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可能也是老李以前的学生吧。照片的左下角,用激光刻印着一行字。 “鸢南,高夫人庙。” 秦红月和老李一起去的鸢南?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惊。记得秦红月说过,老李是在四川到浙江的火车上被发现的,也就是从鸢南考察回来的路上。既然她和老李一起去的鸢南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即便是有事先回了杭州,为什么秦红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我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从我今天见到秦红月起,看到的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控制之下。是她告诉了我老李的病情和发生了什么,是她给了我老李家的钥匙让我去老李家调查。在老李家调查的时候,关于鸢南的笔记就刚好放在一眼就能看见的书桌上。虽然我还不能确定那一闪而过的黑影是否和秦红月有关,但我能够确定的是,她一定对我隐瞒了什么,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又看向这张照片。照片中加上拍照的一共有四个人,也就是说除了拍照的人不确定以外,与老李同行的至少有两个人。老李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除了秦红月之外,可能知道情况的就只有照片中的这个男子和拍照的人了。找到这两个人也许就能弄清楚老李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外,还需要弄清楚的是这张照片究竟是谁给我的,他既然能给我寄这张照片,说明他一定知道什么内情,也可能给我照片的人就是那个拍照的人。不管怎么说,他既然知道我的住处,说明在这之前甚至现在,我已经被人跟踪并且监视上了。想到这里,我的头皮就有些发麻,我隐隐的预感到,我已经卷入了我所无法估计后果的事情之中。今天之前,我还是一所普通大学的老师,过着至少衣食不愁的生活,虽说没有大的成就,可也算过的安稳舒服。而现在,我所要面对的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人和事,并且我也无法了解到,这些事所暗含的危险究竟有多大。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着干脆连夜就打车回家,今天过后,还是继续教我的书,上我的课。但每当我有这种念头的时候,内心的一种东西就会冲出来阻拦我的想法。这种东西,往好里说是执着,往坏里说就是偏执,这可能也是循规蹈矩的人所特有的一种品质。何况老李对我来说是我人生的导师,如果现在就放弃,我可能会悔恨终生。 可是下一步该怎么走呢?现在就去找秦红月肯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她既然对我有隐瞒,即使找她对质也不会为我提供什么有帮助的信息,而那个给我照片的人我也无从查起。我努力的思考着可能有用,但被我所忽略的线索。这时,照片上的那一行字引起了我的注意,“鸢南,高夫人庙”。如果说桌上的笔记是秦红月刻意让我看到的,那也就是说她想让我知道老李现在的情况是和这个叫鸢南的小镇有关。而给我照片的人,似乎也想传递同样的信息给我。看来要弄清事情真相必须得去这个小镇看一看。 我不知道去鸢南是不是一个圈套,毕竟秦红月是以一种引导的方式让我去那个地方,但也只有去那里才能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虽然是要去他们让我去的那个地方,但我要以自己的方式去实现,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并没有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想着,我打开手机,订了明早杭州到成都的机票。这趟去鸢南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我肯定不能独自前往,如果非得找个愿意与我同行的人的话,我想起了本科的室友,蒋宏。他是成都本地人,大学毕业后继承了家里的生意,听说现在也混的风生水起的,我和他虽然算不上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但也算是性格相投,在一起的关系还是不错。等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努力的使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抓紧仅存的几小时时间沉沉的睡了过去。 屋外的暴雨伴随着黎明的到来而悄悄的散去,当秦红月给我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去机场的出租车上。我看着来电显示,却不敢滑动手指接通它。因为我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想法,现在的秦红月对我来说是一个谜,我分不清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未经思考的语言沟通可能会让她察觉到我对她的怀疑。想着,我挂断了电话,打开微信给她发消息问道,“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不多时,她回了我消息,“你现在在哪里?” “我要去一个地方,那里可能有老李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答案。” 我原以为她会继续追问我的去处,但过了良久,她只回了我四个字,“注意安全”。 等来到机场,我打电话给学校请了个假,又给蒋宏说了到成都的时间,随即便上了飞机。 一路无话,飞机抵达成都已经临近中午。机场外,蒋宏已经等候在了门口。看到我的到来,他笑着迎了上来,“老楚,你怎么想着来成都玩了?” 蒋宏与其说是成都人,不如说更像重庆人一点。他个子不高,剃着个光头,这几年的发福使得肚子也鼓了,脸也圆了,走起路来就跟弥勒佛下凡似的,和大学时代判若两人。 我和他寒暄了几句,就跟他上了车。在车上一聊才得知毕业后他本想去当警察,但无奈视力不过关,后来继承了父亲位于青城山脚下泰安古镇的面馆生意,日子过得也还算安逸。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车来到了泰安古镇。蒋宏开的面馆坐落在青城后山的山门口,在当地可以算得上是小有名气,无论是当地人还是外来旅游的人都会来这里点上一碗他们这里最有特色的酸菜豆花面。店面是传统的木制结构,共有两层,店内放着几张四方桌,四面各放一把一字长凳,桌上的竹筒里装着木筷,木筷旁边放着酱油、醋等调味料,置身其中仿佛回到了古代侠客中的世界。虽说已过了饭点,但店里还是坐满了人,午后的日头火辣辣的,照在门前的水泥地板上泛着白色的强光。屋里墙壁上的电风扇甩着头不停的吹着热风,一个老大爷穿着件白色背心,脸色通红,汗液顺着脸颊滑下湿透的后背,他大口吸着面条,等快见底时用手捧着面碗,配合着右手的筷子来回不停的往嘴里刨着面条,最后一股脑的将面活着汤水喝下了肚,他的喉结随着面汤而上下动着,让我不禁感觉到了这碗酸菜豆花面的魅力。 蒋宏将我安顿在了二楼的包房,说是要亲自下厨为我做一碗面条,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便摆在了我的面前。起初我还以为这面条一定是红油浇盖,辣味十足,但事实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鲜红重口,而是透着一股鲜香。面条是碱水宽面,上面盖着几块鲜嫩的豆花,配合着葱花和小米椒首先在色香上就占了优势,再加上他们家秘制的酸菜,豆花嫩的入口即化,给人以酸爽鲜辣的感觉。 蒋宏并没在我吃面的时候问我什么,而是在下面招呼客人,等我吃的差不多了,才上来,笑呵呵的向我问道,“怎么样,老楚,这个面还是很巴适吧?” “这面的味道真的好的没话说。”我砸吧着嘴,还在回味着这面的味道,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看来你爸这手艺你是全学到了啊。” 蒋宏听了摆了摆手,“哈哈,那还差得远嘞,”说着他拉了个木凳坐在了我旁边,“你这趟来成都就好好的玩,别的我不说,就论吃绝对能让你吃安逸。” 我也笑着点了点头,成都的美食来之前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我也没忘来的目的,于是对蒋宏说到,“蒋哥,其实这次来成都我是要来求你帮忙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说说看?”蒋宏向我问道。 我将发生在老李身上的遭遇向蒋宏说了一遍,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等我讲完他向我问道,“你是说你的博导没了心跳但还活着,并且身体在一天天的腐烂?” 我向他点了点头。 “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事情?”蒋宏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显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所以我才要去那个叫鸢南的小镇,去看看到底老李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我说道。 “老楚,我们两个这么多年的好哥们,你要我帮你那当然我是没话说的。可是……”蒋宏思考了一会说到,“听你开始说的,好像有点灵异的样子,你看我们两个在这方面又不懂,要不要去找一个高人跟我们一起?” “有高人能跟我们一起那当然是好的,只是你认不认识懂这方面东西的人?” 蒋宏摸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前些年有个道士来这里清修,叫什么清云居士。他天天都来我家吃面,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混熟了,他也许懂这方面的东西。” “那他现在在哪里?” “去年他就下山走了,不过我知道他的住址。”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说话间我便和蒋宏驱车往那位清云居士的家里开去。都说成都是东穷西贵,南富北乱,那位清云居士的家就坐落在成都东边的一个老社区里。社区的一楼是一排餐馆和商店,院落中的法国梧桐伸展着茂密的枝叶将强烈的阳光阻挡在外,只在街道上留下斑驳的树影。楼下的一家冒菜馆正在炒料,辣椒的香气弥漫着整个院落,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看来这辣椒油的香味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来到顶楼,蒋宏敲了敲房门,不多时门被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打开了。他一眼便认出了蒋宏,将我们迎了进去。来到屋中,我和蒋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位清云居士也坐了过来。待我说明了来意后,清云居士说道,“听施主描述的这个情况,看来你所说的这位李施主应该是被恶鬼缠住了,这恶鬼的真身也许就在那个叫鸢南的小镇中。” “那道长,你看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鸢南看个究尽?”我听他这么说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还是像他问道。 “这个嘛……”清云居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摸了摸肚子说道,“现在也快到晚饭的饭点了,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我和蒋宏立刻会意,冲他说道,“道长,晚饭我们请客,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就行。” 听我们这么说,清云居士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待他换了身行头后,我们几个便出了房门。 要说成都的美食哪里最好吃,不同的人肯定有不同的说法。春熙路和宽窄巷子,那是给外地人吃的。一品天下,那是给有钱人吃的。而真正给成都本地人准备的,是坐落在各个街道院落中的小餐馆。在这些餐馆中,这家名叫聚缘江湖菜的餐馆可能是排得上号的。 在去的路上,我趁居士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向蒋宏问道,“你说这清云居士靠谱吗?我怎么觉得他像一个骗子?” 蒋宏对我摆了摆手,说道,“应该不是吧,当年在青城山的时候还是挺出名的。” 说话间,我们便来到了聚源江湖菜馆的门口,餐馆的店面不大,但是人却异常的多,店里人头攒动,人声嘈杂。好不容易我们等到了一个餐桌,我把菜单递给了清云居士,他点了几个店里的特色菜。不多一会,菜就被做好端了上来,一盘跳水鸡、一盘江湖兔腰、一盘香辣鱼肚再配上一盘炸平菇的素菜。蒋宏叫了几瓶冻的啤酒,我们就这样吃喝了起来。酒过三巡,清云居士用手抹了抹嘴,对我说道,“施主,我看我们也是有缘人,我就明说了吧,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但听你的描述,此去定会十分的凶险,虽然我们修道的人不贪图什么钱财,但这香火钱和路费我还是要收一点的。” 我吞了一口酒,向他问道,“那道长你觉得多少合适?” 清云居士放下右手的筷子,五指张开向我打了个手势。 “五万?”我向他问到,心想这道士心也太黑了吧,就一起去一个小镇,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就要五万? 谁知清云居士笑着摆了摆手,“我们修道的人怎么可能那么黑哟,我说的是五千,不过你得先付一半的定金。” 虽说为了老李,这五千元钱我是能拿出来的,只是就怕眼前这个道长是个骗子,到时候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钱也跟着打了水漂。想到这里,我端起酒杯,对着清云居士说道,“来道长,我敬你一杯。我其实也不怎么会说话,也不是不信任你,这五千我给是能给的,就想问一下道长有没有这个能力?” 听我这么一说,清云居士脸色一沉,端起的酒杯又放在了桌上,“你的意思是我是个骗子?要是觉得我是个骗子,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 一旁的蒋宏见这情况,立马出来打圆场,“道长,楚天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是为他的博导担心嘛。还请给我个面子,我替他赔个不是。”说着,他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清云居士,“这样,这卡里正好有五千,不用先给一半,我信得过你,一次性都给了。” 清云居士接过银行卡,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看在蒋兄弟的面子上我也不计较了,不过我们修道的人还是有原则的,说拿一半就只拿一半,剩下的一半等事完了再说。”说着,他找蒋宏要了支付宝账号,又退给了他两千五。 就这样,我们也就算商量好了。吃过饭后,我们将道长送回了住处,约定好明早坐火车先去攀枝花,等到了再转大巴到鸢南附近的县城,在县城再找进鸢南的办法。在去住处的路上,我和蒋宏也合计了一下,这次去鸢南待的天数和需要带的物品,等一切准备妥当后,已经快到凌晨了。在蒋宏的家里草草的洗漱后,我倒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按照和道长的约定,我们在火车北站见了面。和电影里不同的是,这道长穿的并不是什么道袍,而是休闲的衬衫加牛仔裤,他背着一个旅行包,带着墨镜,一副很潮的模样。等取了票过了安检,我们便上了开往攀枝花的火车。 车厢里人并不多,我们三个刚好坐在同一侧的座椅上,我在最里靠窗的位置,蒋宏坐在中间,清云居士坐在靠着过道的地方。我依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阳光和煦的洒在脸上,暖洋洋的不禁袭来一股困意。渐渐的,我便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旁的蒋宏给推醒了。我看蒋宏面露难色,向他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他迟疑了一会,吞吞吐吐的对我说道,“楚天,道长不见了。” 第三章陈年旧事 对于清云居士失踪的事情,其实我一点也没觉得意外,甚至还有一点小人似的得意,我为我看人的直觉而感到自豪。清云居士的确是一个骗子,在我看来,他就是拿了钱,然后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就开溜了。不过蒋宏不这么认为,都这样了,他还坚信清云居士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才选择不辞而别的,理由是如果清云居士真是为了骗钱的话,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收下那五千,还要退还二千五。可对于我来说,这就是现在骗子的技俩,为了博取你的信任,会适当的返还一些,然后获取更大的利益,这叫欲情故纵。至于为什么这个居士没有进一步的骗钱,估计是看蒋宏这么豪爽良心发现?还是怕此去真的有危险?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看在那被骗的两千五是蒋宏的钱的份上,我也没过分的显现那一副“看吧,我早就告诉你了”的表情,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道长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才选择不辞而别的,你也别太难受,等这躺去鸢南回来了,我们再去登门见见道长问明情况。” 不过话说回来,清云居士的失踪的确给了我们一定的打击,至少当初出发时的那种劲头被冲散了许多。少了一个懂这方面东西的人,就我和蒋宏这两个门外汉,不知道会在鸢南遇见多大的危险。 火车呼啸着穿过一座座山头,我和蒋宏坐在座椅上,疲惫使得困意再一次向我袭来,不过这次我却睡不着了。我想着这几天所做的决定,所做的事情,一种疑问突然涌上了心头,我是不是有点冲动了?我是一个善于计划的人,因为我不喜欢改变,在计划中,有一个我能看得见得未来,这种未来会给我一种可以掌控在手中的安全感。这也是为什么大学毕业我会去考教师,去考公务员而不是去企业的原因。考上教师,考上公务员,你至少能知道你会有什么预期的收益,这也就是别人所说得稳定。而去企业,除非你有自信和能力,不然你不能预估你的收益,这也就是别人所说的风险。不确定,无法估值的未来会带给我不安全感,所以我往往会极力避免这种事的发生,而这一次,摆在我面前的,是真正得未知。想到这里,一种熟悉的恐惧感又重新迎了上来,瞬间使我的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转头看向蒋宏,他已经靠着座椅睡着了。我有点后悔将他卷进这种事情之中,毕竟他是无辜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想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就这样煎熬了近十个小时,火车终于到达了攀枝花。说实话,刚下火车时我有那么一种冲动,想拉着蒋宏去售票厅立马买两张回成都的返程票,不过这种冲动很快就被老李那恐惧而空洞的眼神给浇灭了。毕竟都已经到这里了,为了找到事情真相,帮助老李恢复健康,我这次也就豁出去了。按照原来的计划,我和蒋宏买了去玉马县的大巴车票,准备在天黑之前到达那里。在来之前,我们查到了玉马是最临近鸢南的县城,不过从玉马县去鸢南的路线,却怎么也查不到。开大巴的师傅是个老司机,在绵延崎岖的山路上车速也没有降下来的意思,幸亏我吃的并不多,不然都得一股脑的吐出来。 玉马县城并不是很大,县城的房屋大多为彝族风格,我和蒋宏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一家街边的小旅馆。来到旅馆,四十多岁的彝族老板娘在看了我们的身份证后,递给我们一张登记薄,让我们填写个人信息,待我们填完,她从墙上取下一把钥匙交到了我们手上。我和蒋宏来到二楼的走廊尽头打开了房门,屋内的空间十分狭小,就一张床,一个电视柜和一台长虹电视,想要上厕所和洗浴你得去这层楼专门的地方。此时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我和蒋宏原本打算再去街上逛逛,看能不能打听点什么消息,但往外一看,整个街道已经一片漆黑,就只有几家楼房零星的亮着灯光,随即这种出去的念头也就作罢,想着就在这里好好的休息一晚,等明天再去打听也不迟。蒋宏从楼下老板娘那里买了点吃的和啤酒,我们两个也就在房里吃喝了起来。 几瓶啤酒下肚,蒋宏的话匣也就被打了开来,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卤鸡爪子,边啃边向我问道,“老楚,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有鬼这种东西吗?” “这……这我真不好说。” “这种东西啊,的确不好说,”蒋宏咀嚼着,拿起啤酒猛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反正现在我们也无聊,要不我给你讲个我小时候经历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马来了兴趣,对他说道,“那你讲讲看,难不成你小时候见过鬼?” “鬼倒没见过,不过这事情也挺离奇的,”说到这,蒋宏停顿了一下,他理了理思路,开始了对往事的回忆。 “那一年我还小,具体记不起是几岁了,只记得那是在我爸领着我去一个远房亲家奔丧时所发生的故事。当时去世的是我爸一个远房大舅的母亲,八十多岁。他们村在离我们几十里远的一个山坳里,交通极为不便。本来我爸不想让我去的,无奈我妈当时在厂里加班,我在屋里没人照顾,所以也就顺带领着我一同去了。那天山里下着小雨,路不好走,等我们到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农村的习俗是在去世的第三天才开始办正席,所以还是有许多亲戚没有赶到。 丧事是在我爸的大舅家中办的,这是那种农村典型的土坯加木头结构的房屋,北面是正房,东西为偏房,南面是石砌的阶梯,阶梯下面连着村中的土路,土路的另一边是一块块被平整好的田地。此时在房屋的院子正中间搭着一个简易的竹棚,竹棚上装饰着黑色和白色的绸缎,棚里放着由两张木桌搭在一起组成的停尸板,我爸大舅的母亲就被安放在上面,她身上盖着白布,脸也被一张白纸盖着,露出的双腿上缠着一根红绳。在尸体前面的红桌上端正的摆放着老奶奶的遗像,遗像前是一个香炉,香炉两旁放着些鲜花和水果。竹棚前搭了一个临时的雨棚,下面放着几张木桌和竹椅,请来的吹唢呐打锣鼓的人就围坐在其中的一张木桌周围,正抽着叶子烟打着纸牌。看到我们的到来,我爸的大舅将我们迎进了北面最左边的一间屋里,此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这附近提前到来的亲戚,屋内最靠里面有一个电视柜,放着一台小电视,电视里正播着白娘子传奇。我爸给我找了个凳子,让我就坐在这里不要乱跑,自己则出去和他大舅聊起天来。 我在屋子里着实闷得慌,本想耐着性子看会白娘子传奇,但屋内实在太吵了,根本就看不进去,索性我就出了房间去找我爸。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细雨伴着微风轻抚在脸上,给人以清爽的感觉。而我爸正坐在屋外的院子里跟几个大人聊着天。我在院中找了个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才听到他们在聊老人去世的事情。原来,这位去世的老人一共有三个子女,大儿子,也就是我爸的大舅,叫蒋建国,二女儿叫蒋英兰,小儿子叫蒋建军。我去的时候,我爸刚点着蒋建国给他找的一根烟,他脸上流露着诧异的表情,对蒋建国说道,‘大舅,你说的这也太悬乎了吧。’ ‘谁说不是呢?’蒋建国一脸愁容,甚至透露出懊恼的表情,‘我到现在都有一种错觉,总感觉我妈还没死。’ 听着他们的对话,在一旁的我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结合后来发生的事情,以及我爸给我的描述,我也大概知道了老太太去世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在这之前,老人一直住在大儿子蒋建国的家中。出事那天上午,老人说家里没多少菜了要去自家的地里摘点好做午饭,蒋建国她媳妇正要去河边洗衣服,也就应了一声没怎么在意。蒋建国的家背靠着一座叫罗斗(四川方言,簸箕)山的大山,当年土改时平均分地,讲究的是肥地贫地掺杂着来,他们家里除了分到几亩肥地之外,在这罗斗山的半山腰靠着一条河沟的地方还有几亩的贫地,老人当时就是要去这里摘菜。等到午饭的点了,蒋建国回到家发现老人还没回来,以为老人在地里忙忘了时间,就让媳妇去地里叫一下。谁知,过了半个小时,他就看见媳妇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刚到家就冲着蒋建国大声喊道,‘老蒋,你快去看看,咱妈出事了!’听到这句话,蒋建国心里就是一沉,甩掉手里的烟袋就往自家的地里冲去,等他来到地里,就看见自己的母亲靠在田地边的土墙旁,双眼紧闭,脸色刷白,鲜红的血从嘴角渗了出来,僵直的手脚就跟着了魔似不停的抖动。看到这种情况,蒋建国也有点慌神,不知该怎么办,不过这种慌张的感觉转瞬即逝,他走上前,用足了力气,抱起自己的母亲就开始往山下跑。在下山的路上,碰见了刚气喘吁吁往上赶的媳妇。他媳妇见他抱着母亲,立马也跑上来帮忙。听了媳妇的叙述,蒋建国才得知,之前自己的媳妇上山来叫老人回家吃饭,远远的就看见老人倒在地里,当时老人的脸埋在土里,手脚不停的抽搐着。起初媳妇以为老人摔倒了,由于土是软的,也没想过有多严重,但等她扶起老人时,瞬间就吓傻了。只见老人脸上,身上全是血,她之前脸埋着的泥土也被染成了暗红色。让蒋建国媳妇感到更惊讶的是,老人的嘴里含满了混合着血水的泥土,她的喉管有规律的动着,似乎想把泥土吞进肚子里。看到自己母亲这个样子,蒋建国的媳妇也顾不得害怕了,她将手伸进老人的嘴里把一些大的土块掏了出来,然后将老人靠在土墙旁,就跑下山找蒋建国帮忙。 等把老人抱回家后,蒋建国联系了村里的一辆摩托车,带着老人开足马力就往县里的医院奔去。山里村庄的路和平原地区的不同,狭窄而崎岖,有的地方摩托车反而比汽车要快很多。他媳妇则负责去通知蒋建国的弟弟和妹妹,然后一起在赶往县里的医院。在医院观察才发现,老人的肠道和胃里已经塞满了泥土,大脑也陷入了昏迷状态,没过几天,老人就离开人世了。 老人的死的确有一点离奇,也没有什么征兆,不过蒋建国对这件事一直十分自责,他给我爸说,如果当时多看着点他母亲,不让一个人去地里,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待给我爸讲完老人去世的经过后,蒋建国就耷拉着脑袋,用手撑着头,嘴里不停念叨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从我的角度看去,我发现蒋建国的眼角有几滴眼泪,不过农村的庄稼人,又是家里的主心骨,我看得出他正强忍着泪水。而坐在他一旁的妹妹,蒋英兰就没那么坚强了,她用手掩着自己的脸,不停的啜泣着。哭了一会,似乎这份伤心太沉了,连手也无法支撑承载着痛失亲人的泪水的重量,她双手一松,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倒在了地上,嘴角仍旧在啜泣着。众人见她这样,立马上前扶起了她,几个村上的妇女扶着她进了房间,看样子是去安慰她了。与这哥哥和姐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儿子蒋建军并没有流露太多悲伤的神情。看到他姐被人扶进了房间,他嘴角上扬,眉毛一挑,嘴里咕囔着,‘哭,只知道哭,哭死你算了。’然后他又转过头,用手指着蒋建国骂道,‘蒋建国,你就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伤心了,咱妈的死就是你的责任!我给你说,我不会放过你的,家产你休想独吞,我作为家里的男的也有份!’ 蒋建军并没有理他,而是整理了一下情绪,起身往厨房走去。蒋建军见他哥没理他,也没在继续骂了,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又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开始磕了起来,边嗑边朝他哥冷笑着,嘴里小声的嘀咕‘有我在,家产你休想独吞!’我当时还小,看着蒋建军的神情觉得很好笑,但不多时,我的兴趣就被那满满一桌子的菜给吸引了。” 说着,蒋宏又喝了一口酒,用他拿鸡爪子的手指着我说道,“老楚,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农家的宴席和城市的不同,对我来说,我就觉得农家的宴席更香更有味道一些。无论是上的凉菜、品碗、蒸菜还是炒菜,都是请的村里或附近厨艺好的人家,大锅大火的烧制出来。我都忘了那天吃的啥了,不过还记得桌上的菜几乎是被我给包了的,大人喝着酒聊着天,而我就只顾着吃。吃过晚饭,和村里的几个小孩玩了一会,我爸就让我去睡觉了。蒋建国给我和我爸安排了院子东边的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只有一张木制床和墙角的一些农具,但被收拾的很干净。我爸让我先睡,他则又出去陪他大舅去了。按照我们那里的习俗,老人去世的这几天晚上每晚子孙都要去守灵,零点一过,每隔一个小时,锣鼓队就会围着老人走一圈,这时候子女就跟在后面以表示对老人的怀念。起初我一个人在屋子里还是挺害怕的,不过想着房间外面那么多人,也就渐渐的安心了很多,没多时就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就感觉到自己周围有人说话的声音,我想睁开眼睛,但整个身体感觉软绵绵的,连抬起眼皮的劲也使不上。我努力了几次,终于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这时我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院子中,我转头左右看了一下,没有看见我爸和蒋建国,只有几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坐在椅子上有说有笑的。他们说话声音很大,但语速很快,我根本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就在这时,一阵木板咯吱咯吱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那声音很轻,但很有穿透力,以至于在这么大的说话声中,我竟听清楚了这个声音传来的方位。而与此同时,我心里一紧,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我清晰的听见,这个声音来自于那放着老人尸体的竹棚!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叫出声来,虽然害怕,但还是不自觉的转头向竹棚看去,而就是这一眼,让我却再也无法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了。只见蒋建国的母亲正身子直挺挺的缓慢的坐起来,当她的身子与双腿成直角时,我清晰的看见了她的脸。那是一张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脸,那张脸没有一丝血色,整个脸由于褶皱和变形,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最恐怖的是她的双眼,那是死人才有的眼睛,只有眼白,空洞而冷漠,使人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缓缓的看向我,我当时吓得估计都尿裤子了,我想逃跑,但身体根本不听我的使唤,我想大叫,但喉咙沙哑,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我和她对视的这段时间里,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那些陌生人聊天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现在显得安静异常。我想着其实只要她不过来,就这样对视着,只要不伤害到我,也就不会太害怕。但就在我与她对视没多久时,她竟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方式从停尸板上蹦了下来。之所以是蹦,是因为她的双腿上绑着红绳。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缓慢的蹦着,向我靠近。我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整个身体被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怖所笼罩着。就在她离我不到一米距离的时候,我终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用力吼了出来。” “这一吼,让我的身体又恢复了力气,我一使劲整个身子便坐了起来,与此同时,双眼也睁了开来。等视力恢复了,我才发现自己仍在木床上。原来只是一个噩梦。我长出了一口气,手心里已经渗满了汗珠,我搓了搓手,又用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等定下神来,我才发现,我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在了床上,他背对着我,双腿蜷曲着,睡得正香。我看着他熟睡的背影,心里想到,这睡得也太死了吧,我这么大一嗓子也没醒?也就在这时,我一愣,突然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抬头向门外望去,屋外一片漆黑,和睡之前屋外热闹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我恍然大悟,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不对劲的感觉,这里**静了!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人,安静的出奇,就连屋里也安静的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声。等等!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声!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哆哆嗦嗦的转头看向睡在我身旁的爸。在家的时候我是领教过我爸那震天响的鼾声的,而此时此刻,我爸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感觉不到。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我瞳孔放大,汗毛瞬间又竖了起来,与此同时,我的心一紧,后背一麻,一阵冷汗渗出,打湿了我的衣服。因为我发现,睡在我旁边的这个人,不是我爸!虽然黑暗中,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我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穿着一件衣服,一件丝质材质的衣服,是寿衣!现在,我基本已经猜到我身边睡着的是谁了,我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但我还是强迫着自己向这个人的双腿看去。在他的双腿上,分明绑着一个红绳!那红绳在黑暗中是显得那么刺眼,血一样的红色,将我精神最后的一道防线给彻底击垮了。我想冲出房间,但这时身体又不听我的使唤了。而我的喉咙里就像被放了一块海绵,发出的声音软弱而无力。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让我无法忍受的声音,那是脖子转动时发出的咔咔声。我惊恐的看到,他的脖子从胸前转到了后背,而我也认出了那张扭曲的脸,就是那个已经去世的老人!就在她扭头的那一刻,她伸出干瘪的手抓在了我的手臂上。我只感觉手臂像是被干枯的树枝缠绕着,此时的我已经有点恍惚了。只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被她带得飞了起来。穿过屋顶,我被她抓着不断的上升。黑暗中其实我能看见自己似乎是在下降,但那种轻盈得感觉却又是在上升。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葫芦,我被她拉着卷进了这个葫芦之中。渐渐的,周围的黑暗消散了开来,我才发现自己被她带着来到了一个类似于江南水乡的镇子,只是这里不光天空是灰色的,就连房屋也是灰蒙蒙的一片。我们就这样沿着河道飘着,前面出现了一座拱桥。在这座拱桥旁,她终于停了下来,她看向我,嘴里重复着一个沙哑的声音,我努力的听着,终于听清楚了这声音,原来她在不断的重复‘我过不去了。’什么过不去了?我想问她,但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突然,她张大已经没有了牙齿的嘴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我身子一沉开始疾速的下降,最终掉在了一个感觉软软的东西的上面。 “我一翻身,发现自己正在床上,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尤其是裆部,还有着一股尿骚味。我猛地转头看向床的另一边,并没有人。而此时门外仍是灯火通明,但感觉有许多人在跑动的声音,我猜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因为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几个女人的尖叫声也划破了这个漫长的夜。果不其然,不多时我爸就冲进了房间,对我说道,‘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们大人要出去一下’。我点头应了一下,我爸就关上了门。此时的我已经睡意全无,与其一个人待在这漆黑的房子里,还不如出去待在人多的地方。想到这里,我打开了房门,来到屋外的院中。院子里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倒了一地,桌上的茶杯和瓜子也散在了地上。几个妇女正慌乱的拿着扫帚在打扫。远远的,我看见蒋建国从北门的一间房子里出来,他额头似乎受伤了,被人用纱布简易的包扎了一下,而他手里捧着几个电筒,正在给我爸,他妹,还有几个男子分发着。等发完了,就领着他们往房屋北面的罗斗山跑去。看他们走远了,我不经意间望了一眼停尸棚,顿时就是一个激灵,老人的尸体不见了!我当时也没敢在院中停留,立马就跑到北边人最多的那间房屋里去了。” “这一夜我就在这样的煎熬中度过了。”蒋宏苦笑了一下,继续对我讲道,“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爸他们才回来。来到院中,老人的尸体已经又放在了停尸板上。我看见蒋建国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布包里好像有一个东西,但我记得昨晚他们走时什么都没带,这个布包一定是从山上带回来的。而我爸和另外几个男的,则抬着两个人,等把人放下我才发现是蒋英兰和蒋建军。蒋英兰显得十分虚弱,一看就是经历了不小的打击,而蒋建军则一直昏迷不醒。那天蒋建国的神情十分的脆弱,在屋里一待就是一上午,大家都轮番的进去安慰他。等吃过午饭,我爸又进屋不知对蒋建国说了些什么,然后就领着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路上,受不了我的死缠烂打,我爸还是给我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原来在昨晚凌晨三点的时候,照旧,锣鼓队开始绕着尸体转圈,而老人的三个子女就跟在锣鼓队的后面。令人猝不及防的是,蒋建军突然从后面将蒋建国推倒在地,自己像着了魔似的抱起老人的尸体就往屋后的罗斗山奔去,这一幕刚好被还在准备明天宴席的几个妇女看到了,吓得尖叫了起来。而等院子这边的人回过神来,蒋建军早就跑的没了影子了。蒋建国让媳妇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就带着他妹、我爸还有村里的几个男的,也往罗斗山上跑去。要在这罗斗山上搜索,蒋建国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块田地。而等他们到那块田地时,不由得都吃了一惊,远远的,他们看见老人直挺挺的立在田里,而蒋建军正趴在土里,疯狂的刨着土,不时的还抓起手里的土往嘴里送。他们毕竟人多,几个人连忙跑上去,这才发现老人是被树枝支撑着固定在田里的。蒋建国一把将蒋建军拉了起来,随即让我爸他们把他控制住,不要让他再去吃土。就在这时,蒋建国发现,在蒋建军开始抛的土里,似乎有一个土黄色的东西。他走进,用手巴拉了一下,然后把土里的东西抛了出来。就在他看清楚抛出的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顿时他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心中的怒火夹杂着伤痛,使他仰天大吼了一声,随即跪在土里嚎啕大哭起来。随行的蒋英兰见自己的哥突然情绪失控,也凑了上来,想看看自己的哥究尽从土里抛出了什么,结果只看了一眼,她一声惊呼随即便晕了过去。剩下我爸这几个男的,立马又去扶倒下的蒋英兰。而当他们看清那个从土里抛出来的东西时,也是一惊,借着月光,他们看到,蒋建国从土里抛出的,竟然是一个用稻草编成的娃娃!这个娃娃胸前粘着一根带血的鸡毛,一根银针从娃娃的口部插入,直穿心脏。” “打住打住,”还没等蒋宏讲完,我便叫住了他,“听你这说的太邪乎了,搞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今天就到这里吧,也该休息了,不然明天耽误事。” “你不相信我讲的是真的?”见被我打断,蒋宏有些不高兴,“我说的正在兴头上呢,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信,我怎么不信呢?你们那里穷山恶水的,发生点灵异事件岂不很正常?”我也没打算和他继续争,收拾了一下喝完的酒瓶,一个翻身就倒在了床上。只剩下蒋宏还在那里啃着鸡爪子,嘴里也听不清他在嘀咕着什么。渐渐的,困意向我袭来,我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醒来,已经快临近中午了,一旁的蒋宏也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现在多还在打着呼。对于这种赖床的人,我对准他的后背,一脚就将他踢下了床。 “你他娘的干什么?”床下的蒋宏一脸怨恨的表情,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扶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从床下爬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表,对他说道“我说,这都快到中午了,我们得快点收拾一下,好去打听一下怎么去鸢南了。” “这么着急,急着去投胎啊?”蒋宏的困意还没消退,显然还在生我把他踢下床的气。“要问你先去问吧,我再睡一会。”说着,他又爬回床上,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我看他这么拗,没办法,硬的不吃就只能来软的,于是我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蒋大哥,开始踢了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吧,我们得早点去打听一下到鸢南的路,不然等到鸢南就是半夜了。” “呵,你这说的还像个人话。”蒋宏听我这么一说,一个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放心,我们现在就去打听打听,今晚之前绝对到鸢南!” 等收拾好东西,我和蒋宏去楼下退了房,找了个街边的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往玉马县的汽车客运站赶去。在来之前我们就没有在网上查到玉马到鸢南的汽车,等到了客运站,向工作人员一询问,还真没有开通到鸢南的路线。 出了客运站的大门,一大帮野车司机就围了上来。 “兄弟,大田走不走?给你算二十一位。” “这个大哥,竹笼沟去不去?两个人给五十就行了,马上走。” “你们是去哪里?前田上车就走,十五一位。” …… 听来听去,这么多司机竟然没有一个说去鸢南的。我一旁的蒋宏看到这些司机的样子,感觉有些不耐烦,他手臂一挥,对其中一个吼道,“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鸢南你们走不走?” 原以为马上就会有司机跳出来谈价格,没想到的是,听到鸢南这两个字,原本热情的野车司机脸色全都一沉,纷纷散开去招揽其他的顾客了。 “这怎么回事?”看着这些司机都离开了,蒋宏摸着光溜溜的脑袋向我问道,“这些司机怎么一听到鸢南这两个字就都溜开了?” 我冲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子走了过来,他身材魁梧,理了个平头,脸上还有一个刀疤,看上去很凶狠的样子。不过此时的他却满脸推着笑容,还未走近,他便对我们问道,“两位兄弟,你们去鸢南是有什么事吗?”一上来,他便从兜里掏出了一盒黄鹤楼,给我和蒋宏发了一根,我接过烟的时候,发现他右手臂上,纹着一个类似于三角形的图案。找完烟,他将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说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余强,我可以送你们去鸢南。不过我得知道你们去的目的。” “我们去鸢南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说可以送我们去鸢南?我们还不愿意坐你的车呢。”蒋宏有些看不惯这个叫做余强的人的口气。 余强仍是满脸堆着笑容,对我和蒋宏说到,“兄弟火气不要那么大嘛,你们晓不晓得,如果要去鸢南的话汽车是行不通的,这里陆路是走不到鸢南的,你必须得走水路。而就算走水路,一般人也是不敢轻易带你们去,只有我才能送你们过去。” “哟,口气倒是不小”蒋宏听了余强的话,不禁也笑了起来,“那你倒是说说,凭什么别人不敢,就你敢带我们过去?莫非你这一带的河神?” “因为我的家就在鸢南。” 听到这里,我叫住了蒋宏,让他别再和眼前的这个人贫了,赶时间要紧。我看向眼前这个叫余强的人,他脸上还是挂着职业式的笑容,这笑容很假,不但没有让我觉得亲切,反而感觉他很虚伪。这是个狠角色,这是我看到余强后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他脸上的刀疤和魁梧的身材都告诉我这人的身手一定不一般。想到这里,我对他说到,“这个兄弟,你先等我跟我朋友商量一下。”说着,就将蒋宏拉到了一旁。随即便对蒋宏说到,“我说,老蒋,你觉得这个叫余强的人可信吗?” “听他的口气,好像不是在骗我们,不过我总感觉他好像有问题。”蒋宏对我说到。 我也点头赞同他的说法,“要不我们先跟他去河边问问,看看是不是就他一个人能带我们去鸢南?” “行,老楚,我听你的。” 在和蒋宏商量好后,我们被余强领着来到了玉马县的码头边。说是码头,其实就是一个小渔港,湖面上停着几艘木船和蓬船,在碧绿的湖水上随着波浪缓缓的摇晃着。我和蒋宏把渔港里的船夫都问了个遍,还真没有愿意送我们去鸢南的人。无奈之下,只能和蒋宏上了余强的船。 余强的船也停在渔港里,是一个小木舟。上船前,我向他问到,“你带我们去鸢南,路费是怎么算的?” 此时他正在把浆固定在船舷上,见我问话,回答道,“你们每人给我一百就行。” “什么?一人一百?”听他这么一说,我瞬间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你这也太贵了点吧。” 一旁的蒋宏朝我摆了摆手,对余强说到,“兄弟,只要你能安全的把我们送到,钱不是问题。”说着,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说,你支付宝多少,我转给你。” 等把钱付完后,余强站在船尾,对我们说到,“那两位你们可坐稳了,我们这就出发。”说着,他将一个竹竿撑入水中,借着力将船撑离了渔港。等船到河面中央水相对较深的地方时,他将竹竿收了上来,两手握着船桨开始划起来。 在上船之前我和蒋宏商量着要警惕这个叫余强的人,所以我们坐在离他较远的地方,面朝着他。不过这一路上余强都和我们说说笑笑,倒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们是中午一点左右出发的,听余强说,到鸢南也就才下午六点左右。 我坐在船头,两岸的景色只能用仙境来形容,绿竹倒映在碧水中,鸟声隐没在山林间,让我不禁想起了李白的诗句。虽然没有猿啼声的助兴,但轻舟顺着水流将一座座山都抛在了后面,早已驶过了万重山。我看向蒋宏,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睡着了,我从包里拿出之前在宾馆收到的那张照片看了起来,心里想着,教授,你放心吧,我一定查清楚真相,好让你早点康复起来。不过这个叫鸢南的小镇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来这里呢? 正在我看着照片,沉浸在对鸢南的遐想中时,突然感觉脖颈被人用力的切了一下,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四章渔舟上的棺材 月光如水,映照在砌着白色瓷砖的住院部大楼墙面上,宛若银白透亮的纱缎,静静的向过往的行人飘摇着自己的思绪。夜已深,住院部大楼仍亮着零星的灯光。站在大楼前的花坛向楼里望去,你会发现四楼的一间病房显得格外瞩目。窗户四周的房间都已漆黑一片,而这间病房的日光灯散发出的白的刺眼的灯光,孤零零的摇曳在夜空中,似乎夹杂着一丝焦虑的情感。此时的病房内,秦红月独坐在病床前,病床上的病人早已沉沉的睡去,而她的眉头却紧锁着,双眼正紧紧的盯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心情尤为复杂。她曾经得到过一个人的承诺,而为了这个承诺,她付出了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挽回的代价,现在,该是这承诺兑现的时候了。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终于,手机如愿的震动了起来,秦红月触电般的抓起手机走出病房。此时楼道中一片寂静,昏暗的灯光无法驱散所有的黑暗。快速走到楼道的落地窗前,秦红月接通了电话。她声音很小,即便在这么安静的氛围中,也无法听清在说些什么。只见她起初眼神里充满着期待,嘴唇微动,似乎是在像来电者询问着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那期待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愕与不信任。她的神情慌张了起来。“这不可能,我们说好了的!”她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声调也在不断的升高。最终,积压在心中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秦红月变得有点歇斯底里了。她的眼里满是愤怒与后悔,声调也由喋喋不休变成了咆哮,“你这个骗子,我们说好了的!你们不能这样!”她嘶吼着,不断的向电话那头宣泄着自己的愤怒,然而对面早已挂断了电话。声嘶力竭的吼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一些病房的门被打开,人们纷纷探头出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个年轻的护士匆匆的走了过来,当他们走到秦红月身边时,后者已经瘫软的坐在了楼道的地板上。她双手掩面,不停的啜泣着。这是一场迟来的宣泄,是从鸢南归来后情感的延续。几个护士犹豫了几分钟后,还是决定上前边安慰边将秦红月带离了楼道。伸头出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今晚的夜,注定难眠。 眼前的雾渐渐散去了些,但我仍感觉不到自己正处在什么地方。干冷的风不时吹过脸庞,给人阵阵凉意。我的眼半闭着,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似的,极力的想睁开,却又显得徒劳。视觉上的黑暗使我逐渐慌乱了起来,我挣扎着想逃离所处的环境,才发现自己仿佛深陷泥潭,巨大的压力使我无法动弹,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女人的歌声突兀的从我的前方飘了过来。我心里一惊,停止了挣扎,循着声音仔细的听着。女人正在哼着一段戏曲的曲调。这曲子细长而悠扬,在我耳旁时断时续。我听不清曲子的具体内容,只感觉这曲风温柔典雅,像是江南的越剧。女人的曲调中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哭腔,似乎是在述说着一段凄美的故事。就在这声音飘来的那一刹那,我身上的压迫感也逐渐的消失了,原本半闭着的双眼也睁了开来。等我适应了周围的光线,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宅院的大门前。宅院是典型的川西南风格,青石青瓦,红木构筑的院墙屋檐下,一字挂着一排红灯笼,一看便知这是大户人家的宅院。在宅院大门的右前方,栽种着一颗歪脖大槐树,树干高大而粗壮,树叶茂密幽深,遮蔽了大半的院墙。而那位唱戏的女子,此时正在这颗槐树下翩然起舞。隔着一层薄雾,我看不清她的面庞,只觉得她身材娇小,动作婉约,一袭红色绸缎的长裙随着舞姿在空中摇曳。我被眼前的这位女子深深的吸引了,虽然无法分辨容貌,但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上透着一股江南佳人的仙气。那女子似乎也发现了我的注视,停下了动作,缓缓的转头像我的方向看来。眼前的雾逐渐散开,而我也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就在这一刻,我被彻底惊艳到了。常说漂亮的女子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倾世的容颜往往得到世人的追捧与艳羡。但又有人说,自古红颜多薄命,西施沉塘、昭君出塞、贵妃自缢、貂蝉舍身,绝美的佳人总伴着凄凉的故事结束自己的一生。而此刻,这种亦美亦悲,亦真亦幻的感觉,当我看清这女子第一眼时,就萦绕在我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当事物美到极致时,就会有着一种惋惜。这种惋惜来自于红颜弹指老,秋去霜几丝的无奈;来自于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可遇而不可求。我对眼前的这位女子透露出的悲凉感受,一方面源于略带哭腔的曲声,另一方面源于对她倾世容颜的感触。不过她仍温柔的冲我笑着,柳叶眉微微下扬,红唇翘起,这种笑意如深山中的清流之水,沁人心脾。就在我沉醉于这种感觉中时,她迈开步子,缓缓地踱步到了宅院的门口。大门吱呀的响着,被打开了一半,隔着远远的距离,里面漆黑一片,我根本看不清什么。只见她伸开腿,迈入门中,但一边仍冲我微笑着。待她完全进入门中时,大门又发出声响,逐渐的合上了。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也被一种力量驱动着紧紧跟了过去。来到宅院大门前,我用手轻微试探了一下,大门并未上锁,随着我手的推力,门又吱呀着被打开了。等我来到门内的院中,却早已不见了那女子的踪影。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这座宅院的主院中。在我正面是几间造型古朴但略显大气的主厅,两侧厢房也透着一种威严的感觉。在厢房和主厅两侧之间,是两条砖瓦结构的小巷子,通往主厅的后方。院子正中也有一颗粗壮的槐树,而我此时正站在树下,不停的左右环顾着,想寻找那女子的下落。 就在此时,从主厅方向传来了木门合页转响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耳。我循声望去,一只洁白碧玉的手正从主厅的屋里缓缓推开房门。原来那女子在这里。我想着,不知怎么的,在她推门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陡然加速,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心里既怀着一种期待,又有着一种羞涩。难道这就是心动的感觉?我心里自嘲着自己的小心思,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大厅的方向。就在我满心期待的时候,突然间,厅中那女子从房门中伸出了头来,而就在她伸出头的同时,我心里一惊,眼珠瞪的老大,冷汗也从后背渗了出来。从那房门中伸出来的,并不是先前的女子,而是一颗没有任何皮肉的骷髅头!待我在这惊吓中回过神来后,想迈开腿朝大门的方向逃走。无奈没出息,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的视线已经无法从那骷髅头上移开了,一丛银白色的头发黏在这颗鼓楼头上,此时她已经完全的从厅里走了出来。一件白色的丝缎长裙松垮的披在肩上,伴随着骨节发出的咯吱声,她缓步的向我靠近着,两只白森森的手臂大张,似乎想要将我抱在怀中。我的心理已经到了最大的承受范围,她仍在一步步的向我靠近着,而我却变得麻木了,最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楚天,你醒醒。”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蒋宏的声音给叫醒了过来。我睁开眼,就看见蒋宏脸上满是尘土,双手压着我的胸口,就差给我做人工呼吸了。看见他的嘴有向我凑过来的冲动,我赶紧干咳了两声,表示我已经没事了。 见我已经醒来,蒋宏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喘着气说道,“你可算醒了,我一醒来就看见你跟个死人一样平躺在这里,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这是哪里?”刚从昏迷中醒来,我的脑袋还有些迷糊,眼前的视线也没有完全恢复。“之前那个白衣骷髅的女鬼呢?” “什么女鬼?”听我这么一说,蒋宏腰板一挺,一脸诧异的冲我问道,“我一醒来就看见你躺在这个破庙里,哪里来的女鬼?”随即,他脸色一转,自以为明白了什么,一脸坏笑的说,“你小子该不是做什么与女鬼邂逅的春梦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也没再理会他。等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四下环顾了一遍。这才发现我们正在一个破庙里,在我面前不知是谁放着一些香烛纸钱,纸钱已经全化成了黑色的灰烬而香烛还未燃尽。红烛发出黄白的火焰,凭着最后的一丝蜡油疯狂的在黑暗中舞蹈,似乎想摆脱蜡烛本身的束缚,朝我扑来。借着蜡烛微弱的火光,我发现神坛上供奉着一尊石像,不过可能年代久远,神像的头早已不知了去向,但看体型应该是一尊女性的神像,原来是个女菩萨。我正欣赏着这尊石像,突然回过神来,冲还坐在地上的蒋宏喊道,“那打昏我们的渔夫去哪里了?还有我们的行李呢?” 蒋宏一脸无奈的表情,冲我做了一个他也不知道的手势。“我是被一阵打斗声惊醒的,那小子早就不见了踪影,然后我就看见你正直挺挺的躺在这里,前面摆着香烛纸钱,乍一看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而有人正在给你超度呢。得亏我念着与你还有一丝感情上来看看你是死是活,不然换作别人我早跑了。” “行,我谢谢你,为我们的友谊干杯。”我没好气的对他说道,又看了一眼那堆香烛纸钱,心想是谁没事会对一个大活人做这事?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单说如果打昏我们的那小子是劫匪,也只可能是劫完钱财就完事,也没说见过这么去晦气人的。但不管是谁,目的是什么,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想想还是挺倒霉的。“呸!”我朝那堆燃尽的纸钱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便决定不再去想这事。 当务之急是要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打昏我们的那个渔夫去了哪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我和蒋宏在这破庙里搜索了一阵,在墙角发现了我们的行李,把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手机和钱包。背上背包,我和蒋宏出了庙门。此时明月正当空,没有黑云遮挡的圆月显得格外明亮。我在前,蒋宏在后,出了破庙就来到了院中。我在前走着,蒋宏突然诧异的“咦”了一声。我转过头,发现他正用手指着我,眼神里充满着疑惑。 “怎么?不认得我了?”我也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蒋宏两步走到我身边,脸凑到了我后背,看了看说道:“楚天,你这后背上面有东西啊。” “什么东西?”听蒋宏这么一说,我以为后背爬着什么虫子,忙用手去摸自己的后背,结果什么也没感觉到。 “不是虫子,是被人画上了一些红色的线条,好像是……一幅图案。” “图案?”我心里一惊,急忙放下背包,脱掉上衣。借着月光,我发现自己的胸前,手臂上全都被人画满了红色的线条。 蒋宏皱着眉,上下帮我查看着这些线条,说道:“感觉像一种动物的图案,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心中暗骂着打昏我们的那个渔夫是不是个神经病,又是给我烧纸钱,又是在我身上画些稀奇古怪的图案,也不知道这颜料能不能洗掉,不然这几天回学校了,让大家知道身为老师还纹身,那可是要面临被开除的危险啊。不过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怎样才能走出去。 重新收拾了一下,我和蒋宏来到庙外,坐在庙门口的台阶上休息。也不知道距离被打过了多久,一种饥饿感不知不觉的冒了出来。我看了一眼身旁的蒋宏,他的手也捂着肚子,看来和我有着相同的感觉。 “楚天,你说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蒋宏砸吧着嘴四下张望着,“我们要不要去周围找找吃的?这肚子实在太饿了。”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里找吃的?”说着我也看了眼周围。庙门外是一片不大的空地,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蜿蜒进幽密的树林。空中万里无云。由于没有任何强烈的光源,在这里用肉眼就能看见数量众多的群星。繁星散发出不同强度的光亮点缀在以淡黑色天空作为背景的画布中,构成了一幅壮丽而深邃的星空图。而在这星空的衬托下,空地不远处一颗粗壮的歪脖子树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树高高的立在一块隆起的土质平台上,孤零零的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我指了指那颗树,对蒋宏说道:“蒋兄,你以前不是爬树能手吗?你看那颗能不能爬上去?在那树上,应该可以看清周围有没有住的人家。” 蒋宏打量了一下那颗歪脖子树,点头说道:“爬上去应该没问题,不过你得在下面帮我一把,给我垫一下脚。” 商量作罢,我和蒋宏一齐来到歪脖树下,蒋宏借我肩膀的力一下蹬到了树叉上,随即手脚并用,蹭蹭几步便已到树干的顶部。他小心的爬到一个较粗的枝干上,勉强半蹲着开始查看四周的情况。不多时,便对我说道:“我们现在好像处在一座山的半山腰,附近全是树林,没有其他建筑啊。” “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灯火之类的光源?”我不甘心,继续对蒋宏提醒道。 他又眯起眼睛,仔细的查看起来。果然过了没多时,就又有了发现。他指着远处的一个方向,对我叫道:“老楚,在那边的山脚,好像有条河,我看到了像是渔船上灯火的光点!”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松了一口气,有渔船,说明这附近应该是有住家的。只要没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就还是有希望能够走出这里。这时,蒋宏已从树上下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道:“我发现一条小路,可以到那条河边,顺着河就能走到渔船那里。” 我应了一声,又回到庙门口整理了行李包。其实包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什么都没有了。就这样,蒋宏在前面带着路,我跟着。两个人就这样摸着黑缓慢的向山下进发。 说也奇怪,从醒来到现在,四周都安静的出奇,直到我们在树林中摸索了一段距离,才开始热闹了起来。夜虫啼鸣,晚风拂叶。林中的喧闹反而带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循着水流声行至山脚,我才发现,这河应该和我们来时是同一条,也就是说那人并没有把我们带多远。河岸边几乎全是布满青苔的卵石,极易打滑,我和蒋宏几乎是一路爬着前进。这样大概又过了半小时,才渐渐看见了那条横在河中心的渔船。 来到靠近渔船的岸边,才看清这里居然是一个不大的码头,离码头的不远处,坐落着几座砖瓦民房,一条石板路向山上延伸着,似乎还有更多的房屋,只是在这朦胧的夜色中显得飘忽不定,若隐若现。码头延伸至江面的木桥上,有一个不大的茅草屋,里面透着青红的烛光。隔着河,隐约能看见屋内坐着一位白头老翁。 看见有人,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着先上去给那老者打个招呼,问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再要点吃的,岂不美哉?正要迈开步子朝那茅草屋走去,突然蒋宏一把拉住了我。 “怎么了?”我疑惑的看向蒋宏,只见他也不说话,而是怔怔地看着那江面上的渔船。我循着他的眼神望去,初来时只是晃了一眼,现在细看下来,竟发现那渔船上放了一口棺材!棺材不大,材质也是最为普通的木板拼装而成。水流平缓,微风荡漾着河水,渔船也随着河面上下起伏。渔船摇曳,就如一张婴儿床般,将那口棺包裹其中,使得棺材也随之摇摆。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诡异和瘆人。 “可能赶巧遇见别人出殡吧,这里估计是有什么特殊的丧葬风俗。”我自我安慰似的对蒋宏解释道,“先不要管那渔船,我们先去向那老者问问情况再说。” 蒋宏听我这么说,也不再多问,神态稍微放松了下来,不过也不忘提醒我道:“老楚,这地方感觉挺邪乎的,咱门靠近那老者的时候一定得多加小心啊。” 我点头应了一声,两人就这样小心翼翼的,一步步朝河面上的茅屋走去。晚风虽然不大,但吹在身上却有一丝冰冷的感觉,四下安静的出奇,只能听见我们脚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沙沙”声。走了不到一半的距离,突然茅屋里那老者动了起来,随之便响起了悠扬的木笛声。借着笛声的掩护,我和蒋宏加快了脚步,等到靠近茅屋时,我将手搭在屋门口,伸着脑袋向屋里看去。 屋子不大,光线十分昏暗。一根白烛立在一张方形的小木桌上,旁边放着一个小木凳,推着些打鱼的渔具,最里面还有一张木窗。那老者此时正侧坐在床上,入神的吹着木笛。这笛声似乎有种催眠安神的效果,我的睡意渐渐袭来,转头看向蒋宏,他似乎也受到了笛声的影响,眼神逐渐的迷离。他强撑着不合上眼皮,但最终还是控制不住,扶墙的双手一松,倒了下去。我也逐渐的被睡意占据,双手顿时松软了下来,一个踉跄,瘫倒在了茅屋的门口。在我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看见老者也是一怔,停止了吹笛,坐起身缓慢的向我走来…… 第五章安魂曲 斑驳的烛光渐渐将我的眼眸照亮,我吃力的坐起身来,脑袋还有些发晕。待适应了这昏黄的光线,才发现自己此时正坐在稻草铺成的木床上,蒋宏睡在我的身边打着呼噜。 这是在哪里?揉着还有些发昏的脑袋,我心里不禁暗自感叹,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被弄晕倒了,不知道会不会对大脑有什么影响。借着微弱的光亮,我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土屋,屋内的空间不大,也就刚好能容纳我们所躺的这张木床和门口旁放的木桌。 “老蒋,快醒醒。”我轻轻推动蒋宏,用极小的声音想叫醒他。 “推什么推,睡觉呢。”没想到这小子起床气还挺大,他一挥手将我推开,大声的抱怨起来。 我心想不好,这么大的动静岂不是会把人给引来,立马上去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但为时已晚,“吱呀”一声,茅屋的门被打开了。 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一转身迅速躺回到床上,调整均匀呼吸,假装仍在睡着。 屋里进来了一个人,我眯着眼睛,用眼缝中的余光尽力去辨认着这人的模样。进来的似乎是一个身材精瘦的老人,穿着白色粗布衣服,眼缝模糊的轮廓下就像一根干瘦的树枝,摇摇晃晃的靠近了我们。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我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睡姿,尽量将有些发抖的手按在稻草中。我想的是不管他要对我们干什么,等他靠近时就一个猛子的坐起来,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他。毕竟面对这样一个干瘦的老人,自己还是有信心能够将他制服的。 但我想的再多,也架不住半途发生变化。当老人走近床边时,我看准时机突然发难,用手撑床猛地从床上坐起,正要伸手控制住老人。没想到老人还没多大反应,身旁的蒋宏反而从睡梦中惊醒。 “我去你的!”他睡得迷迷糊糊,以为身边有人要害他,还没看清是谁就一脚踢在了我的屁股上。 我本就伸手准备去抓老人,被蒋宏踢的重心不稳,一头摔倒在了床下,而老人则是一个闪身躲开了我的袭击。 看着蒋宏一脸迷茫的从床上坐起来,我心里暗骂这人关键时刻净给我添乱。也不顾屁股的疼痛,手脚并用的从地上趴地来,跑到门口将门抵住。然后指着那老人对蒋宏吼道,“快!蒋宏!控制住那个老人,别让他跑了!” 蒋宏现在也清醒了许多,也没多问,顺势就要下床去抓那老人。 而这老人也是一愣,看看蒋宏又看看我,向我们问道,“娃子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干什么?你把我们迷晕又是为了干什么?”我揉着还有些发疼的屁股,指着他说道。 “哎呀,误会了,娃子们。”听我们这么说,老人连连摆手,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根笛子,指着这个笛子说,“我当时在吹安魂曲,没发现你们两个就在附近,我不是有意要弄晕你们的呀!” “安魂曲?”我看老人解释的还挺诚恳,不像是装的,警惕的心也放松了些。“什么安魂曲?还能把人给弄晕了?” 老人见我不信,将笛子在我和蒋宏的眼前晃了晃,继续解释说:“我们这镇子啊虽然不大,但却有一个习俗,那就是送尸。人死后不入土,也不学你们汉人火化,而是先要经过特殊的方式对尸体进行处理,然后让他自然风干,再放在棺材里送到离这不远的河边悬崖,安葬在崖上之前开凿好的石洞里。而在送棺材去安葬时,我们这些送尸人就得吹一首安魂曲,来安抚那些逝去的灵魂,让他们不要再留恋人间。” 听他这么一说,我想到这一代可能有悬棺的风俗,结合晕倒前在湖上看到的载有棺材的渔船,老人是送尸人的身份可能不假。但他所说的这安魂曲真有这么厉害?人听个曲还能给听晕过去了?那今后病人手术还打什么麻醉药,直接把这老人拉过去,边手术边吹曲不就得了。 蒋宏显然也有和我一样的疑虑,但他没像我这样只是心里想想,而是指着那老人就骂道,“你放屁!肯定是你的同伙乘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把我们给弄晕了。你老实交代,你的同伙在哪里,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老人见我和蒋宏还是一脸不信任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笛子放在嘴边就开始吹了起来。 笛声醉人,初听时就有种让人心神麻木的感觉。随着曲声逐渐宛转悠扬,这种麻木感开始传遍我的全身。我看床边的蒋宏还在硬撑,他吃力的站在床前,嘴唇紧咬,圆胖的脑袋都有汗珠渗了出来。最后蒋宏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见他这样,我也再坚持不住,也是腿一软,依靠着门滑在了地上。靠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我吃力的撑起麻木的手臂,对老人摆了摆,用有些打结的舌头说道,“大……大爷,别吹了,我们知道你的厉害了。” 听我这么说,那老人这才停止了吹奏。 曲声一停,全身的麻木感消失了一些,但一种恶心感瞬间上涌,我一时没忍住,吐了几口清水。蒋宏也如释重负,一头又躺回了床上。 等我和蒋宏休息的差不多了,老人出门,不多时便拿了两个刚考好的红薯回来,递给了我和蒋宏,“娃子们,吃点东西会好受些” 我接过老人的红薯,知道他并没有恶意,就剥开皮吃了起来。也不知是多久没吃东西了,一接触到食物就馋的慌。但这红薯我又不敢一次性混囵吞下去,吃的着实费劲。 老人见我们吃的差不多了,从靠窗的桌子旁拉了个竹藤椅坐下,把腰间的旱烟拿出来点着,猛吸了几口,最后长舒一口气,向我们问道,“娃子们,你们到我们这个山沟沟里来干什么?我们这里路可都没通,你们是迷路的登山客吗?” 蒋宏坐在床上,经过开始的事情,态度也对老人变得尊敬起来,“老大爷,你们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啊?” 老人又吐了一口烟圈,缓缓说道,“我们这里啊,叫鸢南。听说很久以前这一带是鸢的栖息地,不过打我记事起,就很少见到鸢了。” 原来我们真到这里了,鸢南。误打误撞的来到了这里,不知道又有多少秘密等着我去揭开。 “老楚,没想到我们还真到鸢南了啊。”蒋宏有些兴奋,来之前我给他描述了很多这里的古怪,现在我们可能就要亲身经历这些古怪了。 我应了他一声,转头又向老者问道,“大爷,我们不是啥迷路的登山客,是专程到这里来的,不过半路上遇见了个骗子,被他给迷晕了,带的行李也全被那人给偷了。” “哦?”老人听我说完,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专程到鸢南来干什么?” 老者似乎对我们遇见骗子的事情不感兴趣,而是格外在意我们来鸢南的目的。 看老者和颜悦色的样子,我对他的戒备也完全消除了。想着说不定这老人还会知道一点我导师的事情,于是向他问道,“大爷,我们来这里其实是想打听一些关于我导师的事情。他叫李昌盛,之前来你们村子做过调查。但不知为什么回去身体就发生了奇怪的变化,我们来就是想知道他在这里经历过什么。” 听我说完,我明显发现老人的脸色有些变化。他没有立刻回答我们,而是沉思了半晌,最后把烟斗里的烟丝熄灭,烟杆重新别回腰间,站起身来也没看我们,轻描淡写的说着,“没有,我没听说过这个人。”说完,他开门走了出去。 我见老人没给我们说实话,朝蒋宏使了个眼色,也追了出去。 来到屋外,我才来发现天已经阴沉了下来,远方山川如黛,湖上已没了渔船。湖水一点点的拍打着河滩上的卵石,有的地方已布满青苔。 我们所在的土屋就在湖边,此时老人已经走回到码头,码头上面还有一间不大的木房,那老人正坐在木房外,手里又拿起了烟杆。 我和蒋宏连走几步,又到了老人身前。 蹲在老人身边,和他一同看着江上的湖水。这次我没有直接发问,而是换了一种问法,“大爷,你说你们这里连路都没通,是不是很少有外人能进来啊?” 大爷吸了一口烟,缓缓道,“我们这里啊,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四面本就全是大山围着。上面**倒是说过修路搞旅游开发,但是听说投资太大也就作罢了。这外人啊,除了迷路的登山客,几乎没有人会专程来这里。” “那这么说来,你们镇上的人也很少出去咯?” “我们?”老人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他又吸了口烟,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出不去的。” “怎么会出不去?是因为交通不便吗?”我感觉老人这话有点古怪,虽然从小镇出去的确不方便,但总不至于出不去吧。我和蒋宏不也从水路进来了吗。 老人却没有接着我的问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我,他凹进去的眼窝里透着一丝忧虑,“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今晚你们就在我这里休息吧。待会我给你们烧条鱼,等明天一早我那娃子回来了,就让他把你们送出去。” 我见老人没有再聊的意思,也就不再发问,而是应了一声。湖面泛起涟漪,寒冷而湿润的晚风不时掠过码头,把木屋前挂着的帘布吹得在风中乱舞。 这时我感觉衣角被人扯动着。转头一看,发现身后的蒋宏正给我使着眼色。他朝河边我们之前醒来的那个茅屋指了指,示意让我跟他一起过去。 我起身跟老人道别,被蒋宏拉着往茅屋走去。 进了茅屋,蒋宏关上门,又透过窗向老人的方向看了看,小声的对我说道,“老楚,我看这老头不大对劲啊。” “你也看出来了?” “那可不。”蒋宏有些得意,“你看那老头的语气,明显是不让我们进这个镇子,想让我们快点走。而且看他遮遮掩掩的,估计是知道你导师的事情。” “这我也知道。”我说道,“可是别人不肯说,我们总不能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说吧。” “要我看啊,我们也别听他的,待会趁他不注意,我们就偷偷地出门,往镇子那边溜过去。” 蒋宏说的其实也正是我的想法,既然从这老人这里也问不出什么,还不如去镇子找其他人再打听打听。 同蒋宏商量好后,他趴在窗前偷偷观察着,我则在屋子转悠开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其实现在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我摸了摸衣服内包,发现那张在酒店收到的照片还在。先前着了那船夫的道,带的背包手机什么的全都不见了。现在我和蒋宏除了身上穿着的衣服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也就索性重新躺回到床上,等蒋宏给我发信号。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蒋宏冲我招了招手,带着有些激动的声音小声道,“快!老楚,那老头进木屋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个翻身下了床。蒋宏已经将房门轻轻的打开,我也跟着他一起出了茅屋。来到屋外,我朝码头望去,老人没在那里,可能已经进了码头的木屋。瞅准时机,我和蒋宏铆足劲就朝山上镇子的方向冲去。 虽然天色朦胧,但仍能隐约看见镇子的轮廓。镇子依山而建,一路延伸到半山腰。镇子里既有土墙房也有砖房,有的气势宏伟,有的却破败不堪。错落有致的靠着山势铺开。 连接码头与镇子的是一条土路,路两边长满了杂草。不知是不是下了雨的缘故,泥土有些湿润。 “你们两个娃子要去哪里?快回来。” 身后传来老人的喊声,看来是发现我们溜了。我和蒋宏头也没回,而是加快了步伐,跑得更快了。 “呜~~呜~~”身后又传来了熟悉的笛音,我心道不好,这老人又开始在吹安魂曲了。我用手捂住双耳,努力不去听这笛音,无奈曲子穿透力太强,这种方法根本不起作用。 前面的蒋宏已经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我也双腿一软,整个身子面朝地的扑了下去。 脑袋又开始有些发晕了,整个身子已陷入麻木。就在我打算放弃抵抗,沉沉睡去时,恍惚间笛音竟然停止了。眼前出现一双蓝黑色的布鞋,我努力抬头,顺着这双鞋往上看去,一个人正蹲在我面前看着我。 第六章引魂镜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肤色偏黑,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他的眼角有些皱纹,但看上去并没有任何沧桑的感觉,反而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显得很有气质。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男人朝我问着,语气却很温和。 我现在舌头发麻,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那老人追上来了。 眼前的中年男人看见老人,起身站了起来,“土伯,这两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哦,是澜钰啊。这两个人啊,他们……他们是附近迷路的登山客。” 土伯回应着这个男人,但语气中我能听出他有些紧张。 叫澜钰的男人继续问,“既然是迷路误入我们这里的,送他们走就行了,怎么还把他们给弄晕了?” “我让他们不要走动,他们不听,非要往镇子里跑。我怕他们打扰到镇上的居民,所以打算把他们弄晕了带回码头那边。” “哦,既然是这样,那就麻烦土伯你了。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麻烦,不麻烦的。这里我来就行了,不用麻烦澜钰你了。” “那行,那我就走了。”叫澜钰的男人和老人道别,转身就要往镇上走。 “我们……我们是来找人的”我稍微缓和了一些,吃力地挤出一句话来。 那男人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我。身旁的土伯上前,正要对他说什么。他伸出手让土伯先不要说话,而是走到我身前蹲了下来。 “你说你是来找人的?”他朝我问道。 “是的,我们是来找人的。”我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前面的蒋宏也已起身,正坐在地上抱怨道:“妈的,这老头的笛声可真要命。” “你们来这里找谁?”叫澜钰的男人继续问道。 “找当时接待我导师李昌盛的向导。”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本想观察他面部表情的变化,但他依然一脸和颜悦色,并没感到惊讶,“我之前是听说过有个外面的教授来我们镇做考察。” 听他这么说,我一下有了希望,“那能麻烦你带我们去找当时接待他的人吗?” “这个我也只是听说,并不知道具体是谁接待了他。”那男人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让我大哥召集镇上几个家族的族长,到时候你可以询问他们,他们应该知道关于你导师具体的事情。” “真的吗?那太感谢你了。”虽不知道这个男子的来历,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并没有恶意。既然他肯帮忙,也许这对我们了解老李的情况会容易的多。 在接下来的交流中,我才知道,这个中年男子全名叫木澜钰,是鸢南镇长木覃的弟弟。他爹叫木笙,是前镇长。木澜钰年轻的时候吃过几年墨水,后来回镇里办了个小学,在里面既是校长又是老师。 说起木澜钰他们木氏家族,据他介绍是这鸢南镇上的第一大家族,镇上有一半以上的人家都姓木。而这第二大家族则是杜氏,也占了近一半的人家。而最后则是送尸人土徐土老伯,镇上也仅剩他们一户姓土的人家了。 听木澜钰提到杜氏家族,我一下便警觉了起来,因为我还清楚的记得,当时李老放在书房的笔记本上我看到过这个字。李老怀疑鸢南和古蜀王杜宇有关,而现实的情况也在印证着他的猜想。李老究竟在这里经历过什么? 天已经擦黑,木澜钰说先带我们去木家的老屋休息,等明天白天再叫其他族长过来。 经历两次土伯安魂曲的洗礼,我和蒋宏也都有些疲惫了,就和土伯道了别,跟木澜钰往他家的老屋走去。 土伯明显还是想说些什么,他面露难色,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干瘦的手和我们道了别。 走了没多久,我便看到一块巨大的石质牌坊,牌坊顶端的两边雕刻着些石头小人,正演奏着不同的乐器,牌坊正中有一块朱红色的木制牌匾,上面书写着鸢南镇三个大字,看上去颇有些年月。 过了牌坊,便是一条宽敞的,由青石板铺成的山道。石板路层层而上,两边全是些具有年代感的木质房屋,但几乎每家都关着房门,像是很久没人居住的样子。木澜钰说这山道相当于是镇子的主街,天气好的时候人们都会在街边纳凉。不过这几天天气老是阴沉沉的,加上山里人睡得早,这个点差不多也都歇下了。 再往上走了几分钟,路过他们集会的广场,便到了木澜钰家的老屋。从外面看去,老屋建在整个镇子相对较高的地方。青石垒成的院墙向两边延伸开来,直到十几米外快到下坡的地方才拐弯,转向背靠着的大山。宅院大门前有一片空地,间次种了些我不认识的大树,树下放置了些石凳石桌,看来这也是供镇上人们纳凉的地点。 木澜钰领我们来到大门前,两扇大门上的朱漆早已褪去了那抹庄重的红色,深黑的漆色与木门原本的灰褐色相融合,不禁让人感觉正处于一处荒废了的宅院门前。 木澜钰轻叩大门,过了有一阵,门“吱吱呀呀”的推开了一条缝,一个面容枯瘦,佝偻着身子的老者探身出来。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夜里的月亮被云层蒙住了光泽,只有大门两侧的灯笼摇摇晃晃的散发着昏黄的烛光。在这种环境的映衬下,这老人的形象逐渐神秘而恐怖起来。 看来这镇上似乎还未通电,老人手中也提着一盏灯笼,火光照亮了站在我们身前的木澜钰的脸。待老人看清来人是木澜钰,用略带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少爷,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木诚阿伯,我爹已经睡下了吗?”木澜钰向那老人问道。 “老爷早已睡下了。” “诚伯,我这边有两个外面来的朋友。”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我和蒋宏,继续说道,“现在时候不早了,今晚就让他们睡在东屋那边吧。” 诚伯转眼看向我和蒋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感觉近乎有些冷漠。过了半晌,他才应了木澜钰一声,对我们说道,“你们跟我来。” 谢过木澜钰后,我和蒋宏便跟着老伯进了院门。转头见木澜钰仍立在门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我疑惑的问道,“澜钰兄不住这里的吗?” “嗯,我们几个子女早就搬出来住了,现在老宅就我爹和诚伯两个人。” 这么大的宅院就两个人住?这听着可有点渗人。不过蒋宏就在我身边,今晚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想着,我也就不觉得那么恐怖了。 同木澜钰道别后,诚伯重新锁上了大门。进了宅院,绕过照壁,便来到了庭院中。晚秋已至,院落中的几株小树早已叶落枝枯,这些树叶都被扫进了用砖瓦堆砌的花坛中。 虽然没有月光,但我仍能隐约看到庭院正面的宅院,那应该便是正厅。院子两边都用镂空的墙隔着,透过墙上的花窗看去,似乎两边也都有各自的小庭院。 我们跟着诚伯绕过园中的花坛,穿过东边的院墙,便来到了东屋的庭院。院子不大,靠着外墙的一边种满了绿竹,院子中间有个圆形花坛,里面的一株大树也早已只剩下光秃的枝干。在院南和院东分别都有一套独立的房屋,诚伯打开了东边屋子的房门,我和蒋宏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我之前只在电视剧中见过这种样式的房屋。屋子有两个房间,外屋和内屋间用一张蓝色的布帘隔开。诚伯点了个油灯,放在外屋的木桌上,瞬间昏黄的火光便照亮了整个外屋。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点歇息吧。”说着他拿起油灯领我们进了内屋。 内屋的陈设十分简单,墙角放着一张老式带有帷幔的木床,靠床边有一个梳妆柜台,台子上居然还放着铜镜。 老人将油灯放在窗边的圆木桌上,继续说道:“屋内就只有一张床,今晚你们就凑合睡一下。夜深了,院子又大,你们千万不要随处走动。” 我和蒋宏都应了一声,本来就已经很疲惫了,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诚伯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屋内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估计很久没人住过,屋里散发着一股霉味。蒋宏走到窗前想把窗户打开,散散屋里的味道。 “靠,这窗户难道锁死了?怎么弄都打不开。”蒋宏使劲的晃了晃,窗户还是纹丝不动。 “可能很久没有用过,窗栓生锈了?”我说着,脚下也没闲着,直接拖鞋上了床。这床下面应该是垫着干草,丝质的床单铺在上面,躺着就像坠入了柔软的云层中,很快睡意便袭来了。 蒋宏弄了半天的窗户,最终还是放弃了。不过他没上床,而是围着这个房间转悠了起来。 “瞎转悠什么呢?还不睡觉?”听他在房间里踱步,没有要睡觉的意思,我在床上闭着眼问他。 “哎,老楚,你说这些个房屋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我说蒋历史学家,这黑灯瞎火的能看清楚啥?你要真对这些宅子感兴趣,明早天亮了再好好研究也不迟啊。” “我这不是突然来了兴趣了嘛,再说在这种昏暗油灯的氛围下观察这么古老的宅子,才会有一种沧桑的历史感嘛。” “我看你就是还没听够土伯的安魂曲。我可不能跟你耗了,你慢慢研究吧。”我困意袭来,实在也没有力气继续和他说话,翻了个身便准备睡去。 过了一阵,恍惚中我突然感觉不对劲。不知什么时候,屋内没有了蒋宏的脚步声,可他也没有上床啊。我心里一惊,立马也就清醒了一大半,翻身睁眼一看,他竟然正挺直着腰板坐在我身边的梳妆台前。 此时安静的出奇。台面上,昏黄的油灯噼啪作响,火光照亮蒋宏的侧脸,在他脸上勾勒出明与暗的轮廓,显现出诡异的表情。蒋宏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让我呼吸有些紧张,“蒋宏?”我尽量压着嗓子,小声叫他,怕他出现什么更加诡异的举动,“蒋宏?”。 我又叫了两声,他还是面朝着镜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种气氛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他这是怎么了?不会被鬼上身了吧?心中这样想着,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后,我就这样半侧着身子,和他僵持着。说实话,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当我真正处于这种诡异而恐怖的场景中时,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不过好在还没有尿裤子。 最后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样憋了半天,竟然是蒋宏先开了口。他还是头也不转的看着铜镜,突然说道,“老楚,这镜子里有个女人在跳舞。” 第七章又是那个女人 “蒋宏,你没事吧?”我小声的问道。 虽然他开口说话了,但目光却仍死死的盯着那面铜镜。良久,他终于转过头来,面容有些呆滞,“楚天,这镜子里有个女人。” “什么?有个女人?老蒋,其实我胆子挺小的,你可别故意吓我啊。”我还是在床上保持着侧躺姿势。老蒋这人有时候的确是喜欢开些玩笑,大学时我就没少被他捉弄,现在都还记得曾经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废弃大楼探险的经历。但看他现在的状态,这估摸着也不像是在故意捉弄我。 蒋宏也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起身站到了一旁,指着镜子对我说,“不信你自己看看。” “我……我可不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些好奇。铜镜中真有个跳舞的女子?难不成这是一个铜镜外形的投影设备? 我壮着胆子,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梳妆台前的木凳上。调整好呼吸,我颤巍巍的将目光慢慢移向铜镜。镜中显现出有些扭曲的影像,我也看清了那只是我自己的脸。一旁油灯飘忽的火光映照着我的脸,虽然脸上满是害怕的表情,但过了好一会,也没出现其他的异常。 我又被蒋宏那小子给骗了,这时他估计正在我身后偷笑呢吧。我心想着,这么多年了,他那喜欢捉弄人的性格真是一点都还没变。但我也不能现在就转头过去,这样他肯定又会一脸得意的嘲笑我被他给耍了。 想到这里,我故意睁大眼睛,将头向前一伸,靠近了镜面,好让蒋宏以为我真看到了什么。但就是这一举动,我发现镜中的影像突然发生了变化。与此同时,我的目光也似乎被某种东西所拉扯,整个人的精力也全被这铜镜给吸引住了。 只见镜中闪着几丝柔美的白光,光线扩散开来,如雾如烟般在镜中飘散,慢慢幻化出具体的影像。首先出现的是一颗巨大的槐树,大树的躯干扭曲着,形成了歪斜的形状。就在这槐树的树荫下,一片土开始破碎、生长,最终形成了一名女子的形象。这女子身着戏曲中的青衣长裙,舞动着水袖在槐树下翩然起舞。 这……这不就是我之前梦到的那个女子吗!那在梦中从门里探出来的骷髅头形象,突然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一个机灵,身子本能的往后猛地一退,整个人都从凳子上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也看到了?”蒋宏在一旁问着我,还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语气。 “我在梦中见过这个女人!”我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呼吸,向蒋宏说道。 “眼不见为净”,蒋宏走过去,将铜镜倒扣在了梳妆台上。他坐到床边,用手摸着身上的衣兜,似乎是在找烟。但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最后还是放弃了。 过了一阵,等我平复的差不多了,蒋宏先开了口,“老楚,你说你梦见过这个女人?” “是的,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被那个船夫给打晕了吗?” “我当然记得,要是再见到那小子,我绝对给他削一层皮下来。”蒋宏狠狠的说道。 “被打晕后,我做了一个怪梦,就梦到了这个女子。”我接着说,“现在想来,我梦到的那个地方和这里竟然还有点像。”说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激灵。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一个想不通的地方。” “什么地方?”我问道。 “那个船夫为什么要打晕我们?”蒋宏说道,“一开始我想着可能看我们是外地人,为了劫财。但后面转念一想,又发现不对。” “哪里不对了?”我疑惑的问道。 没想到他一抬手,指向了我,“如果单纯劫财的话,他完全可以把我们的东西拿走就行。为什么还要把你给扒个精光,然后还在你身上画这么多奇怪的线条?” 听他这么说,我瞬间感到脸有些热辣辣的发红。挽起袖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些线条还是没有消减。 “当然了,也不排除他有特殊的癖好,想顺便劫个色啥的。”蒋宏邪恶的笑着,又说道“但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至少从他对你做的这些来看,我想一定不止劫财这么简单。” “你别瞎说,他就在我身上搞绘图艺术了,其他可没对我做啥。”我反驳道,“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还有一件事”蒋宏继续说,“当初我们在县城码头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敢送我们去鸢南,唯独他主动上来搭讪。” “对啊,我记得当时别人一听说我们要去鸢南,都表现得有些抗拒,也不愿再和我们多商量。唯独他像专门拉人去鸢南的一样,主动找我们搭讪。” 蒋宏摸着光秃秃的脑门,仿佛在很费劲的思考着什么,最后他对我说:“从他的举动看来,这小子很可能就是鸢南镇上的人。而且从进鸢南最常选的就是水路来看,他很可能曾经也载过你的导师!” “这么看来,这人就是解开这些谜团的关键!”我被蒋宏一提醒,也顿悟道。从得知我导师的事情一直到现在,感觉身边突然就发生了很多怪事。李老家中的神秘黑影,宾馆莫名其妙收到的照片,青云居士的失踪,身上被画满了不知什么意义的红色线条,土伯奇怪的举动。我突然有种很被动的感觉,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之中,身边每个人都藏着很多秘密。 现在我还能相信谁?我看向蒋宏,他的确是能够相信的,因为他其实是一个局外人。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后悔将他拉进来了,不过我也不确定没有了他,能不能继续将李老的事调查下去。 还有谁?我想到了秦红月,此时她应该正在杭州照顾老李吧。当初便是她的电话,开启了我从未尝试过的新的经历。也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没有了手机,也无法及时和她取得联系,跟她沟通我现在的处境。 “老楚,要不等明天木澜钰来了,我们向他打听一下那个船夫?”蒋宏的声音将我从思索中拉回了现实。 “行。”我回答道,又看了一眼扣在梳妆台上的铜镜。“这个镜子也挺邪门的,你以前有没有见过这种物件?” 蒋宏说,“我在青城山的时候倒是见过类似的。有些道士来我们面馆吃面,身上就带着铜镜,不过样式和这个不同。” “道士携带的应该是照妖镜?”我问道,“就是照一下就知道你是人还是鬼的那种?” “我一卖面的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只听说是一种法器。”蒋宏继续说,“不过这面铜镜应该和照妖镜不同,我们看到的都是同样的影像。镜中的那个女人,那颗槐树,仿佛是住在这镜中的一样。” “我们别说这面镜子了,越说越渗人,还是等明天再问问木诚老伯吧。” 蒋宏摆了摆手,俯身脱下鞋,然后一翻身睡到了床靠内的一侧,“至少我知道这镜子再怎么邪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明天再说吧。” 他倒是睡得着,我却还是有些担心。这地方这么邪门,晚上会不会出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山中初秋的夜晚透着丝丝凉意,我坐在木凳上感觉手脚发凉。看向梳妆台,上面的油灯将要燃尽,使得屋内光线比之前更加黑暗。不一会,蒋宏睡着后的鼾声便在屋子里回响起来,他倒是睡得安稳。 听着他的鼾声,我的困意也再次袭来。唉,再害怕也架不住瞌睡的诱惑啊,看来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事了。我起身也上了床。盖上被子,闭上眼,但愿这件事能早点解决,我也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一夜无事发生,我和蒋宏一觉睡到大天亮。 一大早,诚伯便端了一盘早饭进屋。我凑近一看,盘里放着几个馒头,两个鸡蛋,还有一壶泡好的茶。 “哟,诚伯,真是太感谢了,还劳烦您给我们做早饭。”见诚伯进来,蒋宏赶忙迎了上去,接过诚伯的盘子放在了桌上。 盘子都还没放稳,他便从中抓起一个馒头大口吃起来。 “这都是澜钰少爷安排的。”诚伯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我和蒋宏问道,“两位昨晚在这里睡的怎么样?” “睡的还挺好的。”我和蒋宏都回答道。 “不过诚伯,我有个疑问。”说着我指着那面被倒扣着的铜镜,我发现诚伯从进来,目光也都不时的瞟向那面镜子。“我想请问一下,这面铜镜是从哪里来的?” “对呀,诚伯。”见我发问,蒋宏也在一旁附和道,“给我们说说,这个铜镜有什么来历吧?” “你们是不是发现这铜镜有什么异常?”诚伯倒也没回避,而是反问我们。 “我和蒋宏都在镜中看到了一个女人。”我答道。 “是不是一个穿着戏服的女子?” “对。” “她来了……”诚伯小声的嘀咕着,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欣喜的表情。 “诚伯,谁来了?那镜中的女子吗?”我问道。 诚伯脸上的表情转瞬即逝,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冷冷的看着我说道,“这也算是我们木家的传家宝,这镜子叫梦境,只是对你梦的一种反映。它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危害,不用担心的。” “好吧。”我回答道,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对梦的反映?难道蒋宏之前也梦到了那个女子? 诚伯放好东西,又对我们说道,“澜钰少爷和几个家族的族长现在都在正厅等着两位,你们吃好了直接来正厅就行。” 说完,见我和蒋宏都答应了一声,诚伯便走了出去。 想着还有人在等,我和蒋宏也不敢怠慢,囫囵吞了几口便出了东屋向正厅走去。 来到大厅,此时里面正坐着三个人。大厅正面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画下是一张八仙桌,桌的两侧各有一把太师椅,两个胡子花白的老人端坐其中。左边的老人腰板挺直,双目有神,正上下打量着我和蒋宏。右边的老人则是拄着龙头拐杖,佝偻着身子,眼神呆滞的看着正前方 。 正厅的左右两侧分别对称的放着茶几和太师椅。左边的两个椅子是空着的,而右边的一张椅子上正坐着木澜钰。见我和蒋宏来到,他起身迎了上来。 在向我们问好寒暄了几句后,他将我们带到两位老者面前,说道,“楚兄、蒋兄,我给两位介绍一下我们镇两大家族的族长。” 说着,他先开始介绍那位拄龙头拐杖的老者,“这位是我爹,木笙,我们木家的前族长。”那老者还是没反应,只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接着,他又指向看上去很精神的老人,“这位是杜景大伯,是杜氏的族长。” “杜伯您好。”我堆着笑容,跟这老人打了招呼。 老人也点了下头表示回应,他说道,“我听澜钰说你们是来找人的?” “是的,杜伯,我导师李昌盛之前来这个村子做过考察,但是回去后身体就发生了异常。我们想来找镇上的人了解一下情况。您知道当初是谁送他来到这个镇子上的吗?” 老人捋了捋胡须,说道:“你说的李昌盛我记得,当时还在一起和他喝过酒,不过没见他身体有什么异常啊。怎么?他现在出什么事了吗?” “他现在的情况很难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回答道,“总之他说的线索和鸢南有关。” “呵~你是说我们鸢南的人害了他?”听我这么说,老人脸上显出有些不悦的神情。 “不是这样的,我是说……” 还没等我说完,一旁的蒋宏赶紧帮我解释道,“杜爷,老楚也是关心他导师,一时没把话说清楚。我们来呢,就是想把他导师之前发生过的线索一一调查一下,没有其他的意思,更不会随便就怪罪镇子上的人。” “嗯~”听蒋宏这么一说,老人的脸色也稍微有些缓和。“其实你导师人挺好的,我们这里也难得来一个像他这么德高望重的人。无论他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为此感到难过。” “谢谢。”我说道。 “你刚才问我谁送他来的,我记得好像是土徐的儿子土萧。我们这里也只有他们父子还在做船夫的营生。” 土伯的儿子?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既然当初是土萧带我导师来到鸢南,为什么之前土伯却说不知道这件事? 这时,一旁的木澜钰突然说道,“对了,土伯按理说应该早就到了,怎么现在还没见他的踪影?” “土伯也要来?”我问道。 “是的,他是土氏的族长。”木澜钰答道。 第八章千万别出去! “这么说来,土徐这老头的确迟到有一会了。”杜景说,“我派个人去催一下他。” “再等等吧,杜伯。”木澜钰说道,“土伯可能是在路上耽搁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不好意思各位,我来的有些晚了。” 我和蒋宏循声望去,一个50多岁,身材魁梧的男人从照壁后面走进了院里。这男人皮肤黝黑,肥厚的脸上露着有些渗人的笑容。他外面穿着蓝色大褂,里面是白色布衣打底,下身一条束腿丝质黑裤,脚上穿着双黑布鞋。这装束既像一个老实的庄稼汉,又像一个啸聚山林的袍哥。 见那男人走近,木澜钰也笑着回应道,“不晚的大哥,我们这里也刚到不久。” 听木澜钰这么说,这来人肯定就是木家现在的族长木覃了。 木覃走近拍了拍木澜钰的肩膀,眼睛从正堂坐着的两个老人身上扫过,就看向我和蒋宏,“两位就是李昌盛教授的学生吗?” “只有他是,我是他的保镖。”蒋宏指着我说道。 “哈哈,在我们这里你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木覃笑着说道,“你们这次来有什么事吗?昌盛教授近来可好?” “其实……我们这次就是为了导师而来的。他现在的状况不是很好。”我回答道。 “哦?他出什么事了?”木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接下来,我将初见导师时他的奇怪状况详细的向木覃讲述了一番。 木覃眉头越皱越深。待我讲完,他手拖着下巴,食指反复摩擦着胡茬,“有这么邪门的事?” “刚开始我也不信。”一旁的蒋宏开口道,“但楚天这小子啥都会,就是不会骗人。假如他说这世上有鬼,那么我也相信,这世上必然就有鬼。” “我也没有任何质疑的意思。”木覃说道,“不过我想不通这和我们鸢南有什么关系?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镇。” 说到普通,我突然想起在老李笔记本上看到的那些线索,试探性的问道。“覃大哥,鸢南这个镇子是不是已经有很久的历史了?” “那是当然,我们镇子算上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提到这个,木覃显得有些自豪。他手指向院子大门方向,“从这里出去,下几个长梯,便是我们的集会广场,广场周围建了四个很大的祠堂,里面供满了祖宗的灵位。论历史,可能没几个地方能比得过我们的。” “那这里和古蜀王杜宇有关系吗?”我接着问。 “这……”木覃有些迟疑,接着继续说道,“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这里以前倒是只有杜姓这一大家族。” “哦?那后面怎么分成三大家族了?”蒋宏好奇的问道。 “这事也是迫于无奈,那时……” “大哥,徐伯到现在还没有来,要不要让人去看一下发生什么事了?”木覃刚准备继续说下去,一旁的木澜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看来杜氏分家的事情另有门道。我本来还想问问关于“古拉波罕”的意义,但现在看来,有木澜钰在,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对啊,徐伯怎么还没来?我还以为就我最晚了。”说完,他冲门口方向大吼了一声,“木泰!” 话音刚落,一个瘦高个的青年男人从照壁后面出现,一路小跑到了木覃面前,“大哥,有什么吩咐?” “你去土徐那里看看,这老头怎么现在还没来?” “好的。”说完,他又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 又寒暄了几句,我们便各自坐回到椅子上,等着徐伯的到来。 我发现打从进来到现在,木覃就没跟上坐的那两位老人打过一声招呼,说过一句话。杜景还好说,也许平时就不对付。但木笙可是他的爹啊,难道这父子之间也有过节? 此时木澜钰正坐我对面,木覃在院中踱着步,不时用手拨弄一下花坛中树上的枝丫。这两兄弟给我的第一印象真是截然不同,弟弟木澜钰性格看着很内敛,可能是受过教育的原因,做事也很谨慎仔细。反观大哥木覃,说话就有些大大咧咧,但从谈话来看,还算热情,感觉也很亲切。 刚才被木澜钰打断的关于杜氏为什么分家的话题,其实我也挺有兴趣,想着等什么时候木澜钰不在,可以单独问问木覃。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找到土伯的儿子,了解导师进来时的情况。因为据杜景所说,现在鸢南也只有他们父子还在做船夫的营生。如果杜景说的是真的,那么有个假设也是很有可能成立的,那就是当初袭击我跟蒋宏的,也是土伯的儿子。 时间转眼快到正午,诚伯在厨房与正厅间来回跑着,将一道道菜端上桌。这时,木泰终于跑了回来,他来到院子,在木覃面前耳语了几句,木覃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招呼走木泰,木覃来到我们这些人身前,说道:“刚我叫木泰去看看徐老爷子怎么还没过来,木泰说徐老爷子失踪了,去他家里找过也没见他的踪影。” 失踪了?昨天还见着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失踪了? “大哥,我们这里本就很闭塞,轻易也去不了外面,人怎么可能失踪呢?会不会是木泰疏忽了什么地方?”木澜钰说道。 “这的确也是,木泰那小子平时大大咧咧的,指不定还真会遗漏什么。这样吧,我们几个一起去徐伯的家,看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线索。”木覃说着,就要带我们出门。 诚伯刚端上来一碗蛋花汤,见我们要走,也没说什么。倒是坐在上座的两位老人起身坐在了桌子边,准备开始吃饭。我看着满桌子的饭菜,虽然有些眼馋,但找人要紧,还是跟着木覃他们出了门。 就这样,木泰领着路,木覃和木澜钰在前,我和蒋宏在后,一行五人就往徐伯河边的家里走去。 时值正午,但天气依旧有些阴沉。湖边的风呼呼的刮着,码头木屋门前的铃铛被吹得叮咚作响。我们五人决定先在码头附近分头寻找,木泰去码头的木屋,木覃和木澜钰在附近的草丛寻找,我则和蒋宏回到了最初醒来时的茅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关于徐伯失踪的线索。 “老楚,你说这徐伯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蒋宏一边翻着床上的被褥,一边问我。 “我哪知道,不过这事说来也有些蹊跷。”我回他道。 其实这茅屋也没多大,屋内的东西也就那么几件,不用多时我和蒋宏便都搜了个遍。 外面估计木覃他们也搜的差不多了,但我没急着出去。因为就在我们搜索茅屋的时候,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让我发现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我小心的看向窗外,见没人靠近,对此时正坐在床上的蒋宏打了一个“嘘”的手势。接着,从裤子兜里掏出了五张黄色的纸条。 蒋宏也是一脸惊讶,小声的问我,“楚天,这是什么?” 我将手中的五张黄色纸条依次摊开,其中四张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看着像是符咒。而最后一张则是用毛笔写着几个字:“危险!速离!否则夜晚将此四张符贴于卧榻四角,千万别出去!” 蒋宏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惊呼了出来,“这,这不是青云居士的字迹吗?老楚,这是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我也是刚才无意间摸裤兜发现的,昨天都还没有。”我有些疑惑地问道,“蒋宏,你确定这是青云居士的字迹?” “这肯定是他的字迹。”蒋宏点了下头,很坚定的说道,“当年他来我们面馆吃面的时候,有时会遇上来求符的信众,我见过很多次他写的字,这绝对就是他的字迹。” “那这么说来,青云居士并没有半途溜走,而是一直暗中在某个地方跟着我们?”想到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骗子,现在看来,人家不但没有骗我们,反而还在极力的保护着我们的安全。看来这人还真不可貌相,等再见到青云居士,得好好的跟他道个歉。 “可是如果暗中跟着我们来到了这里,他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进来的呢?”蒋宏打断了我的思绪,疑惑的向我问道,“要进鸢南水路是最方便的,但上午杜景那老头也说了,现在也只有徐伯的父子还在做船夫的营生。他一个外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个镇子,要么是自己弄了条船跟在我们后面,要么还有除了水路外其他来这里的办法?” “其实,相比于他进来的方法,我更在意的是他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而是要在暗处跟着我们。”说着,我又比划了一下手中的符咒,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他上面说的我们有危险,这危险到底是什么?” “要不老楚,我们还是先撤吧,等准备充分了再回这地方也行啊。说实话,才来这镇子还不到一天,我就感觉这里处处透着诡异,这里的人感觉都活在上个世纪,你说会不会他们都是鬼啊?” “你可别瞎说。”我越听越觉得蒋宏说的不靠谱,这里只不过是因为闭塞的原因,所以有种与现实社会脱节的感觉,怎么可能这一镇子的人都是鬼?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来时的所有装备现在都不见了,失去了和外界联络的一切可能。现在最好的办法,的确是先出去,等把装备都准备好后再回来也不迟。 我把我的想法和蒋宏也说了一遍,两人商量好待会寻找一下有没有什么出去的办法。因为现在看来,徐伯失踪,他的儿子也下落不明,走水路这个办法肯定是行不通了。不过也可以找找有没有渔船之类的载具,逼急了我们自己划出去也行。 这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他推了两下,见门被反锁住了,便冲我们里面叫到,“楚兄、蒋兄,你们在里面有没有什么发现?怎么还把门给锁上了?” 这是木澜钰的声音,我赶忙将符纸收进了衣服内侧的兜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打开了房门。 木澜钰正站在门口,木覃和木泰在他的后面站着,也正看着我们,眼神显得有些冷漠。 “楚兄,你们在里面有什么发现吗?门怎么还锁上了?”木澜钰还是一脸的笑容,冲我问道。 我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一侧身,好让他能看清屋中的陈设,无奈的说道,“这房间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们翻了好多遍,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木澜钰装作不经意的冲屋里张望了一下,又说道,“看来我们大家都差不多,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徐伯,鸢南就这么大,他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木覃在后面说道。 “会不会是去找他儿子了?覃爷,钰爷,你们忘了前天刚好是杜跃那老头下葬的日子。昨天中午土萧刚好把杜跃的尸体送到断魂崖去安葬,现在也都还没回来。”一旁的木泰突然小声的说道。 “对啊,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木覃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我说怎么湖上一只船都没有了,肯定是徐伯也撑船去找他儿子了,也不知道土萧在断魂崖那边出什么事了。” “你们说的那个断魂崖,离这里很远吗?”见他们这么说,我不禁问道。 “距离上还是有些远的”木澜钰回答道,“往常土萧一般中午出发,会在那边歇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能回来。而现在都快到下午了,也没见他的踪影。” 说着,木澜钰又扫视了一圈湖面,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湖上的唯一两只船都不见了,想要去崖那边查看,估计是不可能了。” “可能只是虚惊一场,我们也别想的那么悲观。”木覃的面容又有所放缓,脸上恢复了往常的那种自信的神态,“说不定明天一早,他们父子两就回来了。” “这镇子上就没有其他人家有渔船了吗?” “没有了。”木澜钰回答道,“我们这镇子本来就小,加上这几年这河里也没什么鱼可以捕了,也就只有土徐他们一家还在靠这个维持着生活。”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看来我们想从水路出去的办法彻底泡汤了。 蒋宏和我对了一眼,我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和我一样失望的表情。 既然走不了,那就还是小心翼翼的在这里调查吧。想到青云居士正在某个地方暗中保护着我和蒋宏的安全,我害怕的心理还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线索,也就是徐伯的儿子,土萧,现在还下落不明。该怎么继续调查下去,有哪些被我们忽略的细节,还得等没人的时候再和蒋宏好好商量一番。 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而这一晚,不知道又会遇见怎样恐怖的事情。 第九章万事俱备? 转眼便到下午,我们回到木氏老宅,桌上饭菜倒是剩了不少,木澜钰叫诚伯给我们重新热了一下。 待又把饭菜端上来,对于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我来说,早已迫不及待的拿起盘中的一只鸡腿,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几人饭饱酒足,木澜钰说明天要上课,现在得先去学校备课,木覃也跟着他一同离开了。正厅内只剩下我和蒋宏还有这三个古怪的老人。 “诚伯,我来帮您收拾吧。”见诚伯佝偻着身子在打扫桌上的残羹剩饭,我上前准备和他一同收拾。 诚伯倒也没答话,还是自顾自的收拾着,也没说同意还是拒绝。我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帮忙打扫着饭桌。 蒋宏则坐在一旁摸着胀鼓的肚皮,脸上挂着看戏的表情看着我。上座的杜景这时点上了一只旱烟,用力吸了两口,吐出浓浓的烟圈,然后看看我,又看看蒋宏,最后对我们问道,“娃子们,你们的体力怎么样啊?” 啥?杜景这老头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把我和蒋宏都给整蒙了。问我们体力好不好干嘛?难不成这老头要拉我们去干苦力?我这小身板,只拿的起笔杆子,让我去干苦力还真吃不消。想到这里,我连连摆手,说道,“杜老爷子,不怕你看不起,我这文弱书生一个,体力还真不行,要论干体力活,蒋宏可是一把好手,你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的找他就行。” 蒋宏这时正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享受着盖碗茶的浓香,见我这么说,立马眉毛都竖了起来,“哎,我说老楚,你这么说就不仗义了,什么叫干体力活找我就行?就因为你是大学生,会门技术,就把体力活推给我?我给你说,我虽然书比你读的少,但好歹也是个大学生,也是个手艺人,谁也不比谁差。如果杜老爷子真找我们做事,那你也逃不了。” “蒋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你也看到了嘛,这几天本来就把我折腾的够呛,要论体力我还真不如你。” “莫给我整那些没用的,你要知道,我这可是陪着你来这里受罪的。我们论理,要是遇到脏活累活,你都还得跑在我的前面。” “是是是,你说的是。”我也自知理亏,应和着他便不再搭话。 杜景这老头在一旁咯咯的笑着,现在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挑事,好看我们的热闹。他把烟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笑的都干咳了两声,然后继续说道,“两个娃子,我不让你们干啥苦力活,就是觉得你们要想知道真相,没点把子力气可是不行的。” “景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导师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吗?”杜景说这话很奇怪,什么叫要想知道真相,没点把子力气不行?从他字里行间的意思中,似乎是知道些我导师的事情。 杜景却没再搭话,而是收起烟杆站了起来,“唉,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没等我再追问什么,也没和我们道别,他几个步子便迈到院中,一个转身消失在了照壁后面。这老头可这奇怪,不过别人看样子也不愿意再说什么,我也不好再追上去问个究竟。 天又蒙上了一层墨色,晚风微拂,使屋子里透着阵阵凉意。大厅中还没有点灯,视线有些朦胧,看着院中的枯枝败叶,我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悲凉的感觉。 “咳~咳~”两声咳嗽传来,我才发现上座上还坐着一位老人,木笙。这老人似乎是得了老年痴呆,整个人的神情一直都很木然。他眼神空洞,干瘦的手颤抖的握着龙头拐杖。 诚伯也收拾好了碗筷,见木笙咳嗽,从厅堂后面的柜子中取出一张兽皮毛毯,搭在了木笙的肩上,然后搀扶着木笙,缓缓的出了大厅,往西院走去。 趁诚伯不在,蒋宏凑到我身边小声的问道,“老楚,今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既然走不了就只能小心点。再说,有青云居士的符咒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老楚,话虽这么说,但这里处处透着邪性,就怕到时候有连青云居士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唉,没有办法。”我无奈的说道,“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处处都小点心了。” “要不,我们让诚伯给我们换个房间?昨天那面铜镜还是让我感觉有些渗人。” “这也好,没了那诡异的铜镜,也许就不会有什么怪事发生了。待会等诚伯来了我找他商量一下。” 我们正说着,诚伯又从西院墙的拱门内出来,他手中拿着昨晚那盏灯笼。走近厅堂,诚伯对着我俩说道,“两位,在后院我烧好了热水,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随我来,我带你们去洗洗身子。” 诚伯转身准备给我们带路,我和蒋宏紧随其后。这时我这才发现,这正厅的屏风背后还有一个小门,穿过小门视线豁然开朗,这里是一个由灰质石板铺成的正方形院子。院子西边是一排围墙,院墙靠南端开了一个小门,依稀看去,似乎上面还加了几把大锁。这难道是他们木家的藏宝库? 由于宅院依山而建,后院的正南方靠着山崖,那扇紧锁房门后面便是陡峭的崖壁,似乎木家是把山崖凿出了一个空间,在里面存放东西。不过我们也不是来寻宝的,就算那里面真的有金银财宝,和我们也没多大的关系。 一排红砖瓦房便位正南的山崖下,似乎是柴房。东边的连排房屋门口放着一个大炉子,一口大锅放在上面,正“咕咕”的煮着滚水。看来这里便是厨房了。 诚伯指着厨房旁边的那个屋子,里面闪着烛光,说道,“你们先进那个屋子,里面放着一个大木桶,我把煮好的水端过来给你们倒上。” “诚伯,我们帮你倒水吧。”看着炉子上面装满热水的大锅,想象着这么瘦弱的老人给我们倒洗澡水,我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那也行,你们就跟我一起弄吧。”诚伯倒也没推辞。 我和蒋宏过去帮着诚伯将水倒入隔壁房间的大木桶中。就在帮忙的时候,蒋宏找准时机,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诚伯,今晚能不能给我和楚天换个房间?不是我蒋宏娇气啊,主要是屋里你们的那面祖传铜镜实在是太诡异了。晚上在那房间总是睡不踏实。” 诚伯抓住锅沿的手一愣,半晌,又恢复了倒水的速度,说道,“其实这老宅很久也没住过人了,其他房间不但不满灰尘,而且有的床已经老化,经不起人睡在上面的重量。这样吧,我把那铜镜给拿走,这样你们晚上睡着也就能踏实一点了。” “这样也好。”我答道,“那就麻烦诚伯了,我们如果明天找到了土萧,问明情况后就走。” 诚伯没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又嘱咐我们洗澡后早点去休息,晚上不要到处乱跑。便留下我和蒋宏,出了房间。 我和蒋宏怎么在一个木桶里洗澡的暂且不表。 等我们又回到昨晚睡觉的那个房间,发现梳妆台上已没了那面铜镜。关上外屋的房门,点上油灯,我和蒋宏倒也没急着睡觉,而是商量起了今晚得计划。 青云居士说今晚会有危险,虽然还不知道所谓的危险是什么,但我和蒋宏也不得不做好准备。 从窗缝望去,东院外面寂静无声,似乎诚伯和木笙都已睡去。确定没有人后,我和蒋宏坐回到内屋,他在床沿,我搬了个圆凳坐在他旁边。 蒋宏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思考着,然后看向我,小声的问道,“蒋宏,你说今晚该怎么办?” 我看他憋了半天,以为他有什么高论,结果憋出这样一句话,内心顿时感到无语。回他道,“现在我们还是先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会是怎样的危险吧。今晚到底是会有人加害我们还是会发生其他什么事情?” “我看那木澜钰表面文质彬彬的,但总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你说他今晚会不会对我们使坏?” 蒋宏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木澜钰的确是有问题。但是话说回来,他一个教书先生,木氏的族长也不是他,真要打起架来,两个木澜钰还不够蒋宏热身的。要是真说他有打算害我们的话,除非他和他大哥木覃联手。 但是他们的动机又是什么呢?我们不过是想知道我导师变成那样的原因,怎么就会让他们如此敏感?难道这事真和他们有关? 蒋宏见我良久没说话,以为我是害怕木澜钰对我们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老楚,你也不要太担心,木澜钰那小子你蒋爷我还是对付得了的。当年在泰安镇上,遇见几个小混混在我爹的面馆找事,你蒋爷我左手操着擀面杖,右手抓起一把面粉就开始跟那几个小子干起来,最后打的那几个小子再也不敢来闹事了。” “你跟别人干仗抓面粉干什么?” 蒋宏得意的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叫战术。趁他们不注意,我一面粉就照他们的眼睛招呼上去。最后他们都是一阵红一阵白的逃走的。” “好了,知道你蒋宏的厉害了,我们不扯那么远,单说今晚,你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应对的办法?”我问道。 蒋宏看向四周,嘴里说道,“不管今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有一样东西我们是必须得准备的,那就是防身的家伙。” 我顺手抓起身旁的圆凳,“这个行不行?” “这太重了,拿着也不顺手。”蒋宏说着起身在屋内屋外翻找起来。“肯定有那种拿着顺手,也比较有打击力的东西。” 不多时,那小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在外屋连连叫我,“老楚,快过来。” 油灯被他给拿走了,在黑暗中我摸索着来到门口,掀开布帘,就看见蒋宏正在外屋的墙脚蹲着,脑袋伸在一条靠墙木桌的下面。 “你在干嘛呢?”他本来身材就有些圆润,现在以这种不协调的姿势半跪在地上,后面的屁股沟都露出来一大半。 “你绝对想不到我发现了什么宝贝。”他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捣鼓着。不一会,便掏出两个铁质的长条形东西,我走近一看,发现竟然是两把大砍刀! 这一发现着实让我惊讶了一番。虽说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家里藏刀倒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但看这刀的长度肯定是属于管制刀具的类型。 接过蒋宏递过来的一把大刀,我将刀凑近眼前仔细瞧了瞧,刀刃很多地方都已生锈,有些地方还有缺口,看来放在这里有很长的年头了。这不禁让我有些好奇木家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们又在屋里翻找了一番,结果也再没什么发现。 回到内屋,蒋宏将砍刀压在床边缘的床单下,然后又和我一起将圆木桌挪到了连接内外屋的布帘处,相当于是堵住了别人进来的路。接着我们又把一个圆木凳倒着放在木桌的边缘,只要别人不小心碰到桌子,木凳就会掉在地上发出声响。 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我俩也都躺回到了床上。 这时我从衣服内包里掏出了符纸,按照青云居士交代好的,准备将符纸贴在床的四角。这时,有个问题突然摆在了我们眼前,拿什么东西来贴呢? “你确定青云居士是说贴在床的四角吗?”蒋宏问道。 我又看了一眼青云居士写的内容,重新确认了一遍。 这黑灯瞎火的,上哪里去找可以用来贴符纸的东西? “要不老楚,我们用口水试试?”蒋宏说着就拿过一张符纸就要放在嘴边。 “这能粘劳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他把沾上唾液的符纸“啪”的一声贴在床角的柱子上。 还别说,还真有效果。又等了半晌,见那符纸仍牢牢的黏在床柱上,我又让蒋宏把剩下的其他三个也都一一贴上。 就在贴的过程中,蒋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我说道,“对了,老楚,既然青云居士让我们贴符,你说他所说的危险会不会……不是指人?” 他这么一说我也一个激灵,对啊!如果青云居士让我们防范的不单是指人的话,那我们要面对的东西可能就有些可怕了。 不过转念一想,今晚来的东西要是是人,我们有刀,要是是脏东西,我们只要不出这个符应该也就没事。等熬过了明天,我们再想办法出去就行。 我把我的想法跟蒋宏说了一遍,他也表示赞同。 折腾了半天,我们也都早已有些困倦了。又跟蒋宏商量了守夜的问题,上半夜他守夜,等到下半夜再把我叫醒。 就这样,他睡里,我睡外,今晚就要以这样的方式度过了。我将被套紧紧的裹在身上,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准备工作也做了这么多,加上也的真是倦了,不多时便沉沉的睡去。 睡梦中整个人仿佛处于混沌的空间中,身子忽重忽轻,恍惚中似乎还有人推搡着我,将我拉向深不见底的深渊。我想挣脱,但脚下似乎是踩在棉花里般,软绵绵的,根本没有着力点。 就在这片混沌中挣脱了半天,突然感觉脸上传来阵阵凉意,似乎是有人在照着我的脸吹气。这股凉风让我顿感清爽,不觉得,精神被拉出混沌的睡梦,眼睛缓缓的睁开。 就在眼睛睁开的这一瞬间,我的瞳孔瞬间放大,整个身子也不住的怔了一下。床跟前竟然站着一个人! 由于我是侧身脸朝外睡得,那人的裙摆正好抵着我的鼻梁,裙摆微微摇曳,扇动的凉风如一只冰凉的手掌,不断地拂过我的脸面。 靠,这究竟是人还是鬼! 第十章惊魂一夜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试图不让自己身体的起伏过于明显。微眯着眼,我想将头缓缓的上抬,看清这个人的面貌,但无奈现在的睡姿只能勉强看到这人的脖颈处。不过看这穿着,应该是一个女人。 这样和那女人僵持了半天,我心中还是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人是鬼。单从最近的所见来看,的确没有听说过这个宅院里还住着女人,但是也保不齐只是诚伯他们没告诉我们而已。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面前这位是人是鬼,这大晚上的来我们床边站着,肯定在这精神上或多或少的有些不正常。 好在有青云居士给的符咒贴在了床的四角,如果她真是青云居士让我们防范的东西,只要我不下床,她应该也不会把我们怎样。 但这女人就像是猜到我的想法了一样,我刚想着,就发现她的衣袖微微上抬,一只苍白,留着尖长指甲的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只手缓缓的从我面前划过,五指张开盖在了我的脑袋上。 这感觉就像是头抵在一块巨寒无比的冰块上,从头一直凉到了心里,让我不禁打了一个激灵。青云居士不是说有这符就没事吗,怎么我感觉现在这局势对我很不利啊。 我还是不敢动,但是手上也开始有所准备,若是她真的对我不利,我也能在第一时间挣脱她的束缚。 脑袋被冻的发麻,这种感觉让我心里很烦躁,整个身子也不自觉的抖动起来。突然,我感觉她放在我脑袋上的手猛地发力,一阵刺痛从头顶传来。 此时再不行动,恐怕今晚就交代在这里了。 “啊!”我大叫一声,一来给自己壮壮胆,二来也想惊醒一旁睡梦中的蒋宏。 来不及做停留,我一翻身绕开这女人的鬼手,一个鲤鱼打挺身子翻到了床的另一边,然后一个侧身下了床。与此同时,左手猛地发力,“啪”的一声狠狠的打在一旁睡得正香的蒋宏肥硕的屁股上。 他被疼的发出了猪叫,正要骂娘,一转身看见床前的那位,又吓得“啊,啊”乱叫。 此时我已经下了床,一回头,黑暗中发现原本贴在床柱上的符咒都已经掉在了地上,妈的,蒋宏这小子真的不靠谱,这口水也没黏住符咒啊。 “别愣着啦,快跑!”我冲还在床上的蒋宏叫到。现在那女人背对着我,正面向蒋宏,也不知道那女人的脸是什么样的,竟然把蒋宏吓得连连往后面的墙上靠。 不过从背面看去,这女人长发飘飘,一身纱裙恍若仙子,就算是女鬼,也应该是个美女吧?这蒋宏平时看着挺胆大的,到关键时刻没想到这么胆小。 我正想着,那女鬼缓缓转头,慢慢将脸面向了我。当我看清她的脸时,瞬间脑袋发麻,冷汗从后背渗了出来。之前她带着头纱,我还没看清楚,现在和她一对脸,发现这哪是一张人脸,这分明就是一颗皮包骨的人头! 她眼窝深陷,鼻子塌在鼻骨上,只剩下两个深深的黑洞,嘴微张,里面零星的只剩下了几颗牙齿。这面目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现在我能百分之百的肯定面前这位是个什么东西了,也难怪蒋宏会吓成那个怂样。 那女鬼似乎对蒋宏没有兴趣,而是冷冷的看着我,向我这边靠了过来。 我承认跟蒋宏比,我还算得上是有魅力的,但现在我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魅力啊。虽然我现在双腿已经有些发麻,但巨大的求生欲望驱使着我转身准备向屋外跑。 还没跑两步,面前就被圆木桌给挡住了。之前为了防止别人进来,我和蒋宏将这木桌抬到了连接里外屋的布帘处,现在倒好,反而成了拦我出去的障碍。 但天无绝人之路,这桌子下面倒是有很大的空间。我一俯身,爬到了桌子下面,手脚并用的向外屋爬去。 身后传来一身巨响,是窗户撞破的声音。应该是蒋宏这小子撞破窗子逃了出去。我心道不好,这可是古宅,蒋宏就这样撞破了,不知道得赔多少钱啊。他那边刚破窗而出,我这边也从桌下爬到了外屋。 黑暗中我爬起身来,双手用力搬开门上的插销,准备推开房门。没想到的是,推了几下,门都还是无法打开,这外屋的门竟然不知道被谁从外面给锁住了!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诚伯,靠,这个老家伙本来看着就一副冷漠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还这么狠毒。既然你先不仁,那就可别怪我撞坏你的房子了。我往后退了几步,一发力猛地向木门撞去,想把这门给撞开。没想到左臂一阵剧痛传来,门倒是没被撞开,我自己反而被撞的不轻。 这门毕竟不是纸糊的,我一边揉着自己的左臂,一边后悔自己平时怎么不多加锻炼,现在这小身板连个破门都撞不破。 门帘那边传来几声异响,我转头看去,那女鬼竟然也正在桌下,往外屋爬。她居然没有跟着蒋宏,反而还跟着我!她的样子与其说是爬行,更不如说是贴着地面一点点的往外滑。 她仍抬着那张恐怖的人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似乎跟我有着深仇大恨,双手则呈一种常人无法达到的弯曲程度,像只有两只脚的蜘蛛一般缓缓的从桌下爬了出来。 心中的恐惧让我接近有些癫狂,妈的,既然现在也跑不出去,那我还不如跟你拼了!想到这里,我的血脉上涌,整个人也亢奋了起来。 我环顾四周,发现门边的角落里有一根放花瓶的木头支架,连忙跑过去抱起花瓶砸向女鬼的面门。然后双臂用力,抱起这木头支架就往桌下的女鬼脸上捅去,想将她堵在桌下。 当这支架前端碰到女鬼的面门时,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我感觉到这木头支架就像是抵在了一堵厚重的石墙上般,难以再往前移动半分。这女鬼的骨头怎么这么硬?我正纳闷着,一股强大的反冲力从手中的支架上传来,我一时没抓住,这支架脱离手掌,狠狠的撞在了我的胸口。紧接着,我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直接摔躺在了地上。 这一撞差点没把我撞背过气去,我揉着胸口,调整着有些困难的呼吸。此时那女鬼已经从桌下爬了出来,正要站立起来。 现在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我老楚窝囊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会以这种罕见的方式离开人世,这也算得上是为平凡的人生划上不平凡的句号了吧。我自我安慰着,因为现在除了看她慢慢靠近,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就在这时,“哗”的一声巨响,外门居然被撞开了!我一看,是蒋宏!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蒋宏三步冲到我的身边,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 我本来就半躺在地上,被他冷不丁的这样猛地一拉,几步没站稳又摔了个狗啃泥。但也来不及喊疼,马上强忍着爬起来,跟着他向东院的出口方向跑去。 “妈的,老楚,这是个什么东西?”蒋宏看来也是害怕了,说话的声音还发着颤。 我体力有些吃不消,一字一顿的回答他,“说实话~我~我他妈也不知道。” “我们现在是去西院找木诚那老头问清楚,还是直接跑?”来到正厅的院子,蒋宏冲我问道。 “还用问吗,这肯定就是木城那老头害我们的,我们还是直接跑吧。”我喘着气艰难的回答道。 就这样,我和蒋宏两人穿过正院的花坛,绕过照壁,几步就来到大门前。门上的插销紧锁,蒋宏正要用手去搬开插销,突然一愣,手停在了半空中。我正要问他怎么了,他猛地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小声的在我耳边说道,“别出声,门外有人!” 这大晚上的,谁会在门外?不就肯定是想要害我们的人吗。 回头望去,那女鬼并未从东院那边跟出来。我让蒋宏注意着东院那边,自己则轻轻的侧身将耳朵抵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有“噼啪噼啪”火把燃烧的声音,还有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其中有个人正在这门前来回踱步。 “少爷,要不要进去看一眼?”门外有个人小声的说道,我也听出,这人正是诚伯。 “再等等,等蓝夫人走了我们再进去。不要让古拉波罕的诅咒威胁到我们。”这人的声音我也认出来了,居然是木澜钰! 果然是木家这一群人捣的鬼!我心中一凉,这木家是这镇上的第一大家族,既然他们要害我们,那我们还能在这镇上调查个鬼啊,还是赶紧逃命要紧,等到了县城,想办法多带点人过来,实在不行就报警。 我偷偷摸到蒋宏身边,跟他说明了现在的情况,他也大为震惊。“老楚,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杀出去和他们拼了,这老头和书生还不是我蒋宏的对手。” 我摆了摆手说道,“千万不行,我听得外面的脚步声可不止他们两个,门外应该还有他们的帮手,现在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那现在该怎么……”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将探出照壁的头缩了回来。有些紧张的小声说道,“那女鬼从东院出来了!” 我也紧张了起来,现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看来我和蒋宏又一次陷入了绝境。 就这样在紧张的气氛中又等了几分钟,那女鬼从照壁后面探出头来的恐怖画面却并没有发生。我和蒋宏有些纳闷,最终他壮着胆子悄悄向外探头,没多久,他就激动的转过头跟我说,“我看到她现在刚好进了西院,看来是在搜寻我们。” 现在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外面木澜钰他们随时都有进来的可能。我努力思索着白天对这宅院的观察,突然想到了一个也许可以逃生的地方。之前看到这宅子还有一个后院,没准那里有出去的办法! 想及至此,我把我的想法跟蒋宏说了后,他也表示可以去试一试,哪怕不行,在后院也许能找点东西踮脚,从后院的院墙翻出去。 商量结束,我便和蒋宏两人一前一后,偷偷摸摸的又回到正厅工的院子,小心翼翼的绕过正厅,来到了后院。 此时夜风微凉,月光在云中若隐若现,我们环顾了一下后院,西院的院墙倒是相对来说不算很高,但是也得至少找个半人来高的东西垫着,才能顺利的翻出去。我和蒋宏分头行动,在每个屋子里翻找起来。 他负责东面的厨房和我们之前洗澡的房间,我负责南面的那几间柴房。这样紧张的搜寻了半天,榔头斧头什么的倒是找到两把,但是却没有任何可以踮脚的东西。 我们又重新在院中汇合,显得有些失望。现在也就只剩下一个房间没有搜寻了,那便是那间门上加盖了几把大锁的房间。 我和蒋宏来到这扇门前,这锁是那种很古老的插销锁,似乎是很久都没有打开过,锁头上面生满了铁锈。蒋宏研究了半天,皱着眉对我说道,“老楚,你说这扇门后面的房间里面到底有什么?为什么还加盖这这么几把大锁。”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也许里面藏着木家的宝贝?” “现在就算有宝贝我们也带不走啊,我更宁愿里面有个半人来高的木头疙瘩。” “哎,你也别废话了,你就说能不能打开这几把锁吧,我们最后的希望也就只在这间屋子里了。”我冲蒋宏说道,眼睛不经意间向正厅方向瞥去。这一瞥不要紧,直接一股热血又冲上了脑门,那女鬼正站在正厅方向到后院的出口处,她双手笔直的张开,一点点的向我们这边挪过来。 我用力拍着蒋宏的肩膀,大声叫道,“快!快把这锁打开,那女鬼过来啦!” 蒋宏正在研究怎么开锁,见我这么惊恐的惊呼,他也没顾得上回头确认我说的真假,吓得抖了一个激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抡起手中的榔头就猛地砸向这些锁头。 “啪啪”几声脆响,锁头应声落地。我跟着他慌忙地扯开门上的锁链,拉开房门就钻了进去。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四周感觉也空荡荡的,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蒋宏手里还拿着扯下来的锁链。他将着这些锁链把门栓了个结实。但凭我和那女鬼交手的经验来看,这东西也撑不了多久。 也来不及休息,我们在这屋里搜索了起来。突然,屋内吹起了凉风,我一惊,摸着黑朝凉风的方向抹去。突然有了惊人的发现。这好像不是一间房间,而是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隧道!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