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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法学》


 权利声明

本人笔名蓝色鸥鹏，是《末日法学》作者/著作权人，本职工作为执业律师、知识产权研究员，现就《末日法学》作品作如下声明：
1、《末日法学》系科幻小说作品，开始创作于2019年7月，于2019年12月9日开始首先发表了该作品的001节-015节于纵|横|中文网，因考虑到作品本身需要进一步修改、加之该网站/市场并不适合本作，遂于2019年12月23日陆续撤回上述15节，于2019年12月24日开始发表在本人知乎专栏《末日法学》中。此后至今，知乎专栏《末日法学》一直为本作的首发网站。除本声明特别强调外，本人及《末日法学》没有与任何网站签订任何著作权转让或授权协议。
2、为扩大影响力，《末日法学》于2020年5月25日将改编成有声制作物的权利独家授权给喜马拉雅FM，授权期限为上线之日起3年。
3、《末日法学》在知乎连载后，为进一步扩大影响力，本人陆续将该作品作为“他站首发”的授权作品，登载于17k小说网和息壤中文网，且均不接受签约，仅作发布使用。除此之外，没有授权任何网站或机构使用本人的上述作品。（2020年6月28日后，本作品不再在息壤中文网上发布，已发布的业已删除）
4、意图不经许可而使用本人作品者，或者意图使用格式条款加重本人义务者，请重新阅读本声明第一句话。
谨此声明。
蓝色鸥鹏
2020年6月23日发布
2020年6月30日修改


 序章·末日发生器·001·赌城追踪

澳门，氹仔，官也街。
寻常的深秋夜晚，这里不过是一排排吆喝叫卖的商户，一队队游客意兴阑珊地在霓虹灯下闲逛，有打扮得时尚靓丽的小姐姐饶有兴致地玩着自拍和直播，也有满面愁容的中年男女躲在葡式酒吧里诉说着赌运不济的失落。不过，这样的一个旅游胜地在展浩和袁翎眼里不过是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巷子，五颜六色的霓虹彩灯也不过是一团团瞬息而过的火光，叫喊声伴随着奔跑带来的风声灌进他们耳里，身后的巷子深处则追着几位蓝色制服的人。
俩人在巷子里狂奔，看热闹的游客倒是现成的路障，袁翎一手扯着展浩，一手拽开人群，东拐西拐便不见了踪影，让几位蓝色制服看着几条空荡荡的巷子干着急。
“正扑街！两条大陆仔叻？”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像是这帮蓝色制服领导的人朝着身边一位制服女吼道。
“唔见咗，不过我哋有伙计系其他街口睇住，相信走唔出呢条巷。”制服女回答道。她顺势挺了挺腰板子，略带不满地看着这位领导，随即摘下了帽子整理着，巷子里昏暗的灯光洒在她略显稚嫩的脸上，嘴里还微微喘着气。
“你啲食屎屙饭！两条死鱼都走得甩！”大老粗领导破口大骂，“仲唔快啲去追？！等住出粮啊？！”
制服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鼻子一嗤，随即用力地扣上帽子，招呼自己的伙计四散开来寻人。
再说展浩和袁翎。这二人好不容易跑进一个楼道里，展浩不禁停下脚步，比袁翎高出一个头的他，竟靠在墙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翎子……我……我跑不动了……我们怎么办……”展浩侧过脸去，看着袁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袁翎看起来也累得不行，他坐到一旁的阶梯上，但眼睛仍然警觉地注意着楼道外的小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展浩说：“我怎么知道？老子刚下飞机，他妈的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来陪你跑马拉松了……倒是你，你摊上啥事儿了？！”
展浩一愣，支支吾吾地道：“我这几天来澳门玩，没忍住就去赌，然后借了高利贷……”
袁翎忽然一个挺身，用一只手猛地捂住展浩的嘴，展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到袁翎的影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两秒钟之后，楼道外划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等脚步声消失了，展浩才松了一口气，他拍拍袁翎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示意他放下。
“告诉我实话！”袁翎凑了过去，低声怒道，“浩子，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可别拿我当傻子！借点高利贷就被人追着跑？！我看你这小子就是出老千！仗着自己电脑玩得好是吧？！快把你做的事儿吐出来！”
展浩被捂得喘不过气来，只好用力地点头，袁翎这才把手放下。
“我在赌的时候，撩了撩同一桌玩儿的一个小丫头，就撩了几句……然后那丫头就找赌场的人告状，我以为躲两天就没事儿了，结果刚刚接你下飞机，就被人追到这儿……”
“你放屁！”袁翎似乎听出了展浩的闪烁其词，生气地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你再不说，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他说的都是真的。”忽然，从袁翎身后传来一句不甚标准的国语。袁翎猛地回头一看，昏暗的灯光下，是一个身着制服的女人，她正对着自己举着什么，袁翎定睛一看，那是一把***！
袁翎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着实吓了一跳，好在灯光昏暗，心道那制服女应该看不清他的样子，于是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抱歉，请问你是谁？”
“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制服女似乎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不过，他没说完整。”
袁翎回过头去正想求证，却见展浩不自觉地把手举了起来。袁翎皱了皱眉头，心想他的这位兄弟八成是“出老千”被逮到了，眼前这位制服女真要把他揪到治安警察局去，似乎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展浩毕竟是他的发小、他的好兄弟，眼瞅着兄弟被人抓走了，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况且自己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给兄弟擦屁股的，不说点啥可不行。
想到这，袁翎便慢慢地走上前去，边走边对制服女说：“美女，请你把这个东西放下好不好，如果我兄弟欠了你们钱，我帮他……啊啊啊啊！！！……”
不等袁翎说完，制服女便朝他开了一枪，伴随“滋滋”的电流声，袁翎惨叫一声便倒了下去，没有了动静。展浩吓坏了，转身就想往楼上跑去，无奈脑子里还回荡着***的恐怖声响，竟然瞬间双腿一软，就要倒下去。制服女循声摸清了展浩的位置，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膝盖后方，等展浩一屁股摔坐下来后，双手用力一推便直接把他身子翻过去，强行把他的两只手掰到了身后反扣起来。
或许是制服女的动作略大，展浩的双手被反扣得生疼，他一边痛苦挣扎，一边大声喊道：“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啊！！你们……你们这些黑社会！！有没有王法啦！！不过就是撩个妹，有什么了不起……啊！！……”
制服女听了好笑，冷言道：“黑社会？黑社会有穿我这种制服的吗？”随即从后腰掏出一副手铐，将展浩双手拷稳，然后掏出一本东西举到展浩面前，大声道：“看清楚了……我是……旅游警察，我的名字是翁……现在我们……有证据……你们在……实施……扰乱治安……严重……澳门法律……现在……带你们回去……”
袁翎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记住她说的话，但到头来也只能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被摁倒在地上，眼前闪起了星星点点的杂光，一点点失去了意识。


 序章·末日发生器·002·白袍少女

袁翎发现自己被反拷在一张桌子腿上，而桌子则固定在地板上；他抬头一看，眼前十米左右是十几名穿戴整齐的西装男，并且齐齐望着自己，一双双眼睛里写满了不屑；而展浩则穿着破烂的衣服，趴在他们脚下，似乎是晕了过去。
“小浩！”袁翎大声喊道。
展浩一动不动。
“展浩！展浩！！”袁翎心中感到不妙。他用力地挣扎着，尝试着让自己从被反铐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展浩仍旧一动不动。
“你们这帮家伙，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
西装男们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回答我！”袁翎心理终于从焦急转而害怕，他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这些西装男们怒吼，并试图再次用力将手铐扯开，但无奈被反剪的双手丝毫使不上力气。
不等西装男们发话，展浩竟然自己爬了起来，看起来，他并没有受到西装男们的伤害，反倒是西装男们看他爬起来了，都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袁翎停下动作，正想叫唤一声，不料待他转过头来，才发现眼前这个穿着展浩衣服的人并不是展浩，或者说这可能根本就不是人——他的脸上并没有五官！
“啊！！”
袁翎大喊一声，身体猛地坐了起来。他定睛一看，西装男们不见了，无脸人也不见了，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景象：几个穿着白色袍子、戴着白色口罩的人在看着自己，白墙与白色天花板反射着白光，满屋子都是奇奇怪怪的白色电子设备，而自己则平躺在像一张床一样的白色仪器上，身上盖着厚厚的一层毯子。
“好疼！”没等袁翎缓过神来，忽然感觉自己头上一阵刺痛，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自己的头上正插着一只头盔——说是插着，是因为他感觉到这个头盔一样的东西左右两边各有几根针，稳稳地刺入了自己的头颅两侧，袁翎心想也许这正是自己感到疼痛的原因，伸手便想把头盔摘掉。
“别乱动。”忽地，袁翎身边传来一句清脆的女声。他循声望去，一个身着白色袍子的女子已经在帮自己拆卸头盔了。与其他白袍人不一样的是，这个女子并没有戴着口罩，长头发被挽成一个可爱的小圆球立在后脑勺之上，颇为俏皮的空气刘海下装点着一张鹅蛋小脸，眉头微微皱起，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袁翎头上的装备，配合着一双小手缓慢而熟练地进行着拆卸动作，高挺的鼻梁上更是架着一副略显夸张的护目镜，脸颊上还勒出了一点粉红，加之小嘴红唇轻抿，袁翎不仅看得两眼发直、心中一动，心想：如果这小嘴笑起来，该有多好看。
这一瞬间，他竟忘记了疼痛。
白袍女子忽然直直地看了袁翎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把头盔两侧的针取出，没来得及让袁翎喊疼，她取出两块磁铁一样的硬铁块贴在了他太阳穴的位置。
“好了，你没事了，还有，不要动那两块东西。”白袍女子说着便低下头去，手里则收拾起刚刚取下来的那些个设备，一件件收拾进了一个银灰色的大箱子里。
袁翎这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东西？我在哪里？展浩呢？跟我一起的那个哥们儿，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我没权限告诉你。”白袍女子又一次与他对视，这次，护目镜后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一丝不苟，只有一种让人读不出来的冷漠感。
“那其他人呢？你们这里谁负责？我要见他。”
“我也没权限告诉你。”白袍女子端起大箱子正准备走。
袁翎不禁心中一阵生气，“嗖”地一声翻身下床，一把扯住她的肩膀：“哎？！你没搞错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躺在这里，还被你们在头上插个大铁块！总得给我一个交代吧？！”
周围的白袍人突然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目光全部聚焦到袁翎这里，尽管隔着口罩，但袁翎似乎能感觉到大家都在嘲笑着自己，他下意识地低头——天哪！自己竟然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袁翎脸上一热，急忙把旁边的毯子夺在手上，想把自己下身包裹起来，无奈毯子太滑，怎么系都系不上。白袍女子突然放下手上的大箱子，凑到了袁翎面前，身高只到袁翎下巴的她左手一把将毯子抽走，右手却一瞬间像变戏法一样把一套衣服递到袁翎面前：“你的衣服，抱歉。”
袁翎接过衣服，一时却不知怎么接话，只好赶紧把衣服穿起来。
“你……不转过头去？”袁翎看白袍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换衣服，心理怪不好意思的。
女子看着他，忽然取下了那碍事的护目镜，露出了一抹美丽的笑容，方才还透着冰冷的眼睛弯成两条月牙，与高挺的鼻子一起更显俏皮。这一笑，仿佛是赶走冬日的第一阵春风，深深地印在了袁翎的脑海里。不过，这笑容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便恢复了冷漠，再次戴上护目镜的她转身抱起了大箱子，头也不回地准备走出了房间。
“哎哎！你还没回答我问题！”袁翎一边喊道，一边跑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你刚刚不是想看我笑吗？”女子瞟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冷冷地说道。
“咦？这……”
袁翎不由得愣住了——刚刚自己心里的想法，对方居然能读出来？
趁着他发愣的空档，女子一步步走出了房间。
“翎子！翎子！……”袁翎正准备再追上去，自己的身后却传来展浩的声音。他回过头一看，正是展浩。此时的展浩正坐在一台床一样的机器上，与袁翎身边的机器一模一样，只不过刚才距离袁翎太远，在这个房间的另外一端，袁翎没有发现罢了。此刻的展浩正自行把头上的头盔轻轻取下，看到袁翎，脸上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神情。
“浩子！”等袁翎反应过来，忍不住大喊一声，朝展浩奔跑过去。



 序章·末日发生器·003·彩业大亨

“浩子！你没事吧！”袁翎跑到展浩身前，用力地扯住这位好兄弟的胳膊，紧张地看着他在两个太阳穴位置上贴着的、锃亮发光的金属片。
“别紧张，哈哈哈，别紧张啊翎子……”展浩似乎是被袁翎的反应逗乐了，赶紧摆摆手让袁翎在身边坐下。
“你傻笑啥啊！这是哪儿？发生啥事儿了？”袁翎见展浩这个样子，不由得激动地大喊道，“也不知道谁把我们关进这个地方！你还记不记得你进来的时候见过什么人？听说过什么？”
展浩依旧哈哈大笑，一只手捧着头盔，另一只手则拍了拍袁翎的肩膀：“翎子，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别那么紧张，我们都没事！”
说罢，展浩在袁翎不解的目光中站了起来，仰起头，颇有气势地向房间顶部喊道：“时总！实验成功啦！”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穿白袍的人纷纷取下口罩，面朝着展浩鼓起掌来，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情；展浩则似乎非常享受这些掌声，他站在仪器床的边上，像钢琴演奏家那样，一只手搭着他的“乐器”——跟方才戴在袁翎头上一样的头盔，另一只手则轻轻抚在胸前，朝着房间里各位鼓掌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而掌声也随之更为热烈起来。
袁翎显然被眼前的一幕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的窘迫还不到几秒钟就被打破了，伴随着巨大的噪音，白色的天花板朝两边打开，露出一片蓝天白云，敞开的“天花板”横跨着许多条“铁桥”，而被玻璃包围着的小圆亭子孤独而显眼地立在最中间的“铁桥”中心。展浩抬头看着玻璃小亭子，满脸笑意，还用拿着头盔的手向小亭子挥舞致意。不一会儿，小亭子的底部竟然快速地降了下来，直到落在房间的正中心。袁翎盯紧一看，上面站着两个人：站在后方、侧身拿着一条长长的实验单仔细阅读着的是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男性，看起来上了年纪，脸上的络腮胡须把下半侧的脸遮住一半，当他转过身来看到袁翎时，脸上微微泛起惊异之色；而站在前方、面带微笑的是一位中年男士，身形偏瘦的他一身体面的西装，脸上则洋溢着幸福的神情，他背过手去，点头向各位白袍人致意。
展浩走到了西装男子旁边，向他点头示意，西装男子对他点了点头，但目光一直放在袁翎身上。
袁翎此时也看着这位西装男子，心道：“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不等袁翎细想，西装男子面带微笑地向他走了过来，不失礼貌地对袁翎伸出了右手，用非常标准的国语说道：“我叫时国雄，很高兴见到您，袁翎教授。”
“哦……您好。”袁翎不曾想对方竟然叫得出自己的名字，伸出手与他握了握，脸上虽保持着冷静的神态，心中却更为诧异。
“非常抱歉，我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让袁教授您受委屈了。”说罢，时国雄竟欠了欠身，道歉式地向袁翎鞠了一躬。
“这……”袁翎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时国雄拍了拍手，所有在场的白袍人都走到了墙边，整齐划一地用双手触碰墙壁，“刷”地一声，墙壁瞬间变得透明。此时的袁翎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径自走到“透明墙”边，原来，自己身处的这个房间竟然是在半空中，从自己所处的位置和高度来看，正是澳门的新地标、亚洲之最高点——澳门佛罗伦萨人的顶楼！
袁翎猛地回过头，看着时国雄：“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亚洲首富、近几年来在澳门发展迅速的彩业大亨——时国雄先生？！”
时国雄微笑地点了点头：“正是本人。”
半晌，袁翎才回过头来问展浩：“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昏迷之前，你说你是泡妞栽的？不是出老千么？为什么我们俩成这样了？怎么会……”
展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看时国雄。
时国雄上前一步，仍然保持着微笑说道：“袁教授，这才是我要向您致歉的地方——您到这里来，完全是本人设计的——您的好兄弟展浩博士，只是协助我而已。”
“那你找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的目的很明确，”时国雄收起了笑容，“希望你们二位能够帮我完成一个实验。”
“实验？”袁翎诧异道，“这个玩笑开大了吧？什么实验啊？浩子是搞计算机的，你们让他做实验也就罢了；我一个搞法律的，我帮你做什么？再说了，就算真的需要我来，你们直接给我发《邀请函》通知我就好了，干嘛用这么折腾的方式，又是设计、又是追逃的，还给我头上安两个磁铁……”
时国雄看着袁翎，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又开始浮现出一丝笑容，这次的笑容反倒是让袁翎看着很不舒服。
这时候，展浩走了上去，说：“翎子，刚刚是不是带着发生器做了个梦？”
“发生器？”
“喏，就这个头盔。”
“梦……对了，我梦见你和一堆西装男，有个人穿着你的衣服却没有脸，把我吓坏了。”
“还有呢？”
“还有啥？我刚刚下飞机就陪着你一路狂奔，好像还被人电晕，刚刚醒来还被人在脑袋上扎了两针！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浩子你……你该不会是跟他们一伙儿的吧？！”此刻的袁翎有点失去耐性了，从方才醒来到现在，他已经接受了太多的信息量了。
“袁教授，”时国雄身后那上了年纪的老人忽然发话，他慢慢地走到袁翎身边，“实际上，您当天刚刚登上从厦门到澳门的航班上时，就已经进入了休眠。”
“休眠？！”袁翎瞪大了眼睛。
“换句话说，”时国雄顿了顿，“您上飞机时就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事实上，您没去过官也街，没有什么人在追逐你，您入境澳门之前，甚至连展博士也没有见过——所有这一切，都是您在这里经历的一场非常真实的梦！”



 序章·末日发生器·004·未来法学

“你们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袁翎忽然想到什么，立即扒开胸前的衣服，但胸前一片干净，连一点破皮的痕迹都没有，更别说“梦”里被电击的痕迹了。
“翎子，我们都告诉你了，那个电击是假的，整个场景都是虚构的！”展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袁翎身边，试图像往常一样搭住袁翎的肩膀。袁翎下意识地往旁边踏了一步，一脸不安地看着展浩。此时，这位多年的好兄弟在他看来竟然如此之陌生。
“你不信？”展浩伸手搭了个空，只好尴尬地问道，“那你还记得起你怎么下的飞机么？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跑到官也街的吗？还有，你记得在机场里什么时候跟我见的面吗？你还记得抓我们的那个女警察的名字吗？”
“我记得……”袁翎顿时语塞，他内心里十分确信所经历过的一切是现实地发生的，他真的确信自己拥有真实的记忆，但此刻的他越是想回忆起点什么，越是如置身于浓浓的雾霾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记不得——哪怕只是一个名字。
缓了好一会儿，袁翎按捺住心中的种种疑惑，问道：“所以，我所经历的这些应当如何解释？还有，你们抓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袁教授，我再次向您表示歉意，”时国雄上前一步道，“我知道，短时间内很难让你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很能理解您此刻的不安，也很愿意回答您的所有问题。但在此之前，我还是想请您允许我先向您请教一个专业问题，不知袁教授可否指点指点？”
袁翎略带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袁教授，我保证，向您请教完后，我一定把您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您，恳请您相信我。”时国雄认真地说道。
袁翎看了看时国雄的眼睛，这才点了点头。
时国雄问道：“袁教授，您是厦门科技大学法学院最年轻的教授、博士生导师，也是兼职律师，但真正让业内人士侧目的，是您在‘未来法学’这个新兴领域所贡献的研究成果。我想请问袁教授，您所从事的‘未来法学’领域是研究什么问题的？”
袁翎微微一愣，本想拒绝回答，但是当他看到时国雄一脸认真的神情，心中似乎有一丝触动，于是说道：“‘未来法学’以未来即将或可能出现的法律现象、法律本身或法的发展规律作为研究对象，它的核心逻辑基于‘法律和法的观念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呈现规律式的渐变’这一前提，并且这种渐变是基于人类社会的科技、文化、经济等一切有关因素之发展所呈现出来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时国雄接着问：“那您认为，您研究的这个领域是与科技发展水平有关，还是跟经济发展有关？还是与其他什么重要因素相关？”
袁翎答道：“确切的说，它跟‘创新’有关；在我的哲学中，无论是‘现在’抑或‘未来’，二者都意味着‘创新’，二者不过是‘创新’的不同阶段罢了。我原本从事的是知识产权方面的研究，在我看来，当今的科技、文化与经济等发展水平显然是决定人类未来走向的，但包含这三个因素在内的、有关人类社会未来的一切，都是所有‘创新’所形成的结果，这些‘创新’所形成的任何一个重大社会现象的发生或者多个重大社会现象的堆叠，都有可能改变人类社会未来的走向。在我看来，如此多的新生事物不可能不对社会产生影响，也不可能不对法产生影响。既然如此，法必然要与‘未来’相结合。‘未来’既是‘未发生’的事情，也是‘将发生’的事情。”
时国雄笑着又问：“您觉得对这个领域的研究，本质上的意义在哪？”
袁翎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他，说道：“以前的人类由于科技水平没有达到今天的程度，没有足够科学的依据来预测他们的未来发展趋势，而我们现在的人则多少具备了这种能力。在我看来，法律本身也许存在滞后性，但有关法律的科学与研究不应当滞后，我提出对这个领域进行研究，也只是为人类对未来的来临多做一些准备，使得有关的新事物发生之后，法律制度不会没有防备。当然，目前我所做的研究都是理论性质、假设性质的。”
时国雄的双手微微紧攥，说道：“那您的理论需要如何验证呢？”
袁翎摇摇头道：“很难，这也是我不愿意将‘未来法学’称之为一个法学分支的原因。它目前仅仅停留在理论上，并且还没有足够的条件对这些理论进行系统的验证。事实上，虽然我如今专攻这个领域，但也只是认为对这个领域的研究至少对人类的未来发展是有意义的，而这个领域本身的价值是多少，我无法估量。毕竟未来的事所涉及的因素——或者说‘参数’——太多了，谁也无法说清楚！我们人类到今天，也仅能达到对一定时期的未来、对某一个特定因素进行预测而已，而且这种预测必然也带有我们这个时代的局限性，譬如我们会假定某些参数是保持不变的。另外，即便我们想验证，也缺乏验证的技术条件。”
时国雄点点头，接着问：“那您需要什么技术条件来验证呢？”
袁翎略微沉思了一阵，说道：“你看过《后天》这部电影吧？”
“嗯，我想这里的各位都应该看过，那是一部很棒的灾难片。”
“没错，但在我看来，个中重点并不是其中的场面，而是片中的科学家构建了一套气象模拟系统，可以通过导入现实的风暴数据来模拟和预测一定时期以后的地球天气状况，以此来帮助受灾的群众撤离或躲避危险，”袁翎认真地说道，“所以，如果说要实际地验证‘未来法学’中的理论，除了漫长地等待社会变迁外，最好的办法便是拥有一个这样完备的系统，能够导入现实各项数据从而模拟出人类社会未来的发展趋势，通过计算来预测出人类社会在未来一定时期的整体走向，这时，可以将我的研究和理论作为其中一项参数导入其中，应该可以得到验证——甚至在不久的将来得到应用。”
时国雄认真的点了点头，眼神里更是多了一番期待，而在场的白袍人以及时国雄身后的白胡子也不住地点头，紧接着，人群当中竟响起了掌声。
时国雄等掌声平息下来，才接着说道：“袁教授，您说的太好了……不！应该说我十分赞同您的思路！我把袁教授请来，果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袁翎不解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教授，”时国雄这时拉着展浩走到袁翎面前，“你的愿望，我可以用我的财力、配合你这位兄弟的头脑来实现。”



 序章·末日发生器·005·首脑会议

袁翎再次把目光放在展浩身上，但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翎子，这三个月来，我都是在这开展我自己的研究工作。”展浩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正色道，“你可能只知道我喜欢‘黑’进别人的电脑，但我真正的实力你以前还不知道。你刚刚所说的、经历过的那些虚幻场景，都是我开发的一个系统构建出来的，在你带上发生器的那一刹那……”
“你说人话可以吗？”袁翎表示没听懂。
“这么说吧，”展浩想了想道，“我已经成功的构建了一个系统，我把它称之为‘发生器’——这个‘发生器’的‘终端’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头盔’，他可以引导你的意识进入这个系统所构建的、一个与现实几乎一模一样的世界里，与此同时，‘发生器’将接管你身上的所有感觉神经，你将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譬如刚刚在官也街被人追的经历，就是我在系统中设计出来的，你之所以记不得刚刚的经历，那是因为所有的记忆储存都在‘发生器’的系统里，不存在你的脑海里。不过，‘发生器’不只有这个能耐，它最奇妙的地方在于，当你导入现实的有关数据时，计算机将根据这些数据计算并实际模拟出基于这个现实发展出来的‘未来’——当然，这个‘未来’肯定不是现实的‘未来’，而是概率上的‘未来’——我们把这个过程称之为‘推演’。从理论上来说，这个‘发生器’有能力接受任何数据和变量进行各类‘推演’，从任何一个现实‘推演’出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甚至推演至‘人类灭亡’。”
“太不可思议了吧……”袁翎被展浩的话震惊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展浩手上的那一个“头盔”。
“反过来，你的理论研究同样可以设置为一种参数。”展浩微笑着说。
“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袁翎眼前一亮，“既可以把法律当成一种过程，看看法律的发展在多大程度上滞后于现实发展，也可以把法律当成一种结果，看看现实发展将如何决定是否需要一项新的法律。这个系统就是验证‘未来法学’有关理论的最快方式！”
时国雄哈哈一笑道：“哈哈哈，袁教授果然聪明，稍微一点就通。”
袁翎回过头来，又一次打量了眼前这位亿万富豪，不禁问道：“时先生，我们真的可以用这一套系统来做我的研究？”
时国雄认真地说道：“袁教授，本人别的没有，这闲钱还是有一些的。能够为好的研究项目做投入，能为国家做贡献，何乐而不为？”
“国家？”
时国雄点了点头，说：“确实。这就是我要回答你前面问的第二个问题——我需要告诉您，我的‘目的’。”
时国雄说罢，再次拍了拍手掌，突然，房间四周的透明玻璃变成了一块块屏幕，屏幕上是十几张熟悉的脸，每一张脸都只能在电视上、在新闻联播的头条中才看得到。
“刚刚的实验过程，这十几位领导人都看着。你应该都认识——这是咱们的总理宋太平，防务部的赵恒将军，国家社科院的刘智院士……”时国雄一位接一位地给袁翎介绍下来，此时的袁翎心中似乎爆炸了一颗***一般。
“有请宋总理给我们讲话。”时国雄向宋太平所在的屏幕鞠了一躬。
“时先生不必客气，”宋总理面带微笑，“袁翎教授，早在两年前，你的那篇‘未来法学’领域的‘开山之作’——《论法之未来与未来之法》已经在我们国务院传阅遍了，你在我们这里很出名啊！我们都很欣赏你的想象力、分析能力以及敢于研究的开拓精神！”
袁翎显然不会预料到有这个场景——这可是国家领导人跟自己的直接对话！纵使袁翎见过再多的场面，在这时也不禁紧张起来。他僵硬地点了点头道：“感谢总理和各位领导的赏识。我一个小小学者而已，还有需要进步的地方。”
宋总理说道：“袁教授谦虚了。刚才你提到的‘目的’，我想还是由我来给你讲一遍吧，这件事情让时先生来说，恐怕不大合适。”宋总理的这句话刚说出口，时国雄便挥了挥手，在场除了袁翎、展浩以及他自己之外，其他的人很快地退出了房间。
“袁教授，国家需要你，”宋总理正色道，“你刚刚所说的那句话——‘法律本身也许存在滞后性，但有关法律的科学与研究不应当滞后’，我们在座的都非常欣赏与认同。目前，我们国家正处于稳步发展的阶段，而国际形势虽然对我们不利，但我们国家还是有信心、有能力在西方国家的包围之中突围出来。但有一点，是包括我们国家在内的世界各国都担心的，那就是——‘世界末日’。”



 序章·末日发生器·006·末日实验

“世界末日？”从国家总理的口中听到这句话，袁翎感觉自己仿佛堕入了科幻小说的套路当中。
“是的，”宋总理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世界末日’并非不存在，只是目前确信这个信息的人极少，并且为了公共利益，我们无法为全人类公开。展博士所研发的这套‘发生器’系统并非首创，而是根据我国安全机关对西方国家的调查所反向建设而成。西方国家早几年前就有人实现了这套技术，他们在这些技术上根据目前的人类现实进行了推演，几乎每次推演都显示，人类的世界末日将出现在不久的未来。目前，国家安全部门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西方国家通过累死系统已经掌握了‘世界末日’大致会出现的一些类型，已经开始设计在末日来临之际的人类法律，以期待这些法律能够作为人类末日后的生存准则。”
“可是，总理先生，虽然是经您之口告诉我的，但我还是没有办法相信‘世界末日’的存在——至少，我没有看到证据。”袁翎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尽可能用冷静的语气回应道。
“袁教授，你要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希望是假的啊，”另一块屏幕上是国防部的赵恒将军，往常在电视新闻中一脸英武的他竟然也皱起了眉头，“但是包括展博士开发的这款‘发生器’在内的推演系统都得出同一个结论：从现有的现实条件推演，人类灭亡的方式多种多样，而且末日期限越来越近。”
“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两方面的，”国家社会科学院的刘智院士严肃地接过话茬，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一个是找到有关的证据证明现实的世界末日会是怎么样的——是天灾还是人祸，这一点我们有关部门已经开始行动了；而另一个方面则是找到应对的办法，尤其是‘末日’来临之前以及之后应当建立怎么样的社会秩序，这对我国保全自己的国家社会、减少‘末日’带来的影响至关重要！我想，您所研究的‘未来法学’方向，能够在这个角度给我们带来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
“但是，法律制度毕竟只是‘上层建筑’，如果‘世界末日’的严重性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破坏了人类生活与生存的基础，探讨‘法律制度’的意义也就不大了吧？”袁翎忍不住插了一句，“是否考虑先以应对‘末日’来临的措施进行研究呢？”
宋总理说道：“这一点，时先生和展博士已经把‘发生器’系统发送给了我们，国家专门机关已经开始了对不同措施以及不同表现类型的‘末日’进行研究，我们会陆续把这些数据发给你们。鉴于我们谁都无法断言‘世界末日’的来临晚近，因此，我们急切地希望袁教授马上进入你的研究领域——‘未来法学’领域，研究‘世界末日’发生后的人类生存与法律秩序问题。”
袁翎皱了皱眉头，看着宋总理，大概十几秒钟后，他才抬头问道：“总理，恕我直言，‘未来法学’只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一套理论，它是真理还是谬论，我不得而知，而且在‘世界末日来临’的极端条件下，这种理论是否能禁得住考验，我并不清楚。如果……”
总理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如果经不起考验，至少你的目的达到了——不必那么快就想着如何给我、给在座的所有人交代，不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所有的科学研究本来就是有对有错、有成立有瓦解。您在这方面的研究水平是有目共睹的——您要知道，我也是学法律的。就我个人而言，我相信您的理论是正确的。毕竟，我们谁都无法预期‘世界末日’的到来、也不知道‘末日’将以何种形式降临，只是‘末日’临近，我们更是要把握每一次机会。西方国家封锁得了我们的技术，但是封锁不了我们的意志，纵然人类不能逃过这一劫，我们也要给我们的人民、给全世界的人类一个交代。”
袁翎听完这话，认真地点了点头。在场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半晌，总理轻声说道：“难为你们了，袁教授、时先生，还有展博士。”
总理说这话的时候，赵将军、刘院士等似乎都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就在这个瞬间，袁翎觉得自己的肩上承载了无限的重量。
顿了几秒，总理脸色稍有缓和，微笑地说道：“时先生是一位爱国人士，展博士也为国家展现了他的智慧与能力，国家感谢你们三人共同组建了这个在澳门的秘密智库，特别是袁教授，是我下令秘密地把你请来澳门，也请你不要见怪。我需要提醒大家的是，出于目前西方国家对我国有关技术上的封锁，这个智库的诞生很有可能触动西方国家的利益，会被他们‘重点关注’，因此，这一智库将受国家的重点保护和严格监管。”
赵将军点点头，说道：“袁教授请不必担心有关你个人的任何问题——和展博士一样，有关机关将直接给你们安排好，你们的家人也会受到特别的保护，我们也会保证你们与家人的正常沟通。不过，请你们一定谨言慎行，今天的谈话内容绝不能泄露。另外，你们三个人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将不得离开澳门，关于这点，希望你们理解和配合。”
“总理和各位领导请放心，我时国雄以国家的征召为荣，一定为国家、为人类尽心尽力。”这句话，时国雄是大声地喊出来的。
“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的外婆，但她三年前就去世了，现在就我一个人。我全家都在这了，总理和各位领导请放心！”展浩抬头，微笑地说道。
“既然是总理您直接安排和指示，我当然相信没有后顾之忧，我会竭尽所能，尽快做出有用的研究贡献给国家和人民！”袁翎说罢，转头看了看展浩。
宋总理点点头，说了些勉励的话，随后切断了连接；不一会儿，所有的屏幕都切断了连接，房间四周再次变成了透明的墙体。



 序章·末日发生器·007·实验原理

时国雄不愧是亚洲首富，出手十分阔绰。他给袁翎和展浩在佛罗伦萨人的酒店里安排了顶级的套房作为落脚之处，并且刚好在透明实验室的下面，站在窗边即可尽享澳门全景。此外，衣食住行等所有活动全部有专人给二人安排到位，各自房间里配有两个工人听后差遣。事实上，展浩完全没觉得有何不妥，毕竟他自己就承认是个“顶级”的“宅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两个月都不是问题；袁翎则让时国雄在第二天早上安排了一次通话，给自己的父母报个平安，告诉他们自己在澳门有个项目，过好些时候再回去，一贯反对袁翎出远门的父母这次倒是没有反对，只是叮嘱自己要注意身体，想来是总理派人去安排好了，于是他便放心地挂了电话。
“笃笃笃——”袁翎刚挂上电话，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谁？”袁翎喊了一声。
“袁教授，时间到了。”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这声音让袁翎无比熟悉。
“哦……来了来了。”他披上衣服，走到门边。
刚一打开门，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直到膝盖的白色大袍子，夸张的护目镜，一双冷漠的眼睛配上精致的五官，还有后脑勺上扎成丸子的头发。
“袁教授，我们走吧，时间已到。”白袍女子抬头看着他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袁翎没动。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袁翎。
“翎子？时甜？你们都在呢啊！”展浩从旁边的房子里出来，正看见二人在门口，打了声招呼。
“你叫时甜？”袁翎露出了笑容，“跟时总一个姓？你是他的女儿？”
女子正要说话，展浩则跑了过来搂着了袁翎的肩膀，说道：“时光的‘时’，甜美的‘甜’，他可是咱们时总的大侄女，也是一个电脑技术高手，而且智商特别高！刚见到她的时候我都吓坏了，教什么会什么，奇才啊！”
时甜面带不满地看了展浩一眼，展浩朝她吐吐舌头，悄悄趴到袁翎耳边说道：“她颜值也高，长得漂亮！不过总感觉跟她沟通起来有点问题，我反正跟她沟通不来！她对人一直冷漠得要死，跟个机器人儿似的……”
仿佛为了印证展浩的说法似的，时甜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瞪着双眼说道：“展博士，我都听见了。你没有权限告诉他这些。”
展浩被她的眼神吓住了，赶紧拉着袁翎往电梯走去。
上到透明实验室，眼前的一切如昨日那般，而袁翎终于有机会认真地打量这间实验室的全貌：整个实验室分为上下两部分，下部是近千平方的、方方正正的工作区，铺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设备，并且没有明显的隔断；上部则设计成一个球状透明的穹顶，就像一个巨大的碗倒扣在实验室上方；四周的墙既可变成透明、也可调出屏幕，日常则恢复白墙的状态；房间的南侧是电梯口，靠近西侧则有一个高台，上面放着一系列的白色仪器，还挂着一面巨大尺寸的屏幕，袁翎记得昨天自己便是在这个台上醒来的；此外，实验室的东侧和北侧都是实验区域，各种各样的器材、电脑和显示器摆放得整整齐齐。穹顶之下有一个玻璃小亭子，十平米见方，小亭子由南北向的铁桥固定，下方则可以像升降机那样降落下来。现在，所有身着白袍的工作人员都整齐地站立在各自的位置上，袁翎眼神扫了扫众人，没发现时国雄和昨天站在他背后的白胡子老先生。
“各位，请注意，”时甜不知什么时候走上了西侧高台，“时总有事外出，有几件事情由跟大家宣布。第一，从今天起，本实验室将开启‘末日实验’计划，该实验的负责人为袁翎教授和展浩博士。我是时甜，负责配合，实验室助手组由我负责调配，希望大家配合我。”说罢，底下人齐齐鼓掌。
二人正想挥手致意，时甜似乎并不想享受大家的掌声，她示意大家安静：“第二，本次实验属于国家绝密，在场各位必须对实验的任何过程予以严格保密，否则，后果自负。”
时甜顿了一顿，扫了扫在场的所有人，抬高声音继续说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尽管你们此前都熟悉了‘末日发生器’系统，但我有必要再强调一次。‘末日发生器’系统所设定的是一个通过计算所模拟出来的准真实世界，我们不能在实验的过程中改变系统本身以及它所模拟出来的世界，我们能做的只是在实验之前导入有关的可变参数。每次实验之前，袁教授和展博士会把他们设定好的场景参数告诉你们，在座各位应当按照预设场景参数进行设置。在实验进行过程当中，袁教授和展博士会带上‘发生器’终端进入‘末日实验’的场景，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更改或跳出；实验没有结束，每个人不得离开自己的岗位，否则，你们知道后果。”
袁翎转头对展浩说：“虽然大概熟悉了实验的过程，不过具体怎么操作，我还真不知道。你给我再说说人话？”
展浩说：“这么说吧，你以前玩过《刺客信条》没？”
袁翎点了点头。
展浩说：“西侧高台上的这个床一样的设备——就是你躺的这个东西，便是受这个游戏的启发而设计的。《刺客信条》这部游戏里，现实主人公躺上这样的设备后就能通过基因和他的祖先进行‘同步’，能够快速回忆起他祖先做过的事情。‘发生器’的设计原理与之有点类似，但并不是通过基因触发，而是把所有现实数据导入形成基本的‘系统’，然后将所有在这个地球上可能发生的任何类型的变化——你能想到的地震、核战争等等之类——定义为‘参数’，通过输入或者改变‘参数’，就可以改变‘系统’中模拟出来的世界。打个简单的比方：系统中的现实世界就像一个沙盒中的泥土，导入不同的‘参数’就像导入不同的‘种子’，‘种子’将根据沙盒中可变的温度、湿度和土壤环境等，成长为完整的‘植物’，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观察这棵‘植物’，完成我们的研究了！”
袁翎听着他说完，抬头看了看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展浩。
“我脸上有花？”展浩看着袁翎的眼神，一脸莫名其妙。
“没有没有，”袁翎摇摇头，“话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记得我们只有一年没见，一个这么强大的系统都能被你捣鼓出来？”
展浩正想说话，时甜忽然说道：“展博士对系统的基础框架进行了设计，而所有的参数数据则是时总在国家有关机关的支持下获取的，这里所有的数据都是现实存在的，包括你能想象到的所有数据——上到‘北斗’卫星所拍摄的图像、气象数据、洋流数据、人口普查数据、公安机关犯罪记录、人脸与指纹识别数据，下到银行存款、开房记录、个人医疗记录、电视节目数据、甚至是昨天刚刚从袁教授您那里得到的有关‘未来法学’的理论数据等等。这些数据的体量是海量的，类型大小约为2.7ZB。”
袁翎低声问展浩道：“我的理论也成为参数之类的数据了？”
展浩回答道：“是啊，电脑所能接受的只有‘数据’，当然要转化为数据了。至于怎么在1天之内把你的‘理论’转化为‘数据’的，那就只有时甜知道了，她连我都不透露——这丫头太神秘了。”
“那，这个2.7ZB，那是多大？多少个硬盘装得下？”
“怎么说呢……昨天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了，佛罗伦萨人这栋大楼从29层到我们房间下面的149层都不住人？”
“对，我记得。”
“……所以你知道他们用了多少硬盘了吧？”
袁翎瞬间惊掉了下巴，他看看展浩、又看看时甜，张大的嘴巴一时间合不起来，他本是在愁如何在结束实验之后找时国雄把数据拷个备份，现在的他却发现自己确实太天真了。
时甜不屑地看着袁翎那滑稽的表情，接着说道：“在系统里，我们已经把现实的‘参数’全部固定、无法修改，只有和‘世界末日’有关的‘参数’才能被改变——而这就是你们二位的工作了，请您二人马上开始确定‘起始参数’。我们时间有限，事不宜迟。”



 序章·末日发生器·008·最后准备

高台上，袁翎和展浩在商量他们的“第一次”。
“既然是第一次，先易后难吧，”袁翎说道，“法医解剖尸体时都是这么操作的嘛。”
“只是让你躺着而已，又不是撒手人寰了，别说这么不吉利的东西！”展浩嫌弃地看了袁翎一眼。
“呸！是谁不吉利了！”
袁翎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展浩的肩膀上，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不过对于第一个实验做什么，二人讨论了十几分钟，愣是一个都没想出来。
半晌，袁翎摆了摆手说道：“好吧，我也不知道先做些什么，你们这些理工科、医学、计算机之类的实验太难为我了，人文社科类的研究哪有那么麻烦，不像你们，要么扎小白鼠，要么扎死小白鼠。”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扎小白鼠，你生病了吃什么药？你感染了吃什么药？你中病毒了吃什么药？没小白鼠，你活得下去么！”
“是是是，我要感谢小白鼠，还要感谢它磕了药之后还跟病毒和细菌作斗争，更要感谢……病毒和细菌！！对对，病毒和细菌！！”袁翎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大叫了一声。
“病毒和细菌啊，”展浩吓了一大跳，但随即也眼前一亮，“得亏你想得到！”
“不错，二位的选择很有意义，”时甜竟难得地夸了他们一句，尽管脸上仍如冰霜，“病毒和细菌往往对人类这种生物造成重大的威胁，譬如人类历史上的黑死病、西班牙流感、SARS等，病毒与细菌的快速变异和耐药性也成为令人类这种生物头疼的重要原因之一。”
“‘人类这种生物’……敢情你不是人似的。”袁翎低声嘟囔了一句。
时甜听到袁翎的话，愣了一下，继而走到袁翎跟前问道：“那你们想要‘设计’出什么样的病毒与细菌？”
袁翎与展浩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丧尸！”
时甜显然没想到他们给出了这么个答复，张嘴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二位要确定好，这里是‘末日发生器’，不是你们脑子里装的那些没用的游戏世界。根据目前人类已有的医学知识，‘丧尸’存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便在系统里作如此设置，可能最终的结果并不是你们想要的。再者，我们的时间非常有限，每调整一次参数都要耗费很大……”
“小甜甜，这你就不懂了。”袁翎笑道。
“小甜甜？……是叫我么？”没有袁翎想象中的脸红，时甜只是稍微歪了下脑袋，从她一脸平淡的神情来看，似乎完全不吃袁翎这一套。
“呃……”袁翎也没想到时甜的反应如此冷淡，只好接着说道，“我们想说的是，病毒与有害细菌是人类生存的最大威胁之一，但由于传播途径和方式的限制，目前来讲尽管有几次造成了全人类危机，但总体来说都是被有效控制的。”
“不过，如果把传播途径和方式变得更加主动、甚至是凶狠呢？”展浩说道，“比如，通过感染者对普通人的主动攻击行为，使被感染者感染病毒或细菌，从而加速病毒与细菌的传播呢？——我们的意思是，如果传播方式是丧尸的主动攻击呢？”
时甜沉吟了一会儿，微微点头说道：“有些道理。人类在病毒和细菌面前安逸久了，往往适应了他们缓慢的进化节奏和相对被动温和的传播方式，如果有病毒或细菌寄生，直接通过主动攻击的方式进行传播，对人类来说……应当符合‘末日’的基本形态！”
“那咱们还等什么，”展浩早就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摊在桌子上，“马上来设置一下‘参数’吧。”
“怎么设置？”袁翎问道。
“关于这个，袁翎教授可以忽略。”此时的时甜也打开了电脑，脸上恢复了冷淡。
不一会儿，展浩的电脑传来“滴滴滴”的鸣叫声，也几乎是同时，时甜的电脑也响了起来。时甜看了看屏幕上的信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了看展浩，展浩则一脸得意地望着时甜笑着。几秒钟之后，时甜移走了目光，站了起来，大声对下方的白袍人说道：“预设场景‘参数’已分析完毕，现已发送到各自的设备上，请各位查看，立即准确地设置并测试好每一项参数，3小时后正式开始第一场实验——‘丧尸末日’，系统将模拟现实世界出现一种由‘人’转化为无差别攻击他人的‘感染者’——或称‘丧尸’，感染源未知，感染方式为……体液传播，其中——经过‘人为修改’后——唾液传播感染率为99.99%，血液等其他体液传播感染率为0.01%……换言之，丧尸使人感染变异的方式主要通过噬咬，被噬咬的人类经过短暂的变异过程而成为新的丧尸，丧尸因变异而失去人的理智、但也大大强化了视觉、嗅觉与听觉……”
说到这，时甜又扭过头来、瞥了展浩一眼。袁翎不是傻子，他听到时甜说的话，又看到俩人这反应，想来便知道这堪称极端的数据必然是展浩干的好事。
时甜接着说：“根据模拟现实世界的结果，系统测算出最适合出现丧尸以及对病源进行传播的地方为溪口市。袁教授、展博士，我需要提醒你们一点，系统此前提前测算了模拟世界中出现类似于‘丧尸’这种末日的可能性，有关结果是无限接近于0%，我们的实验——简单来说——是为了探索末日之下人类社会应当适用的规则与秩序。所以，为了实验的客观性着想，你们还要接着进行实验吗？”
袁翎正准备说再考虑考虑，展浩则说道：“‘无限接近于零’也就是说结果‘不为零’！‘墨菲定律’你听过吧——‘凡情况有可能变坏、则必将变得更坏’！在我们一般人的观念里，‘末日’的发生不就是小概率事件嘛！既然我们的设想是有可能发生的，我们正要去试试呀！”
时甜仿佛被说服了，没再表示异议。
“翎子，”展浩轻轻推了推袁翎，“你想玩枪么？”
“枪？”袁翎有点莫名其妙。
“丧尸哎！”展浩兴奋地说道，“《求生之路》、《生化危机》那种游戏，你不想来局试试吗？”
袁翎大吃一惊：“我们不是以观察者的身份进去么？还要打丧尸？！”
展浩说：“没错，我们是观察者。可你要知道，系统里就是一个完整的、真实的世界，我们自己也当然地要在那一个世界中存在——当然啦，你在‘末日发生器’系统里所看到的所有，都只是数据，我们可以通过在这里对我们自己的‘参数’进行设定——就像‘游戏修改器’一样——把我们的身份、职务、能力等等全都修改一遍，以便我们更好地执行‘末日实验’，否则刚进去就成丧尸的食物了。另外，提醒你一点哦，不要把自己情绪灌输进去了，否则很有可能受到‘里世界’的影响。”
“‘里世界’，这名字真是中二。”袁翎哂笑了一声，“不过，万一我们‘作战英勇’，改变了‘实验’的走向怎么办？”
“你放心好了，我给‘发生器’系统设计了‘边缘化’功能，这个功能会让我们两人的身份在‘实验’中‘边缘化’，避免我们自己成为‘末日’的干预者。”
“那要是我们能力太‘菜’了，在‘实验’中死掉了呢？”
“你不过是在‘里世界’中‘死’了而已，就会直接在这里苏醒过来的。当然咯，为了‘末日实验’，咱可不能那么轻易死掉，因为‘实验’中并没有‘实时录像’这种东西——哦对，这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们俩要‘事先’把自己的数据‘修改’得强大一些，可不要‘实验’都没做完、俩人就‘挂’了。”说罢，展浩又埋头在键盘里。
“说到这个，”时甜不知何时来到了二人的身后，“我有必要再次提醒你们，尤其是袁教授，你是第一次主动连接入‘系统’。进入系统后你们会发现在你们二人头两边的金属芯片——当然，在模拟世界里的人是看不见的，这两个芯片是连接‘发生器’控制端的接口，连接着你们大脑皮层中所有的感觉和控制区域，你们在系统中会如同置身于现实一般，如果你们需要相互远程联系，请双击左边的芯片，如果需要我们给你们提供协助，请双击右边芯片。最后，实验中如果出现紧急情况，务必立即退出实验，退出的方法就是双手同时连续触碰左右两边的芯片3次，你们即可强制从现实世界中苏醒。”
“完了？”袁翎听着时甜这死板的介绍，不由得盯着她愣住了。
“完了，”时甜冷冷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然后……这就开始实验了？！”袁翎瞪大了眼睛。
“还要等你们的‘身份参数’，”时甜道，“让‘系统’知道你们以什么样的身份、具备什么样的能力进入‘实验’之中。”
“我们的身份‘参数’也设定好了。”展浩不知道啥时候在电脑上写好了“参数”，随即发给了时甜，时甜收到后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没有什么意见，而是走到高台上大声说道：“各位准备，3小时倒计时开始。”



 序章·末日发生器·009·机场临别

澳门国际机场。
一位身形挺拔、留着白胡须的老者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衣服和机票，慢慢走到安检队伍的最后面。
“蒋老师！”一个甜美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他回过头去，一位扎着马尾辫、身着一身职业装的女子正向其快步走过来，右边夹着自己的挎包。
“张淇？你怎么来了？”白胡须老者回头微笑地看这她。
“蒋老师，您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没请您吃饭呢！”扎马尾辫的女子也笑着，轻轻把老师往其中一侧柱子的方向拉过去。
“这边的事情忙完了，自然就回去了，”蒋老师说道，“倒是你，你现在不应该在上班吗？”
“偶尔翘两个小时的班也无所谓啦，”张淇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好好招待老师您，心里过意不去啊。”
蒋老师轻抚胡须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有这心思，还不如早点找个对象把自己嫁出去！你是我带过最有能耐的学生，你的终身大事我们可是等了好久了，你师母天天都念叨啥时候抱抱你的娃儿呢！”
张淇一听，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说道：“老师和师母放心啦，我只要看上了，早晚把他绑过来见您二老！”
师徒俩寒暄了一阵，蒋老师看时间不早了，正想跟自己的学生道别，张淇忽然快速拉起他的手臂，把他带到一个柱子后面，警觉地望了望周围后，快速地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了蒋老师。
“老师，您‘借’我的这本书，我看完了，我对其中有关‘机器的自主学习’的内容——特别是这部分内容的‘第一页’——特别感兴趣，准备自己做点‘研究’，还希望得到老师的‘指点’。”张淇认真地看着蒋老师说，话里富含深意。
蒋老师一愣，看到张淇认真的神情，随即快速地接过那本书，但并不急着翻开，而是朗声说道：“那就好，保持对‘学习’的热情是个很好的态度。既然你看完了，那我就把书拿回去了。”
察觉到周围没人后，张淇压低声音，紧张地说道：“蒋老师，你说的没错，‘它’……”
蒋老师拉着她的手，用眼神制止她：“没错，‘它’代表了我们人类科技进步的最新成果，这里面的许多‘问题’，你下去之后还是要继续‘研究’，要经常关注‘它’的‘新动向’，‘每个月’都要给我交一份研究‘报告’，这是我布置给你的任务，明白了吗？”
张淇也是个聪明人，马上就明白了老师话里有话，用力地点了点头。
蒋老师继续说道：“具体的研究会有一定‘困难’，但是我只能交给你‘一个人’办，回想几年前我给你上课时说过的那一套‘办法’，你自然就懂了。”
说完之后，蒋老师轻轻拍了拍张淇的胳膊，张淇也紧紧握住老师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一位秘书打扮的人对身边一位穿着整齐的人说：“时总，他走了。”
“我看到了。”这人正是时国雄。
“您不用过去吧？”
“不用了，有人送他了。”
“您也不需要等张小姐吧？”
“不用，随她吧。”
“那个……甜小姐刚刚打了一个电话给您。”秘书说道。
“我知道了，回去。”时国雄说罢，又看了一眼马上就要进入安检通道的蒋和正在送他的张淇，转身带着秘书走出了机场大门，跨上了门口的商务车。
上车坐定后，时国雄问：“小甜说了什么？”
“甜小姐说……呃……”秘书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支支吾吾地没把话说完。
“直接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甜小姐说，‘他们准备打丧尸’……”秘书边挎上安全带、边小心翼翼地念道。
时国雄一脸茫然：“啥？”
（序章  完）



 第一章·丧尸屠戮·010·初次实验

“小甜，你们开始实验了？”
电梯门还没有完全打开，时国雄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实验室的各位听到时国雄的声音，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站起来等待他们的时总。
“所有人员，不得分心！”
时甜似乎并没想到时国雄这时候来实验室，更没想到他的到来竟让在场的工作人员集体分心，俏丽的脸上便多出了几分不快。
时国雄并没在意，但还是把想要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他带着礼貌的微笑向众人示意，而后快步走到了西侧平台上，时甜正监测着电脑，而袁翎与展浩则戴上了“头盔”，躺在机器平台上。
“你怎么来了？”时甜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地问道。
“不是你给我发信息么，我还没明白你发的什么意思。”
时甜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继续说道：“不用在意。既然交给我，你就不要打扰我。”
“他们已经开始第一个实验了？”时国雄问道。
时甜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说道：“开始了。”
“这个‘丧尸’是不是我理解的‘丧尸’？”
“不然呢？”时甜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这俩人……”时国雄对二人的这个选择似乎有点不满，“我可以跟他们通话么？”
“原则上可以，不过要由他们发起。我们只能看到他们的生理和意识状态。”
话音刚落，时甜身边的工作人员对他们俩说道：“时总、甜小姐，袁教授发来通话请求……”
“接通！”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工作人员递来两副头戴式耳麦。
“袁教授，你们现在进入‘系统’了吧？情况如何？”时国雄迫不及待地问。
“啊，时总？”耳机里传来袁翎略显惊讶的声音，“您也在？”
其实，实验室里的人即便不戴耳机，也能听到躺在仪器上的袁翎所说的话。不过袁翎此时所有的感觉都通过“发生器”传输到了模拟系统中，不用麦克风的话他二人在系统里根本听不到。
“您保持专注，”时甜说道，“您和展博士在‘系统’里的情况如何？”
“我没事，但是我找不到展浩！”袁翎的声音显得有些着急。
“翎子！我在！”袁翎话音刚落，就传来了展浩的声音。
“浩子？！你没事吧？我刚刚‘醒’来就不见了你！”袁翎听到了展浩的声音，赶紧大声问道。
“我没事，不过看来这个系统还要再调整一下，”展浩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甚至还带着笑，“估计我在设定地点参数的时候忘了把我们俩设定在一块，我被随机传送到了别的地方。”
“你们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情况？”时国雄问。
“弹药不大够……”袁翎说道。
“弹药？！”时国雄一头雾水。
“他们俩刚刚把自己进入系统的参数设定成‘特警’，根据‘参数’推测，袁教授似乎在跟‘丧尸’战斗的最前线。”时甜皱着眉头解释道。
“哎呀！这不是胡闹嘛……”时国雄翻了个白眼，连连摇头。
“你们谁能在‘系统’上确认一下我们俩当前的位置？我们需要汇合。”袁翎说道。
“翎子，你应该还在溪口市……我嘛，我在离你那里一百多公里的龙源县。龙源县以温泉闻名，翎子你赶紧过来泡温泉呐！”展浩传来一阵怪笑。
“浩子，你那边没有丧尸嘛？”
“我在一个办公室里坐着呢，一切正常啊，”展浩笑了笑，“如果不是自己设定的参数，我都以为天下太平呢。”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唷……”时国雄眉头皱了皱，叹道。
“……浩子你个二货，坐着说话不腰疼，我这只剩一个**了……话说我什么时候学会开枪了？”袁翎在话筒的那一头不快地说道。
“这个你得问问展博士了，你们二人进入‘系统’的参数是他确定的。”时甜没好气地回道。
“翎子，你要小心、别被咬了哈——唾液传播感染概是99.99%呀！我在龙源县广播电台这里，我好像是保卫这里的特警队长，你‘逃’出来就赶紧往我这儿走。”
“你个二货，说得轻巧！”话筒那头的袁翎不忘狠狠地骂一句。
“袁教授，你们抓紧时间‘汇合’，”时甜说道，“因为这是‘系统’第一次按照你的理论参数投入到实验中，可能还有些不稳定，我们无法保证能给你们提供完全的协助。”
“……我明白！别让我分心！死吧！！……行了，我这丧尸死光了，不过战友们也都……唉！”
时甜想起了什么，插话道：“对了，人多的时候要避免跟我们通话，以免……”
“以免被‘系统’里的‘人’认为是‘神经病’，哈哈哈哈……”展浩哈哈大笑地打断了时甜的声音。
“知道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袁翎不耐烦地说道，“我刚刚看到有辆车应该能开，我一会儿开车去找你，等见了面，看我不抽死你！”
二人先后断开了语音通信。
时国雄放下了设备，问时甜道：“他们俩这样不会有事吧？”
时甜说道：“生理方面你放心。展博士为了‘匹配’成全球性末日灾难，在这次实验中设置为全球各地均爆发此类‘丧尸’感染，但即便如此，根据系统提示，‘丧尸’只会在最初高发感染、并且在短暂的变异之后对毫无防备的人类进行攻击。但是‘丧尸’也算是一种生物体，不可能不存在新陈代谢的问题，也不可能在缺乏食物的时候维持基本生理机能，更不会像电影里一样在肢体残缺时还能对人类造成威胁。所以根据系统的预测，人类只要关起门来等28天左右，全球丧尸就会全部死亡，丧尸带来的末日危机也会解除。”
“他们知道这28天么？”
“我没告诉他们。”
“为什么？”
“这样的‘末日’原本在数据模拟上就站不住脚，”时甜望了望时国雄，“如果我们连模拟结果也告诉他们了，这个实验的目的也就不大了吧？”
时国雄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现在只希望袁教授他们不要让我们失望了。”



 第一章·丧尸屠戮·011·高速惊魂

“砰！”
随着最后一个丧尸倒在地上，但袁翎的子弹也打完了最后一发。此刻的袁翎穿着一身磨损严重的特警作训服，狼狈地趴在一辆越野车的车顶上。
“呼……呼……这系统也太真实了吧。”袁翎用力地呼吸了两口气，仍然颤抖的手里端着一把没有子弹的空枪，突然安静的空气让他紧张地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眼前是一个地下停车场，被打倒的丧尸堆了一地，都要把停车场入口堵住了。
袁翎确定周围没丧尸了，这才悄悄从车顶上翻身下来，然后爬进了越野车内。方才，袁翎已经找遍了整个停车场，只有这台越野车的门能打开。驾驶座上本是一位衣着靓丽、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只是方才混乱当中被丧尸咬到了大腿，眼看着要变异了，袁翎只能给她的脑袋送了一颗子弹。即便知道她只是在这个系统里的数据，但看着她死时还带着惊恐而瞪大着的双眼，袁翎还是于心不忍，便伸手阖上她的双眼，轻轻地把她拖出了车外，并为她盖上了一块布。
“漂亮妹子，安息吧，”袁翎对着她的尸体，轻轻欠了欠身，默默地说道，“那么接下来，谢谢你的车了。”
袁翎从女子身上搜出了车钥匙，又从阵亡的“战友”身上搜出了一把手枪和两个满弹弹匣，便发动汽车开出了地下停车场。在这个丧尸蔓延的世界里，互联网和导航都已瘫痪，所幸女车主在副驾驶的抽屉里留下了一份地图，这才让袁翎开上通往龙源的高速公路。
丧尸世界的高速公路竟然畅顺无比，这让袁翎一开始觉得非常奇怪，但往前开了许久，除了少数路段有几个来路不明的丧尸啃食着一些尸体外，阳光和蓝天依旧，让一路畅顺的高速看起来竟然还挺美，袁翎也慢慢地放下了警惕，甚至边开车边欣赏着末日劫后的天地风采。
“翎子，上高速了？”
袁翎被展浩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方向盘猛地一摆，随即往前飘了起来，车子后轮猛地撞到护栏上。袁翎赶紧控制住车辆，横着停在了路边。袁翎定了定神，随即大怒道：“死浩子，你他妈下次开通讯的时候声音小点！老子差点被你吓到沟里！”
通讯那头的展浩嘿嘿一笑：“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怕你开高速无聊嘛，给你鼓鼓劲！”
“滚！净知道添乱！车差点翻到沟里去！”袁翎双手重重地打在方向盘上，没好气地骂道，“你那边如何了？”
“刚才丧尸把我们电视台斜对面的广场给‘攻占’了，不过目前还没其他动静，没几个丧尸接近，弟兄们在警戒着呢，”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从展浩的语气上听起来没有丝毫紧张感。
袁翎接着问道：“你那能撑多久？不会马上就撑不住了吧？”
“当然没有，电视台要负责公共宣传——你懂的，连龙源县县长都来号召群众奋力求生。再说，楼下还有一个分队守着呢，就算丧尸来了，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
“顺利的话，两个小时能到你那吧。”
“哈哈，天快黑了，可别‘死’在路上了啊！”
“乌鸦嘴！”说罢，袁翎切断了通讯。然而，正当他踩下油门继续走的时候，车子却一动不动，空留引擎“呜呜”地哀嚎着，他赶忙下车查看，才发现车子一边的后轮子整个儿歪成了90度，袁翎心想应该是车子方才狠狠地撞在护栏上的缘故。
“妈的！展浩这乌鸦嘴！”袁翎用力地一拍车门，懊恼地说道。
就在这时，车子的后方突然冒出好几只丧尸，纷纷往袁翎的方向涌来，袁翎心中暗道不好，想来是自己停在路中央时间太长了，忘了熄火，发动机轰鸣在空旷的高速上，竟吸引了高速两边丧尸的注意，他正准备拔枪上膛，只听后方也传来了丧尸的嚎叫声。
“不好，不能开枪，子弹不多了。况且一旦开枪，附近的丧尸都能听到，只会越打越多。”袁翎脑子里快速地运转着，脚步不自觉退到了车的副驾驶座外，他下意识地往里一看，竟发现一把棒球状的方向盘锁，赶忙将它抽了出来，然后一个腾身爬上了越野车顶。涌上来的丧尸不曾想抓了个空，纷纷抬头伸手，试图抓住车顶上的袁翎。
“啪！啪！啪！”袁翎一下下地用方向盘锁砸向丧尸的头部，钢制的方向盘锁极为厚重，袁翎没一会儿就砸倒了几个丧尸，但危险仍未解除，站在车顶的袁翎这才发现，他把车停在这的一小段时间里，高速前后两边的丧尸也都慢慢地往自己这边靠近了；他向四周望了一圈，远处的太阳快接近地平线了，前后高速上仍然一辆车都没有，高速两边是一片片的农家水塘，连一个能容身的小房子都没有，自己要是撒腿跑，估计就成丧尸们的盘中餐了。
“啪！”打倒这一波最后一个丧尸，袁翎已经浑身都没有力气了，他坐在车顶上，眼看着几十米外的高速路上奔涌而至的丧尸群，心里闪过一丝绝望，他掏出了枪，心想能杀几个是几个，大不了这个实验得重新再来。正当他要扣动扳机时，忽然身后飞出五六个玻璃瓶子，精准地砸在丧尸面前，“咻”地一声，丧尸群身前出现了一道火墙！丧尸们迫于火焰，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对着袁翎这边大声地嚎叫。
袁翎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喂！我们的火瓶挡不了多久的！你快过来！”



 第一章·丧尸屠戮·012·虎口脱险

袁翎循着声音望去，发现一男一女两人站在高速公路的栏杆外面，女的正焦急地朝着自己招手，男的对着不远处的丧尸群架起一把大弹弓。袁翎心中一喜，忙提着大棒子锁跳下了车跑向二人，那一对男女一齐伸手将他拉下高速公路，男的又赶紧往丧尸群掷出两个火瓶。
“你没受伤？没被咬到？”男的警惕地问道。
“没有没有，我没事！”
“那快跑！过了水塘再往下跑，有我们的车！快跑！”男的快速收起弹弓，一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半尺来长的匕首，另一只手则一把拽着袁翎飞快地沿着水塘边沿跑，女的从男的背包里拔出两只火瓶，在袁翎身后跟着，不时警惕地朝身后和两边望去。他们大概跑了几分钟，后面的丧尸群竟冲破了火墙，翻过了高速栏杆朝着他们身后追来。袁翎被这场景吓得不轻，脚下一个趔趄竟摔倒在了地上，那女的见状，慌忙用身体护着袁翎，然后赶紧朝丧尸群扔出几个火瓶，试图延缓他们的脚步，然后扶起袁翎，用瘦弱的肩膀扛起袁翎继续往前跑。还好，没过多久袁翎看到了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停在水塘的边缘，车里的驾驶座上有一个人看到了他们，赶紧探出头来快速地挥手。
“大哥！开车！”男的边跑边朝面包车大喊。
车上的人早就发动了汽车，一个加速便闪到了他们三人面前，三人刚一上车车便加速往前冲了出去，把丧尸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三人上车后气喘吁吁的，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轻松。袁翎把身子坐直，感激地看着车上的三个人。不得不说，被人救出来的感觉真好，即便袁翎知道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但眼前真真切切地看到有热心的人努力为了救一个陌生的自己而愿意豁出性命，他的内心里不禁升腾起一阵暖意，尤其是那位年轻的女子，危险当头竟然挡在自己的身前，这让袁翎不禁感激，心中还平添几分惭愧。
“谢谢你们！”袁翎真诚地说道。
正在开车的那位、被称作大哥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不客气！大家同胞嘛，哪能见死不救！我们几个在附近找物资，看你好像有困难了，就赶紧把你给救了出来。”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嘿，小哥，你是特警吗？叫什么名字？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坐在副驾的女生回过头来问袁翎，袁翎仔细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一个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女生，脸蛋虽然不算漂亮，一头齐肩短发倒是显得非常干练，加上问话时那微微一笑，袁翎不禁脸上一红。
“我叫袁翎，是……溪口市区特警。我没有接到外出的任务，我想应该有其他队伍来救你们吧。我刚刚从溪口市区突围出来的……”袁翎轻声答道。
“突围？！所以你确定自己真的没被咬到？”袁翎身边的男人语气冰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两只眼睛再次像利剑一般盯着他。这人正是刚刚拽着袁翎拼命跑的人，黝黑的皮肤和强壮的肌肉让人觉得他难以接近。他听到袁翎说已经跟丧尸打过了一场，言语中再度透露出了警惕。
“没有，我没事！我没变异，”袁翎理解他的担心，“我这还要去龙源呢，开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这不，车子坏在半路了嘛。”
“去龙源？”那男的似乎松了一口气，“现在开车去，到了都晚上了。大黑天的外面全都是咬人的丧尸，你活腻了想死？！”他对袁翎的行程颇为奇怪，手里把玩着那把锋利的匕首，语气颇不友好。
“二哥，别这样。”小女生出言制止了他。
“没关系。我是接到了特殊任务，要去那边和队伍汇合，只是没想到车在这就坏了。”袁翎没有在意他的语气，当然也不会把自己的真实任务告诉他们。
“原来是有任务的兄弟，”开车的大哥还是笑着说道，“你的车没了，现在出去根本跑不掉的，不如先来咱家休息会儿，看看有什么办法过去。”
路上，袁翎得知救下自己的是一家姓卢的三兄妹，三兄妹的母亲很早就因病去世了，顶上唯有三人的父亲和爷爷；三兄妹中，只有大哥卢老大前些年成了家，媳妇在半年前刚刚诞下了小宝宝。一家七口人生活在溪口市郊区的一个农家院子里，平日里交通不甚方便，如今却正好远离了丧尸集中的地方，平时贮藏起来的粮食和水也刚好派上了用场，这倒是让卢家人在丧尸爆发之后撑了下来。
救了袁翎的卢老二和卢小妹似乎手头上各有忙活，卢小妹把斜挎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大把红薯，放在座位下方一个一个地数着，似乎在清点着数量；卢老二则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背包，袁翎扫了一眼，认出了其中几个形态各异的、有玻璃瓶改造而成的火瓶，其他的则似乎是一些石头。大家各自忙活着手上的事情，谁都没开口说话，直到开车的卢老大打开了话匣子。
“袁翎兄弟，你知道嘛，我们家自太爷爷起便有参军的‘传统’：我太爷爷在东江边指挥过部队、干死过小鬼子，我爷爷在三八线上打趴过美国佬，我老爸用大炮炸飞过越南人，老二还参加过海军、追过海盗呐！他前不久才退伍回到了家乡。就连我媳妇也是部队出来的呢。我就差些了，从小身子骨就不好，入不了军队、也进不了特警，爷爷托了好大的关系才让我当上了个辅警，平常也就查个车、搞点修修补补的活儿。我刚才远远地看到你身上的这套衣服，心里真的老激动了！还有啊……”
卢老大一边开车、一边饶有兴致地说着，袁翎能感觉得到，卢老大是想用轻松的语气缓解车上凝固的气氛。
过了不久，面包车开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院，院墙高三米多，墙头上还缠了一圈圈铁荆棘，看着好像通了电；院内正中有一栋4层小楼，与普通的农家别墅别无二致，小楼门口的左边堆着一大堆木柴，右边则搭起了一座密闭的小房，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鸡的叫声。
袁翎随着他们下了车。卢老大刚下车便跑进了屋子，卢老二则从小房外侧拖来一个插头给面包车充电，卢小妹则收拾好食物准备下车。这时，一个少妇模样的人拎着口罩、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像农药桶的东西走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喷头。她走到袁翎身边时愣住了，问了句：“你是……他们救回来的？”
不等袁翎说话，卢小妹便走了过来，拉了拉那少妇的肩膀说道：“嫂子，他叫袁翎，我们在高速上救回来的，他是特警。”说罢便走进了右边的密闭小房。
少妇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已经走到小楼大门口的卢老大又折了回来，走到她的身边小声说道：“梅花！你先赶紧喷水，一会儿搞完了进屋我再慢慢再说。”说罢便进了屋。
那少妇没说话，而是快速戴上口罩，麻利地操作着农药桶，用喷头朝车身喷洒着。撒了没几下，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袁翎，指了指袁翎手上仍然紧握着的棒子方向盘锁：“你手上的棒锤，要不也给我？”
袁翎愣了愣，低头看到手上带血的方向盘锁，赶紧给递了过去。妇女拿起锁，从身后掏出一把干草，迅速而用力地将锁上的血迹擦干，然后又操作农药桶把锁冲了一边，然后轻轻地把它靠在车子旁边，然后再沿着面包车进院子的路线一直喷洒到了院子外面若干距离，这才回到院子，然后用力地拉上院子的大铁门。
“看什么看，她是我嫂子。”走在后面的卢老二上前，不满地用力地拍了拍袁翎，并示意他进屋。
“呃，那她在……洗车？”袁翎不解地问道。
“孙媳妇正在清理味道和痕迹，”忽然，小楼门口传来一个厚重的声音，“小伙子，你先进来吧，天一黑，外面就危险了。咱进来说话！”


 第一章·丧尸屠戮·013·沉默晚餐

刚刚走进大厅，袁翎不禁眼前一亮：这是一个面积巨大但装修朴素的大厅，四面的窗已经全部用木头板挡紧封死；大厅左侧由几个旧沙发围起来的就算是客厅了，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木头盒子，而正前方的电视机上一直播放着新闻，袁翎不用想便知道那肯定是国家电视台新闻频道播放的画面，靠着电视机一侧是上楼的楼梯，另一侧则整齐地码着六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大厅右方则是厨房和饭桌，厨房由一个煤气灶、农家柴火灶和几张台子组成，煤气灶看起来还挺新，柴火灶边则由一位中年男性操持着，想来他便是卢老爹了，他身后的饭桌上则堆满了土豆、红薯、鸡蛋之类的食品；最让袁翎感到震撼的则是厅门正对着的中央部分是一整面摆满了木头牌位的墙，有的牌位甚至看起来就觉得非常古老，袁翎心想这就是卢氏家族列祖列宗的牌位了；站在这面牌位墙一边的，则是一位发须银白、皮肤黝黑而身着米白色功夫衫的老者，卢老大在一旁恭敬地陪着。
“袁翎兄弟，”卢老大对袁翎道，“这边是我们爷爷。”
“您好！”袁翎在车上听说了卢家人的事迹，心中敬佩不已，赶忙上前握住卢老爷的手。
“老朽卢金凤，你喊我卢老爷子就行。”卢老爷微笑地看着袁翎。“小伙子，关于你的事，刚刚大孙子跟我大概地说了，你好好在这休息一晚再说，我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非常感谢卢老爷子！那就打扰了。”袁翎感激道。
这时，卢老二、卢小妹和卢老大的媳妇梅花相继进了屋，卢老二等所有人进来后，拉上了屋子的大铁门，拷上了门闩，还不忘用手指粗的铁链子把门栓死。
“弄好可以过来吃饭了。”站在柴火灶旁边的卢老爹发话了。
“咱先吃饭，不能饿肚子！”卢老爷拉着袁翎走到了饭桌的主位坐下，其余几人也分别就坐。卢家的晚饭是一人一个半红薯、一杯水，饭桌中间还摆着一盘烫青菜、以及一小碟水煮花生，此外，卢老爷、梅花和袁翎面前还一人多了一个鸡蛋，这样的饭菜放在平时显然算不上丰盛，甚至有些寒酸，但袁翎知道，在这样丧尸横行的末日还能吃到这些东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卢老二和卢小妹看样子已经是饿得肚皮贴后背了，但看到卢老爷子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们俩也都没动手。
“大孙子说，他已经把我们家大概的情况跟你说了，那我也就不一一介绍了。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饭菜只能糊糊口，小伙子别介意！”卢老爷仍然是笑着，客气地对袁翎说道。
“卢老爷子太客气了，能收留我已经给你们添了很**烦了，哪有介不介意一说！”袁翎道。
就这样寒暄了好一会儿，卢老爷才招呼大家动手，自己也开始动手剥起花生来。
饭桌上的大家都默不作声，自顾自地吃起了眼前的东西。袁翎也动手剥起了红薯，他一边剥，一边用眼睛观察桌上的各位。袁翎毕竟不是什么特警，现实中乃是一名法学专家，还做过很多年的律师，察言观色之类的显然不在话下。他这一圈儿看下来，感觉大家不说话的原因也许并不是各有心事，而是因为卢老爷的威严。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他把鸡蛋剥开，然后拿到了身边卢小妹的眼前晃了晃，望着她的脸、故作轻佻地说道：“小妹，刚才真的非常感谢你救了我，这个鸡蛋我应该让给你吃，这样吧，我喂你吃？”
卢小妹停下剥红薯的手，皱着眉头看了看袁翎，又望了望毫无表示的卢老爷，只是瞪了袁翎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袁翎心中暗笑，并没有把举着鸡蛋的手放下，反而是把剥好的鸡蛋一点点地凑近了她的嘴边，卢小妹本不想多作理会，但看着袁翎的手越靠越近，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饭桌上的其他人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却均无任何表示，只有卢老二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袁翎，嘴巴用力咬下了一口自己手上的红薯。
眼看鸡蛋就要举到自己嘴边了，卢小妹下意识地把头偏了过去，这时，卢老爷缓缓地发话了：“丫头，既然他喂你吃，你就吃罢。”
卢小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爷爷，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尔后极不情愿地张开了小嘴，却一口咬下了大半个鸡蛋，差点把袁翎的手指给咬到了。
“哟，你这樱桃小嘴也太生猛了……”袁翎假装吓了一跳，把手指收了回来，正想继续逗逗这位小女生，猛地看到了卢老爷看自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威严，到了嘴边的话竟不敢说出来了。
接下来的晚饭，袁翎可以用如坐针毡来形容，整个晚饭的过程，这卢家没有人有任何一丝的交流，都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食物，甚至连大家吃东西的顺序都跟卢老爷子一模一样。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卢老爷喝完了自己杯子里的水，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道：“好了，吃饱了。孙媳妇你去喂孩子，剩下的人都休息去吧！大孙子，你给小伙子安排一下。”
话音刚落，梅花一边把剩下的食物快速塞进嘴里咀嚼，一边迅速起身，拿起身后的一支牛奶，飞也似地往楼梯上跑去，而剩下的人也站起身来离开。只有卢老爷还站在原地。
“卢老爷，”袁翎忍不住插了句嘴，“我能不能冒昧问您个事情？”
卢老爷子停住了正要迈开的步子，听到袁翎发问，便停下来，慢悠悠地说道：“如果你想问的是如何去龙源的事情，那抱歉，因为我们家的面包车……恕不外借。”



 第一章·丧尸屠戮·014·军令家规

“不是不是，您别误会！”袁翎感受到了卢家其他人略带敌意的眼神，赶紧解释道，“我是想问几个关于您家生活习惯问题，我挺好奇的。”
卢老爷愣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答道：“小伙子，只要你不做把丧尸引过来的傻事，在家待着就行，别的也就是按我们的作息跟着我们吃饭、睡觉啥的。当然，我们也不会一直留你在此，明天一早，我会让小孩子们想办法给你弄台车子。”
“也不是这个问题，是想请教您有关……”袁翎顿了顿，仔细想了想措辞，他可不想这个世界的人觉得他是个问题怪人，“对了，有关‘生存法则’的问题。”
“哦？”卢老爷似乎来了兴趣，直接坐了下来，并示意袁翎也坐下。“怎么？一个人在丧尸群中憋坏了啊？竟然揣着这么深奥的问题。”
袁翎欠身坐下，认真地说道：“其实这个问题我刚刚进屋子里就想问了。卢老爷您知道，如今丧尸遍布、处处凶险，所有流离在外的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哪怕住在溪口那样的、还留有不少资源的城市里都难以存活。自从我被您一家所救、并一路来到您家这，虽然这里地处偏僻，但您家却能够在这样恶劣的环境生存下来，除了本身拥有的这些资源和基础之外，想必有自己的一套方式——或者说是一套家规吧？”
卢老爷子听了袁翎这一席话，不禁再一次仔细地打量起这位一身狼狈的“溪口特警”，说道：“小伙子，现在都丧尸遍地了，每个人都在想怎么活下去，你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事情？”
袁翎答道：“自己一个人活下去固然重要，但是如何让一群人活下去，在现在这个环境中显然是更重要的。我相信，即便是这样丧尸横行的世界，很多地方也存活着不少人，只要努力，人还是有希望战胜绝望的。您对自己家的‘治理’方式我非常感兴趣，保不准就是一种希望呢！”
卢老爷子忽然哈哈大笑，一只大手用力地拍了拍袁翎的肩膀，说道：“你这小子！明明只是一个小警察，却问这种国家领导人都想破头的问题！我该说你心怀天下呢、还是吃饱了撑着呐！”
袁翎见卢老爷子笑了，松了一口气，也笑着说道：“卢老爷子，我可不认为这些问题‘填不饱肚子’。我要是突围出去、找到其他活着的人或者群体，如果能用得上您的治理方法，想来能给人们带去更多希望呢！”
卢老爷子微笑着点点头，神情也认真起来：“也罢！你不觉得我唠叨，咱就聊聊。我们卢家每一代儿孙都要送去当兵，这是我父亲打完小鬼子回家后就定了的规矩。长久下来，家里自然就有了军队里的作风，用电视里的话说，就可能就是叫‘军事化管理’吧。”
袁翎问：“那么您认为，家庭里也严格按照军队的等级来相处——包括分配食物和武器之类的，就能够实现自保？”
卢老爷道：“哪有这么简单！想当年咱们往东北挺进、打美国人，到了战争的后期，我所在的整个连队受命转移到了后方，负责看守敌人俘虏。虽说算不上前线，但时时刻刻都要保持对敌人偷袭的警惕，而且大冬天的狂风暴雪把我们包围着，粮食和弹药逐渐紧缺，回想起来今天这样的丧尸潮都算不上恶劣了！我们连长宣布，让战友们分工收集粮食、弹药，所有物资统一分配，不允许有人私自藏有或者私吞资源，尤其是粮食，出于柔化俘虏的考虑，军队里规定俘虏的口粮跟我们的要几乎一样。当时我们连长也是个有文化的人，他说，但凡咱用得着的东西都要统一管理，省着用，不然都会被抢光用光，甚至可能为了用光而用光，这样下去的后果一定是大家一起去见阎王。与其这样，还不如先立个军令，谁违反了谁就领罚，这便是军令了，对战士们和俘虏们都一样，如果违反军令那就是罚，那时候我还枪毙过几个不老实的！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就受老连长的影响，至今我都觉得这种方式非常管用——而且对于‘军令’，我们这个家可熟悉得很呐！”
袁翎点点头说：“我有点明白了，您说的就是一个资源分配的典型模式——用现在的眼光看，就算如今是末日，只要人类不灭亡，就一定会涉及人与人之间对资源的分配问题，相应的，在人与人之间就一定会出现各种各样关于资源的纷争、以及解决这些纷争的方式。这些个方式在我看来似乎有两种，一种是‘事前的约定’——您可以理解为‘军令’，另一种这是‘事后的调整’——也可以说是‘惩罚’。那按您这么说，在丧尸出现之前您家里也是这样管理的？”
卢老爷道：“你前面说的很对。不过后面这个问题，我想你猜错了，除了早点找对象，我们家可没什么额外的规矩。不过现在丧尸横行，正如我那时候经历的大雪凛冽，我便做了我老连长的事情，在丧尸出现那天起，我就把军队里的命令方式带进了家规，他们必须服从，否则就要揍个几十棒子。可以说，从那天开始，卢家上下就变成了军营，谁也不会例外，只不过咱家的人是军人出身，适应起来更快罢了。”
袁翎问：“您的‘军令’会很复杂吗？”
卢老爷笑道：“只有三条：第一，粮食、水、武器等物资必须由我来分配、安排分工；第二，外人可以救、外物可以取，但如何处理必须以我的最终命令为准，并且外人的日常三餐和作息必须与我们一致，行为举止也要像在军队里一样；第三，我们卢家的根就扎在这里，全家人都必须死守这个小院，要相信国家和社会终究会有办法救我们的。”
袁翎问：“所以没有商量的余地？家里的其他成员如果有反对意见需要集体表决呢？”
卢老爷摇摇头：“我知道你说的是‘民主’，我知道这种东西，听着美好、用着闹心！你可要知道，‘民主’在现在这种恶劣环境中不值一分钱！我们卢家需要的是在这里活下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着我们能不能撑下去！所以，‘民主’这种东西在我们卢家就是垃圾！”
袁翎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出现纷争，需要有人来裁断，您这里会怎么样做呢？”
卢老爷子答：“首先，我前面说的命令就是军令，他们都知道那是不能违反的，违反军令的人必然受罚；其次，如果纷争不涉及到对我的军令的违反，那么具体的纷争可以在我的面前商讨，我来做他们的‘法官’。总之，我说的话就是最终且最有力的‘判决’。军人家庭，也要有军人的作风！”
袁翎点了点头——看来他猜的没错，卢小妹可不是因为迫于礼貌而吃他喂的鸡蛋的。


 第一章·丧尸屠戮·015·把酒夜谈

接下来几天，袁翎一直留在卢家之中，随着卢老二几个小辈一同出外挖红薯、拾柴火，尽管是末日，但获取食物等生存物资比他想象中要容易许多，只是一路上除了几辆已然报废的汽车外再无其他载具。袁翎倒也不着急，他的任务也并非真正赶到龙源去找展浩，既然在这个末日世界中有卢家这样一个有价值的“研究样品”，在他看来倒不妨多观察些时日。
卢老爷子的“军事化管理”确实给这家人在末日中的生存提供了极强的秩序性：卢老爹因为此前服役期间伤了左脚，走路稍有点跛，不便外出行动，因而留守家中——确切地说是留守在卢家的屋子里——负担起了绝大多数家务，尤其是严格地遵守卢老爷子对全家人三餐饮食的安排，卢老爹每天6点准时起床，之后依次叫醒了全家的老少；卢老大的妻子梅花因为要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几乎不出院门走动，除了承担起母亲的责任外，在整个卢家她还负责起卢家的院子，包括料理那间养鸡房以及每天从院子角落的井里打水，每次卢家三兄妹回来后，她还负责调配好混了农药的水冲洗掉车上的痕迹以防丧尸群的跟踪，甚至，她还有空在靠近屋子的一侧垦出一片空地来种点新鲜蔬菜。卢老大、卢老二和卢小妹三人则是家中的有生力量，每天负责外出寻找用得上的物资，然后带回自家小院贮藏，时不时还要面临丧尸群的侵扰，卢老大不擅长打斗，对开车、修车这类技术活倒是有两手，卢老二和卢小妹这两个年轻人则是血气方刚，见着物资便比赛谁先抢到，看到落单的丧尸就要上手砸，每每都被卢老大给呵斥回来。卢老爷子这个“总指挥”倒也没闲着，一大早起来便坐在电视机前，看看能否得到有用的资讯——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未能如愿，他每个小时会爬到最高的四楼看看小院四周的环境，留意是否有迫在眉睫的危险，此外，梅花出去小院子干活儿的时候他便接过了“逗娃”的重任，抱着自己的小曾孙享一享难得的天伦之乐。当然，所有的这些活动在天黑之前都要停止，那时，全家都进入到了无光、安静的状态，防止丧尸循着灯光和声音找到这来。
“这家人挺有意思啊！你待在那儿，看来对你的‘实验’有帮助啊！”通讯那头，展浩笑嘻嘻地对袁翎说道。
“确实，”袁翎低声说道，“这家人应对丧尸末日的思路确实值得仔细研究研究，可能对我们的实验有理论上的帮助。”
“你打算待几天啊？”展浩在通讯那头仍然笑嘻嘻地问道。
“什么打算待几天，我可是被困在这走不了，车都找不到！”袁翎心中一阵无语，“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猜得不错，城市的东边和南边已经被丧尸占领了，我所在的电视台目前还算安全，但我估计只能再撑个几天就得撤了。”
“那行，我这几天随他们三兄妹外出，找找看有没车！”
“祝你好运咯，翎子，”展浩在通讯那头又笑道，“别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袁翎拍下头上的按钮、断了通讯，心中则又咒骂起展浩的那张乌鸦嘴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谁？”袁翎心中一惊，害怕自己说话的声音被卢家听见。
“是我，”门口传来卢老大的声音，显然，卢老大也把声音压的低低的，“还没睡吗？我能进来吗？”
袁翎忙过去打开门，门口的卢老大脸上带着微笑，迅速闪进门内，用眼神示意袁翎关上门。袁翎定睛一看，卢老大竟然一手抱着两支红酒，另一只手则捏着两只陶瓷杯。
“卢老大，你这是……”袁翎认出这是早上他们四人在一辆报废的车后找到的红酒，他没想到卢老大向卢老爷子和卢老爹“上交”的时候，自己还“私吞”了两支。
“兄弟，大晚上的你也无聊了吧？还自言自语上了？”卢老大嘿嘿一笑，继续轻声说道，“他们几个好像都睡了，爷爷和爹爹在一楼管不了咱，咱哥俩来一个吧！”
不等袁翎说话，卢老大便“咕咚咕咚”地倒了满满两杯红酒，尔后像武侠电影里面的大侠一样，将其中一杯豪气地递给了袁翎，还煞有介事地抖抖手，泼洒了一些在俩人的袖口上和地上。袁翎看着他滑稽的动作差点没笑出声来，却也只好接过了杯子。
就这样，这俩人便席地而坐，在昏暗的房间里边喝边聊起来，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两个事实上来自不同世界的男人竟从个人爱好聊到家庭背景、从罗曼情史聊到事业财产、从末日以前聊到末日以后，一边聊一边喝，没过多久，两瓶子红酒竟然都喝到见底了。
“翎子兄弟啊，我看你是个文化人，”卢老大似乎酒至微醺，抓着袁翎的手腕说道，“那天你和爷爷在饭桌聊的东西，我在楼梯上都听了。”
“哦？卢大哥是有何高见？”
“我一个糙汉子哪有什么高见的！全家人也就咱爷爷肚子里有点墨水儿！”卢老大一甩手，声音一沉，“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家代代当兵、退役就只能种地？知道为啥我参不了军、凭关系也只能去当个小协警？那都是因为我没文化！咱们家的人，都不会读书、都没文化！”
“卢大哥，小声些。”袁翎怕喝高了的卢老大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卢老大没有理会，径自说道：“我的孩子才出生不久，这就遇到丧尸爆发了，先不说他会不会跟我们困死在这了，就算长大、活下来了，如今哪里有什么文化可以学？我们这些当兵的除了教他拿着刀子往前冲、还会教啥？他一出生，就注定着以后要跟这些丑东西拼个你死我活拼一辈子！你说在战争年代，赶走入侵的美国佬、小日本什么的，保家卫国倒是光宗耀祖，但是现在，我们日防夜防、日打夜打这些个行尸走肉的东西，爆发之前哪个不跟我们一样有血有肉？哪个不是活活被咬成这个样子的？不都是跟我们一样的平民老百姓么！那些真正该负责任的人又在哪里？！你知道吗，白天在外面看的那些丧尸，老二和小妹下得了手，我可不行——在这些人命面前，我就是怂……我认怂！”
看着卢老大猛地把杯中酒吞进肚子，袁翎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认怂”的人才是真正的汉子，他也陪着仰起脖子，把杯中酒喝光。
“兄弟，我想求你一件事情，”卢老大喝完，又拉起袁翎的手腕恳切地说道，“咱别去龙源了，留在这吧！”
“啊？”微醺中的袁翎被这突如其来的挽留吓了一跳。
卢老大继续说道：“我希望兄弟你留下来，是恳请你能带着我的孩子，教他文化和知识，让他以后不要跟我们一样啥都不懂。我总觉得，人是不能打打杀杀过一辈子的，总要学知识、学文化，人的脑子就是用来装东西的，即便是到了世界末日也一样！只知道砍丧尸、种白菜，本来在末日就少了活下去的盼头，再不传承些东西，只怕人类不用被丧尸杀光、人类就灭绝了！这个世界的人应该越来越少了，有文化的人更是越来越少了，我好不容易认识兄弟你，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改变我孩子的命运啊！”
卢老大的这番话与袁翎的内心产生了共鸣，他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但是袁翎还清醒地记得时甜在帮他戴上发生器时郑重的提醒：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应当过多掺入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中！想到这里，袁翎微红的脸上泛起一阵苦笑。
卢老大看袁翎这表情，忙说：“翎子兄弟，我不会说话，你别介意!况且你可以在这多留段时间，考虑考虑再说嘛……话说，你好像还没有成家呢吧？我看咱家小妹挺中意你的，她私下里总是说第一次见你在车上打丧尸的样子多么多么帅气；还有啊，咱爷爷和爹爹都挺喜欢你的，我自然是同意啦！我想你可以和咱小妹多处处，多给这小丫头一点机会，保不准咱这末日里还成一家人呢！”


 第一章·丧尸屠戮·016·不速之客

听到卢老大这番话，袁翎差点没把红酒吐出来：“卢大哥，你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把自己的妹妹都‘坑’了？你就不怕我是个‘渣男’啊？”
卢老大乐呵呵地回道：“前几天吃饭，你不还给小妹喂了个鸡蛋嘛，兄弟我怎么看不出你的心情。再说，外面全是张牙舞爪的丧尸，你倒是‘劈腿’一个女丧尸给我看看！”
袁翎听了哭笑不得，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唯有陪着卢老大哈哈大笑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到近，直到“砰”地一声巨响，像是把楼下什么东西给撞倒了，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嘶声裂肺的喊声：“卢爷爷！！快开门！！救命呐！！！”
正把酒言欢的卢老大和袁翎被这动静吓得不轻，酒后的晕乎劲儿瞬间褪去一半，忙爬到窗户边，从封死窗户的木板缝隙中朝外望去，只见一辆轿车直直地撞进了卢家院子里，大铁门直接被撞变形、倒在了地上，轿车驾驶座和副驾驶位各坐着一个人，探出头来不停地对着屋子挥手。此时，车子后面不远处，数十个黑影正迅速地向这里靠近。借着月光，卢老大看清楚了车上两人的样子。
“操操操！是丁家这俩智障！”卢老大说罢，爬将起来便夺门而出，边跑边让袁翎先行下楼，自己则先去安抚老婆和孩子。
等到袁翎跑到一楼时，看见一楼的大门已经打开，卢老爷子虎着脸对着门外，卢老爹、卢老二和卢小妹已经跑出去接应，原本在车上的俩人已经跑到了车两边，各端着一把猎枪紧张地朝远门外看着；卢老爹此时正在驾驶座上踩着油门，卢老二俩兄妹则在车后使劲儿地把车子往院子里推，袁翎定睛一看，原来车子的后轮陷进了院门口的一个大坑里头，袁翎记得这个大坑是头几天和卢老大他们挖的陷阱，白天他们会盖上一块大钢板防止自己人掉进去，到了晚上把大钢板一掀便是防丧尸敲门的“利器”。
“小伙子！快去帮忙！”卢老爷子上前一伸手，便将发愣着的袁翎他拉到了身边，“那两个是丁家的孙子，他们车的轮子陷坑里了，你赶紧过去帮他们把车子推进来，然后把备用的大门拉起来！快！”
袁翎飞也似地跑到车后面，卢老二见他来了，没说什么，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袁翎赶紧用力推起了车尾巴，一边推、心里还一边郁闷道：这陷阱我辛辛苦苦挖了近两米深，现在丧尸一个没逮着，倒是被“自己人”给坑了。这么想着，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后——借着月光，他已经看到了十几个丧尸距离自己已不到百米了！
卢老二似乎也气不过自己的“劳动成果”被这俩人给毁了，他看着他们拿着枪一动不动的样子，心中顿时气得不打一出来，大声骂道：“你们她妈的两个蠢货拿着枪站在那顶个屁用！还不快来帮忙！想一起死是不是？！”
话音刚落，站在副驾驶座一边的人赶紧把枪往地上一丢，踉踉跄跄地爬到卢老二的位置跟他一起推；站在驾驶座一边儿的人似乎完全没听到，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丧尸群一点一点往自己靠近。卢老二正想再骂，轮子“嗡”地一声从陷阱里爬了上来，车子则一个加速压过了被撞倒在地上的铁门，开进了院子里，停在屋子门口。
危机还没结束。丧尸离得越来越近，甚至都看得清领头丧尸脸上那狰狞而丑陋的样子了。袁翎知道丧尸嗅觉与听觉均因变异而强化，想来是刚刚那几脚油门的声音以及排出的大量废气，让这些行尸走肉们找到了门口。
“快！推备用门！快啊！！”
听到卢老爹的声音，方才推车的四人赶紧跑进院子去准备推门。卢家为了防止万一，特意制造了两道大铁门，一道常用的是朝外双开的大铁门，现在这道门已经被丁家这俩小子给撞开了；另一道不常用的是推拉式的铁闸门，结实却笨重，没想到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
“砰！！砰！！”突然响起的两声枪响把大家都吓蒙了，众人定睛一看，是刚才愣在原地的丁家孙子开的，那领头的丧尸直接被爆了脑袋，身体直接向后倒了下去，正巧把后面的丧尸砸进了方才的陷阱坑里。
“操！还他妈开枪！”卢老二大吼一声，跑了过去想给那人来一脚，但瞟了一眼不远处咆哮着的丧尸，只得拾起刚刚另一位丁家人掉在地上的枪，一面猛地朝外开火、一面对袁翎他们喊道：“推门啊！快推！！”
卢老大这时候也跑来支援了，四人吃力地把笨重的备用门一点点推了过去，卢老二和那丁家人则从尚未关紧的门缝里一下一下地朝外开枪，门外的丧尸已被打死了近十个。其余的丧尸似乎被激怒了，用身体使劲地撞向铁门，四肢也用力地地在门上敲打着，并尝试从门缝里挤进来。而就在备用门即将推到位的时候，两把枪竟然都哑火了。
“没子弹了！！”
“妈的！”卢老二把枪一扔，瞬间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匕首，就在一个丧尸要冲进门缝时，“噗”地插进了丧尸的脑袋，丧尸脸上的狰狞瞬间固定，应声倒了下去。
“关上了没有？！我们这推不动了！”卢老大朝卢老二喊道。
“还差一点！死人头被夹门缝里了！”卢老二跑上前拔下匕首，试图把丧尸踢出院子，无奈备用门死死地把这丧尸的肩膀和脑袋夹在门缝里，怎么也踢不走。
卢老二恼了，干脆坐倒在地上，一下一下用力地把丧尸的肩膀蹬出了门缝，正当他要给丧尸的脑袋最后一击时，一只瘦弱的丧尸从仅剩的一丁点门缝中探了进来，它显然听到了卢老二的声音，于是才刚刚挤过门缝，便张开它那变异后的尖牙，嚎叫着朝毫无防备的卢老二身上扑了过去！
“不要！！！——”


 第一章·丧尸屠戮·017·丁家二少

“砰！！”一声枪响，掩盖住了卢小妹绝望的喊声。
是袁翎。当他看到丧尸被夹在门缝时便向卢老二跑了过去，来自末日发生器的“特警”人设让他迅速从背后掏出了手枪，并在丧尸扑向卢老二的一刹那，一枪打穿了它的脑子。
“砰！！砰！！砰！！”没等一身血污的卢老二爬起来，袁翎朝着夹在门缝里的丧尸脑袋开了三枪，借着子弹对脑壳的破坏，袁翎上前一脚便把丧尸的头踩了个稀巴烂，卢老大他们见状赶紧关上了大门。
这时，两个点燃的火瓶从屋子门口扔了出来，先后精准地越过了门墙、砸在了院门外，一瞬间，火焰的爆燃声、惨烈的嘶吼声和对门墙、地面的拍打声此起彼伏，听着就知道外面的丧尸会有怎样的“礼遇”。只是当袁翎回头、定睛一看，才发现刚才丢出火瓶的竟然是卢老大的媳妇——梅花！
“这？……”袁翎显然没想卢家的这位孙媳妇有这个本领，惊异地愣在了原地。
“看什么看，她是我嫂子！”卢老二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身血污的他轻轻拍了拍袁翎的肩膀，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得意，“没给你说过吧——她就是带着我在海军打海盗的突击队长！”
梅花没有理会吃惊的袁翎，而是快步走向前，一脸惊恐地问：“小虎、小豹，你们俩过来干什么？爸妈他们人呢？”
“姐！！”听到梅花的声音，原先拿枪的这人终于像活过来似的，抱着梅花便放声大哭，另一位丁家人也跑了过来，也一头扎在梅花的脚边大哭。梅花被他们俩的哭声弄得心中慌乱，也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一面想让他们好好说话、一面却心急如焚直掉眼泪，仨人就这样在火光和月色中抱头哭了起来。一旁卢老二的暴脾气早就被哭声点燃了，他上手扯开了丁家二人，嘴上骂骂咧咧地还要揍过去。
好在这时卢老爷子走了出来：“孙媳妇，你先别慌！丁家那俩小子你们别跪那哭了，有这功夫赶紧先进屋子！明甫，你和二小子在外面收拾收拾，尽快把火灭了！”
明甫是卢老爹的名字，他看了卢老爷子一眼、又看了自己二儿子一眼，点了点头，继而一巴掌朝卢老二头上盖过去，顺势将他拽了出来：“要不是袁小兄弟救了你，明早就该给你上香了！”说罢，卢老爹转头看了看袁翎，微微地对他点了点头。袁翎也点头致意。
除卢老爹和卢老二外，卢家所有人此刻都聚集在屋子的一楼，听着丁家二人的解释。这丁家的丁老爷子原本是卢老爷子抗美时的战友家，原本两家关系融洽，特别是丁老爷子的孙女梅花，打小便跟卢老大特别亲近；两家人也特别有缘，此前梅花在海军服役时，卢家的卢老二还在她手下执行过任务。等梅花退役了，与卢老大成了家，原本以为好日子要开始了，结果丁家这俩小子倒惹起事来。原来这俩小少爷从小便被丁家长辈们宠溺，成年了就在外逞凶斗狠、惹是生非，乡里人都躲着他们，梅花刚嫁到卢家时，俩小子就因为私下学做枪支时，不小心把自个家全年的收成给烧了个精光，丁家老爷子正因此被活活给气死了。可以说，卢家——甚至包括梅花自己——都不待见这丁小虎、丁小豹俩兄弟。
“姐！爸爸妈妈已经……已经……”丁小虎不等卢老爷子坐下，“啪”地跪倒在梅花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着。
“啊……”梅花听到这个消息时，脑袋里“轰”地一声，她正想开口问清楚，然而双脚先软了下去。
卢老大在旁边赶紧把自己妻子抱住，皱着眉头问道：“小兔崽子，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开玩笑！”
“姐夫！我们没有开玩笑！”丁小豹也跟着跪倒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家里好久没吃的了，我们哥俩今天一大早去山上打猎，寻思着多打点野味，直到晚上了才开车回去……结果，结果刚回到家，就发现……发现家里的门被打开了，院子里全是血……我们进屋，发现好几个丧尸在啃着妈妈……爸爸……也变成了丧尸……”
卢老爷子和袁翎听到这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旁的卢小妹则捂住了嘴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而梅花听到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从卢老大手上挣脱出来，一把将丁小豹压在身下面，一边向丁小豹砸下拳头、一边哭喊着：“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你们俩败家子骗我！！一定是骗我的！！”
“姐！！……你别打了，别打啦！！……”丁小豹被打的直哭喊，卢老大和袁翎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梅花架开到一旁。
卢老爷子等大家稍微冷静了一会儿后问道：“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丁小虎哭丧着脸说道：“我们本来想打死丧尸再走，但是一来怕开枪后附近的丧尸都被吸引过来了，二来爸爸就在里面，我们根本下不去手……所以我和小豹就想开车逃走，一直逃到这里来了……”
卢老大似乎并不相信丁小虎的说辞，他搂着梅花，问道：“你们俩兔崽子开的可是跑车呀！你们家离我们这近5里地呢，这5里地一马平川的，平时连个鬼都遇不到，你们开车一脚油门足够你们甩掉丧尸了啊，怎么还有那么多丧尸追过来？”
丁小虎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这都怪我，我本来想上高速直接跑了，但是高速路被车和丧尸堵住了，我们没法过去，只好折返回来想来投奔卢爷爷、姐姐和姐夫，结果就在从高速道你们这的一段路上又遇到了一大群丧尸，我们的车底盘又太低，从高速下来到这里根本快不起来，差点就被……”
丁小虎说罢，抱着小豹就是一通号啕大哭。
“我要回去……我……我要……”梅花已经开始精神恍惚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走出大门，但是被卢老大死死地拉住了。
“不要拦我！！”梅花撕心裂肺地大吼，踉踉跄跄地就往外跑去，谁知没跑几步，便当场昏倒在地。



 第一章·丧尸屠戮·018·堂前激辩

在丧尸世界，夜晚是极度危险的，卢老爷子并未忘记这一点。因此，在梅花昏过去之后，赶紧让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当然，他也不忘让卢老爹给丁家二人安排了房间。而他自己则走到了院子里，用他那苍老的脸对着笨重的铁闸门，双眼静静地望着外面仍然在尸体上跳舞的火焰，鼻子努力地嗅着混合了汽油与尸身的腐臭与焦味，而后，他默默地为自己燃起了一支烟。袁翎在房间的窗口望着这位老人，心中一阵叹息。
第二天白天，是卢老爷子叫大家起床的。用过早餐后，所有人都聚在大厅里。一夜睡眠显然不能让大家从昨夜的惊慌中解脱，但至少能让大家冷静下来。卢老爷子看起来一夜无眠，本就风霜的脸庞上浮现出了疲惫和忧伤。此时，他背对着大厅中那一面灵位牌前坐着，其他人则分散地站立在他的面前。
半晌，卢老爷子开口了：“昨晚你们都受累了……现在，我们要说说丁家俩孙子的事情。老丁头是我的老战友，当年我们一起打美国鬼子的时候，他还替我挡过枪子儿。你们俩孙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坦率地说，你俩天天飞鹰走狗那劲儿，我全家老少每一个人都不喜欢你俩！……不过，当年在伤兵营里我答应过丁老头，他日家人有难，各不袖手旁观。看在老丁头的份上，也看在无辜受难的亲家份上，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我问你们：你们想留在我卢家跟我们一起过活，还是想要我给你们东西、自己找活路去？”
丁小虎和丁小豹一听，齐齐“噗通”跪下，丁小虎说道：“我想留在卢家，我们俩已经没有家了，只愿意余下日子都孝敬卢爷爷您！谢谢卢爷爷收留……”
“你俩也太不客气了一点吧？”卢老二强忍着想把他们踢翻在地的冲动，说道，“还谢谢？爷爷答应你们了吗？！”
“二哥，你别这么说嘛，咱都是一家人……”丁小豹面相委屈地说道。
“是一家人的话，留下来就得干活儿，”卢小妹接过话茬，说道，“可你们俩留在这，我们能指望你做啥？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就你俩在丁家‘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德性，留你们有什么用？！”
“爹啊，咱家粮食也已不充裕了。”卢老爹也适时地补了一句。
“我们有枪，会造点弹药什么的，我们还能帮你们打猎……”丁小豹又说道。
“你们俩真有用呐！”卢老大抱着梅花，冷笑道，“你说你们枪玩得这么厉害，该上前线做特警、打丧尸去啊，卢家哪能留得住你们两个‘天才’！”
“姐夫，你说是像他一样？”丁小虎望着胸前挂着特警标识的袁翎，指着他耸耸肩道，“其实我昨晚就想说了……这位兄弟肯定不是卢家人吧，他都能留下来，为何我们不可以？好歹我们也是两家世交呀！”
“谁她妈要跟你世交！”卢老二顿时火冒三丈，猛地上前一步要打丁小虎，被袁翎好说歹说拦住了。
“梅花，你说呢？”卢老爷子侧过脸来想问问他的孙媳妇，而梅花则是无神地靠在卢老大怀里、力气全无的样子，听到爷爷的话时，她用力抬起手来摆了一摆，不愿意发表任何意见。
卢老二上前一步，又说道：“爷爷，说实在的，您都把救命恩情搬出来了，我们自然不会不帮。但是，这兄弟二人的为人如何，咱比谁都清楚。再说了，我们这的物资本来就不够，让他二人一来，我们的生存只会更加艰难。他们想拿东西走，我没意见，但是我绝对不同意他们俩留下来！爸，大哥大嫂，小妹，你们同意我的话的，就一起举手！”
话音刚落，卢老大和卢小妹齐齐聚齐了双手，卢老爹也在几秒钟的考虑后，举起了右手。丁家二少看到这场景，齐齐把眼光投向了梅花，但梅花只是无神地往他们脸上瞥了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依然不发表任何意见。
丁小虎脸上挂着无奈，他眼睛望向了袁翎道：“卢爷爷，你们这的物资我看是周围最多的了，如果真的不能收留我们，我们就向您这里讨点食物和工具，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给点烟酒啥的，我把我们辛辛苦苦猎到的野兔肉和……啊，我们车里还有一把前不久做出来的新枪，作为交换给你们，你们看如何？”
“呸！命都要没了，还想着烟和酒？！还有，你们那破枪的质量我们还不知道？现在是谁求谁啊？！这就是你们来求人的态度？”卢老二嗤之以鼻，“我看你们俩，赶紧从哪儿来、滚哪儿去！要死就死外面儿去！咱们卢家啥都没有，别想在这讨便宜！”
“哎哎，二哥，话不能这么说啊，”丁小豹摊着手说道，“你们都能请这位特警小哥喝酒，为何就不能送我们一瓶啊？”
“你说的啥？”卢老二不解。
丁小豹面色从容地说道：“这位小哥和姐夫昨天应该都喝了吧？昨晚我站在他俩身边，都闻到了红酒的香味。而且你看，他们袖口上都还有红酒的酒渍哩！”丁小虎接过话茬说道：“得了，其实你们卢家不愿意帮我们，咱们现在就离开就是了，死外面儿还能早点跟爸妈团聚，今天来就当是来这给姐姐道个别吧……”
“等一下，”卢老爷子突然发声了，他望着袁翎的眼神显得十分不友善，“小伙子，你昨晚喝了酒？从哪里拿的？”
“爷爷，不怪袁翎兄弟！”卢老大连忙站出来帮袁翎解释道，“昨晚是我和袁翎兄弟一起喝的，酒是我给你和老爹上缴时，自己存下来的……”
“你把家里的规矩当成什么了？！”卢老爷子突然站起来大声吼道，那声音连带着头上的灯饰都在振动。
“爷爷，是我错了，我本来是想……”
“闭嘴！给我去灵位前跪下！”卢老爷子并不打算听他的解释。
卢老大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卢老爷子毅然决然的语气，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梅花交给小妹扶着，而后快步走到灵位墙前跪下。袁翎看在眼里，心中不忍，竟也走向前，想跟着卢老大一同跪下。但就在这时，卢老爷子伸手拉住了袁翎的肩膀，大声说到：
“我决定了，丁小虎、丁小豹可以留在我们卢家！”


 第一章·丧尸屠戮·019·等价交换

听到这句话，丁家二人自然是喜出望外，但在场的卢家众人除都大吃一惊。卢老二首先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说道：“爷爷！他们俩人就是渣滓！您忘了他们俩把丁爷爷气死的事情了吗？您忘了他们如何鱼肉乡里、为非作歹的事情了吗？您忘了连爷爷您自己都曾说过不待见他们俩嘛！他们自私自利、胡作非为，爷爷您都不考虑了嘛！难道……”
“闭嘴！”卢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丁家二人：“哼！他俩的为人如何，我岂会不知！但现在是丧尸横行的末日，我们作为军人和军人的家庭，就要为百姓服务，不能因为他们过往行为，就剥夺了他们作为老百姓生活的权利——这也是为什么我容许你们在外面救人回来的原因。至于你俩，既然决定在我们家生活，就要按照我们卢家的军令家规好好干活！如果想要活下去，你们就不要动那些歪心思！我不是你们的丁老头，我可不会吃你们那套！还有，我不希望你们给我孙子他们找麻烦，听明白了没有？！”
丁小虎、丁小豹心中自是大喜，当即齐齐跪下并异口同声地说道：“卢爷爷，您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
“至于你，小伙子，”卢老爷子用力抓了抓袁翎的肩膀，说道：“丁家的车应该还能开，你还是去龙源完成你的任务吧，我们卢家现在已经不方便留你了。你也算半个军人，执行任务、服务国家和百姓，你应该能理解我们……”
“爷爷！就算你要收留了这两个混蛋，也没有必要赶袁大哥走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卢小妹终于也上前劝说道，却被卢老爷子一个眼神就吓了回去。
“我决定的事情，你们最好不要插嘴——别忘了，我说的话就是军令！”从卢老爷子的表情上看，他已经震怒了，他没想到原本听话的儿子孙子们今天竟然齐齐跟他唱反调。
同样不满的还有丁家二少。他俩对视一眼，而后丁小虎说道：“卢爷爷发话，车子给爷爷肯定是没问题啦！不过平白无故就把咱爷爷送的车给他了，我怕……我怕爷爷泉下有知，会不开心呐！”
卢老爷子真的生气了，大声说道：“你们是拿丁老头来跟我讨价还价吗？！”
“卢爷爷，您真的误会了！”丁小豹不紧不慢地解释，“凡事都要遵循公平公正的等价交换嘛，是不是？我们也是为了我们整个家庭着想呐——咱们把车开进了这个院子里，那车就是咱们家的了；他把咱们家车子开走了，咱们家便少了一部车子了啊！万一哪天我们出去狩猎动物、采集资源乃至真要逃命，车子没了，最终吃亏的不还是咱们这个‘家’呀！他要车，总得付出点‘代价’嘛不是？”
一般情况下，任何人在卢老爷子面前不论是讨价还价或是打感情牌是徒劳的；但是如果有人特别跟他强调“家”——尤其是“卢家”——的重要性，他就等于戳中了卢老爷子的心脉，自然而然地，卢老爷子便站在他的立场了。这一点，从便小跟卢老爷子接触的丁小虎、丁小豹显然不会陌生。
果不其然，卢老爷子沉吟了一阵，缓缓说道：“说吧，如何等价交易？”
丁小虎忙说：“咱们特警小哥似乎只是需要代步的工具，而生活在乡野的我们则需要对付丧尸的工具——特警小哥，你不是有一把手枪吗？”
“这两个家伙真是混蛋……”袁翎看出了这俩人的心思，心里早把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但在卢老爷子下“逐客令”的情况下，用一把枪换一辆车似乎更为现实——他去龙源这两个小时的路程并不见得需要用枪，但一把小手枪显然不能保证让他平安到达展浩身边。思考了一会儿，袁翎点头同意了：“我同意这场交易。但是，这把枪既然是跟你们‘家’交换，那这把枪应当归卢爷爷所有。”
丁小虎和丁小豹仿佛事先沟通好一般，居然没有反对，一起点了点头。就这样，在卢家众人的目光中，“车子换枪”的交易完成了，袁翎把枪和两个**交给了卢老爷子，然后从丁小虎手上接过跑车钥匙。
午饭之后便是袁翎要离开的时刻。他走到车子边上，对着站在屋子门口的卢家众人鞠了一躬，现实世界中的袁翎本来就不喜欢表露感情，此时此刻的他更是有种“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卢老二最先快步走到他面前，边走边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了他，袁翎认得，卢老二拿着这把匕首在高速上救过自己，昨晚还捅死了丧尸救了全家人，想来，这匕首应当是卢老二的贴身爱物，袁翎正要拒绝，卢老二用力地握住他的手，硬是塞进他手里，淡淡地说了句“活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了铁闸门边准备开门；卢老爹带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卢小妹走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袁翎的肩膀，尔后也一起走到了卢老二那里帮忙；卢老大则是拎着那把熟悉的棒锤钢锁、丁家兄弟的一把猎枪、以及大厅里的其中一个大背包走了过来，放在了副驾驶座处，然后缓缓走到袁翎身边，脸上尽是掩盖不住的难过：“翎子兄弟，对不住啊……到最后你还是要离开了。”
袁翎点了点头，握住了他的手：“卢大哥别这么说，没有你们帮助，我早就死在高速公路上了，现在还有一辆车子可以走，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卢老大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刚刚放上车的是你刚来时带着的‘棒锤’，还有爷爷和我一起给你准备的武器和食物——就是一些火瓶和红薯，数量都不是很多，不过应该够你去到龙源……兄弟，一定要活下去！”
袁翎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钻进了车里，发动了汽车。袁翎不是冷血的人，即便心知这一个末日世界只是数据模拟出来的结果，他还是忍不住伤心了好一阵：这是一群有血有肉、生活在眼前的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袁翎希望留在这个世界，等丧尸末日的危机终有一天过去了，再来好好看看卢家的人，再来好好和这些仅仅相处过几天、但却是真正共过患难的人一同放开胸怀痛饮一夜。
当然，现在不行，甚至这一辈子都不行，袁翎没有忘记他自己原本的任务。于是，他收敛了一下心情，没让大家看出来自己的不舍，一脚油门驶出了卢家小院，重重地碾过院门前那些被烧焦的尸体，朝着高速入口驶去。



 第一章·丧尸屠戮·020·所谓畜生

从卢家通往高速入口的路并不难走，袁翎只要沿着眼前这条唯一的水泥路一直开到尽头便是，只不过，眼前虽然已不见行动的丧尸，但倒在路上的尸体众多，在连日阳光炙烤之下，一股浓烈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即便袁翎提前关紧车窗，这股恶臭仿佛还能从窗子钻进来，袁翎想快点离开这片“毒圈”，试图加大油门从这些尸体上压过去，但左摇右摆的车身让袁翎感觉自己快要吐出来。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吐出来了……我得转移一下注意力……”他赶紧放慢了车速，同时用手按动了左边太阳穴上的芯片。
“翎子，怎么了？”展浩很快就接通了通讯。
“我被‘扫地出门’了，现在快要被‘毒’死了。”袁翎用开玩笑的语气回答。然后，他一边开车、一边把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给展浩说了一遍。
“这俩姓丁的够混蛋啊，”袁翎难得听到展浩如此义愤填膺的语气，“不过，你就这么走了，也不怕这俩人耍滑头？”
袁翎笑了笑，说道：“卢家整一个退休兵营，四周也就偶尔来几只丧尸‘串门’，他俩耍得了什么滑头？再说了，卢老爷子就是要我走的意思，我能咋办？”
“那就快来跟我汇合吧，”展浩恢复了原来的语气，“我这居然啥事儿没有，安静得很，我肯定不会把你‘扫地出门’的。”
袁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你那边的丧尸群把距离你们那里不远的广场给占领了吗？怎么到现在你那一直都安静着呢？按照你之前给‘末日发生器’的设定，它不应该像你说的‘游戏’里边儿一样，疯狂地来咬你们么？”
“你这么一说，我正好有个想法跟你说，”展浩想了想说道，“是这样的，这段时间我们在电视台补给充足，我们特警保卫队索性不出去搜索，有丧尸过来我们也只是乱枪打死。一开始紧张，弟兄们枪子儿打不准，每个丧尸都打了七八枪，打到他们死透了为止；后来这几天，大家心理没这么紧张了，就单发点射算是练练打靶，有时候一枪没打准，没打到头、打到锁骨了，丧尸大多情况下就直接倒在地上拼命地叫，还有一些丧尸笨得可以，摔个跟头爬不起来也就地大叫……”
“这……”袁翎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他们……怕痛？”
“我也有这方面的怀疑，”展浩继续说道，“我们发现，所有能冲到我们面前挨枪子儿的丧尸，个顶个地‘四肢健全’——也就皮肤皱了、青筋暴露的样子。于是，我做了个大胆的推测：那些前段时间去了斜对面的广场就没出来的丧尸，可能全都死了——不是被广场里的幸存者杀的或者受伤不治的，就是被饿死的！”
“丧尸的参数不是按照你的计划输入到这个‘末日世界’的吗？怎么会这么弱？”
“弱？哈哈……”展浩在通讯那头干笑了两声，“你应该这么想，我们人这种生物极其脆弱，一发子弹可能就要了命、一顿不吃就饿得慌，那么由人变成的丧尸会强到哪里去呢？”
正说到这时，袁翎眼前突然闪出一个红色的身影，站在车前副驾驶一侧，双手重重地砸在引擎盖上，把袁翎吓得大叫一声，他赶紧急匆匆地挂断了通讯，正准备一脚油门冲过去，但是突然，袁翎听到这个身影正喊着一些什么，他不禁停在原地仔细看了看。这身影满脸黑泥，头发乱糟糟地披着，可以看得出是中年妇女的样子，她见袁翎把车停下，赶紧冲到驾驶座一侧。袁翎心中一阵紧张，赶紧伸手抄到副驾驶座，拿起了那把钢索棒子，正准备推车门出去，忽然，隔着车窗，袁翎听到了妇女清晰的喊话：“你给我下来！！”
“这是个人！”袁翎不禁大吃一惊，忙把车窗按了下来。车窗刚刚打开，那中年妇女见到袁翎也是一愣，但很快便伸手扯住了袁翎的领子，用她全身的力气试图把他拽出车子，同时带着哭腔喊道：“你！你怎么会开着这辆车！”
“这辆车？”袁翎一阵诧异，“是我从一对兄弟那里换来的……”
老妇听到袁翎的话，顿时愣住了，忽然猛地拽着袁翎大喊道，“你见过那俩畜牲？！他们是我儿子！他们在哪？！快告诉我！！”
“丁家兄弟的母亲？！”袁翎不禁大吃一惊，“你不是已经……”
袁翎看着中年妇女那狼狈的样子，闻着外面极为难受的味道，心中顿时不忍，确认妇女没有受伤后，袁翎忙把她请上车。当他看着这妇女一边抽泣、一边熟练地从车里拿出纸巾擦脸时，袁翎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
“您……真是丁大娘？您没……”袁翎问到嘴边，赶紧停住了。
中年妇女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点了点头，然后望着袁翎问道：“他们俩畜牲现在在哪？还活着嘛？！”
“您先别急，我给您慢慢说。”然后，袁翎把他在卢家的遭遇、以及丁家二人的到来详细地向她说了一遍。中年妇女一边听着，一边低声抽泣，泪水和没擦干净的泥巴混杂在一块，但丝毫掩盖不住她的难过。袁翎说完之后，她喃喃地说道：“畜牲……畜牲……都是畜牲！……”
袁翎问：“方便告诉我么？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帮您。”
丁大娘稳了稳情绪，说道：“这两个畜牲昨天一大早就拿着枪说上山打猎去了，因为我们家粮食也快吃完了，我们也由着他们去。结果傍晚了还不回来，他们爹就跑出去门外看，结果……结果迎面就撞上了一群野匪，他们把我们俩绑在家，然后把所有有用的都拿走了，我们怎么等都等不到这俩兔崽子……到了晚上，这群杀千刀的野匪居然还轮流把我给……完了之后，他们还把周围的丧尸赶进家里，我家老头拼死保护了我，自己却被咬得腿上只剩下了骨头……我本来想就这样跟我老头去了，结果这时候他们这俩畜牲回来了，看到家里被抢空了、他们爹被咬得只剩骨架，竟然没有开枪打死丧尸，而是……而是商量着去卢家，说是前几天看到了卢家三兄妹带了一车的粮食，要想点手段，让卢家的人被丧尸给吃了、把卢家小院子给占了……然后，他们把老头子的尸身抢了过去、绑在车子后面，用老头子的尸骨和……和气味……吸引着丧尸跟了过去……而他们，他们就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家里让我自生自灭……呜呜呜……可怜我家老头子啊！连死了都要被这两个死畜牲拖在地上走！老头子啊！你连走都走得那么不安心呐！！”
说罢，丁大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躺在副驾驶座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章·丧尸屠戮·021·怒火中烧

“这俩畜牲！畜牲！！畜牲！！！”袁翎听罢，心中怒火突然迸发开来，双手狠狠地砸向方向盘。
从他一脚油门离开了卢家以来，脑子里回想起最多的便是丁小虎、丁小豹这两个人脸上的古怪表情，他一开始觉得这两个人应该不只是去卢家避难的，总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但大多数时候，袁翎总是自我劝慰说这种毫无证据的猜测没啥意义。但在今天，当他完全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真相之后，心中不禁愤怒与害怕：他震怒，是因为这是他这么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想要亲手杀掉两个人；他也害怕，是因为他需要赶紧回去，如果这俩畜牲已经泯灭了人性，对自己爹娘都下得了手，那对卢家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想到这，袁翎赶紧伸手替丁大娘绑上安全带，然后一脚油门往前加速，并以一个高难度的180度漂移掉了个头。
“你这是？……”丁大娘被袁翎这个掉头吓了一跳。
“大娘，一会儿见到他们，希望你不要把他们俩当自己的儿子……如果不能杀了他们，我情愿走到丧尸群里被活活咬死！”袁翎咬着牙，冷冷地说道。
等袁翎把车开回到卢家小院前时，小院的大门却已经拉开了，院门两侧的墙上是密密麻麻的手掌印子，一个人倒在了院子中央的血泊里。
袁翎心中一紧，伸手提起了棒锤锁、插好匕首，尔后从后座拿起丁家二少“附赠”的一把猎枪递给丁大娘，说道：“大娘，您留在车上，注意安全……接下来，这俩畜牲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丁大娘流着泪，轻轻地点了点头。
袁翎悄悄摸进了院子，走到了院子中央，眼前倒下的正是卢老爹，他身体已经冰冷，但是双眼仍然瞪着、左手仍然握紧，他的胸口上清晰地留着三个洞，显然是中了三枪，从这里流出来的血已经静止，凝成了尸体下的一片血泊，而卢老爹的右手从肘关节以下已经是森森白骨。
袁翎拿着铁棒锤的手在发抖，他轻轻伸手为卢老爹阖上了双眼。忽然，袁翎听到院子的墙角有声响，他紧张地望去，眼前的一切让他险些崩溃：墙角边趴着三具尸体，看样子是三只已经死去的丧尸，而尸体围着的是一个在熟悉不过的身影——卢老二！此刻的卢老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他下半身瘫在地上，上半身倚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右手正使劲儿地按着血肉模糊的左手。他看到来的人是袁翎，用尽全身力气向他挥手。
袁翎赶忙跑了过去，扔下了铁棒锤、双手握住了卢老二的肩膀：“兄弟！兄弟！你……”
卢老二艰难地说道：“兄弟……你回来了……太好……丁家两个畜牲！他们……杀了老爹……把丧尸引进来……爷爷、哥哥和小妹他们在房子里……快……”
说罢，卢老二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了。
“卢老二！”袁翎脑子里“嗡”地一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连残忍的海盗都打不死的海军战士，如今却血肉模糊地惨死在自家门口。袁翎已经彻底愤怒了，他轻轻放下卢老二，尔后一把抓起铁棒锤，快步跑进了卢家小屋里。
刚刚进门，映入袁翎眼中的便是双双倒在大厅里、没了气息的卢老爷子和丁小豹，卢老爷子身上密密麻麻地中了好多枪，他那白色的练功服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而丁小豹手里拿着自己的那把手枪，脖子上则插着一把水果刀。袁翎放下铁锤子，上前为卢老爷子阖上了双眼，然后从丁小豹手中拔出了枪、退出**——手枪里只剩下一发子弹了。
“他妈的！”袁翎来不及对丁小豹的尸体踢两脚泄愤，便听到楼上传来的一声枪响，还夹杂着卢小妹的哭喊声，心中暗道不好，赶紧飞快地爬上了楼。
此时此刻的三楼，丁小虎提着一把猎枪，站在卢老大的房门口，冷笑着对着门喊道：“姐，你开门呐！我不会对你和姐夫开枪的啦！”
“畜牲！你个畜牲！”门里传来丁梅花嘶声裂肺的吼叫声，“你还有没有人性了！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来！！”
“丁小虎！”门里传来卢老大的声音，“你有种就冲我来！放过你姐、我孩子还有小妹！”
“姐夫啊，你这算是求我吧？”丁小虎冷冷地道，“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求过我吧？”
“你什么意思？！”卢老大怒道。
“我说——枪在我手上！”丁小虎突然狞笑着，朝房门的门锁连开两枪，房门被轰然打开，里面传来了丁小妹的叫声和孩子的哭声。此时的卢老大浑身是血，护在小妹和梅花面前，而他的孩子则在梅花怀里放声大哭。
“好吵啊……我的外甥……”丁小虎皱着眉头，把长长的猎枪举起来，枪口对着梅花怀里的娃娃，梅花只能用身体拼命互助孩子，而卢老大则一把跪下挡在梅花面前，把自己的额头对着枪口。
“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放过孩子吧！！你让我怎么样都行！”
“砰！！”丁小虎忽然把枪口往下一放，一枪打中了卢老大的膝盖，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啊！！”卢小妹尖叫一声，拼命护住了自己的哥哥，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哭喊道，“求求你，虎哥！不要伤害他们了！放过他们吧！我跟你走！你要我身体我现在就给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给你……求求你放过他们！我不要他们再受伤了！！”
“哼！现在知道求我了？”丁小虎冷笑一声道，“现在已经晚了，就在你爷爷把刀子插进小豹脖子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哈哈哈哈……你们想跳窗？跳呀，你知道吗，我在丛林里狩猎这么久，学到关于丧尸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这些怪物非常喜欢追着血腥味儿走……就在昨晚来你们这里之前，我从高速路口把车开到你们这来，边开边道了一地鲜血！算算时间，丧尸们马上就要来开饭了，哈哈哈哈……小妹，你说你多幸运，等我一会儿拿光所有东西，我只让你一个人跟我开车走人哦。至于姐姐和姐夫你们……哼，既然你们从来都没把我当人，那我也‘配合’你们、继续做个‘畜牲’吧！！”
“砰！！”
“不要！！！——”
袁翎出现在了门口，他的最后一发子弹洞穿丁小虎的脑子，丁小虎带着满脸的讶异倒了下去。跟他一起倒下的还有卢老大，他在丁小虎开枪的一瞬间挡在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面前，胸口的一个大洞没有让他特别难过，因为他看到了袁翎，这位他认识没几天、却从心底里认为靠得住的好兄弟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为他的家人化解了危机。
“……太……好了……”
卢老大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含泪看了看袁翎，又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孩子和妹妹，他已顾不得耳畔传来的哭喊声，嘴里含着带血的笑意，依依不舍地闭上了眼睛，倒了下去。



 第一章·丧尸屠戮·022·尸潮围困

袁翎伸手托住了卢老大的身体，一股血肉森森然从他的胸口处流落而下。丁梅花抱着孩子疯狂地跑上去拉扯着卢老大，哭喊着他的名字，而卢小妹仿佛吓傻了一般，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一幕，双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吼！！”正当众人悲伤之时，窗外传来一阵丧尸的嚎叫声。袁翎猛地爬起身来，往窗外看去，远处不到两百米的地方，黑压压的一片尸潮正往卢家小院这边袭来。
“不好！丁小虎这个畜牲，真的把丧尸群引过来了！”
袁翎心中一沉，拽起几近崩溃而瘫在地上的卢小妹，朝着丁梅花喊道：“嫂子！快走！尸潮要来了！”
“别管我了……也别管孩子了……”丁梅花把孩子放在地上，随后闭上眼睛、喃喃地说了两声，“我老公走了，我也不想活了……孩子哭闹，会连累你们的……”
“胡说什么！”袁翎急得大吼，“你妈妈还活着！还在下面的车上！”
丁梅花闻言一愣，直直地盯着袁翎道。
“没错！就在下面的车里！因为她我才回来的！”此时的袁翎心急如焚，“等我们突围之后再给你解释！”
丁梅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但随即又沉寂了下来，含泪叹了口气，悲恸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我跟孩子想最后再看看我老公……”
袁翎不时瞟向窗外，看着尸潮一步步靠近，却终究不忍拒绝她最后的愿望，只好一把搂过小妹便下楼去。为了不让小妹看到自己亲人尸体的惨状，袁翎只好用力地将小妹的头摁在自己的怀里，一路疾跑。但是，小妹仿佛知道袁翎的意思，趁袁翎不注意，挣扎地从他的肩膀上冒出头来，映入她眼里的，是中枪而死的爷爷、是被咬剩半边身体即将成为丧尸的父亲、还有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二哥。卢小妹呜咽着，伸手向袁翎的腰间探去……
袁翎跑到院子里，找到了停在院子另一侧的面包车，也顾不上安抚失神的小妹，直接拉开车门把小妹推了进去，转身就朝门口的红色跑车冲了过去，此时的丁大娘背过身站在车门外，一手擎着车门并望向背后的尸潮。
“大娘！”袁翎边跑边喊，“你快上里面的面包车，这台车子底盘太低开不快！”
丁大娘回过神来，踉踉跄跄地跑到袁翎面前，拉着他的衣服问道：“那俩畜生呢？”
袁翎托住了丁大娘的双手，选择了沉默。无声便是答案，本就精神恍惚的丁大娘左右摇了摇，要不是袁翎托着，她就倒下去了。耳畔传来丧尸的吼叫声越来越大，袁翎正要把丁大娘拽上面包车，眼见着丁梅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托着丁小虎的猎枪，满脸凝重地走了过来。
“妈……”
“梅花……”
丁大娘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梅花把头埋在了母亲的肩上，孩子则被二人捧在怀里，三人抱在了一块，丝毫没有理会身边那一步步临近的危险。眼瞅着丧尸潮越走越近，此刻的袁翎恨不得将这母孙三人强行拽上面包车，可他并不是一介武夫，终究还是再次敌不过心软，于是只能朝着他们仨人大喊一声“你们快点上车”，便冲到红色跑车中抽出那把换来的枪，绕到了车后随时准备射击。此时，袁翎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丧尸狰狞的面孔了。
“妈，你带着小郎跟袁翎兄弟走吧。”半晌，丁梅花才把埋在母亲的肩上头抬起来。
“你爹死了……”丁大娘一手还轻抚着仍在抽泣的外孙，脸上却泪如泉涌。
“我老公也死了……被丁小虎开枪打死的。”丁梅花脸上毫无表情，托枪的手紧握着。
“梅花，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丁大娘泣不成声。
“妈，你不是卢家的人，你快走吧。”
丁梅花说完这句话，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往院门外走去。孩子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决绝，忽然放声大哭。丧尸潮显然被这声音吸引了，低吼着朝梅花的方向袭去。
“你疯了吗？！”袁翎不可思议地看着梅花，他知道作为退役军人的梅花不会忘记卢家的“军令”，但没有想到作为一名母亲的她却把孩子也拉扯进来。
“袁翎兄弟，”丁梅花冷静得可怕，“你不是我们卢家的人，你快走。”
袁翎又气又急，也不顾身份了，提枪冲上去便拎起丁梅花的衣领子：“你要带着孩子去死？！卢老爷子让你做的吗？卢老大他同意了吗？！”
丁梅花托枪的手一把将袁翎推开，冷冷地说道：“我说了，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走！”
袁翎正要说什么，背后却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他猛回头，只见那辆红色跑车向后飞快地调了个头，直直地朝着尸潮冲了过去，而汽车的后座燃起了熊熊大火。
此刻操纵着汽车的是丁大娘。俗话说知女莫若母，方才，她看着梅花冷漠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女儿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这个地方，于是等二人走到院门外，便悄悄地摸到跑车后座，用摆放在那里的火瓶点燃了车的后座，然后自己含着泪、开着燃烧的跑车一路冲向尸潮中央。
“妈！！”丁梅花万万没想到自己母亲的行为，寒霜般的表情忽地消散，进而是一阵决绝。她一脚踢开了袁翎，抱着孩子便朝尸潮跑去，边跑边开枪，但只是撂倒了三四个丧尸，然后便带着孩子淹没在了凶狠的尸潮中。
“不！！不！！”袁翎此时脑袋里已然一片空白。他很想跟着一起赴死，但他知道那是梅花与丁大娘用生命为他突围所创造的绝佳机会。
“小妹！”袁翎悲愤地望着尸潮中的那一团火，转身便往卢小妹的方向跑去。然而他失望了，此时的卢小妹闭眼含笑、侧躺在自己已经变成丧尸的父亲怀里，任由“父亲”啃食着自己的手臂。她满是血污的脸颊上尽是泪痕，而纤细的腰上插着一把熟悉的匕首。
袁翎感到一阵天崩地裂，不多时，他转身冲向丧尸群，一枪、两枪、三枪……丧尸逐渐被他吸引而来，他回头跑回院子里，跳上了面包车，嘶吼着地向着尸潮冲了过去……



 第一章·丧尸屠戮·023·心跳骤停

“滴——”
一阵急促的长鸣声，把整个透明实验室都惊动了。包括时甜在内的所有白大褂全部站了起来，把目光集中在大屏幕上。
“不好，是袁教授！”
就在底下的工作人员惊呼之时，时甜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袁翎所在的及其旁边，眼前的袁翎一动不动，脸上苍白如纸，嘴唇也是绀紫之色，时甜心中不禁陡然一凛，忙在电脑上摁下了几个按键，只一瞬间，袁翎的“头盔”连续闪耀着亮蓝色的电流，继而浑身开始不停地抖动。
“总助！”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喊道，“袁教授心跳骤停了。”
“我知道了。”时甜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反而加快了敲击键盘的节奏，同时从一旁拿出了另一个发生器终端带在自己头上，没一会儿，时甜头上也开始闪起了蓝色电流。
“啪啪——”随着一声电流，率先醒来的反而是睡在另一旁的展浩。展浩一屁股坐了起来，努力地适应着眼前的世界。
“哎？我怎么……回来了？”展浩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忙成一团的众人，正想把发生器头盔给取下来，却不想一阵电流通过设备传到了他的头上。
“啊！！要死啦！！……”展浩瞬间被电得嗷嗷大叫，浑身随着电流一同抽搐，身体从设备床上滚落在地上。
“别管他！”时甜朝着展浩身旁想要将他扶将起来的工作人员命令道。此时的时甜也被电流包围着，但在她的脸上却丝毫见不到展浩一般的狼狈。数秒之后，一股更刺眼的蓝色电光从时甜的头盔中闪耀开来，现场的工作人员仿佛被吓呆了一样，一个个都站在原地，看着时甜“操控”着的那道闪电扑向袁翎，忽然，袁翎的身体就像触电一般、从最初的抖动变成了一下又一下的剧烈起伏。终于，在起伏数次之后，袁翎身边的仪器重新显示出了读数，显示袁翎的心脏恢复了机能。
“呼——”时甜摘下发生器头盔，微微松了一口气，尔后恢复了冰冷的神态，冷冷地看着另一边坐在地上大喘粗气、仿佛刚刚经历完劫后余生的展浩。
时国雄知道二人醒过来时，已是当天夜里。当他知道展浩遭遇电击、袁翎差点因为心脏骤停而死掉之后，不禁大发雷霆，连夜把时甜和几个负责安装实验设备的工程师吼上了办公室。
“简直乱来！”时国雄生气时，平日里的温文尔雅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那双瞪大而犀利的眼睛。
“你们怎么调试的机器？！不是测试过说没有问题吗？！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危险？！你们差点害死了袁教授和展博士！”
几位白袍工程师完全不敢说话，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倒是时甜紧绷着眉头，轻声说道：“他们没事，袁教授我也救回来了。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什么影响？！什么没事？！这次没事，那下次呢？你拿什么给我保证？！”时国雄吼道。
“没有什么担保，但我说了，不会有下次。”时甜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时国雄又惊又怒，竟一把揪起了时甜的衣领。
“算了算了，时总，”坐在一旁的袁翎赶紧上前，想要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我想小甜和工程师们也不想这样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他们快点修复好发生器，以便下一次实验。”
“哼！”时国雄这才放下了时甜，“再有下次，我让你们所有人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时国雄能在澳门这个地界稳坐首富的位置，除了过人的商业头脑，怎可能没有一点灰色手段。这样想着，袁翎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掠过一丝寒气。
“时甜留下，其他人都给我滚！”
终于，时国雄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时国雄、时甜、袁翎和展浩四人。时国雄调整了下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走到袁翎身边，请他在沙发坐下。
“袁教授，展博士，让你们二人受惊了，万分抱歉！”时国雄脸上写满了歉意。
“没事，时总，您也别太为难他们了。”袁翎忙回复道。
“是啊，科学实验总会有些意外情况，这不有惊无险嘛。”展浩在一旁嘿嘿地笑道。
“话不能这么说，袁教授差点陷入生命危险，教训教训他们还是必须的。”时国雄瞟了一眼站在时国雄身后的时甜。时甜脸上还是一脸冰霜，仿佛方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也怪我自己，时甜他们已经多次提醒我不要把情绪陷入系统虚构的世界中去，”袁翎挠了挠头说道，“但是在里面我遇到的一些场景，实在是……让人心里难受。”
“听说你们设计了一个……有关‘丧尸’的末日场景？”时国雄问道，袁翎仿佛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不解。
“没错！”不等袁翎答话，展浩便兴冲冲地接过话茬，“我老早就想设置一下这样的场景、看看这种情况下人类会怎么样应对了，以前总是在电脑游戏里面玩，这次是真正‘眼见为实’啊！我们还把自己的‘身份参数’设置成了‘特警’，男生嘛，谁不想过过真枪的瘾！”
“两位的……创意，令我大开眼界。但恕我直言，你们而为进入系统之后，我跟一些医学界的人士交换了意见，他们认为‘丧尸’这种‘设定’本来就很难被证实可以存在，极小可能成为一种末日情形，”时国雄脸色比较难看，但仍然耐着性子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袁教授和展博士这次是基于一个什么样的想法，但二位可能不从事医学研究、对有关事实有所不知，我们一般理解的、虚构作品里设定的‘丧尸’是很难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存活的，因此‘丧尸末日’并不现实，这一点是时甜的疏忽，也是我的疏忽。国家交给我们的还是以‘末日’为检验对象的实验项目，我建议二位从下一个实验开始，还是考虑一些具有现实性的参数选项吧。”
袁翎听出了时国雄话已经从不解演变成了不满，赶紧拉住想要开口反驳的展浩，说道：“时总说的是，我们第一次实验，确实想当然了，给你们都造成了不便。非常抱歉！”
说罢，袁翎拉着展浩站了起来，给时国雄和时甜鞠了一躬。然后，他在展浩诧异的目光中接着说道：“不过时总，要说我这一点收获都没有，倒也不完全正确。”
“哦？”果然，袁翎的话勾起了时国雄的兴致，他眉毛一挑，然后伸手示意他们二位坐下，“袁教授既然这么说，我愿闻其详。”



 第一章·丧尸屠戮·024·独家之裁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袁翎把自己在末日发生器系统里的重要经历做了一个详细的介绍，特别是卢老爷子所采用的军令式管理手段，能够在如此短时间内即有能力在这种条件下存活、以至于维持好自己家庭的秩序，确实有可探讨之处。
“军人，真是了不起的存在！”时国雄听完后眨了眨眼睛，不无感慨地叹道。显然，这位亿万富豪被另一个世界里的这些个鲜活的生命所折服了。
“这丁家的两个兔崽子太坏了！”展浩则义愤填膺，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唯有时甜面无表情地站立在时国雄的身后。袁翎仔细地看了看时甜的脸，但令他失望的是，想从那不可思议般的冰冷中看出一点异样来，简直难如登天。
“他们只是系统模拟出来的数据，死就死了，系统重构之后他们还会存在电脑里——甚至现实世界里的他们仍然活着，你们没必要这么难过。”
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时甜。袁翎和展浩对于时甜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感到有些不快，虽说时甜说的确实是事实，但这样一句话从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让人觉得心寒；而时国雄的脸色则不怎么好看，他瞪了一眼时甜，尴尬地咳了几声，继而说道：“小甜这么说其实也是对的，我们还是不要太把心思放在伤感上了。”
袁翎点点头，把目光从时甜身上收了回来，说道：“本次进入系统设定的‘丧尸末日’中，我有幸遇上了卢家，并亲身在卢家制定的规则中体验了些日子，这些日子里，尽管身处在丧尸滋扰严重的地带，但仍然能够坚持下来一段时间，说明卢家确有其生存之道。只是，观察的时间总体来说太短，如果可以更长一些，或许我的分析会更全面一些。”
说罢，袁翎颇为歉意地看了眼时国雄，后者也微微点了点头。
袁翎接着说道：“据我分析，如果把这种‘末日’视为一种社会现实，那么卢家所实行的治理方式我可以称之为——‘独家之裁’，顾名思义，就是一家人的行为举止在同一个领导者的治理之下、并由该领导者享有或承担相关的资格和责任。这种机制在人类社会的古代比较常见，在我们当前这个不是末日的社会里并不多见，毕竟在这个时代，个人作为社会基本单位受到了很高的重视，‘独家之裁’的做法会压抑一个人的本性；但是，一旦社会的正常运作遭受严重的威胁——譬如类似于这次‘丧尸’的出现，仍然以个人为单位显然不足以去抗衡‘丧尸’的侵扰，关于这一点我非常确定，我总是会回想起自己一个人在高速公路上被丧尸包围的场景。在此情况下，以一定的人群为单位，将大大减少个人抗衡‘末日危机’而导致的危险，因此，卢家选择一家人联合生存是明智之举。然而，仅仅是观察到卢家的这些治理机制还是不够的，因为根据我了解到的信息，与卢家相对的丁家也应当是以家庭为单位而生存的，但是很显然，丁家对丧尸危机的应对并不如卢家，以至于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袁翎顿了顿，控制了以下自己的情绪继续道：“上述机制得以有效运行的基本条件我认为有三个：其一，拥有一定的物质基础或潜在的获取物质基础之条件，并实行物资的统一分配，这一点很容易理解，没有物质基础、没有吃的，或者说虽然有吃的但是没有合理的分配机制，导致资源不合理地分配甚至是浪费，都显然不能保证人的生存，这在卢家的日常食物和资源分配上都印证了。
“其二，所聚合的人群需要有共同的、持续的利益或情感为纽带或基础，譬如家人、恋人等，这一点也是卢家所以能在‘末日’开始之后生存下来的关键，试想，卢老爷子毕竟老了，卢老爹脚上有旧伤，卢老大身体不好，和丁梅花还有小孩要照顾，卢老二和卢小妹则年轻性急，他们想在‘丧尸末日’里全部都单独存活下去，这显然非常困难。所幸，他们是一家人，卢家人虽然不一定有相同的价值观，但每一个人都在亲情羁绊的网罗当中，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天然具备着在末日来临时生存下来的共同目的——以一家人的身份存活下去，此外，他们共同或相似的军旅生涯让他们知道共同面对所有可能出现的危险才是代价最低的、才是符合人这种群居动物之最大利益的。反观丁家，丁小虎、丁小豹二人，虽然也是青壮年劳动力、甚至懂得生产枪支弹药，却丝毫没有顾及家庭的起码责任、没有以家人作为整体进行生存的觉悟，想到的却是如何损害他人——包括自己家人——的利益，来充实自己的内心欲望，更是侵害了别人生存下去的利益。
“其三，该小部分群体应以某一个人为领导核心作为指挥中心，各人自愿在其指挥之下各司其所胜任之职，并由该领导核心承担责任。在卢家，卢老爷子显然具有着绝对的权威，是卢家的领导核心，所有的卢家家庭成员都服从其管理，这是卢家治理机制的关键所在，他的明确分工、令行禁止，虽然看起来独断专营，但是却无一不是以有利于卢家的生存而作，在‘末日’之社会条件中，存活是最根本的利益、最直接的利益，拥有管理领导核心的情况下，合理分配族群的工作任务，我甚至可以断言，在物质基础允许的情况下，卢家的这一管理机制甚至可以长久地生存在‘末日’危机之中。反言之，对于那些破坏群体利益、企图损人利己的丁家兄弟之徒，他们的行为是违反人性的。如果末日需要一定的法制，这类行为一定要坚决抵制！”
“我有一个问题，”时国雄微笑地问道，“袁教授所说的‘独家之裁’，是否就是‘独裁’？”
“外观上似乎没有区别，但是，‘独裁’一说更倾向于‘独裁者’以自己的意志来控制他人乃至他人的生活、从而达到满足自我意志的目的，往往还涉及到特权主义，这就意味着独裁者甚至可以想方设法不对有关行为承担不理后果。反过来看，卢老爷子的行为是出于全体卢家人共同的利益和意愿，所分配的资源与任务也是出于卢家人的基本实际，与其说他追求‘独裁’控制全家人，不如说他使用自己的‘影响力’来引导自己的家人度过难关。当然我相信，‘独裁’听起来与‘独家之裁’十分近似，以至于这些词听起来让人不舒服，但是，在‘末日’发生的极端情况下，有此‘独家之裁’的治理方式反而能加大群体的存活概率，避免效率低下，减少不必要的争论与摩擦。”
“那如果真的遇到了类似于丁小虎这样的败类呢？”
“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有权赶他们走、甚至在威胁到他们群体的生存时击毙他们——毕竟丁家的两个小子什么德行，整个卢家人都清楚。”
“那我换一个问法，如果是一个不知道底细的陌生人呢？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好是坏，这种情况下他们是否有权把他赶走呢？”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我认为，如果领导者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个陌生人有威胁他们这个群体生存的危险，那么他们便是有权的。”
“可是，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赶走一个人，让这个人自生自灭，”时国雄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样跟杀一个人有何区别呢？”
“危机赋权。”几乎没有思考，袁翎便给出了答案。



 第一章·丧尸屠戮·025·危机赋权

“这四个字很熟悉，”时国雄点头道，“是您那篇论文里的，对吧？”
“我确实将这点写进了论文里，”袁翎点点头说道，“但事实上，危机赋权并不是我首创，现有法律制度中也有这四个字的体现，譬如‘正当防卫’、‘紧急避险’等。但这些所谓的“制度”并不是来源于立法者，而是来源于客观事实，试想，一个人拿着刀子向你冲过来，不是你死就是他死，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会怎么做出选择呢？法律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而固化的产物，它终究绕不过一个原则，就是承认人的自主性，这种承认总以某种方式体现出来，‘法律不应强人所难’的概念早在思想启蒙时期的西方便已经提出。所以，当一个人、甚至一群人面临生存这一根本危机的时候，没有任何外物能够与其权重。因此，与其说是法律认可了在危机情况下人们具有排斥的权利，不如说‘危机’的出现直接赋予了人们自保的权利。”
“那我再换一个位置，当你就是那个外来的陌生人时，你怎么想？”
“‘危机’总是相对的。在‘末日危机’这一根本前提不变得情况下，人与人之间存在的现实危机却是变化的。试想，我是一个衣衫褴褛、一无所有的外来人，尽管没有被丧尸感染，但我没有食物、即将饿死，这个时候对于哪一个组群来说，我便不是一个危机；但对我来说，‘饿死’是一个迫在眉睫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也许我会选择偷、抢几个面包填饱肚子，在这种情况下‘偷、抢面包’的权利便成为危机所赋予之权。”
“那当你偷、抢面包之时，也许对于这群人来说，危机也产生了？”
“没错。”
“那……这岂不是一个死循环了？”一旁的展浩也问道。
“所以，”袁翎说道，“对人类而言，唯有先行解除自己对他人的‘危机’，才能团结起来，对抗共同的‘末日危机’。对我而言，‘危机赋权’并不应当真正地成为任何一个人伤害另一个人的理由，而是将‘危机赋权’作为人与人之间的社会性制衡，让人们专注于‘生存’。”
“那么，我们常常在道德上说的‘人与人之间不应当相互伤害’呢？”
“它本来就披着‘道德’的幌子。真到你死我活的时候，谁会在意这句话？”袁翎打断道，“人与人之间不是不能相互伤害，而是长久以来人们便考虑到，即便危机能天然地赋予一个人伤害另一个人的自由，但这种所谓自由无法达到人们共同生存的最高价值，根本不符合人类的共同生存之价值。在这种情况下，‘不相互伤害’成为了一种不明文的‘法律’，事实上是摒弃‘相互危机’的明智之举。所以，这便是这次实验证实了其中一种观点——即便是‘末日’来临，也需要有一系列人与人之间的制度，当然，这种‘制度’不再是需要、也无法通过明文来规定，组成这一系列制度的律法是人类基于命运共存的最高价值、经过多次试错后的非本能反应。”
“你说的这些都是理论上的，”时甜竟然也开口了，“可是，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达到绝对的理性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人强行打破了这种摒弃‘相互危机’的平衡，那有谁能够去阻止或者限制呢？”
“当你的生存资格都遭受着重大威胁的时候，你不会冒袖手旁观的险。当然我也承认，大多数人对于哪些不涉及到自己的危险时都会本能地无动于衷，这也是躲避危险的一种方式。”
“那这样就出现一个悖论了，”时甜认真地看着袁翎，“‘制度’需要人们阻止哪些破坏共同利益价值的人，而没有受到迫切危害的人却对这个人的‘破坏’保持冷漠。最终的结果便是‘制度’被蚕食、人类逐渐失去了共同抵御末日危机的能力。”
袁翎沉思了一阵，摇了摇头道：“时甜说的很对……我承认，由于目前实验太少，我上面的分析更多的是在我自己的理论框架内衍生出来的，说是‘纸上谈兵’一点都不为过。要作进一步验证，可能我们还需要多进几次‘系统’。”
“系统正在清理阶段，”时甜面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面敲击着键盘一面说道，“希望这一次，袁教授和展博士能够贡献一些‘现实’的创意。”
澳门虽小，却也有大都市一般规模的下班高峰期，尤其是这种车水马龙蔓延到连接澳门半岛和氹仔岛的几座大桥上时，小小澳门仿佛挂上了曼妙的彩灯，和西斜的夕阳与天上的月亮相互映衬，别是一番美妙。
澳门也是一个很开放的地方，很多住在珠海的大陆人也来这里打工挣钱，他们几乎每天都会经过这座大桥，已经对堵车见怪不怪了，车里的人们大多都埋头玩着手机，也有少数人专注于车载屏幕上播出的格林披治大赛车信息。
一位扎着马尾辫、身穿套裙、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的女子坐在公交车的最后排，看着屏幕上循环播放的赛车信息似乎若有所思。不过很快，马尾女子便对赛车信息失去了兴趣，她低头摸出自己的手机正准备听听音乐，忽然看到手机提示收到一条信息：
“今晚7点，老地方，房间8302，带上‘HSW’。”
她眉头一皱，忙把手机屏幕盖在自己的胸口，环顾身边一圈，直到坐在旁边的男人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这个男人看起来很高很瘦，皮肤黑黝黝的，手上抱着一个黄色的安全头盔，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看起来是做工程建设的劳动工人，只是不同于一般的纯朴工人，这位高瘦男人此时猥琐地笑着，两个眼珠子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不停打量。
“靓女，”男人用生硬的国语问道，“你系……‘云上会’的？”
“你……”马尾女子微微一愣，继而冷冷地看着他。
“你工牌。”劳工男笑眯眯地指了指地上，马尾女子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褐色的钱包就在自己的脚下，她赶忙俯身捡起了钱包，不紧不慢地塞回自己的包里。
“靓女，你也都过关？回家还是上班啊？”劳工男又问道，身子不禁悄悄向马尾女子倾了过去，竟有一丝兴奋写在了脸上。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女子平静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道。
劳工男没有死心，他轻轻凑到女子身边，脏兮兮的右手放在她的腿上用力地揩了一道，马尾女子正要发作，忽然看见他慢慢地把手掌翻了过来——是马尾女子的工作证。
女子脸上一阵阴沉，正准备伸手夺回来，却见那劳工男把工作证快速地收到自己的口袋里。女子看着男人正要发作，却见他轻轻凑到自己耳边说道：“‘云上会’的规矩我懂……拿了工牌就走不了啦……嘿嘿，我虽然是打工的，但我有很多钱……靓女，怎么样？”
女子听罢，略微一沉思，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本要夺回工作证的手停止了行动，含羞带笑、轻轻凑到他的耳边说道：“那跟我来？”
“有冇搞错啊！死人咸湿佬……冇眼睇！”正站在一旁抱着菜篮子的大妈愤懑不屑地嘟囔道，这位大妈似乎是听到了劳工男的话，回想起刚刚他说的“云上会”，又看到马尾女子的表情，立马向他们投去嫌弃的眼神。那女子瞥了一眼这位大妈，没有说话，而是抬了抬眼镜、顺了顺自己的马尾辫，然后毫不嫌弃地把头搁在劳工男的肩膀上，继续摆弄着手机。
车到站了，那位抱着菜篮子的大妈轻轻走了下车，不紧不慢地地往自己家走去。穿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她看到一对中学生竟然在旁若无人地抱着。
大妈看着他们的动作，正想低头快步走过去，忽然脑子里又浮现车里那段的对话，猛地停下脚步，心里一阵不舒服，想了一想，还是转过身来，快步走到两个中学生背后，正想出言好好训斥他们一番，只是，她尚未开口，便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和肚子上传来一阵寒冷。她低头一看，自己的喉咙和肚子里各插着一把刀；她再抬头看时，两位中学生依旧热吻着，但二人的眼睛却冷冷地看着自己。
可怜的大妈，她连“救命”两个字的声音都来不及喊出便倒在了地上，刚买的蔬菜瓜果也散落一地。
同样倒在地上的，还有那位马尾女子，她的额头和胸口处各插了一把刀，鲜血正汨汨地往外流。不远处，劳工男一面摸着脖子、一面对着电话说道：
“是我……对，我进8302了……原本还愁着‘HSW’在哪，还好路上找到了……请放心，我会准时到位的。”



 第一章·丧尸屠戮·026·再次实验

“‘云上会’？小胡，你刚刚说的是‘云上会’？”电梯里，时国雄沉着脸盯着自己这位姓胡的秘书。
“是的，时总，您没听错。”胡秘书看着时国雄的双眼，肯定地答到。
“你的意思是，可以确定是‘云上会’的高层做的？”
“严格来说，还不确定，只是我们的黑客很肯定地跟我说，闯入者没把入侵的痕迹擦干净，留了一个尾巴，他们调查过IP地址，确实指向‘云上会’。”
时国雄把两手背在背后，似乎在沉思什么。
胡秘书看他半晌不说话，便接着说道：“‘云上会’是本地最大的桑拿水会，他们的老板曾曼玲和褚晖强此前因为我举报他们‘涉黄’而跟我们闹不和，这次会不会是他们借机来报复我们呢？”
时国雄摇了摇头，否认了胡秘书的说法：“‘云上会’说白了就是个洗脚城，他们的老板曾曼玲二十多年前也不过是个洗脚小妹，傍她的小白脸褚晖强更是个净吃软饭的皮条客。前段时间他们公开搞的什么“一**作证、一夜春宵情”的荒唐活动，这不明摆着踩‘黄’线么！上头都震怒了，社会上谁不反对？如果是他们有意因为那这件事为难我，就等于单独跟我‘宣战’了。他们这两个色痞子才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所以我觉得，这两个人是没什么文化，但他们不傻、不会因为这个就和我过不去。”
“那我就真不明白了，”胡秘书又拿起手上的材料，细细看了起来，“既然不是报复，他们手下的这个叫‘董露露’的‘妈咪’怎么会来给我们捣乱呢？”
时国雄道：“不要只盯着‘云上会’……你的人有没有单独调查过这个叫‘董露露’的女人？”
胡秘书抬了抬眼镜道：“调查过，跟了曾曼玲快十年了，以前是曾手下的头牌，对曾倒是忠心耿耿，曾和褚不在的时候，这个董露露就是最大的话事人。时总这么问的意思，是觉得这个‘董露露’的行为可能跟‘云上会’完全没有关系？”
“我只是觉得还是先调查清楚比较好，”时国雄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凛冽，“我不相信一个卖皮肉的‘妈咪’，竟是一个能够闯进‘末日系统’的黑客！”
“叮——”
电梯门打开，时国雄往前走了两步，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继而又转过身来回到电梯口，说道：“小胡，这件事情你务必自己调查，千万不要让蒋沧海掺和进来。”
“明白了。”胡秘书合上资料，重重地点点头，随即关闭了电梯。
“什么事情不能让蒋教授知道？”
时国雄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才发现是时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略带不满地说道：“你下次说话前叫我一声。我是你叔叔。”
“什么事情不能让蒋教授知道？”时甜仿佛没听到时国雄的话，又问了一句。
时国雄心里颇有不满，但是到了嘴边的话却不敢说出口，而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周围没人，放心，”时甜走到了时国雄身前，冷冷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让蒋教授知道？”
时国雄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不满，答道：“就是第一次实验的时候，袁翎教授差点因电流过载而丧命的事情，我们发现有闯入者。……我的人现在去调查了。”
“我猜也是如此，”时甜脸上还是没有太多表情，“我在这走不开，他们要开始第二次实验了，希望你的人靠得住吧。”
“这个不需要你担心，”时国雄道，“当前，袁教授和展博士的研究才是最重要的，你配合好他们就行了。”
时甜点了点头，随即跟着时国雄一齐进入了实验室。
“时总！”袁翎和展浩说道，他们二人各自坐在机器前，等着工作人员给他们佩戴末日发生器。
“袁教授，展博士，你们辛苦了！”时国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他走上前拉着他们的手，“这次你们打算考察哪一种‘末日’场景呢？”
袁翎和展浩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答道：“基因！”
时国雄迟疑了一下，把笑脸转向了一旁的时甜。时甜仿佛读懂了时国雄的意思，解释道：“袁教授和展博士这次希望设定一个因为基因改造过度而导致地球上的人类面临灭绝灭种危机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工改造基因成为一种现实可能，并且因为这种变异致使地球上的人类以及赖以生存的生态严重紊乱。”
展浩补充道：“为了吸取上一次实验的教训，我们对比上次作了三个方面的变化：第一，不像上次那样单纯将‘人类’限制变化为‘丧尸’，这一次我们不再限定具体的基因改造方式，而是全权交由系统推演；第二，我们二人进入的时机将是‘末日系统’推演过程的中后期，也就是说我们不会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时候就进去捣乱，用翎子的话讲，‘我们对末日情景的观察会因为这样而更为中立和科学’，当然，我们这次在程序上也做了相应准备，把‘末日系统’推演的语言变化也计算在内，并对此增加了翻译系统，便于我们融入这种设定在未来的‘末日世界’；第三，这次我和翎子的个人参数已经仔细调整过了，咱俩不会分开了，这样两个人一起应该可以活的更久些，观察也会更仔细一些。”
时甜又道：“‘末日系统’已经推演完毕，从系统给出的数据上看，符合咱们对‘末日’考察的要求。袁教授，展博士，你们随时可以进入实验。”
时国雄听明白了，满意地点点头。
（第一章  完）



 第二章·基因革命·027·黑色沼泽

“唔……好臭啊！”
袁翎还没完全醒来，一股恶臭却早已完全包裹住了他的身体，他强忍住恶臭想要爬将起来，两手所触碰的地方却仿佛是一片泥地，袁翎下意识地抬起手，忽然一阵灼烧感从两手处传来。袁翎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他陷入了震惊之中。
此时的袁翎一身破烂躺在一片沼泽边，黑乎乎的沼泽泥地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仔细看来，这沼泽似乎还不只一处，袁翎爬将起来，环视一周，发现眼前的这片土地上铺满了一片片形状大致规则的黑沼泽，这些黑沼泽被一道道田垄隔开，绵延数百米；田垄之上偶尔插着几株黑色的树木，只是这些树木最高不过2米左右，树干黑得发亮，树枝稀少，仅有的些许树枝上长着黄黑色、如针刺一般的“叶子”，令人心生厌恶；再远边则是几处民房，民房看起来与袁翎所处时代的农村房屋相差无几，只是目光所致没有任何人；更远处则凸起了几座山岭，只是这些山岭都矮得可怜，在灰绿色的天色之下显得无比苍凉。
“呕！……臭死了……呕……”
一阵呕吐声让袁翎收回了目光，他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循着声音的来源跑去：“浩子！原来你在这！”
展浩也一身破烂躺在不远处，与袁翎只是一垄之隔。只是展浩直接躺在沼泽泥中央，黑漆漆、黏糊糊的沼泽泥糊满了他一身，样子非常狼狈。此时的展浩胃酸翻腾，直接坐在泥地里就吐了起来，袁翎忍着恶心走到了展浩身边，慢慢地把吐得眼泪直流的展浩拉上了田垄。
“这什么鬼东西！”展浩吐得有点虚脱，“一大片泥臭烘烘的，这泥巴还跟岩浆一样烫乎……这里该不会是未来人的化粪池吧？！这些该不会是……”
“你别说了，”袁翎赶紧打断展浩的话，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也把胃酸吐出来了，“咱们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吧。”
俩人沿着田垄一步步朝那几处民房走了过去，只是这几百米的路却是让这两位来自“远古”的人类大开眼界：黑色沼泽仿佛真是一片片田地，因为他们在不少沼泽里看到了不少类似于瓜果、蔬菜之类的农作物，只是这些农作物几乎都是黄黑色的，绿色作物则是凤毛麟角，往往在被铁丝团团围住；有的黑色沼泽则像浴池，袁翎很明显地感觉到沼泽里有像鱼或者蜥蜴一样的生物不停地游动。地上的沼泽奇怪也罢，他们头顶上那灰绿色的天空更是奇怪异常：远处总是每隔数十秒就闪过几道明亮的闪电，并紧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响起；偶尔天上也会飞过几只大鸟，叫声尖锐而可怖，用展浩的话说就“仿佛是指甲划在黑板上一样让人汗毛竖起”。此外，这里的空气比自己所在的世界要混浊得多，只要走得快了一些他们二人就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就在袁翎和展浩刚刚走到一幢最近的民房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位驼背的矮个男人手提一条铁棍子走了出来，正好与二人打了个照面。那驼背男人看到他们二人先是猛地一愣，忽然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提起铁棍就想往袁翎他们砸过来，袁翎虽是一头雾水，但终究速度还是比驼背男人要快，一把抓住他砸过来的铁棍，用力一扭便夺在手中。驼背男人似乎抱着拼命的想法，张嘴就往袁翎身上扑了过去，此时的展浩也反应过来了，上去一把将驼背男人拉住，顺势摁在地上，但这驼背男人仿佛还不死心，拼命地挣扎，展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压住。
看着驼背男人趴在地上仍然用力嘶吼着，展浩不禁大声呵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疯狗一样的，打不着还要咬！”
正说着，民房里走出来一位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长得倒是白白净净，身上却穿着一块破布一样的衣服，她见到驼背男人被展浩压在身下，顿时朝展浩冲上去，嘴上还“啊啊啊”地叫着。袁翎和展浩二人本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这小女孩也扑过来了，心中不禁更纳闷儿了。袁翎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小女孩的双手，正想问她怎么回事，只是小女孩儿叫得更大声了，不一会儿竟然哭了起来，眼睛里流出了血红色的泪。
正在二人不知道怎么办之时，突然“嗖”地一声，划破了袁翎和展浩面前的空气，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停下了，只有闷闷的向外出气的声音，在挣扎了几秒钟之后便彻底不动了。袁翎定睛一看，小女孩儿的脖子后面插着一支手指粗细的箭，箭头已经从小女孩儿的脖子前端刺出，血液沿着前后裂口喷射出来。
“啊啊啊啊！！！！！”驼背男看到小女孩儿的惨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展浩的控制，一把抱住小女孩儿放声大哭，而他的眼里也流出了血红色的泪水。
“踏踏踏……”就在袁翎和展浩被眼前一幕惊呆的时候，远处跑过来七八个男人，身穿着从未见过的制服，手里拿着类似于弩箭的武器；为首的人手上还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头，嘴上稀里哗啦的，大声地对着他们二人说着些什么。
“翎子，左边脑袋，把‘翻译功能’打开！快！”
袁翎恍然大悟，赶紧打开翻译功能，这时，为首男人的话逐渐清晰了——“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俩到底是属于哪个编队的？！”



 第二章·基因革命·028·原始人种

“啊啊啊啊！！！”就在那制服男问话的时候，展浩身下的驼背男人正抱着中箭而亡的小女孩儿，跪在地上吼叫不止，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人无法安宁下来。
“你说得啥？这里有人叫的太吵，我听不见！”展浩看那男人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不禁急中生智，想用眼前这个驼背男人投机取巧一把，拖延点时间。
制服男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忽地把手中斧头随意地往前一掷，巨斧不偏不倚正好从驼背男人的嘴巴中切了进去，直接把上颚部分的头颅削了下来！展浩和袁翎心中大骇，俩人的脸色刷一下地变白了，而那制服男连看都不看底下两句尸体，仿佛他方才只是踩死了两只蚂蚁。
见二人都不说话，制服男往二人这边走了两部，略带不满地说道：“我是维持这一区纪律的89分队队长，你们都穿着纪律部队的服装，看来是失散的人。报告你们的身份！”
二人又愣了好一会儿，这时，队长身后一个又矮又瘦的家伙似乎是个急性子，没等他们队长说完话，一个箭步冲到了展浩面前，一把伸进了他左上口袋一掏，一个柔软的金属卡片被掏了出来，展浩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拿回，却被那矮瘦家伙快了不是一星半点，展浩还没把手伸出去，那家伙已经把那卡片递到了那分队队长面前。分队队长一看，赶紧走到展浩面前，用手把展浩脸上的黑沼泽泥抹掉。
“原来是37分队队长展浩！抱歉，刚才我手下太不礼貌了，我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89分队队长神色瞬间缓和了下来，走到展浩面前欠了欠身，顺势把斧头从驼背男人的尸体上抽了回来，但他还是没看那两具尸体哪怕一眼。
“你呢？”89分队队长看向袁翎，示意他也翻出自己的金属卡片，只是当袁翎伸入自己口袋时，却发现口袋空空如也，他翻了翻自己的另外几个口袋，也是什么都没有。
“我……我的可能是刚刚弄丢了，请相信我……”袁翎故作镇定地说。
“等下！这是我们队的人！你们别冲动！”展浩赶紧上去拉住了89分队队长的手，免得他一不高兴就削了袁翎的脑袋。
“展队长，你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吧……”89队长看着展浩不解地问道。见二人沉默，他猛地一挥斧头，抵住了袁翎的脖子，在皮肉上切开了一个小口子，任由那里流出点点殷红。在这一瞬间，袁翎险些瘫软在地，一个踉跄之后，脸色一阵惨白，眼神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89队长看着袁翎的眼神，冷冷一笑，对他说道：“在纪律部队面前不能表明身份的人，只能死。”
说罢，89队长的斧头正准备再次用力挥砍过去。忽然，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声音从他的手臂上传来，那是一只手表一般的仪器，此时正反复闪烁着耀眼的红色。斧刃之尖随即停留在了袁翎脖子前仅寸许之处。
“你……‘原始人种’？！”89队长突然把斧子一撤，另一只手用力揪起袁翎，面露惊喜之色，继而回头望向展浩，“展队长，你真的捕获了这个‘原始人种’？”
“啊？原始……啊、啊对！没错，所以我说你们不能伤害他！”展浩见89队长的这一反应，心想是有什么转机，哪还管这位残暴的队长说些什么，赶紧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那是肯定的，”89队长沉浸在喜悦中，没有看出展浩话语中的迟疑，“我们赶紧把他押回去吧！来，我们一起！老总们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这……”展浩迟疑地看了一眼袁翎，得到他的点头确认后，方才说道：“那好，不过你们可千万不能伤害他，要弄死了、弄残了就不好交代了。”
“这是当然，展队长放心，我给你保证。”89队长拍拍胸脯，然后示意身后的队员把袁翎带走，自己则拉着展浩的胳膊到一边，想要说些什么。展浩趁他不注意，赶紧把和袁翎的通话键打开，以便和袁翎相互之间听到彼此的对话。
“展队长，我叫巴，我拥有第4级基因，”89队长一脸开心，没等展浩反应过来便把他的手稳稳握住，“这次展队长立大功了，而且一定会得到老总的嘉奖，到时候展队长你可不能忘记，是我把你接回来的啊！”
展浩一直看着巴队长的手下安全地把袁翎带上了一辆外形奇特而高大的履带车，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想了想，回过头来跟巴队长说道：“巴队长，我只记得在此之前一直追那个家伙，脑袋上受了点伤，很多东西我不记得了。”
巴队长微微一愣，问道：“不记得？”
展浩答道：“嗯……几乎都不记得了，我好像摔进过一个很深的大坑，躺了很多天，起来之后，除了记得要继续执行追捕‘原始人种’的命令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巴队长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哎哟，怪我怪我！展队长的‘贵人多忘事’是一种基因缺陷，纪律部队里的人都知道。也罢，看来这次轮到我给展队长‘回忆’了！咱们边说、边往你的城南区进发！”
“这么巧的吗……”展浩差点没有转过弯儿来，却好在这位巴队长说这话时也没有注意到展浩脸上复杂的表情，让展浩松了一口气。在车上的这一路，巴队长打开了话匣子，把“37队队长”的信息一一给展浩道来。
原来，在这个系统推演的世界有另一个“展浩”，这个“展浩”在一个编号为“第七十九区”的人类聚居地担任维持当地纪律的第37分队队长，根据巴队长的描述，这位“展队长”拥有比猎犬还优秀的嗅觉以及充沛到惊人的体能，基因等级为比这位巴队长还要高级的“第3级基因”，在七十九号聚居地的120个分队中小有名气，只是由于基因存在缺陷，这位“展队长”的记忆力似乎非常差，往往十天半月就“失忆”一次，轻则忘记头两三天做了啥，重则甚至忘记自己姓甚名谁，长期以来，纪律部队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了。好在，这位“展队长”性格颇为豪爽，身处末日却不愁吃喝的他非常舍得把自己的食物分给自己人，因此“展队长”的名声在纪律部队里竟出奇地好。
“噗，还真符合浩子你的人设……”由于展浩打开了对话器，巴队长的话呗袁翎听得一清二楚，他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没有顾及身边还有好多士兵正盯着他。
“笑什么？！”离袁翎最近的一个纪律队员听到袁翎的笑声，不屑地啐道，“不过是个比‘第7级基因’还要原始的人，要不是上面老总指名要你，就凭你还能活得下去？！”
“你们老总为什么要抓我呢？”袁翎收敛了笑容。
“哼哼，你猜？”另一名纪律队员说道，“指不定是因为你罕见，让你做个小白鼠呗！”
“还有，为什么叫我‘原始人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没看到队长戴在手腕上的东西么？每一位队长都有老总们发给的‘原始人种’基因探测器。”
袁翎正准备细问，忽然车子停下了，他从身旁的窗户向外望去，眼前是一座还算比较气派的大楼，说他气派，是因为跟周围的矮小建筑比起来，这座大楼也是鹤立鸡群了。正想着，自己忽然被纪律队员们一把拽了起来、推搡着下了车：“走吧，原始人，纪律部队的总部到了——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同样下车的还有巴队长和展浩，巴队长引着展浩往大楼内走去，袁翎正要跟上前，却被纪律队员一把摁倒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啊！你们……”袁翎被死死地摁在地上，嘴巴也叫不出来了，只得挣扎地抬起头，奋力地向展浩看去。展浩正想上前，却被一旁的巴队长拦住了。
巴队长微笑道：“展队长不必费心，‘原始人种’一定会被好好看管，生命不会受到威胁。”说罢，他努努嘴，底下的这些队员们心领神会，马上拽起了袁翎往大楼的另一个方向拖过去。
展浩看着被狼狈的袁翎，心中甚是着急，但巴队长在一旁一直紧跟着自己，没有办法出声联系。就在这时，耳畔传来袁翎的声音：“看来，他们对我作了特殊安排，所以我这个什么‘原始人种’的身份应该挺重要的，我会没事的。我们保持联系，你先去探探情况，我一会儿想办法跟时甜联系一下。随机应变，注意安全！”
展浩紧张地与袁翎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第二章·基因革命·029·地下暗牢

袁翎被几个人架进了大楼，并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这几个纪律队员没有了队长的监视，顿时露出了丑陋的嘴脸，为首的队员一伸手便把袁翎直接摁倒在地上，四周的队员纷纷围过来给袁翎好一顿暴打。这些人看着体型并不突出，可力气却不是一般地大，一顿拳打脚踢下来，袁翎的脸上、身体上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伤口、鲜血直流，却根本无力还手。最后这些人似乎“玩”够了，边笑骂着、边把他扔进一座巨大的垂直电梯，然后关上了电梯门。
袁翎趴在电梯的地上，根本无力直起身来，直到他感觉到电梯在慢慢地往地下运行，这才挣扎着爬将起来。电梯里弥漫着一股让人头昏脑胀的恶臭，还夹杂着一丝血腥；电梯的地上和四周涂满了红黑色的痕迹，袁翎相信那是已经被阴干的血迹。
“地狱啊……也不过如此……”袁翎苦笑一声，轻轻用手揩了揩脸上的伤口，正准备把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电梯突然停下来了。
“铿铿铿……”电梯门缓缓的打开，门外的世界几乎是一片黑暗，其中仅有的亮光星星点点，根本驱逐不散。袁翎双眼还在打量这片黑暗的世界，在还没反应过来时，即就被一只大手扣住脖子拎了出来，袁翎看不清这只大手的主人，能感觉到的只是自己的脖子被他死死扣住，几乎喘不过气来。不过没多久，那大手仿佛打开了一扇门，然后把袁翎一把扔了进去，大手的力气非常之大，袁翎的身体直接撞到了一处墙壁、摔倒在了地上，地上黏糊糊的，有点像袁翎刚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那些黑色沼泽泥，只是没有什么臭味，袁翎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占据了味觉。
“嘿嘿嘿……老巴说你是‘原始人种’……嘿嘿嘿……我们有救了、有救了……嘿嘿嘿……”
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刚落，那只大手便消失了，继而传来的是锁门的声音。袁翎也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赶紧往声音的来源处爬过去，因为什么都看不见，袁翎爬了没几步，脸便撞上了一个金属质地的坚硬栅栏，他四处摸了摸，似乎自己身处在一个很小的牢笼里。
“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没有任何反应。
袁翎心中暗道不好，如果自己在这里要被一直关起来，那他的这个实验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回答我！！我在哪里？！快放我出去！！”袁翎扒拉着金属栏杆，边晃动边大声呼喊。
“没用的东西！喊什么喊！”突然间，金属栏杆另一头冒出了一句阴森森的话，袁翎听出来，说话的就是刚刚那个毛骨悚然的声音。
“放我出去！我是‘原始人种’！你们的老总需要我的！你不能这么关着我！”尽管被吓了一跳，但袁翎还是鼓足力气大声喊道。
“哼！要不看你是‘原始人种’，你以为我会收着你么？”毛骨悚然的声音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我把你放在这个小屋子里，让你受苦受难之前好好休息休息，你不感谢我、居然还威胁我？”
忽然间，一股电流从金属栏杆处传来，从袁翎的双手一路钻进了他的全身，直接把袁翎电得浑身颤抖，但不论袁翎怎么想挣脱，双手就像粘在金属栏杆上一样无法脱离，紧接着，那只大手从金属栏杆外面用力地砸在了袁翎仍旧扒拉着的双手之上，生生拍断了袁翎的左手，而他的右手也早已被电得失去了知觉，可怜的袁翎又一次倒在了地上。袁翎咬着牙想用双手拍动两边太阳穴的紧急联系按钮、联系上展浩或者时甜，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几下子受到了重伤，本应良好运作的“末日发生器”却完全没有反应。
“呵呵呵呵……”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它似乎在嘲笑着自己的这位新囚徒。随着一阵巨大的关门声，那令人惊恐的声音消失了。
没有什么比“绝望”一次更好地形容此时袁翎的处境；对于袁翎来说，他也从来没想到，“绝望”竟是如此一般场景：一间暗牢、一个废人、一片死寂，他连眼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都没法看清；此外，他还身处无尽黑暗、无处呐喊，甚至连如何寻死都不知道……
“啊……就让我这样躺着吧……”袁翎苦笑着，瘫在地上不想动弹。此时此刻的他，竟然怀念起刚刚进入世界时他所睡倒的那处黑色沼泽。
“喂，新来的，你什么情况？”
冷不丁地，牢笼之中传来一句非常轻声的问句。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这……这里有人？”袁翎心头一蹙，摆头看向四周，无奈在他眼里，四周尽是黑暗。
“你是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么？”那女声又问。
“不知道，”袁翎再次苦笑，“我要知道，打死都不进来。”
“呵，说得轻巧……”女声似乎也在苦笑，“会不会被扔进来，哪里轮得到你决定呐。”
袁翎眼睛似乎慢慢适应了黑暗，借着点点暗光，他找到了这声音的来源：在这个牢笼靠角落的一处坐着一个黑影。
“绝望之时，有个人能多少陪着说说话，看来也是一种幸福啊！”袁翎这么想着，即想爬起身来，无奈左手已经被打得完全变形，右手也只能微微用力将自己身体支起来，费了好半天功夫和力气，他这才稍稍撑起了身子。
“你也是被抓紧来的？”袁翎问道。
“这怎么说呢……哈哈哈哈哈……”那女声突然笑了起来，“首先呢，我不是被抓进来的，我从记事起就一直住在这里了；另外，你不应该用‘你’，而应该用‘你们’……”
说罢，黑暗之中，袁翎身边好些黑影“嗖嗖”地直了起来。
“除了你之外，我们这里有七个人。”



 第二章·基因革命·030·基因等级

“这……”袁翎本能地一阵紧张，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把身体蜷缩起来。
“别害怕，我们不会打你的。”另一个女声传来，试图安慰眼前这位被吓坏的人。见袁翎没有反应，两个人影走了上去，轻轻地把袁翎扶了起来，把他放在墙边靠着。
“你说你们……一直都在这里？”袁翎心中稍定，问道。
“是的，我们这里七个女的，打记事起就一直活在这里。”
“从来没有出去过？”
“那倒不是，白天出去训练。我们七个人都是第7级基因。”
“第7级？你们都是？”袁翎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到这种对基因的等级划分，这句问话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意思？！”
一直回答袁翎问题的女声突然一凛，把袁翎吓了一跳，慌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个‘第7级基因’跟出不出得去有什么关系……还有，他们都叫我‘原始人种’，每个这里的人一说到这个就很兴奋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等级，甚至连为什么要划分基因的等级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居然有人不知道？大脑基因缺陷？”“也可能是被那些人打怕了吧，都开始说胡话了！”
身边的女声纷纷质疑袁翎的回答，仿佛袁翎说的是世界上最可笑的谎话，直到最初的女声响起来：“你说你是‘原始人种’？”
袁翎愣了半晌，才回道：“我不知道，是他们说探测器认定我是‘原始人种’。”
“你！……你是从哪里来的？快告诉我！”那女声突然兴奋起来，竟“噌”地一声站了起来，边说着、边走到了袁翎身边，靠着袁翎坐了下来。
“你别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袁翎感受到了她释放的善意，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终究不好向她明示，想起了方才展浩的那番“灵机一动”，便道：“我也不清楚，我的记忆力出了点问题。有个37分队的展浩队长一直追捕我，我只记得被他抓住之后同时掉进了一个大坑，醒来之后就被带到这里了。我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都忘记了，所以我才想问问你们。”
“哦，如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也帮不上我们了。”那女声似乎很失望，说这句话时语气明显暗淡了下去。
“不对……我觉得不对，”袁翎另一边有一个略微沙哑的女声说道，“如果他连‘基因等级’都不知道，说明他之前一直都不在已知的人类聚居区生活，在那里说不定有许多跟他一样的人……我觉得他反而是能够帮助我们的人！”
说罢，也不等最初的女声答应，沙哑女便拉住袁翎，讲述了这个世界的情况。
原来，在这个世界的几百年前，有一位专门研究人体基因编辑和改造的科学研究狂人，在没有经过任何合法审批的情况下私自筹集资金建立了一个地下实验室，他先是以研究疫苗为幌子，欺骗了许多人捐出各种遗传资料，此后又通过收买人贩子拐骗来了许多女性，用强迫和欺诈方式让她们成为非法代孕者，最后，他通过基因改造和母体代孕，培育出了几百名可以继续存活于世的婴儿——最后连他自己本人都几乎记不得到底有多少名存活，这些婴儿中，有的能天然抗击病毒，有的学习能力超群，还有的则是天生具有特别的能力。
人们最开始非常害怕，通过法律，他们判处了这位科学研究狂人终身监禁，并且为了阻止人类伦理的崩坏，他们试图通过严格控制、甚至秘密“销毁”这些经过基因改造的人，只是人们发现他们时已经晚了，他们很多都已经融入了这个社会。后来，当人们发现这些被改造者也能为这个社会作出贡献时，便逐渐放下了警惕，并以“维护基因改造者基本生存权”的名义暂停了所有对他们的监视，到最后，这些经过基因改造者也被允许和普通人一般，娶妻嫁人、组建家庭，从而生儿育女，甚至，人们已经被允许采用基因改造的方式对自己后代的基因加以改造，因此，所有有条件进行改造的都通过各种方式改造了自己的后代。此后不到一百年，社会已经完全被基因改造者的后代占据，那些没有进行基因改造或者没有条件进行基因改造的人由于基因天生不够“强大”，便再一次试图对这些人的存在予以斥责、并作出行动。但此时的基因改造者已经不是彼时的“受害者”，他们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言论，社会矛盾开始加深，以至于逐渐地演化成了全球性的战争。
最终，拥有比普通人更强的基因改造者后代很快赢得了全球战争的胜利，但代价也是巨大的：由于战争惨烈，全球人口数量锐减至不足原有的百分之一，全球环境乃至气候也遭到严重干扰，基因改造者还进一步改造了地球上的众多生物的基因，在缺乏长期验证的情况下投入量产，最终致使地球上的生物种类灭绝过半，而与他们战斗的、未受基因改造的人也几乎全部灭绝。为了生存，作为战胜者的基因改造者开始重新规划了一个个聚居地，为首的领导者按照他们基因的特殊性，从上到下分为7个等级：
第1等级是这个社会的顶层，他们都是拥有强大思考能力和分析能力的科学研究人员，为维持人类生存而付出着努力，并且由于这个等级的人普遍以“理性”作为主要的、乃至唯一的行为准则，被认为“能更理性地管理社会”，因此，每一个聚居地的领导者也都从这个等级中的人中选出；第2等级大多是第1等级者生育的、在能力上稍微逊色的后代，也包括一些多重能力的改造者和具有非常罕见的基因携带者，譬如能够隐身、飞翔的人，由于基因“优秀”，这些人也属于这个社会的上层；第3等级则更多的是具有一两种特殊能力的人，譬如像“展队长”那样拥有特别敏锐嗅觉和突出体力的，这些人大部分是这个社会的中层管理者；第4等级和第5等级的基因改造者，他们的基因都相对较为普遍，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只是前者的能力更为“实用”，更多地被社会管理者用来驱使作他们的爪牙，譬如担任卫兵、纪律部队、公务专员、医生等，后者则被允许在聚居地的中心区居住，发展社会的经济；第6等级生活在聚居地外围，他们之中更多时基因存在缺陷的人，不仅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反而天生有无法治愈的疾病，他们只能在聚居地外围生产一些粮食，换取生存的资格，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第6等级的人数最多；而至于第7等级，这些人非但没有因为基因而导致明显的生理缺陷，反而因为基因的优势而长相普遍好看，男的英俊、女的柔美，绝大部分还有着艺术上的才能，这是由于第7等级并不是正常生育出来的，而是被第1等级者“制造”出来的——他们被“制造”的唯一目的是为这个世界的人们（确切说是上层社会的人）带来一点精神上的享受，因此，这些第7等级者的基因决定了他们除了“搞文艺”几乎不会做任何事情，加之第1等级者事实上非常蔑视他们，于是第7等级者在学习了初步的知识之后，只能被尽数关押起来，平日里做一些必要的训练，大日子时给社会上层表演些节目，其他时候则被扔进袁翎所在的这样一些暗牢里。为了避免“优秀”基因的流失，第1等级者还明确要求不同等级之间不能有后代，而被他们制造出来的第7等级者更是不能繁衍任何后代，换言之，第7等级者的一生都是取悦他人的“工具”。
在那之后多年、到了现在，地球上的生态逐渐失衡，人类（确切说是“基因改造者”们）也逐渐减少，即便是第1等级者竭尽一切办法鼓励生育、命令禁止避孕措施和人工流产后也无济于事，再后来，有明确证据证明如今的基因改造者的平均寿命正在逐渐减少，很可能是由于他们自身基因存在着隐性的缺陷——这种缺陷也许正是决定他们寿命长短的关键。
第1等级者最初在第1－5等级者的基因中进行了完整的筛查，没有发现这种能够支持长寿的基因，多年的研究令他们越来越倾向于这样一个意见：这种“长寿”基因可能只存在于没有受过基因改造的人之中。对此，全世界的基因改造者陷入了疯狂寻找“基因改造前的普通人”——即被他们命名为“原始人种”——的过程，他们试图找到这种基因、改造自己以求延长改造者们的寿命；只是，“原始人种”竟是如此的稀少，多少年来竟然一个都没有发现。对此，一方面，第1等级者只能退而求其次，把所有第6等级的人的基因作筛查，抱着一线希望试图找到类似基因，另一方面，他们把探测该种基因的探测器发放给拥有所有维持社会治安的纪律部队队长，这些队长们常年在聚居区内外活动，探测范围广，更容易捕获“原始人种”。
袁翎听完，内心不禁一阵唏嘘。
“现在，”最初的女声发话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如此讨厌‘第7级基因’这个称呼了吧？”



 第二章·基因革命·031·我是什么

“抱歉。”袁翎郑重地道了个歉。
“行了，你也不用这么郑重其事，”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我们大家都习惯了。”
“不，我还没习惯，”最初的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声音显得比较冰冷，“你们几个都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当然不懂我们现在过得有多么糟糕。”
“一，你说的外面的世界，真有那么美好么？”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
“六，你应该知道我们这里只有一见过外面的世界，她能这么说……我觉得一定不会错。”沙哑女说道。
“反正，我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清脆的女声说道，“只是觉得每天能跟你们说话，我觉得就足够了。”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没有自由、没有目标、没有价值，不能决定自己的生、也不能决定自己的死，甚至连排练时想停下来休息的自由都没有……”最初的女声喃喃地说道，“是的，我是说过我跑出去过、见过外面的世界，小时候，我趁着纪律部队的人不注意，我自己一个人跑出聚居地外，路上见过很多很多其他等级的人，见过最多的是第6等级的人，他们看起来很辛苦，但至少他们累了可以抬头看看天，困了可以倒下睡睡觉。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外面好大好大，别人都好自由……如果不是我还有……其实，我觉得我们只是一个个实验的产物，徒有一个个‘人的外形’罢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如果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产’出来……为什么他们要划分7个等级，为什么我们要在最底层，为什么要被关起来，为什么要这么活着……到头来，我们到底是什么？……”
说着说着，最初的女声开始了低声抽泣。过了一会儿，也有人开始抽泣起来。
此刻的袁翎已经处于完全震惊的状态，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来自手掌的疼痛，而是倚靠着墙边、沉浸在抽泣声与黑暗之中，仔细地思考着刚才她们说的话。这个“未来”世界已经完全出离了他的想象，这几位女孩子的痛苦遭遇，让他感到这个末日世界中制度与伦理的冲突已经达到了无可调和的地步，与生俱来的基因成为了原罪，甚至成为了决定社会等级的根本性因素；“把人类的基因改造成完美的状态”固然是人类最理想的执念，但如果自己世界里的那些人知道这种执念将演化成这样一个世界，他们又作何感想呢？
“嘭！”“嘭嘭！”
忽然，眼前的四周突然亮起了灯光，适应了黑暗的双眼顿时经受不起这股刺眼，袁翎双眼一疼，下意识地把头埋在地上。
“开饭了。”最初的女声对此已习以为常，轻声对一旁这位浑身是血的“新人”解释道。
袁翎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挣扎起身，映入眼前的是一个三十多平方的规则空间，三面围着暗黄色的土墙，只有一边是黑色的金属栅栏，袁翎认得出方才自己正是触摸到那一根根手腕粗的杆子才被狠狠地电了一回。金属栅栏的外面是一片漆黑，天花板上的几个大灯完全照不出那里的环境。房间的顶部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圆形口子，那口子突然掉下了几个黑乎乎的、跟煤球一样的东西，跌落在了满是脏土的地上。袁翎环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周围确实有7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女孩子，她们都穿着脏乱而单薄的衣物。袁翎打量了她们的脸庞，和自己所在那个时代的女孩子相比，她们五官和形体实际上没有太大差别，而仔细看来，这一张张没有任何外物修饰、甚至还有些脏乱的脸上竟有着别样的美貌，袁翎心道：这几个女孩子虽不敢说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但就算放在自己所在的现实世界，任一个都能在世界上轰动一阵子了。
就在袁翎打量周遭之时，身边的一位女孩子起身，前去拾起了跌落地上的“煤球”，她用自己还算干净的前襟擦拭了一阵，然后给每一个女孩子递了过去，最后，当她转身递给袁翎时，袁翎大吃一惊：
“你是……时甜？！”
袁翎眼前这位女孩子的相貌简直和“末日发生器”另一边的时甜一模一样！同样白净的皮肤、同样标致的五官、同样在前额留着一小撮可爱的空气刘海……
袁翎尝试用受伤的双手抓住“时甜”的手臂，却无奈用力那一刻，痛楚沿着手部的神经传导而来，一把摔倒在地上。这位女孩子下意识地托住了袁翎，面带疑惑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袁翎听出来，那最初的女声正是她的声音。袁翎正想作解释，坐在另一边的女孩子说道：“你还是快点拿着吃吧……这盏灯再过一会儿就要灭了，灯灭之后再吃东西可是要挨打的哦。”
听到这话，坐倒在墙边的袁翎无奈极了，左手已经彻底变形、并且不断地传来阵阵疼痛，右手则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他抬头看了看那酷似“时甜”的女孩子手里那团“煤球”，心中一阵无奈，只好对她说：“你吃吧，我不饿。”
那女孩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蹲下身来，右手拿起自己的“煤球”啃着，左手则给袁翎喂了过去：“吃吧，你的手不方便，我喂你就行；还有，你别看它黑，吃起来味道还挺不错的。”
身边的女孩子劝袁翎快吃。此刻，遭受了毒打并且受伤不轻的袁翎虽然并没有什么食欲，但为了不让她们失望，终于还是一口咬了下去。
“怎样？还挺好吃的吧？”喂自己的女孩子问。
袁翎嚼了嚼嘴里的“煤球”，眉头微微皱了皱，一种难以言明的干硬感和一股浓烈的酸苦味侵入了自己的味蕾、咽喉以及大脑；而就在他本能地想要吐出来时，他看到了眼前这位“时甜”露出的甜美而温柔的微笑。
是的，袁翎又一次看痴了。
“这就是最好的调味剂了吧？”
这么想着，袁翎死死地用舌头抵住了自己的“本能”，把那该死的、又干又硬的“煤球”吞了下去。袁翎知道，“末日发生器”的终端会把自己的饥饿感也传输给大脑，如果啥都不吃，饿肚子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加上眼前的情况让他无法跳出系统，只好狼吞虎咽地把那位女孩子喂来的“煤球”尽数吃光。
“怎样？我说的吧。”
那女孩子看着袁翎吃完了一整个“煤球”，不由得又绽放出一阵美丽的笑靥。只是没过一会儿，灯光忽然全部被人同时关上了，那美丽的笑脸竟是昙花一现，眼前，又恢复了方才的无尽黑暗。
“灯关了，就是睡眠时间了。”熟悉的女声再一次传来。
“谢谢你，喂我吃东西。”袁翎说道。
“没什么，”那女声淡淡地说道，“赶紧睡吧。”
“这……”袁翎迟疑道，“就这么睡了？”
“不然呢？”
“你们不说说话什么的吗？”
“为什么要说话？”
“这个牢笼不允许睡觉前说话？”
“这倒没有……可是，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很多了吗？”
“你们没有说话的习惯？”
“你这人挺奇怪的……说什么？”
袁翎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既然你们很少出去，那要不，我给你们讲几个故事吧？”



 第二章·基因革命·032·战国七雄

“讲故事？！”七个女孩子几乎是一起喊出来的。
“看来，你们确实很少听吧？”袁翎哑然失笑。
“我们最爱听故事了！”说话的应该是“时甜”，她的声音让袁翎感到十分亲切，“每到大日子都会有讲故事的表演，那是我们少有的机会听别人讲故事。”
“讲故事的表演？”袁翎诧异道。
“是啊，有第4等级的人读了以前的书，就把里面的故事挑出来，在舞台上给大家讲。可精彩、可好听了！”
袁翎感到些微无语，心道在这末世当中连讲故事都成为表演艺术了，不仅叹了口气。不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这里有七个人，要不……我就给你们讲‘战国七雄’的故事吧？”
话音刚落，袁翎就感觉几位女孩子快速爬到了自己面前，几声轻微的呼吸犹如为袁翎送去的猎猎掌声。
“看样子，不用问你们之前有没有听过了。”袁翎微微笑道。
“战国七雄”是袁翎所在时空的中国古代2000多年前的历史，那是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也是一个战争频发的时代，精彩的故事层出不穷，如袁翎一样的中国人自小便读过不少战国时期的经典故事，更不说当年袁翎为了研究战国法制史的课题，还专门读过那时的历史文献，因此，他对其中的好些历史故事固然是记忆犹新。就这样，面对着眼前的黑暗和满心期待的七位听众，袁翎一个接一个地把他所熟知的战国时期的历史讲述出来。在袁翎的娓娓描述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土牢俨然成了一台“讲故事”晚会，让七女听到了从来没有听过的精彩，她们既会为庞涓与孙膑的计谋交锋而惊异、也会为齐国丑后钟无艳的才智而赞叹，既会为秦将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士兵而落泪、也会为荆轲刺秦图穷匕见的惊险而惶恐；袁翎能感受到这七位特殊“听众”的专注，继而每讲一个故事，他便带上几句自己的感悟，打从心里希望她们能从故事里找到自己的思想。
就这样，袁翎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久，终究是讲累了，直起身来、往后靠在了墙边。尽管看不到七女的样子，但他能感受到她们激动的心情。作为一名多年站在三尺讲台上的教授，他知道这种激动来源于一种叫做“求知”的喜悦。
“还有吗？还有吗？”袁翎刚停下嘴巴，七女又来“催”他讲下一个故事。
“秦国统一了其他六国之后，战国时代就结束了，”袁翎笑了笑说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我们明天再说吧。而且，抱歉，我有点累了。”
七女虽有些不舍，但都知道今天已经听到了此前人生中都没有听过的一系列故事，内心里已经无比满足，纷纷向袁翎表达了谢意，便各**黑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准备带着精彩的故事入睡去了。
“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袁翎突然问道。
“我们……我们没有什么名字，”甜美的女声说道，声音里带有一丝难过，“为了区分我们，他们只给我们编了编号——从‘一’到‘七’。很多年了，我们也都这么称呼自己，都习惯了。”
袁翎愣道：“但你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没有名字啊？”
“我们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有没有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甚至都可以不用记住我们的名字、我们的人，”最初的声音传来，并且伴随着一阵苦涩的笑，“再说，我们也不知道应该叫什么名字。”
“你呢，新人？你有名字？”一旁的沙哑女声问道。
“我叫袁翎。”
“真好，”沙哑女声中充满了羡慕，“如果我有名字，不管叫什么，应该都很好听吧？”
袁翎没有说话，心中却泛出了一阵难过，他是一个相信正义的人，“没有名字”或许对七女来说司空见惯，但却没有办法说服袁翎。在袁翎的时代，一个人的名字就算再不起眼，也是一个人曾活于世的证据，也是人与人之间相互思念与回忆的线索与羁绊。这种唾手可得，在七女眼中竟可能是一种奢望。
袁翎沉吟了一阵，突然灵机一动，直起身说道：“你们知道‘战国七雄’的国号——秦、齐、楚、燕、赵、魏、韩，事实上也是七个名字吧？不如，就用这七个国家的名字作为你们自己的名字吧？”
底下一阵安静，过了许久才听最初的女声说道：“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袁翎道，“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的女孩子都喜欢叫什么名字。不过，不管你们是怎么来的，不管这里的人怎么看你们，从任何意义上讲你们都是人，只要是人，就有拥有自己名字的资格。”
“好，我是一，我就用第一个字，今后就叫‘秦’吧！”最初的女声说道，略带颤抖的声音中掩盖不住内心的兴奋。
“那我就叫‘齐’！这个名字好好听！”沙哑的女声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叫‘楚’！”
“不，我是三，我才是‘楚’，你应该是‘燕’！”
“哈哈哈……”
得到自己的名字后，七女就像小孩子得到自己最喜爱的玩具一般。
是的，只有人才会在意自己的名字，但是也只有这七为少女才会为了自己叫什么样的名字而兴奋激动。
“人性啊，不能磨灭。”袁翎感慨之余，不禁轻声叹道。
“袁翎？你说啥？”沙哑女声凑过来问道，声音里仍然是止不住的兴奋。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袁翎笑道。
“呵呵呵呵……看来你们都睡够了啊……”突然，那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再度传来，袁翎本能地全身颤抖起来。
“嘭！嘭！”
四周的灯光再度亮起，与刚刚不同的是，金属栅栏外面站了一个人，纪律部队的制服遮盖不了他浑身黄绿色的疙瘩皮肤，偌大的脑袋上头没有一根头发，眼睛、鼻子和嘴巴大得吃惊，而最可怖的是那一双手，手臂垂下来的话可以到他的脚踝，而双手的手掌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上几倍。眼下，那双手正打开牢房的门，两只巨大的眼睛死死盯着袁翎，嘴上还挂着一丝狰狞的笑意。
就在这人跨进牢门、伸手想要扣住袁翎的脖子时，秦从一旁跳了出来，双臂展开，挡在了袁翎面前，大声对着那人叫道：“老丑，你要干什么？！”
那人愣了一下，却嘿嘿地笑了：“嘿嘿嘿……一，我记得你上次这么跟我说话，是你偷跑出去被逮回来的时候吧？怎么？你个第7等级的雌性活腻了？”
秦狠狠地咬了咬牙，一双美丽的眼睛此时充满了怒火，俊俏的脸蛋顿时涨得通红，张开的双臂也在微微地颤抖着，顿了几秒，秦一字一句地说道：“‘原始人种’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也只是不想他出什么意外，让老总迁怒于我们七个人。你如果还要打他，会让他没命的……”
“哈哈哈哈哈！就你们，还是人？？哈哈哈哈哈……不过是被制造出来扭头扭腰扭屁股的废物罢了！”没等秦说完，这个叫老丑的人一阵疯狂的大笑，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只是那个笑声听起来依然是那么地令人不安。
老丑的大手没有理会秦，而是迅速往前一伸扣住了袁翎，他的力气是非常之大的，此刻他像拎小鸡一样快速把袁翎从秦的身后“捞”了出来，随意地一甩，便把袁翎扔到了牢门外面，随声对秦说道：“你还是别把心思放跟你没关系的事情上面，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吧！再过几天，你们再没新东西出来，我敢保证你们会羡慕死这个‘原始人种’的。”
忽然，老丑的手动了，“嗡”的一声响起，只见老丑张开硕大的手掌，狠狠地朝秦的脸打了过去，秦哪里反应得过来，娇嫩的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上了这一巴掌，身体顺势往后飞了出去，头重重地砸在土墙之上，摔倒在地上。两边的女孩子们不敢吱声，只能快速跑去扶起了秦。秦的眼里噙着泪水，嘴角裂开了一道血痕，她用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颊，两道深深的痕迹传来一阵阵的刺痛，那是刚刚被老丑扇巴掌的时候，被他的指甲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而牢门外的老丑则丝毫没有再看秦一眼的意思，仿佛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转而把目光放在袁翎身上，边盯着、边狞笑。
袁翎在牢笼之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看着被打伤却强忍着不流眼泪的秦，看着那副彼时让人倾倒、此时却令人心碎的脸庞，心中的怒火已然忍受不住了，然而正当他要爬将起来质问老丑的时候，老丑猛地砸下一拳在他的颈部，袁翎哪里反应得过来，眼前一黑，便瘫倒在了地上。



 第二章·基因革命·033·老总亲临

“展队长，怎么样？我说老总肯定会好好赏赐我们的吧？”
巴队长吃饱喝足，鼓着大肚皮，拉着展浩一齐瘫坐在一张宽敞的沙发上。这是一间非常气派的屋子，家具齐全、装修考究，七八个侍从分立在两侧等候差遣，大客厅那面墙上投影了一片壮丽的山水美景，仿佛置身在美丽的大自然之中。
这便是巴队长口中的“老总”赏赐给展浩的房子。在来的路上，巴队长已经把展浩“找到”原始人种的消息给那位“老总”汇报了，“老总”听说后异常兴奋，不仅把这间第七十九区最好的房子送给展浩居住，还送上美酒佳肴款待展浩和找到他的巴队长，并承诺晚饭后连夜召见二人。
说是美酒佳肴，但在展浩眼里却是些再普通不过的饭菜、以及并不好喝的混味酒，再加上这个世界的烹饪水平实在难以恭维，展浩一开始是真的难以下咽，但这一整天下来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肚子早已有了饿感，加之展浩有意从巴队长这打听这个世界的情况，于是“恭敬不如从命”，展浩便和巴队长一起大块朵硕起来。二人在饭桌上一边聊一边吃，直到二人吃倒在沙发上。
“对了，‘原始人种’如何了？”展浩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总’很重视他，我不想出啥问题了。”
巴队长大手一挥，笑道：“展队长，你就放心好了，我让兄弟们把他和第7等级的关在一起，那些垃圾是不会造次的。”
“垃圾？”
“呀，展队长这次忘得挺多啊。”巴队长哈哈大笑，把这个社会的“规则”给展浩“普及”了一遍。
“这么说，袁翎……‘原始人种’艳福不浅啊！”展浩嘿嘿笑了笑道。
“展队长这是羡慕了？”巴队长直起身来，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不过就算要玩儿，也别玩儿第7等级的垃圾呀！第4、第5等级基因中有好多身材火辣的，回头我给你挑几个、让你玩儿到腻！”
“哈哈哈哈，几个怎么够！展队长和巴队长立了大功，你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声音，巴队长一个激灵，马上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顺势拽起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展浩。展浩刚刚站定，屋子的大门正好打开，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银白色锦袍的男人，他相貌堂堂、威武扑面，身形挺拔、气质不凡，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一头短发列如麦芒，此时此刻，这名男人双手负后，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身后跟随者数十人均衣着得体、面带微笑，目光全部看向了巴队长和展浩。
“恭迎老总！”巴队长走到那白色锦袍男人面前，恭敬地俯下身，右手手掌朝上，往前伸向了那男人的左手处。展浩也慌忙模仿着巴队长做起这个动作来。那男人哈哈大笑，轻轻用左手手掌拂过二人伸出的手掌，巴队长这才收回了手掌，直起身来。
“展队长，你立了大功！我们不会亏待你的！”老总眯眯笑着、看着眼前的展浩。展浩一时间不知道说啥，只好诺诺地点着头，身体还维持着鞠躬伸手的怪异姿势。
“展队长，你这礼行得是不是有点大呀？哈哈哈哈……”
老总身后的众人都看出展浩的“不正常”，其中一名穿着长裙的妖艳女性正要开口询问，巴队长微笑着上前说道：“恭夫人，展队长的**病又犯了，您别介意！”
恭夫人媚笑道：“呵呵呵呵……这个毛病挺有意思。”
“基因缺陷是天生的，就像我们的基因等级，一旦成人、便不可更改。不过，只要是用心之人，也有有用之处。”老总摆了摆手，并不介意，随后，他走到了沙发前坐下，身后众人走进了大厅，分立在两旁。
“展队长，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坐在沙发上的老总微笑问道。
“老总，只要您需要，我一定给你办到！至于原因嘛，我不在乎！”展浩说道。
“哈哈哈哈哈！”老总一阵大笑，突然脸色一凛、站起身来，走到了展浩面前，双手用力往展浩双肩一拍，这一下可把展浩吓了一大跳。
“也怪我，我急于让展队长追捕‘原始人种’，却没有给你说清楚，”老总说道，“如今，全世界的人平均寿命在逐渐减少，多年来的研究发现，我们都失去了‘原始人种’基因中维持长寿的基因，导致我们很多人最多活50年；同时，基因改造的后果以及改造后的人类更难繁衍后代，导致我们人类不断地减少。‘原始人种’的基因是亿万年来大自然优胜劣汰的结果，而几百年前，那位改造基因的祖先只考虑到通过基因改造增强我们某些方面的能力，却忽略了这种改造违背了大自然的规律，致使我们无法长寿、也难以生育。所幸，大自然的规律就是狗屁！它在人类科学的研究面前也不过是一组组数据罢了，多少年来，我们都立志找到这种‘长寿基因’、却一直没有成功，直到前几年，我们的人从几百年前死去的人的尸体上提取到了基因物质，通过解析我们才发现‘长寿基因’可能只有在‘原始人种’身上才能找到。所以，如果能抓到一个活体的‘原始人种’，利用他的遗传物质做深入的研究，或许不久之后我们就能找到延长我们人类寿命的办法！而对‘原始人种’繁衍能力的研究，更能延续我们人类的血脉！我们这个物种在世界上就能活得更长、更久！”
说罢，在场的人均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展浩也跟着欢叫了几声，随即紧张地问道：“那老总您的意思，是要把‘原始人种’拿去做实验？”
“那不然呢？”恭夫人走到展浩旁边，在他耳边轻声吐气道，“‘原始人种’存在的意义不就是成为我们实验的对象嘛？”
“那会有生命危险吗？”展浩又问。
“展队长，你这个失忆症可真是奇怪，忘事儿忘到家了？”老总身后一个矮小的男人冷笑着，挑衅般地说道，“我们是我们，他一个跟我们有仇怨的‘原始人种’，他的死活与我们何干？”
老总也笑了笑说：“‘原始人种’都几乎灭绝了，一个时代已经被抛弃了，如今，我们这些人类的命运因它而获得新生，用古人的话说他可谓是‘名垂千古’了，是死是活又何须计较呢！”
这时，大门又一次被打开，此时的袁翎手脚带着镣铐，正被老丑架着走进了大厅，一把被扔在老总的面前。原来，袁翎被老丑带出来后，一直被押在门外等候，里面人说的话他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道不妙。而也是此时，展浩看到了袁翎变形的双手，心中很是震惊与难过，他顿时明白了为何方才开始一直联系不到袁翎。想到这里，他假装用左手摸了摸额头，打开了和袁翎之间的对话系统。
袁翎感受到了对话系统被打开，赶紧假装疼痛难忍，倒在地上轻声说道：“浩子，你得马上想个办法把我留在你这里！……我刚才一直被关在一个地牢里，要是再被送去实验室，我们啥都做不了了！”
展浩听到此言，顿时心生一计。要说在举止沉稳上展浩输了袁翎一截，但论脸皮的厚度，袁翎可是自叹不如。展浩嘿嘿一笑，给了袁翎一个确认的眼神。
“老总，我追捕他虽然辛苦，但能够为咱们全社会、全人类做出贡献，是我的荣幸！”展浩转着眼珠子说道，“不过，如果咱们做实验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他整死了，对我们人类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老总听到这话，回身用眼睛上下打量了展浩，道：“听你的意思，是有什么高见么？”
展浩不理会巴队长惊慌焦虑地给他使眼色，说道：“老总你想，这‘原始人种’不仅稀罕、也极难抓捕，就凭我也是拼着失忆犯病才追捕得到这么一个！所以啊，如果就这样‘牺牲’了他，未免太可惜了，保不准我们的后代又发现什么其他基因缺陷呢？我们把他弄死了、导致我们的后代缺少这么好的实验对象，我们不就罪过大发了么！依我说，不如咱们慢慢来做实验，保全他的性命，一直控制着他，这样就算到我们子孙后代也能用得上他了呀！”
“不就一个‘原始人种’，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死了就再抓，你操这个心干嘛？”那身材矮小的男人不屑道。
“有种的话，你给我抓一个看看！”展浩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假装恶狠狠地说道，“你看看他的手？光是这样他都要死了，再让这丑不拉几的家伙捆着，咱们的实验还能做嘛！……他是我亲手抓回来的，我就必须要对咱们老总负责！老总有一个完整的实验对象，才能为我们人类带来完整的研究结果呀！”
老总缓缓坐下，说道：“展队长用心良苦、认真负责，我很欣赏你！你说吧，怎么办才好？”
展浩心中暗喜，继而说道：“这‘原始人种’就交由我看管，这小子折腾我这么惨，我也要好好折腾折腾他！还有，我看这‘原始人种’还有点用处，留着给我‘玩玩’，我保证他肯定跑不了！”
“哎哟，展队长放着第4、5等级的洞口不要，却好这一口啊？”恭夫人翻了个白眼，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嘿嘿嘿，恭夫人愿意的话，你也可以留下呀？”展浩可不比袁翎，脸皮子厚了不是一星半点，不紧不慢地怼了过去。
“展浩！你好大胆子！竟敢顶撞我们第2等级的人！”不等恭夫人发话，旁边的矮小男人就蹦出来大声骂道。
“你愿意，你也来啊？把你洞口洗干净？！”展浩嘿嘿一笑，假装***地看着矮小男人，“第2等级怎么了？有种你给我抓一个‘原始人种’回来？”
“你！……”矮小男人满脸通红，竟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老总微微闭着眼睛，用听起来十分平和的语气说道：“展队长，基因等级是我们定下来的，有想法是好事，但我衷心希望你不要对我们的基因等级有什么意见才好。”
展浩笑道：“嘿嘿，老总如果觉得我说话不过脑子，那么我愿意给各位高等级的人赔礼道歉。但是，我对老总、对人类的衷心天地可鉴，不然我也不会费尽心思抓这个‘原始人种’了！”
“哈哈哈哈！多少年没有低等级的人给我提要求了，我都不习惯了！”老总爽朗地笑了笑，“展队长立了大功，出了事也能负责任，对‘原始人种’的实验目的也是一清二楚，就此几点，把他交给你，我很放心！”
说罢，老总对着老丑一努嘴，老丑明白老总的意思，不敢怠慢，忙把袁翎推到展浩面前。
“除了这个，展队长要什么赏赐么？”老总眯着眼睛笑着问道。
“还有嘛……”展浩大脑里传来袁翎的声音，脸上先是一愣，尔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老丑那还关着几个第7等级的雌性，不如老总把她们赏赐给我吧！”
“哦？”老总脸上的微笑悄悄淡了下去，“你想做什么？”



 第二章·基因革命·034·曼妙歌舞

“排练节目？！你怎么想的？你个搞法律的来到这帮人排练节目？！”老总一干人等走后，展浩扶起了袁翎，嘴上却止不住地埋怨，“我还把刚刚赏给我的几个第5等级的侍从交换了出去！就为了帮你把人请回来排练节目？！”
“咋啦？你还真把自己当这里的第3等级的人上人了啊！”袁翎本想一巴掌扇过去，不想疼得两眼直冒金星。
“别岔开话题！”展浩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刚刚我说这话时，老总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反复叮嘱我不要‘动歪心思’！敢情我这发小就是来给你背锅儿的啊？”
“背锅怎么了？”袁翎忍着手上的疼痛说道，“这又不是现实世界，我们来就是做实验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下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目的？第7等级的有什么好研究的？！”
“就说你不懂吧！”袁翎摇摇头道，“第7等级的人可以说是这个社会的底层。根据我早前的研究，一个社会——无论它何种属性、何种阶段——的最底层是最能找到问题所在的切入点，各种社会问题都能在最底层的人身上得到最直接、最充分的体现。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给基因划分等级的做法就已经足够荒谬了，而等级越高的人越不能体会到这种荒谬，因为他们习惯了荒谬所能带给他们的、比下一等级要高的福利；与之相反，第7和第6等级的人受到的压迫和威胁，往往能使他们更加真切地体会到到基因等级划分所带来的社会问题，我们对他们的研究也能直观具体地找出问题所在。”
“嘿，这话说的……想看美女就直接说呗，净整这些没用的！”
“嘿，我保证，你要是看到她们，腿都走不动道儿！”
“叩叩——”正说话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展浩坐定在沙发上，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门被推开了，首先进来的是老丑，老丑对展浩恭敬地鞠了个躬，尔后用手猛地一拉，几个身上素衣单薄、浑身脏兮兮的少女被拉扯进来，一个个摔倒在门口的地板上，老丑的力气巨大，七女叠罗汉式地摔得也不轻，却愣是叫都没有叫唤一声，而是轻轻爬起来跪着，个个低着头，不去看眼前的那几张脸。
虽然都低着头，但光是短暂的一瞥，七女的容貌竟让展浩看呆了，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做了十几秒，尔后才反应过来把老丑喝出了门。
“你们几个，抬起头来？”老丑前脚刚走，展浩便忍不住走上前去。
七女没有反应，仍然低着头跪在原地。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呀？”展浩上去拉起了其中一女的两条臂膀，滑溜溜的感觉让展浩心神荡漾。但仅仅是一瞬间，那少女便挣脱开来，抬起头盯着展浩，冷冷地说道：“老总说了，我们第7等级的人地位虽低，但是任何人都不能侵犯我们！我们是……是……是老总的‘财产’，你动我们、老总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话虽然越说声音越低，但就这一抬头，竟是把展浩吓了一大跳，她正是秦，相貌与时甜如出一辙，只是此时的她脸上已经没有可人甜美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略微乌青、带着两道伤痕的一侧脸颊和那眉头竖起的冷冷怒气。
“时……时甜！”展浩惊叫一声，嘴巴变成了一个“O”型。
“什么‘时甜’？”秦心中诧异，但仍然瞪着眼睛反问道。
“吃惊了吧？”袁翎踉跄着爬起了身，轻声笑道，“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不过她不是‘时甜’，只是样子像罢了——她叫‘秦’，她的这几位姐妹分别叫‘齐、楚、燕、赵、魏、韩’。‘战国七雄’，名字好听也好记——刚才在牢里，我给起的。”
“袁翎！”其他六女听到熟悉的声音，竟是纷纷抬起头来。当看到眼前的果然是袁翎，她们均忍不住喊出声来。她们有的惊喜、有的愤怒，惊喜的是她们还能再次见到这位给他们讲故事、还送给他们名字的男人，愤怒的是他们都“落入”了这个“展队长”的手上，凭着她们对高等级基因携带者的印象，想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为首的秦倒是观察得仔细，她见袁翎虽然仍然带着镣铐、受伤在地，但神色却十分轻松，和“展队长”谈笑自若，看来他在这里并没有受到像在地牢里那样的虐待，并且看这样子，“展队长”反而像是袁翎的好朋友。秦的心中虽然奇怪，但又不确定这位“展队长”是什么身份，刚到嘴边的问话又吞了回去。
“你们不用紧张，都站起来吧。”袁翎似乎看出了七女的疑惑，慢慢站起身来，说道，“这位‘展队长’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关系很好。”
七女虽疑惑，但听到袁翎这么说，心中倒也安定了下来，于是相互扶持着站起身来。
“我刚刚从展队长这里听说了，七天之后是七十九区的纪念日，你们要给老总和上层表演节目？”袁翎问道。
七女相互之前看了看，最终目光落在了秦身上，秦叹了口气，说道：“没错，我们本来就是被‘制造’出来做这个事情的，只是这一次有点困难。”
“什么困难？”
“老总亲自下的命令，要我们编排新的歌舞，以前我们演的那些，他们都看腻了。如果这次我们还想不出来新的歌舞节目，估计我们……”秦的身后，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
“那你们创作点新东西就好了啊，这个不是问题吧。”展浩说道。
“你有所不知，”秦解释道，“我们小时候从之前第7等级的前辈那里学了很多歌舞，但是都表演过了，什么创作新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太难了。甚至可以说，我们根本不知道新的东西怎么创作。如果创作不出新的东西，我们就会被关起来，把我们的歌舞表演教给年轻的第7等级，然后我们就……”
“就怎么样？”展浩皱眉问道。
“就‘消失’了。”袁翎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文学艺术类型的东西，如果没有创新，便是死路一条。我可以大胆地猜测他们老总的思维：如果没有新的表演，那就换一批新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秦睁大眼睛问道，脸上满是讶异。
袁翎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回答她。
过了好一会儿，七女中的一人打破了沉默：“袁翎救过我们，展队长似乎也不会伤害我们，我们心里已经很感激了。我想，既然我们很快就要‘消失’了，不如，我们把我们排练的节目表演给他们看吧，这样也算报答你们了。你们觉得呢？”
七女心有灵犀，相互之间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不等袁翎回答，她们便已经在偌大的大厅里排成了前后两行，嘴上哼起了音乐和节拍，动作整齐划一地跳起舞来。七位手脚带着镣铐的少女，此刻已经是七位灵动曼妙的舞者，镣铐的叮当声成了现成的节奏，配合着那一次次举手、提肩、扭腰、摆腿。七人的双腿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变化万千却整齐划一，婀娜的舞步配合着腰身的扭动，每一张精致的脸庞都浮现出纯粹的笑意，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看得心神荡漾。七人虽身着普通的单衣，但丝毫没有遮盖住她们缱绻万千的美，以至于七人表演完毕、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时，展浩和袁翎都看呆了，愣愣地杵在了原地。尤其是袁翎，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秦，她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摇一摆、一张一弛，竟让他如此心旷神怡，直接把他这一整天所受到的痛苦都抛诸脑后、烟消云散了。
“太美了！”展浩率先鼓起掌来，袁翎也反应了过来，跟着鼓起掌来。
秦被袁翎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低下了头，微微笑了笑，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也只能做这些了。”
展浩没有停止鼓掌，精神振奋地说道：“你们这么好看的舞蹈，怎么看都不腻啊！”
袁翎哂笑道：“你看第一次肯定觉得好看了……不过，对于这么好看的舞蹈表演，老总和那些人都能看腻，那说明你们表演了很多很多次吧？”
七女面面相觑，没有回话，但从她们无奈的表情来看，答案显而易见。
“你们不必难过，”袁翎笑道，“我也许可以解决你们这个问题。”



 第二章·基因革命·035·所谓艺术

没等七女答话，展浩便一把将袁翎拉到身边，小声说道：“翎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个搞法律的来掺和什么呀？你想搞个歌舞团？”
袁翎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搞法律的就不能搞搞艺术了？”
展浩道：“你这还不叫掺和？！她们几个要是搞不好，分分钟搭上性命了。我知道你小时候家教好，又弹钢琴又学编剧什么的，但这几个人可是要上舞台给那些大人物表演啊，你不是常说‘专业人干专业事’嘛，你这半路出家的，也不怕害了她们？！”
“你有其他的好办法咯？”袁翎看着展浩那表情，心中好笑。
“我……”展浩语塞。
袁翎轻轻把展浩的手推开，走到七女面前，朗声说道：“你们的‘任务’就是表演节目，在我们……家乡，就叫做‘艺术’。”
“艺……术？”不光是七女，连展浩都一脸诧异、好奇地看着袁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袁翎笑了笑，接着说道：“人类作为自然生物，和其他的生物都是一样的，不外乎遵循着自然的法则、完成自我物种的‘生存’和‘繁衍’。但是，人类毕竟不同于其他生物——人类有独特的思想，自然而然地将‘生物族群’改造成了其他自然生物所没有的‘社会’，随着人类生产力的发展，社会大分工逐渐演化，人类作为一个族群具备了‘生存’和‘繁衍’的保障，换句话说，人类的‘生理需要’能够得到满足。在这种保障之下，人类社会逐渐产生了‘精神需求’，这种需求可以说是非常特殊的。为了满足‘精神需求’，人类开始了自娱自乐，并发现了满足各种自娱自乐需要的器具，譬如发现肢体动作的美妙而成就了‘舞蹈’、发现声音变化的美妙而成就了‘歌曲’、发现文字辞藻的美妙而成就了‘诗词’、发现色彩缤纷的美妙而成就了‘图画’。有趣的是，这些‘艺术’往往和人类的生存环境密切相关、和人类的社会经历相互关联，譬如，你不会要求远古时期的原始人懂得欣赏‘重金属音乐’，也不会要求承受战乱危险的难民饶有兴致地欣赏‘悲剧’。所以，‘艺术’其实就是生活的表达，对生活有所感悟、心中有所思考，便能成就属于特定人的‘艺术’。”
袁翎顿了顿，感受到了在场的人认真的眼神，继而说道：“你们七个所跳的舞蹈、以及舞蹈中配合的音乐，都是前人的思想表达。你们七个常年被关在底下暗牢中，还要承受不公平的歧视，让你们就这么直接‘创作’出属于自己的‘艺术’显然是强人所难。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社会对你们来说并不遥远，只是略微局限罢了。况且，你们每个人都有‘基因’带来的天赋。”
“天赋？我们的基因是天赋？”一位少女忍不住问道。
“没错，”袁翎看着她，用非常认真和严肃的语气说道，“不要在乎什么‘基因等级’，因为基因本身没有等级之分。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家乡有一位古代的诗人曾经写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意思是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能够有所成就的地方。所以任何人都没有必要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基因反而是为你们带来‘天赋’的东西，我非常建议你们好好利用这种天赋……至少目前，用好它、它能给你们带来‘生存’。”
“那么，袁翎，你认为我们的‘艺术’该怎么实现呢？我们的‘创作’怎样让老总满意呢？”秦问道。
“这段时间，老总同意你们呆在展队长这里，这是一个好机会，结合你们自己的内心体会，我再给你们讲一些类似的故事，或许你们结合自己的体会后，就能找到自己的‘艺术’。再说，你们的‘基因’决定了你们在这方面都有超越我们想象的‘天赋’，从‘创作’到‘表演’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你说的是有道理，但要是没有弄好怎么办？那她们几个岂不是……”展浩嘴上还是这个问题，他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秦，相比起另一个世界中那冰冷无比的“时甜”，此等俏丽在秦的脸上更有一股别样的风情，展浩内心里是真不想因为袁翎的“逞强”而失去一位身边的美人儿。
袁翎跟展浩自小一起长大，岂能看不出展浩的心思，“噗嗤”一笑，用肩膀顶了顶他的好哥们儿，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你这陶醉的小眼神可以收敛收敛了，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机’……再说，你对她们没信心，对我总该有吧？我啥时候做没把握的事情了？”
展浩虽然心中仍然满是疑惑，但看到袁翎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就没再说话。不过当他看到袁翎说话时，袁翎的眼睛也一直盯着秦的脸蛋，内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古怪，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不也盯着人家不放！”
秦似乎听到了展浩的话，先是一愣，当目光和袁翎接触时，心中忽地荡起一阵涟漪，眼前这位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男人竟让她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她不知道如何应对，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小嘴不自然地抿了抿，脸颊悄然泛起一阵红晕，双手也下意识地揉搓着本就皱巴巴的衣襟，一抹娇羞感让袁翎和展浩又一次呆愣在原地。
后面一位短发少女看秦突然不说话了，以为她还在担心什么，上前劝慰道：“秦，我们算是听懂了，既然袁翎这么说，他一定有办法，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就是啊，反正也没别的办法，咱们一起试试吧！”
“总好过躲在下面什么都想不出来吧。”
七女的纷纷劝慰让秦反应了过来，她使劲儿点点头，尔后收起了娇羞，抬头注视着袁翎说道：“那我们就听袁翎你和展队长的安排。”
袁翎也自觉失礼，尴尬地用手臂抹了抹后脑勺，笑道：“那……我们今天先行休息，明天就开始吧。”
“对了，”秦忽然说道，“我们排练的时候，一直有几个第6等级的道具工匠跟我们一起的，配合我们正式的表演，不知道能不能也一起来这里？”
“道具工匠？”展浩问道。
“是的。我们表演之前都会有专门的道具工匠来布置舞台，这是老总的命令。如果我们有新的表演，应该通知他们准备道具的，不然表演不精彩，老总就会很扫兴，一扫兴、我们就惨了。”
“秦，”一旁的短发女拉了拉秦的衣服说道，“那几个人分明是……”
“一定要他们几个，不然……”秦断然拒绝了，但是没有给出解释，而是咬了咬自己下唇。尽管秦在说这话的时候尽管声音很小，但观察仔细的袁翎还是从她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



 第二章·基因革命·036·道具工匠

不知道是这个世界效率本来就这么高，还是由于受到老总亲自拜访而名声大噪，展浩头一天晚上根据袁翎的安排而给下属下达的一连串的命令，结果第二天一早，所有需要的东西便整整齐齐码放在展浩屋子的大厅里，所有需要的人则规规矩矩站立在大门口。
“展队长，您所安排的任务我全部完成了！请您检查！”执行准备工作的正是巴队长，此时他满脸笑容、恭恭敬敬地站在展浩面前，连报告时都用上了敬语。
“想不到，你的效率还挺高的嘛。”展浩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
“展队长，您……您以后就真的不去区里巡视了么？您真的要负责给第7等级的那几个雌性排练？”巴队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脸上却依然带着笑。
“怎么？”展浩故意地把脸色一沉，用一种强硬的语气说道，“你昨晚亲耳听见老总把这件事情交给我了，难不成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巴队长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慌乱，但仅仅是一瞬间，他很快便用笑容掩盖住了，连声道歉退出了展浩的屋子。
“你们都出来吧，他走了。”
话音刚落，袁翎和七女就从大厅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展浩先是示意七女把道具工匠叫进来，自己则把袁翎拉到了一边，悄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让我用那样的语气跟巴队长说话啊？我感觉他人也不坏啊？”
袁翎对展浩翻了个白眼，说道：“首先，他的手下欺负了你的好兄弟我，我气不过，借你的口骂他两句算给你面子了；其次，我内心里总觉得这个人信不过。”
“怎么信不过了？”
“不知道，就是感觉。”
袁翎话音刚落，七女便引着三个长相奇特的人往大厅上走来，齐齐向展浩行了个礼。为首一人满脸都是胡子，几乎遮住了五官，但身形特别健硕；他的身后站着一高一矮两人，高个子的特别瘦，样子不算丑陋但却冷若冰霜，仿佛他所施礼的人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矮个子的则特别胖，一双瞪大的眼睛配上满脸肥肉，令人心生反感。袁翎站在一旁观察，发现这三人虽然衣着简陋、相貌奇怪，行走动作也颇为可笑，可他们三人的眼神都给人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深邃感，还隐隐地流露出一丝凌厉。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展浩问。
三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眼睛盯着展浩，却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
展浩正要再问，秦上前一步说道：“展队长，他们不善于说话，还是我来介绍吧。最前面这位是胡子师傅，后面是他的两位徒弟，高个的叫骨头，矮个的叫铁罐。他们一直以来都是给我们制作表演道具的工匠……”
“哈哈哈哈，这都什么名字？！太形象了吧？！哈哈哈哈……”
展浩听罢，也不等秦说完，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但是在袁翎看来，他分明看到三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见罢，袁翎赶紧用力拉了拉展浩的胳膊，用眼神制止了他，继而闪到展浩跟前，说道：“三位师傅，展队长也只是想了解你们的名字，以后可以共同合作，请你们不要见怪。”
三人不约而同把目光移向袁翎身上，见袁翎的表情没有恶意，这才驱散掉了眼中的杀意。
“三位师傅，秦把要制作的东西都告诉你们了吧？”袁翎问。
胡子望了望秦，继而快速地从破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对着袁翎晃了晃，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说的是这些？”
“应该是的。”
“你，确定要这些东西？”胡子不动声色地又问。
“有什么问题吗？”袁翎问道。
“7把铁制的长剑，7套带铁的奇怪衣服，7把竖着的像弓弩一样的东西，外加40套木头箭……”胡子快速地把纸条上的字念了一遍，然后用一种不怀好意的语气问，“你们到底是想表演，还是想杀人？”
袁翎眉头一皱，正想答话，秦却抢先说道：“三位师傅，这是表演用的，是我们最新的表演，叫做‘舞台剧’，是展队长手下这位袁翎先生的主意。他给我们讲过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叫做‘长平之战’，一个叫做‘白起’的将军杀了一个国家的几十万俘虏。这个故事很惨烈、让人很难受，我们七个都很感慨，尤其是想到我们自己……我感觉，这就是袁翎所说的‘艺术’吧。所以我们商量着，把这个故事做成一个表演。袁翎说，‘舞台剧’这种表演不仅要有很好的台词、动作，还要有逼真的道具和舞台效果，所以……”
“哼，知道了，我们就在你们门外做工。跟以前一样，表演前一天来拿。”胡子不屑地说道，抖了抖脸上的胡须，随即把纸条收起来，示意身后两人把材料搬走。骨头冷冷地看了看展浩和袁翎二人，便俯身开始搬运起东西来；而铁罐则眯起了他硕大的眼睛，转动的眼珠上下打量着袁翎，忽然上前一步朝袁翎问道：“这是你写的故事？”
袁翎听到铁罐的问题先是一愣，继而说道：“不是，这是历史。”
“什么是历史？”铁罐又问。
“就是曾经确实发生过的真实事件。”
“……你是从哪里来的？”一旁的胡子也忍不住问道。
“我……我不记得了。”袁翎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记得了？”铁罐再次眯起了他的眼睛，问道。
“哎，你们是来做道具的，还是来审犯人的？”展浩见势不妙，赶紧过来解围。三人再次用不友好的眼神扫了扫展浩和袁翎，尔后都不说话，转身搬起了地上的材料。
就在三人刚刚走出大厅，突然闯进来几名全副武装的纪律队员，为首的队长模样的人喊道：“展浩，老总要见‘原始人种’！快把他交给我！”
袁翎、展浩还有七女听此皆是一惊，展浩赶忙上前道：“你们几个是谁？老总不是让我看管着‘原始人种’吗？”
为首的队长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也知道你的任务是‘看管’、不是‘喂养’！我们是老总的卫队，执行老总的命令！快让‘原始人种’跟我们走一趟！去晚了，我让你担待不起！”
展浩皱起眉头，正想与这几人周旋几句，便看见袁翎给自己使了使眼色，展浩会意，赶紧打开通讯，只听袁翎轻声说道：“老总只是把我拿去做实验。这个老总不是个傻子，有你昨晚那番话，我的生命没有什么威胁，你让他们带我走吧……哦对，你给我拖个一分钟，我有些话给秦她们交代一下。”
展浩点点头，忙过去跟那队长交涉。趁着机会，袁翎赶紧走到了七女面前，悄声说道：“方才跟你们说的‘台词’和‘情节’你们都还记得？”
秦点点头，道：“故事还记得，但具体要说的话我们都记不住，袁翎，你……能不能在给我们讲一遍？”
袁翎苦笑一声说：“恐怕今天没机会了……你们自己来想象，如果你们是‘白起’、你们是‘俘虏’，你们会说什么话、现场会出现什么情景、以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历史是平铺直叙的，但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增加相应的语句，你们想加什么都可以——这就是‘艺术创作’……”
齐也凑了上来，短发的秀气这盖不住她脸上的担忧：“可是我怕我们做不到啊……展队长可以让你不去么？”
袁翎摇了摇头，快速说道：“你们能在这里排练、创作表演，都是以我可以帮助他们做实验而交换来的，我不去肯定不行，展队长会很困扰的，老总也不会放过我们。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情……你们要相信自己的基因、相信自己的‘天赋’！”
门口的队长似乎觉察到了袁翎与七女这边的情况，心中一阵恼火，决定不再与展浩白费口舌，一把便将展浩推到了一边，一个闪身就绕到了袁翎的身后，“咔咔”几声用手脚铐控制住了袁翎，然后仿佛像闪电一般、带着袁翎和其他几位纪律队员一同消失在门口，留下错愕的展浩和七女在大厅里不知所措。
话说，巴队长这头刚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已经丝毫没有方才不甘的表情，尽管展浩方才训斥了自己。走了没多远，他忽然转身迈进了一条巷子，这条巷子的尽头是死路，而就在这里，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从天而降，落在巴队长的面前。
“良大人。”巴队长恭敬地行了个礼，他眼前的人正是那时被展浩在老总面前“羞辱”的矮小男人。
“巴队长，”这位良大人问道，“你有去验证我说说的吧？”
“良大人，您猜的没错，”巴队长笑道，“那个‘原始人种’确实和展队长走得挺近……我在大厅里都能听到他那与众不同的呼吸声——哦对了，同样在大厅里藏着的还有那七个7等的雌性，就是不知道他们是要怎样‘表演’了……”
“老总已经派人带‘原始人种’去了，”良大人摆摆手，说道，“目前，从‘原始人种’那里破解长寿基因对你们来说最为关键，你们暂时不要管‘原始人种’了，我倒是建议你去调查下那位展队长和七个7等的雌性。”
巴队长饶有兴致地追问道：“良大人是又发现了什么吗？”
良大人“嘿嘿”了两声，让巴队长凑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些什么，巴队长听罢，也忽地笑起来。



 第二章·基因革命·037·齿轮主义

袁翎是被倒着拖进门的。本来他的双手便已经废了，老总的卫队仿佛还不肯放过他，故意用力拉扯着他的双手，像拖拽货物一样任由袁翎的身体在地上摩擦，而且只要袁翎敢叫唤一声，他们便停下来对袁翎一阵毒打。袁翎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但却也只能紧咬牙齿、忍着剧痛，直到自己被扔在一片冰冷的地面上。
“你们都出去吧。”一个声音居高临下，袁翎记得这是老总的声音。卫队们得到指令，纷纷施礼退下。偌大的大厅中，只剩下了站在高处、身着银袍的老总，和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袁翎。
“没事吧？”老总问道。
“你……你也会关心我死没死啊……”袁翎强行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我当然关心你的死活，”老总慢步走上前来说道，“你死了，我们就没有实验对象了。当然，只要你不死，别的我也不想管。”
“哼。”袁翎用颤抖的右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眼前的一幕让袁翎心中震惊不小，这是一个看起来上千平方米的大厅，四周放满了各种各样只有在医院里才看得到的器材，尽管没有脏乱的血迹和骇人的标本，但在偶有的几盏惨白灯光的照耀下，这样的房间看起来竟更显得恐怖。
这里只剩下老总和袁翎两人。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老总走到了袁翎跟前，停下了脚步，以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
“什么意思？”袁翎心中纳闷，但仍故作镇静地问道。
“呵，没别的意思，”老总那双深邃的眼睛闪过一抹轻蔑，说道，“其实我并不在乎你从哪里来——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老总的力气很大，一手便把袁翎从地上拉了起来，顺势把他摁在一台冰冷的机器上躺下。他们二人，一个站着忙碌，一个躺着不动，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偌大的厅室只剩下老总操作实验器材的声音。
“我怎么称呼你？”袁翎终于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可以叫我‘周’，你应该知道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名字吧？”老总似乎并不介意袁翎发问，爽快地回答道。
“是你负责管理七十九区？”袁翎没有理会他的发问，继续问道。
“这么说并不准确，”老总摇头笑道，“我是发号施令的人，具体怎么管是下面人的事情。”
“你只负责制定规则？”
“我也没这么说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除了七十九区有关‘基因等级’的制度属于长久以来定下的规则外，我不制定任何规则，只发布一些号令给下面的人执行。”
“不，我认为你的号令就是规则、就是制度，下面的人必须要执行到位。你不这么觉得吗？”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就算是吧。不过号令确实必须遵守，否则这个社会就会效率低下，最终灭绝。”
“除了‘基因等级’的规则外，我所知道的这个第七十九区并没有其他成文的规则或规定。如果你是重视效率的话，有一套可以被反复适用的规则体系不是更有效率么？”
“你说的是‘法律’吧，”周盯着袁翎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快无药可救了，我们每天都在谋求延长人类的生存期限，法律的制定和修改都要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加之法律一旦制定便注定滞后，还需不断修改，在我们这样的世界里，不要法律才是最佳选择。至于下面的人，我既有纪律部队维持社会的相对稳定，第2等级的管理者也会按照我的意思来降低社会矛盾，我认为，这是理性之下最为灵活的社会管理方式。”
“那么接下来一个问题，为什么这里要把人分成不同的高低等级来进行管理？”
“还是为了效率。高等级的基因能做更多有益于人类整体的事情。而拥有低等级基因的人，我虽然不认为他们活着没有价值，但他们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如果把人类生存的希望放在这些人手上，会导致本来就脆弱的人类社会更加脆弱，更容易走向灭亡。”
“所以你认为，高等级的基因能够更好的延续人类族群？”
“在我看来，末日中的人类社会应当像一台极为精密的仪器，任何一处故障都会让这台仪器损毁。在这台仪器中，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齿轮，齿轮有大有小，既有不可替换的，也有不甚重要的，大小齿轮相互之间必然要通力合作，才能使这台仪器有效运转，这是符合理性规律的。放在社会之上也是一样的道理，一个人的基因等级越高，它对整台机器所起的作用便越大，便是这台机器中的大齿轮，那越应该给予他应得的社会地位。人类社会已经面临末日了，这个时候的人类没有机会用‘平等’来把自己的未来作赌注，而必须用理性来对待一切社会现象，在这样的规律之下，通过大齿轮带动小齿轮的理性规律必须占据主导，通过基因等级的划分，让人们从出生便知道自己属于社会这台机器的那个位置、应当做什么位置‘齿轮’。否则人类因平等而产生的低效能会让人类无法生存下去——你们‘原始人种’的祖先就是因为这样而走向末路。”
“‘齿轮主义’？”袁翎若有所思。
“我喜欢这个名字，”周眼神一动，笑了笑，“在如今末日世界，最大的利益便是族群的生存。须知，人生来即不平等，无论规则或制度如何给他们填平原本的不平等，那结果都不是真正的平等。与其延续这种虚假的不平等，不如让所有人认清现实，把人类社会的未来走向放在更加理性的人的手上，让关键的齿轮带领他们一直活下去。我认为，‘齿轮主义’便是我这个世界的伦理。”
“我不是很同意你的说法，不过，如果‘末日中社会的人应当如齿轮一般理性分工与合作’，也没有必要对底层的人——第6、第7等级——施加压迫吧？”
“在你看来，那叫做压迫；在我看来，那是自然规则在我们这个末日社会中的延伸，是我们的伦理对不良齿轮进行淘汰的过程，”周答道，“对于第6等级，他们的基因决定了他们本来就只有为这个社会从事底层工作的能力，一个低等的齿轮就应该做它应该做的事情、遵守这个社会的理性治理模式，这不是压迫，而如果这个齿轮阻碍了整个社会机器的运作，那就要果断地拿掉，这也不是压迫，而是‘优胜劣汰’。至于第7等级，我并不认为她们是人，她们不是这个社会可以包容的东西，说白了，她们几个是我利用知识、随手凭兴趣造出来而已，这样的基因产物，要多少有多少。”
“为什么？”袁翎眉头一皱，心里燃起了一股怒气。
“很简单，她们是被我制造出来为了实现一定的社会目的的。”
“但是她们也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意志，而且从基因上看，她们与我们完全没有区别……”袁翎有些激动地说道。
“呵，能够作为社会运转机器中的齿轮的，才能够被称为人。你要知道，能够表演节目的不只有这个七个——我说过，如果我喜欢，我可以再制造几万个出来。但是，这样的基因，决定了她们七个的存在与否根本不会给这一台社会机器带来什么好坏之处，也就是说她们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我们的人类社会之中，这样的东西，最多只是为了给社会这台机器的齿轮加上一些润滑油罢了；我让她们接受一些的教育、学一些无关痛痒的知识，也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实现这种‘润滑’目的而已。甚至，这种基因产物如果太多了，这个社会便根本负担不起对他们的供给和消耗。所以在我看来，末日世界的社会伦理是‘族群生存至上’，能够参与社会及其运转的才是人，不能实现的就只是物品！”
“你……”
“可惜啊，可惜，我们的基因在被最初的改造者改造时，并没有重点关注涉及寿命、新陈代谢的基因，以至于我们的都无法‘长寿’，你看到的这个第七十九区的人，最长寿的不过50岁。我大力寻找‘原始人种’、甚至设计出可探测‘原始人种’的设备，为的就是今天、为的就是从你身上找到答案。你对我有用，我会承认你属于我们‘社会’的一份子的。”
“所以，你拿我做实验，只是为了能有更长的寿命？”
“不是我，是我们所有人，或者换句话说——是我们整个社会。更长的寿命才会让我们这个社会持续得更长久。”
袁翎沉默了，他现在脑子很乱，竟完全想不出可以反驳周的观点，他满脑子都是秦她们七个人的动作和模样，加上身边仪器的响动让他心情烦躁，竟呆呆地躺着，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周忽然说道：“你知不知道，做实验是一种求知的过程。我做了数不清的实验了，有的成功、有的失败，但不论成败，我从这些实验中得到了我所要的；而我得到这一切的原因，在于勇敢。敢于做实验的精神世间少有，在这点上，我很高兴你我都是一类人。”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呵呵，不是所有拿着手术刀的实验才叫实验，”周幽幽地说道，“只要是有求知的觉悟，无论什么样的实验形式，你都能获得你要的东西——不管是动刀子还是动嘴皮子，不管研究对象是基因还是法律。”
“你！”袁翎心头一惊，猛地从机器上坐了起来，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位眼神锐利的老总。此刻的袁翎内心一阵慌乱，他不知道周是怎么知道自己进入这个世界的目的的，细细想来，从自己进入这个实验室开始，袁翎的每一个问题他都很配合地回答了，而周的每一句话却仿佛都是为了袁翎而说的。现在，袁翎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解剖完整的动物，一举一动、一血一肉都逃不过周的眼睛。
“躺下，别动。”周对袁翎的反应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命令袁翎恢复原来的姿势，继而说道：“我们都是做实验的理性人，我不会为难你的，反而，我很欣赏、也很好奇你的求知过程，所以在你成为我实验对象的这段时间里，我并不介意反过来成为你的实验对象——有什么，你就问吧。”
说罢，周冲着袁翎笑了笑，但袁翎知道，那笑容里埋藏着一丝丝不安。



 第二章·基因革命·038·隔墙有耳

周的实验一做便是一天，等袁翎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周并没有为难袁翎的意思，实验结束之后便让卫队通知展浩过来，亲自把袁翎带了回去。比起实验之后的虚弱感，周所说的话才是袁翎最放在心上的，以至于回来的一路上，不论展浩怎么跟他说话，他都显得心不在焉。
“翎子？翎子？！”展浩摇了摇袁翎的肩膀，“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
袁翎微微缓过神来：“啊……我听到了，你说秦她们七个的创作很成功，都已经开始排练了，一会儿回去让我再给他们改改……”
展浩翻了个白眼，叹道：“哎，费了半天功夫，敢情我刚刚都白说了，完全没抓到重点……我是说，你被拉去做实验的这功夫，我和小甜已经联系过了，我把我们来到这的情况都跟她说过了，还提到你手受伤后就没有办法启动联络和通讯。时甜说，就在你双手受到重创的时候，实验室里就已经检测到了植入你大脑的‘末日发生器’接口发生了故障，目前没有查清原因，但是因为仍在实验当中，无法进一步检查。考虑到我跟你在一起、暂时没有太大危险，时总说只能再坚持一阵，等到实验结束之后再想办法了。”
“哦，这样。”
“……”
回到袁翎的屋子，众女已经排练多时，见袁翎回来了，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兴奋地围上去嘘寒问暖，想来能从那位老总手下“全身而退”还是件难得的事情。不过在众女之中，袁翎却没发现秦的身影。袁翎本想等等秦，同时正想问一问她们的排练情况，忽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得展浩搀扶才站住，无奈之下只能由展浩送上楼休息。
“你不是说老总的实验对你没什么影响么？”展浩问。
“不知道，就是突然有种虚弱无力的感觉。”
“不行，你把这个感觉告诉我，回头我跟小甜和时总说一下、让小甜核实一下，也许不是老总的实验的问题，是‘末日发生器’给你带来的不良影响。如果是这样，这个实验我们就干脆放弃了吧，没必要在这把自己折腾出啥事儿来……”
袁翎听了，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哎，我是为你好，你还让我闭嘴……”
“你别说话，小声听……”
展浩扶着袁翎站在楼梯上仔细地听，终于，他听到了二楼尽头的房间里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与袁翎相视一眼，悄悄地往那个房间靠了过去。房间门已经关上了，但里面的人仿佛起了争执、声音不小，在门外的展浩和袁翎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我们不愿意……现在老总知道是袁翎在帮我们‘创作’和‘排练’，如果出了问题，会连累他的！”
二人瞪大了眼睛——这分明是秦的声音！
“哼，我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我这几百号人已经等了很久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他给你们安排这样的表演、提供了这样的好机会，我们绝对不能放过！”这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分明是三个道具工匠中的胡子师傅。
“可是，你们也看到了，袁翎和展队长都在尽心保护着我们，如果我们这么做的话，岂不是……”
“现在全城都知道‘原始人种’受到老总的保护，展浩更是老总的爪牙，你竟然还选择相信他们？！”
“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
“哼！你别忘了当初偷跑出来的时候是谁收留的你！是谁在你们七个排练到快饿死的时候给你们送吃的！是谁在你们被毒打、抛弃在舞台上时治好了你们！当初你们加入我们这个组织时，是怎么答应我们的？为了我们共同的大事，你们难道就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而全都抛诸脑后吗？！”胡子提高了嗓门。
“我一刻都不敢忘记，真的！我跟你们一样，我也想把上层的全部杀了！我一刻都不敢忘记他们对我们作的恶！只是……”
“一，师父和骨头的话说得是很重，但也在理啊！这次真的是我们除掉他们的绝好机会！你想，这次你们有这么精彩的表演，会吸引多少上层的人来？到时候我们把真兵器混在这些个道具兵器里面，再多找些敢死的兄弟化妆成助演，等到老总那班人喝酒喝到一半时，我们里外夹击，绝对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到时候，你们就自由了，不用再背负‘第7等级基因’的罪恶，我们所有人就可以自由平等地生活了。这样的计划，难道不完美吗？难道不是你希望的吗？”
门口的展浩和袁翎闻言，均大惊失色，
“对不起……我真的……真的很矛盾……我对不起你们……”房间里传来了秦抽泣的声音。
“一，我对你很失望。”
“唰”地一声响，里面的人似乎拔出兵刃。门外的二人听到胡子狰狞的笑声：“当年你偷跑出来，为了救助你死了几十条人命！这么多年来的蛰伏，你却为了一个陌生人就背叛了我们！太好了！哈哈哈哈哈……既然是这样，就不要怪我了！为了我们几百号人的生命、为了我们共同的计划，你好好安息吧！！”
听到这里，袁翎再也忍不住了，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踹开了门，只见秦坐倒在房间的正中央，受到惊吓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珠，而她的周围分别站着胡子、骨头和铁罐三人，而此时胡子拿着一把斧头正要向秦砍去。
“噗——”斧头带着锐利的风划破了袁翎的衣服，待众人定睛看时，发现袁翎扑倒在了斧头下方，身体紧紧地把秦的护住，秦下意识地抱住了袁翎的后背，从手上传来的温暖而湿润的触感顿时把秦从惊慌中唤醒过来，她慌忙从袁翎身下挣扎起来。
“袁翎！袁翎！你怎么样了？袁翎！！”秦她双手紧紧地拉住袁翎的两个肩膀，看着袁翎惨白的脸，急得哭出声来。



 第二章·基因革命·039·反抗组织

袁翎是幸运的，背后仅仅是被斧刃划破了皮，滴落的殷红只是因为皮外伤，但即便如此，秦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身体。此时的展浩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胡子手上的斧子，顺势把三个工匠掀翻在地。
“你们是谁！”展浩把斧头架在了胡子的脖子上，为了防止三人逃跑，他想了想，便用另一只手拽起了胡子，移动到了房间门口。
“你要杀就杀，问那么多干什么？”胡子嘴角微翘，慢吞吞地回答道。事实上，就在胡子的斧子被展浩夺去之后，胡子他们三人便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了。
“呸！你伤了我兄弟，我一定把你们的肉一块块割下来！”
展浩只是在虚张声势，那是因为三人眼前的这个“展浩”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展队长”，让他心狠手辣地杀三个人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展浩急切地向倒在秦怀里的袁翎投去求助的目光，不过此时的袁翎背后吃疼，双目紧闭而强忍着剧痛。
“动手啊！你这条杀人不眨眼的‘恶狼’什么时候变成一条不会咬人的病狗了？！”骨头仿佛看出了展浩的犹豫，故意用语言刺激他。
“浩子！……还有你们三个，都别冲动……”
袁翎下意识地喊住了展浩，他感觉到了后背那如同火烧似的疼痛，加上双手重伤，他感觉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幸而秦在他身边，这位连被看守地牢的老丑划伤了脸蛋都没有吱一声的姑娘，此刻看到自己的伤情竟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竟是一阵感动；尽管双手的触觉已经几乎丧失殆尽，但来自秦身体上的温暖已然透过双臂、发梢、胸口乃至呼吸渗进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秦轻轻地抚摸着袁翎变形的双手，一对明眸痴痴地看着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庞，仿佛有一种力量用力地拉扯住了她的心脏，不由得哭得更伤心了。
“你……是在为我伤心吗？”袁翎轻声问道。
秦没有说话，取而代之的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并用双手拭去了泪水。袁翎正想对秦说些什么，胡子突然发话打断了他：
“这个第7等级是老总的东西，你如果杀了她，老总可不会放过你！”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杀她？”袁翎把目光移向胡子，心中若有所思。
“为什么要杀她？她不过是一个被我们强迫的可怜虫而已。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胡子的目光有些闪烁，但语气依旧强硬。
“你想保护她，对吗？”袁翎挣扎着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哼！总之，如果你们杀了她，我们不会放过你们的！”胡子的语气开始着急了。
“你的这个‘我们’，指的是反抗组织吧？秦……是你们组织的人吧？”袁翎走到胡子面前，低头看着他，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胡子心中一阵慌乱。
“你……”不仅胡子愣在原地，连展浩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袁翎。
“做实验的时候，老总主动与我说过此事。你们在城郊的第6等级基因者组织了一支人数众多的反抗组织，并且多是第6等级当中难得的健全劳动力，平日里进行普通劳作，但总找到机会给上层制造麻烦，比如破坏器材、干扰实验、盗走粮食等等。在我看来，这些年来，你们的生存和生活受到了老总以及上层任务的压迫，所以你们奋起反击，所有的行动都试图铲除七十九区高等级基因的人，为的是让人数最多的第6等级过上‘平等自由’的生活，不再因基因的差异而被人蔑视、受人侮辱。”
“哼，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铁罐咬牙说道。
“我对你们还有很多地方是不了解的，但碰巧，我有地方、有时间，你们有目的、有计划，我想好好跟你们谈谈……”
胡子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袁翎；他被展浩踩在了脚下，身体也动弹不得，心道今天他们几个都要交代在这里了。不过，眼前的袁翎似乎非常虚弱，拼个鱼死网破应该还是可以试试的。就在他要拼尽全力爬将起来作最后一搏时，袁翎突然发话了：
“谈妥了，我可以帮助你们。”
胡子先是愣了好几秒钟，突然冷笑道：“呵……如今七十九区谁不知道阁下协助至高无上的老总去做一个伟大的实验，今后或许也能和展队长一样，有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多的奴仆伺候、这么多吃不完的食物。放着荣华富贵不享用，却跟我们一起混日子，阁下开这样的玩笑，也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荣华富贵？我来这还真不是为了这个，”袁翎摇摇头，继而转过身来，温柔地看着愣坐在身边的秦道，“我是为了秦。就是她、你们口中的‘一’。”
“为了一个‘第7等级’？”
“她是人，不是你们所有人口中的基因产物。”
“笑话！我们都是第6、第7等级基因者，都是这个社会的底层，我们没有时间跟你扯这扯那的。要杀就杀，何必浪费口舌！”
“你可知道，你们嘴上说着要‘平等自由’，可是内心里却明明白白地标明了谁是‘第6等级’、谁是‘第7等级’。你们连她们要做一个‘人’的根本诉求都不能满足，凭什么进行反抗？”
袁翎顿了顿，在三人的思考中缓解了一下身上的疼痛，接着说道：“秦还有底下的六位女孩子，她们都是人，在我第一天来到这、被人废去双手之后，是她们照顾的我、安慰的我，在我眼中，她们就是我的同胞、她们都是真正的‘人’。只有承认自己、承认别人是‘人’这个基本前提，你们才能把‘等级’的枷锁彻底摘除。如果你们理解我说过的话，愿意作出改变，我——还有展浩——都愿意帮助你们，当然，这是建立在你们愿意帮助秦她们七个人的基础上的。”
趴在地上的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尤其是胡子。作为反抗组织的一员，他一直以来都小心谨慎、防止自己的身份暴露，他也曾想象过无数次被老总和他的纪律部队抓住之后的场景，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第一位认出他身份的人，竟然想要帮助、甚至加入他们。再者，眼前这位“原始人种”说的这一番话句句在理，让他作为一个反抗组织的人都无法反驳。
袁翎坐着恢复了一些力气，轻轻站起身来，然后示意展浩和秦把工匠三人扶了起来。
“阁下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这么短时间内我还没有办法相信你们。”胡子被扶起来之后，表情虽然很尴尬，但说话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一些。
“正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原始人种’还生存在这个时代中的。”骨头也说道。
“再者，目前我们不能排除你是老总的人，借机想要取得我们的信任、然后除掉我们。”
“具体的情况我无法跟你们详说，”袁翎道，“但我可以跟你们说的是，我来自一个你们都不熟悉的地方。”



 第二章·基因革命·040·冲突根源

袁翎是在大厅里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工匠三人和七女的，当然，袁翎所说的都是方才与展浩商量过的，他告诉在场的人自己来自于一个这里的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那里全是像他这样的“原始人种”在一起聚居生活，那里的人全是“未改造基因者”的后代，他们都希望这个世界重新回到平等自由的秩序当中，反对现有的基因等级制度。这次他“跑出来”是因为“原始人种”族群需要他“调查”这一区域，而展浩则是“内应”，并且希望和当地的反抗组织合作，重建平等自由的社会。
这个由袁翎临时编的、差点让展浩都相信了的故事，显然也说服了三位工匠和七女，特别是除了秦以外的其他六女，她们与秦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加之受尽了高基因等级的人对她们的侮辱和折磨，因而对于选择和秦一起加入反抗组织的事情如同顺水推舟；此外，她们本来就对袁翎身世倍感好奇，此时袁翎给了她们一个看似滴水不漏的“解释”，于是完全相信了袁翎的话，认为袁翎是跟他们一个“阵营”的了。
“我的故事说完了，”袁翎环顾了一周这些人的表情，“你们相信我了吧？”
“袁翎，我为刚才的事情向你表示抱歉。”胡子说道，顺势和两位徒弟站了起来，向袁翎作了一礼。
“你们不用这样，”袁翎也起身，模仿他们回敬了一礼，然后说道，“接下来，是否也能请你们详细地说说你们组织的情况？”
胡子点点头，说：“我们三人的确是你口中‘反抗组织’的代表，但我们自己称呼为‘殉道者’，而且，并不是只有我们七十九区域有，其他聚居区域都有，只是因为我们七十九区人更多、产出也较多的缘故，我们这里的殉道者更活跃。我们的人全是第6等级，是这个社会的最低级，我们受够了长期以来高等级基因者对我们的压迫——他们不论我们作为一个人会做什么，而是仅凭基因就把我们划入了最底层之中；他们压迫我们做最多的事情，却只给予我们最少的口粮，任凭那些本来就无法劳动的人活活饿死；他们把所有可以更好拿来生产食物的工具和原料，全部拿去做实验了，但是丝毫没有告诉我们他要答道什么目的，多年以来，我们的家园已经被破坏成了这个样子！另外，他们可以随意打杀我们、但我们只要试图反抗就要被灭家、灭族！我们受够了这种压迫！我们也是人，我们需要自由！我们要好的家园！我们也需要享受到人那样的对待！”
胡子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把眼前地地板给踩出一个洞来。袁翎上前安慰似地拍了拍胡子的肩膀，问道：“那秦她们是如何进入你们组织的呢？”
胡子道：“多年以前，一……也就是秦，从他们那里偷跑出来，恰好跑到了我们的领域。我们说服了她成为我们获取高等级基因者信息的‘线人’，以此为交换，我们三人潜入这里，成为他们的舞台道具工匠，为她提供额外的食物、治疗和保护。后来，秦说服了其他六位第7等级基因者共同加入我们组织，事实上，她们七个虽然被限制了自由，但是每天可以出来排练，有很多机会能为高等级基因者演出，所以她们有更多的机会获取有关信息和情报，说实话，她们是我们组织最得力的信息提供者。”
袁翎点点头，道：“我可以总结出来，你们反抗的根源有三个：其一，等级歧视、轻视底层；其二，破坏家园、罔顾环境；其三，待遇不公、剥夺生存。”
胡子和他两个徒弟均点头：“没错。”
袁翎接着问道：“有压迫就有反抗，这点我理解。你们打算怎么做？”
胡子道：“杀了老总！五日之后是‘七十九区’的建立纪念日，她们七个要上台演出，我们利用你设计好的故事，找人假扮助演上台，用我们改造后的道具杀了老总。老总是最高等级，杀了他、我们就能快速占领‘七十九区’、为这里的低等级基因者带来自由！”
袁翎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且不说你们如何能够成功刺杀老总，我想提出另一个问题：假设你们真的杀了老总、真的有机会推翻这样的等级社会制度，你们上台之后想要实行怎样的统治呢？”
“我们会让所有现在第6等级还有第7等级的人过上平等、自由的生活，而其他等级的人必须服从于我们！”这句话，胡子仿佛已经练了千百次了。
“如何服从？”
“为我们工作、为我们差遣！”铁罐瞪着眼睛道，“他们怎么折磨我们的，就怎么样把这笔血债还回来！”
“不！不能留活的，要全部杀了！”骨头扭头看着铁罐，肃声说道。
不等袁翎发话，胡子转身就给了自己两位徒弟各一巴掌，然后转身对袁翎说道：“阁下不用在意他们二人的话。他们这不叫‘革命’，叫‘复仇’。我当然不否认我们的反抗队伍里有很多像他们这两个人一样的想法——这是无法避免的，我相信你也理解。但是，我们反抗的最终目的，就是建立一个没有人为划分等级、重视家园环境、保证人人都能够生存的社会。至于那些压迫过我们的高等级的人，有严重罪行的——比如老总、纪律队长们——我们当然不会放过他们；而罪行不严重、能够给我们新的社会带来帮助的，我们会留下来，保证他们跟我们有同样的待遇，但是他们必须保证对我们这个社会有用。”
不得不说，相比于他两个徒弟，胡子的话还是让袁翎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了的，他对胡子点了点头，继而把先前做实验时老总对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尤其是关于“齿轮主义”的“思想”，继而，袁翎问道：“你们怎么看待老总的这番话呢？”
胡子听罢，愤慨地说道：“他的这番话听起来唬人，但是前提就是错误的：我们凭什么被区分成重要的‘大齿轮’和‘小齿轮’？按他的说法，第2等级的人是‘大齿轮’，可他们为这个社会做了什么重要的贡献了吗？他们生产过一颗粮食吗？他们为管理这个社会、这片聚居区出过一分力气吗？不还是天天醉生梦死、不务正业！就算这个世界上真有‘大小齿轮’之类的、与生俱来的不公平，那也不是一个自诩为‘最高基因等级’的人来评判，而是让整个社会的人来评判——他是否有用、能为大家做多大的贡献、以及是否赋予他更大的能力来帮助这个社会等等，绝不是老总这番狗屁的谬论！”
胡子话音刚落，他的两位徒弟和七女都围了上来，他们都为胡子的这番话而感到振奋。从内心里，袁翎是倾向于认可胡子的话，毕竟自己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就是一个自始至终“被压迫”的人，而且作为一个自诩拥护“平等自由”的法学人来讲，这种由基因等级所带来的不公平、不正义早已让他心生愤懑；但是，在自己的脑海深处，又隐隐地有着一丝担忧，这是因为他知道一场真正的“革命”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在这样的末日世界里，流血和冲突已然不是最糟糕的，由“革命”所引起的整个社会的动荡和停滞才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
“翎子，你怎么想？”展浩一边看着眼前围在一起就差欢呼的“反抗组织”，一边走到袁翎身边问道。
“他们都把计划告诉我们了，我们这时候说不干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我们么？”袁翎笑着说道。
“可我们是来做实验的，不是来加入他们之间的斗争的吧？”展浩说道。他边说着，还边回头看着胡子他们。
袁翎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们既然作为观察者，如果我们眼前的客观事件就是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的，我们加入与否有何差别呢？”
就在这时，袁翎低头看到展浩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自己腰侧的佩刀，心中陡然一惊，也不顾自己那残废的手，一把拉住了展浩的手腕说道：“浩子，你一定要冷静！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展浩！你要做的只是跟我一样从旁观察就好了，千万不要激动！”
展浩屋外，有一个人一直悄悄地藏身在阴暗的小巷子里。他的耳朵时不时地轻微抖动，双眼微微眯着，双手倒握住一把巨大的斧头撑在地上。这人仿佛在用耳朵听着什么，脸上时而闪过几分狠辣、时而浮现几分不屑。一段时间之后，这人托起了大斧头，冷笑着离开了原地。
就在这个手持大斧离去的人的身后，在附近的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身影突然凭空出现，一身艳红的晚礼服裙给昏暗的夜色带去了一丝点缀，可妖艳的妆容之下已然没有了一丝丝谄媚，而是用那双明眸看着展浩所在的屋子，脑子里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第二章·基因革命·041·舞台之血

接连几日，袁翎都十分忙碌，白天要配合老总的实验，晚上回来之后既要安排七女的排练，还要与胡子他们几人一同策划暗杀。尽管在袁翎看来，这几天所做的事情在数量上完全无法与自己在现实中相比，但他的虚弱感与日俱增，以至于好几次排练的时候都晕了过去。他和展浩多次与系统另一端的时甜进行紧急联系，时甜接连对袁翎做了无数次身体检查，却完全没有发现袁翎有任何问题。
“会不会是饿了、低血糖了？”展浩问。
“不可能，‘末日发生器’专门设计有补充身体各种机能的营养液，我检查过了，完全没有发现有问题；而且你和袁教授是一起进入系统的，如果他感到不适，你也多少有些不适才对。可是，你没有问题。”时甜在通讯的另一头说道。
“那就很奇怪了。这几天袁翎晕倒十几次了，”展浩皱眉道，“……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放弃实验吧……”
“不行。”时甜在另一头斩钉截铁地说。
“小姐，现在我们都快把命搭上了哎？凭什么不能放弃？”展浩听到时甜这话有点生气了。
“展博士，您先别激动，听我一言。”时国雄显然就在旁边，说道，“我也倾向于赞成继续实验，目前我们这边关于袁教授的身体指标一切正常，宋总理指派了一名医疗师过来，她的诊断结果是袁教授可能是在系统里承受了大量的精神意志上的压力、导致意识与系统信息的交互出现偶发的同步失衡。我想，毕竟袁教授在里面经历了许多从来没受过的痛苦，一时难以调整也实属正常。根据袁教授此前给我们的信息，你们的观察实验已经进入了关键期，还是恳请辛苦袁教授再忍耐片刻，实在不行，咱们再议退出不迟。”
“这……”
“浩子，别担心，我没事，”袁翎走上前来，拍了拍展浩的肩膀，“演出马上就开始了，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这边吧。”
展浩顿了几秒钟，看着袁翎那坚定的眼神，只好挂断了通讯。
“你有信心今晚就成功？”展浩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杀人啊！万一不成功，我们岂不是……”
“闭嘴！”袁翎轻声喝住了展浩，“你这张乌鸦嘴就不能喷点好的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几秒钟，忽地哈哈大笑起来。这时，骨头悄悄走到了两人的身后，低声说道：“大家已经准备好了……”
袁翎对他点了点头，继而看了看展浩，二人默契地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背过身，一起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眼前的这一个大剧场被命名为“大碗”，在这个末日世界里应当算是非常气派了：剧场整体正如其名字一样宛如半个巨型大碗，碗的正前方和底部就是舞台，说是舞台，实际上就是一片用粗木头铺起的一块近200平方米的半圆形地，多年的表演竟不能完全将粗糙的木头打磨光滑，舞台没有背景板，只有几块黑白相间的大帘子把前后台隔开；舞台前的“碗壁”上则是一排排座位，一眼望去，整个剧场大致可以容下近千人。有身份的“上层社会”的人都坐在正对舞台的中间、一个突出的平台位置，而平台的最前方则是老总的专座。此时的剧院座无虚席，大碗四周的灯光照亮了整个舞台，此刻的老总面带着微笑、目光望着布置着舞台的助手们。
“老总，今天他们的演出应该会很精彩吧？”矮小的良大人凑到老总旁边问道，脸上尽是猥琐的笑意。
“确实，我很期待。”老总没有看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此时的数十个舞台助手们正忙着把所有舞台道具摆放到位，这些人都是“反抗组织”中的精英，在胡子他们三人的动员之下潜入了七十九聚居区，为的就是能在这一天有机会手刃老总、发起反抗。等道具摆放到位后，随着胡子的一个眼色，所有人跟着胡子一并快速退下舞台。此时，七女身穿素色衣服缓缓走上舞台，秦微微抬起头，望见端坐中央的老总，眼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丝杀意，她赶忙低下头，轻轻来了一个深呼吸。在背景音乐的伴奏之下，七张绝妙的容颜荡起七缕长发翩翩起舞，而仅仅是几个动作，已经让“碗壁”上的观众们轻声惊叹了。
她们七人演绎的正是战国时期白起坑杀数十万赵国军队的“长平之战”。秦饰演的白起手执一把木剑，在舞台的中央翩翩起舞，齐等六女则饰演在“奋力抵抗”的赵国军队，她们均手持木头做的长矛，一下又一下“刺”向秦，而秦凭借着优雅的舞步躲过了“赵军”每一次的“进攻”，任由长矛一下下扎进充当着背景的道具里。秦的独舞异常美妙，柔美的四肢配合着英姿飒爽的动作，既展现出了自己的优美体态，也把骁勇善战的“白起”演绎的活灵活现，此时此刻，任何一个在后台的人都能感受到全场观众的焦点正集中在了秦的身上。袁翎在想，如果不是被贴上“第7等级”的标签，长相甜美、舞姿曼妙的秦和她的这六位姐妹，一定是观看演出的这些人所竞相追求的对象。
正想着，数十名舞台助手上台了，他们带着鼓和锣，头戴铁质的头盔，身披着亮片盔甲，整整齐齐地围在了舞台的周边。这些“道具”都是袁翎和胡子三人设计的，对“大碗”的观众来说甚是稀奇古怪。不等观众们对这奇怪的装扮议论出什么来，这些奇装异服、饰演“士兵”的怪客们开始了锣鼓奏乐，一下又一下整齐的鼓点和一声连一声锣鸣的点缀，沙场征战的既视感跃然于眼前。鼓点声中，“士兵”们配合着秦的舞步，踏着整齐的步伐，一点一点聚拢在舞台的正前方，此时的秦已经被前排的“士兵”托起身来，用她美妙的嗓音开始了歌唱。
“风沙之上啊，是我们的故土；
战斗之心啊，是勇者的前路。
鲜血之红啊，是胜利的歌谣；
大漠之尘啊，埋葬着英雄的忠骨！
……”
“这是最后的信号了。”袁翎和展浩都知道，当节目进行到这一步时，刺杀行动将马上开始。尽管场上观众都把目光聚焦在一展歌喉的秦身上，袁翎和展浩则分明看到身后的齐、楚等六女已经用木制长矛戳开了背景道具，露出里面一段段银灰色的刀刃！
秦唱完了最后一个字，飘然回到了舞台之上，按照约定，她把手上的木剑往天上扔，就是所有反抗战士们发动“突然袭击”的唯一信号。可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突然扫到了老总的座位上——哪里还有老总的身影，只有一排排全副武装、手持弩箭的纪律队员，每一个人都已经准备好向舞台上射击。
“不好！”秦心中闪过一丝恐怖，正要提醒身边人，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士兵”们听到秦唱完最后一句，突然齐齐把锣鼓往地上用力一砸，只见锣鼓碎裂，短刀短斧之类的武器撒落一地；而就在“士兵”们刚刚拾起武器、准备冲向老总的座位上时，“嗖嗖”的箭声划破了耳边的空气，一支接着一支穿破了“士兵”们的身体，射穿了喉咙、肩膀还有四肢；少有的、中箭后没有立即毙命的反抗军战士也因来不及躲闪而被补上几箭，这其中就有冲在最前面、想要手刃几个纪律队员的胡子三人；不一会儿，整个舞台上全是尸体和鲜血，围着早已被冲上舞台的纪律队员和被摁倒在地的七女。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只有区区几十秒，袁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敢相信几分钟前还好好活着的生命，一瞬间就成为一躯毫无意识的血肉。
“翎子！小心！”
展浩的声音才刚刚传到袁翎的耳朵里，一支手臂粗细的箭已经飞到了自己的眼前，袁翎尚且来不及反应，展浩已经用力一把将袁翎推向一边，而也就是在这瞬间，巨大的箭头把展浩的头颅砸了个粉碎……



 第二章·基因革命·043·一曲葬魂

“……袁翎？袁翎？你是不是累了？”
“啊……没有没有，”袁翎用衣袖揩了揩眼睛，“讲到哪里了？”
“讲到了刺客。专诸刺杀吴王僚、要离刺杀庆忌，两位都是舍生取义的大英雄，你说你从这里面得到了灵感，借鉴古代刺客杀人的历史，写出了一首《葬魂曲》，在我们的表演中加入了类似的刺杀元素。但是你前日却跟胡子他们说，你不希望我们排练这首曲子。”
“没错，专诸、要离为了刺杀各自的目标，最后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着实不想看到你们因此丧命。”
“可是，我们所策划的这些事情一旦开始，从此就是各安天命了……”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们可知，这些都是最后时刻的拼死一搏，你们毕竟不是反抗组织的主要人物，用不到这些手段。况且，我不希望你和她们……”
“那，什么才是最后一刻呢？”
“那是……”
朦胧中，袁翎的眼前浮现起了几日之前给秦讲解的时刻，而当袁翎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红帷粉幔的大床上，身上虽是换过的干净衣衫，四肢却被死死地固定在床的四角。他心中一阵苦笑，还以为自己死了、意识已经返回现实世界了呢。
“啪嗒——啪嗒——”忽然间，好像知道了自己会醒来了一样，这张大床突然猛地直立起来，把袁翎从原本的平躺姿势变成了悬挂姿势，而原本盖住的被子和头顶的帷幔跌落到地上便凭空消失，四周的白墙也在一瞬间变成黑暗，眼前的墙壁上则突然展开一片巨大的屏幕。
“秦！！”几乎是一瞬间，袁翎便认出了在屏幕正中间的人。
事实上，在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大碗”的舞台，而舞台上并不只有秦，还有其他六女。此时的七女身着漂亮而妖艳的演出服，在舞台上伴随着欢快的音乐，演绎着一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舞蹈。七女身着短裙，不同于短裙之下光溜溜的右腿，每人的左腿整齐地用鲜红色的布幔包裹着，双腿交错舞动、双手翩翩起落，交叠有序，宛如仙女。七女的表情却让袁翎有些陌生，她们的容貌依旧美丽而熟悉，虽因妖艳的装扮而少了几分优雅、多了一丝怪诞，却仍然令人目光留恋、沉醉其中。
这时，为首的秦飘然舞动到了最中央，带着令人痴迷的微笑，开始了她的歌唱：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扶摇直上，万里乾坤；
可否一梦知山水，浊酒一杯伴晨昏？
初登小楼，一盏薄酒；
行者无觅，长歌不休；
可否一声禀江河，凭栏一醉解千愁？
不见烽火，不见狼烟；
唯有舞者，长袖翩翩；
可否一曲寄明月，婆娑一笑换疯癫？
落叶百转，逐梦千回；
大千世界，转眼如灰；
可否一歌送挚友，葬魂一首伴君归！”
秦一边唱着，一边带着七女各自朝着“大碗”的七个方向慢慢走去。秦的歌声悦耳动听、醉人不已，然而，配合着这一首堪称大气的歌词的，却是七女摄人心魄的媚眼，不仅如此，七女一面跳着舞，一面向老总、良大人等人走了过去。她们熟练而妖娆地一件件脱去身上的衣服，等到来到那些个衣冠禽兽面前时，七女除了各自左腿那红色布幔之外均已一丝不挂，虽然各女身上仍然留有款款伤疤，但完美的体态仍然让“大碗”的观众们一饱眼福、躁动不安。
秦走到了周老总面前，此时的老总坐在席位上，一手捧着酒杯、一手托着腮帮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秦。秦轻轻抬起右腿，缓缓勾住了周老总的脖子，然后双手拉着他的双手，示意他摸抱自己的身体，老总当然不会拒绝，一把便握住了秦那盈盈的身躯。除了秦之外，其他六女也用右腿摆出同样的动作勾住了良大人、老丑等人，整个“大碗”的场面既让人脸红耳热、又让人焦躁不安，这样令人不堪但充满诱惑的场景，即便是在屏幕之前的袁翎也自问无法抵挡，更何况是这些酒色之徒？
就在袁翎以为自己要再一次把恨意施加给这些高等级基因者时，忽然秦的脸色大变，右手和上身一把摁住了在自己身上放肆的老总，大吼一声：“葬！魂！！”
说时迟、那时快，七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了左边的红布，伴随着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她们各自迅速地从大腿喷血的洞里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匕首已经被鲜血染红，但刀刃在灯光之下却依旧闪耀。秦手持匕首，不顾一切地把匕首猛地插入周的颈部，霎时间，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来，喷溅在秦那洁白的身躯上。周显然没有料到秦这舍身一搏，慌忙地想要从她身上挣脱出来。但是此时的秦已然没有了方才的妖媚，她狰狞着面孔、死死地把匕首压住，任由周拼死挣扎，最终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与此同时，其他六女也快速地手刃了自己的胯下之客，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子。
眼前一切的发生太过突然，以至于纪律部队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七位颇有地位的高等级基因者——包括他们所崇拜的周老总——已经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生机，只有那他们高贵的血液还在不断地流进七女早已滴下的、“低贱”的血泊之中。“大碗”里那些庸庸之辈和碌碌之朋早就乱了阵仗，他们拥有高级的基因，大多数人却连流血都没曾见过。
当然，等纪律部队的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强弩之末的七女瞬间被纪律队员的斧头切成了碎片。秦被纪律队员一斧砍下了头颅，被鲜血浸染的曼妙身体砸在了周的尸体之上，而她的头颅则带着纤纤秀发沿着“大碗”的楼梯阶翩然而下，宛如仙女曼妙的舞步。头颅最后落在了舞台的边上，秦的脸刚刚好对着袁翎眼前的屏幕，她笑着，带着绝美的容颜离开了所有的黑暗和所有的痛苦。
纪律队员们没有停下忙碌的手脚，因为很快，大碗的顶端滚下了一个个巨大的石头，狠狠地砸向了场内的所有人，这些高贵的人们哭着、喊着，什么都做不成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队队带着反抗组织标志的人已经从各个门口涌了进来……
袁翎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眼里流下了泪水，上下颚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双手双脚狠狠地扯动着。
忽然间，手脚上的镣铐“啪嗒”一声消失了，袁翎轻轻落在了地上，也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恢复了正常，身体上的伤痕也都消失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袁翎，你希望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第二章·基因革命·044·水会黑客

“啊！！！”
随着一声大喊，展浩从他的设备床上惊醒，整个人剧烈抖动着摔倒在了地上，表情十分痛苦。“末日系统”中的体验非常真实，尽管展浩的意识已经从系统中断开，但是那被巨箭撕碎头颅的痛感已经在他的神经中弥漫开来了，此刻的展浩全身抽搐，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识。
“展博士，展博士！”见到展浩突然摔落在地上，在他身边负责记录的工作助手赶紧停下手上的工作，慌忙跑去扶起了展浩。展浩坐在地上整整休息了十几分钟才慢慢恢复了神志。
“展博士，感觉如何？”说话的是时甜，方才的她坐在实验室的最高处，很轻易地看到了展浩这边的状况，尽管放心不下尚未苏醒的袁翎，但看到展浩那边的状况更加糟糕，便放下了对袁翎的监控，带着几个助手赶到展浩的身边。
展浩见到时甜的一瞬间先是一阵恍惚，但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披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的人显然不是“秦”。他正想要跟时甜说些什么，旁边一位扎着马尾辫、带着医用口罩的黑衣女性突然闪出身来，她斜挎着一个笨重的白色箱子，上面的红十字的标志已经被摩擦得几乎褪色。黑衣女拉着展浩在一张白色的医疗床上躺下，不等时甜出声，便对着展浩自我介绍道：“我是叶清，负责您和袁翎博士的医疗保护，请配合躺好，我给您做个全面的检查。”
见展浩一脸茫然，时甜便解释道：“这位是宋总理派来的叶医生，负责你和袁教授的安全……你只需要配合她就行了。”
“啊，这……好的。”展浩本想说些啥，但看到这位叶医生一丝不苟的眼神和熟练的检查手法，也不好继续打扰。
“虽然不知道为何您比袁教授先醒，但是现在有一件事需要展博士费心，”时甜没有理会展浩的表情，“我们的‘末日系统’可能遭到黑客入侵了。”
“什么？！”“末日系统”是展浩的心血，所以当他听到这个信息时，心中又惊又怒，忙坐起来问道：“是哪里的黑客？他有什么目的？查到了吗？”
叶清显然对展浩的突然起身非常不满，她双手用力地把坐起身来的展浩又摁了下去：“没检查完，不要动！”
此刻的展浩心里只有那位入侵的黑客，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他一甩手就把叶清推开到一边，然后跳下床来到时甜面前：“它做了什么？有破坏系统吗？”
时甜道：“没有破坏系统。其实，在第一次实验时我们团队就检测到它的存在，就是在您和袁教授醒来的瞬间——您应该还记得，那时候的袁翎教授突然心脏骤停，幸好处置得当才没有进一步的损失。事后我重新检测了所有的数据，发现尽管袁教授确实是在实验过程中遭遇到了‘生命危险’而中断了与‘末日系统’的连接，但是致使袁教授心脏骤停、陷入危险的是一连串被有意释放的电流脉冲，经过检测，我们在系统内发现了HSW——也就是‘Hyperactive & Systematical Wiretap’的痕迹，那股反常的电流脉冲就是采用HSW技术发出的。”
展浩道：“‘高活跃度分类式窃听系统’，圈子里的人也把它形象地称为‘黑丝袜’。据我所知，这是一种远程监听和窃取技术，它能够根据系统对数据的处理频率进行高、中、低三等分类，继而把入侵者隐匿在某种高频处理的数据中，从而窃取所需要的数据流，这种HSW技术也可以称之为‘合理化隐藏’技术，极难被发现，不过换句话说，这种‘合理化隐藏’只能是人故意为之，所以这确实是黑客入侵的明显证据！不过，懂得使用这种技术的人并不多，你有没有通知时总、让他从其他渠道好好查一查？”
时甜道：“对方入侵时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在你们开始实验时，时总已经雇了几个黑客进行反向分析，初步判定入侵行为是从一台单位所有的工作电脑开始的，而电脑的惯常使用者是一位在‘云上会’工作的女性，叫‘董露露’，展博士是否有印象？”
展浩一愣：“‘云上会’……这不就是那个可以叫小姐的桑拿水会？”
一旁的叶清听了，不由得啐了一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堂堂一个博士，对这种地方还挺上心呐。”
“不不不，我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我没去过，也并不认识什么‘董露露’……”展浩脸色一红，忙转移话题，“可是，先不说一个在‘云上会’做小姐的人能否学会HSW技术了，即便她会，作为一名拥有如此高技术的黑客，怎么会堂而皇之使用自己的工作电脑进行入侵、而忽略了抹去自己的入侵痕迹呢？所以我觉得，这个所谓的‘水会黑客’，可能只是借用或者盗用了董露露的电脑。”
“这也是时总所困惑的，”时甜接着道，“这名‘董露露’并不是澳门本地人，早年间在澳门国际大学拿到过信息工程专业的硕士学位，毕业后曾在计算机软件公司工作，但调查说是因为家境贫寒，辞职去了‘云上会’做皮肉生意。而且在这件事情之后，时总派人去调查时，发现这位董露露已经失踪多日。所以，我们不能排除她就是‘水会黑客’。”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展浩不解地问，“对方动用HSW技术，显然是要对我们的数据流进行监听。‘末日系统’确实有海量的数据和敏感个人信息，但我早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因此使用的是国家防务部提供的军用级防火墙。对方如果有意窃取或者监听某方面的数据，应该有非常明确的目标，在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数据时，是不会轻易地选择暴露自己的，更不会贸然采用电磁脉冲去伤害别人了。”
“这就是时总和我需要展博士协助的地方了，”时甜说道，“袁翎教授尚未完成实验，我和我的团队需要回到他的身边继续监测，无法抽身，有劳展博士先行协助调查‘水会黑客’。”
时甜说这话的时候，难得用了恭敬的语气，虽然表情还是如冰雪般冷淡。展浩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刚刚才从“末日系统”里“死”了一次，回到现实的他已是精疲力尽了，结果得到的“问候”却是时甜派来的又一个任务。
想到这，展浩问道：“话说……小甜，你不该问候我一下嘛？不关心一下我怎么提前被‘传送’回来吗？”
时甜正站起身来准备回位，听到展浩的这一问话，脸上微微一愣，道：“问候的话，我不是马上让叶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了吗？叶医生并没有说你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断定你没事。至于关心，我确实挺好奇你为何独自醒来，但是我现在的权限是监测袁翎教授的状态，以协助他尽快完成本次实验；再说了，等袁教授醒来，我们自然有讨论的时候，所以现在关心你、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吧。”
时甜说罢，还带着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面带委屈的展浩，展浩正要说些什么，一旁正在收拾工具的叶清不禁哈哈大笑，她插话道：“哈哈哈哈……展博士，小姑娘家不领情，你就别硬撩了！”
“我哪里有撩了！叶医生，你就别插嘴了。”展浩的脸涨的通红，边走边道。叶清缓缓收起了笑脸和工具箱，跟时甜打了个招呼，也朝实验室门外走去。而时甜则望着快步离开的展浩，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不一会儿便也带着团队的人回到了袁翎身边，继续她的工作。
可能谁也没注意到，方才处于无人监测状态下的袁翎，他头上的“末日发生器”闪过一丝明亮的电流光，袁翎的表情先是猛地陷入一阵痛苦，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第二章·基因革命·045·幕后领袖

此刻，袁翎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她正对着袁翎微笑着。
“恭夫人？！”
袁翎眼前这位正是恭夫人，只是如今的她褪下了那一身红色妖艳的晚礼服裙，身着带有反抗组织标志的服装，右手不再晃动着撩人的扇子，而是熟练地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唯有那一双眼睛依旧明媚，盈盈望着眼前一脸惊诧的袁翎。
“我喜欢你的这种表情，看到我这身装扮的时候，那七位姑娘也是如此吃惊的。”恭夫人莞尔一笑。
“……什么意思？”
恭夫人笑着摇摇头，答非所问道：“你看到刚才的影像了？这可是我精心拍摄的现场场景呢！现在，作为反抗组织的领导人，我可以很高兴地告诉你，你精心策划的暗杀行动最终成功了，感谢你的协助。”
袁翎看到恭夫人的穿着，尽管心中已明白大半，脸上还是带着一丝惊异之色，毕竟刚刚才知道恭夫人竟然是反抗组织的幕后领袖。
袁翎问道：“那为何你想到要利用我来做你暗杀计划的一颗棋子？”
恭夫人道：“因为你很‘特别’，还有‘展队长’也很特别。你们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看到袁翎呆愣的样子，恭夫人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巴队长是老总和良大人的‘心腹’，他的基因让他具备远超常人的听力，老总和良大人常常从他这里获取信息。你们出现的那天，就是我让巴队长出来盘查你们的；后来啊，你们粗心大意地在屋子里大声讨论着暗杀计划，也被巴队长完全听到了，只是他不知道，我也在那里。所以，就在他想要通风报信、把你们一锅端的时候……”
恭夫人说到这，突然响起了几声尖锐而惊悚的鸟叫声，让人汗毛耸立，忽然，恭夫人“噗”地腾身飞了起来，凭空消失了几秒钟，继而又在原地出现了。
“这！这是……”几声熟悉的声音猛地把袁翎带入了回忆当中，猛然之间，袁翎的手似乎再次被粘稠而炙热的黑色泥土包裹，四周的黑暗被一片灰黄所取代，他仿佛看到，天上飞过的一只大鸟，那眼里正向他抛去一丝丝媚意！
“我明白了！”袁翎一愣，霎时之间明白了什么，“你……其实你在我们刚刚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我们身边，知道了我们的存在，一直在监视着我们，甚至你可能已经从我们的对话中知道我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把这个消息有意告诉了周老总！此后，在我们和秦、胡子等人策划暗杀老总时，原本获得消息想要上报的巴斯队长被你中途截杀，目的在于不过早地引起这个世界高级别基因者的关注。为了万无一失地杀掉老总，你在我们发起暗杀之日前就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了老总，从而令他先行防备，顺势把展浩他们全部杀害。我猜，七女早就成为你预想中的、暗杀老总的‘武器’，你利用嫁祸于我的‘叛变’令秦她们绝望，不惜让那些禽兽糟蹋她们激起她们的杀意，在杀害了展浩等人后，你让老总把七女送给你，并可能用‘让她们亲手杀害老总’的承诺、让她们排练《葬魂曲》来舍命刺杀。老总在杀了展浩和胡子之后，必然放下了对反抗者的戒备之心，七女的成功刺杀，自然而然地为你们开启了这场反抗革命！”
恭夫人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果然很聪明！只从我只言片语的提示就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袁翎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她们陷入死局之中？”
恭夫人摇摇头，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朗声说道：“在这个基因等级分明的社会里，低等级基因者追求的是一种‘平等自由’的生存权利，高等级基因者则追求以效率为优先的生存原则，效率优先意味着淘汰最差或最末，而平等自由意味着即便一无所能也有最基本的生存资格，从这个世界的现实来看，高低等级基因者的观念冲突是分明而无法调和的，其中之一必然要成为主导，二者必然经历博弈。但是，这个社会的末日已然接近，人类的团结一致才是共同应对末日的最佳选择。鉴于这个社会中的第6等级不仅数量上占据大多数，更承担了整个社会生存的基础性生产劳动，在这种情况下，第6等级提出的‘平等自由’将比高等级提出的‘齿轮效率’更加符合大多数人的意愿，更有可能成为共同应对末日的纲领性思想；至于我，作为一个理性的人，我是享受着高等级基因者的待遇，不过我更认可反抗者们的思想，加上我在‘七十九区’的‘特权’，我们的成功显而易见了。”
“你的意思是，‘效率主义’和‘平等自由’彻底不能兼容？”
“我可没这么说，作为两种观念有所冲突，但不代表‘效率主义’的思想不会被我们借鉴；我们反对的是‘唯用途论’的片面效率主义，但并不反对为平等自由基础之下的分工合作。”
“换句话说，末日之下的效率主义是必须具备的，但是必须建立在人类共存的基础之上，”袁翎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所以在这里，你们之所以提出革命，就是反对‘唯用途论’之片面效率主义，而所提出的‘平等自由’实际上是为了在维持人类共存基础的情况下，推行分工合作的全面效率主义。”
“袁翎教授，你说得太对了。”恭夫人微微笑了笑。
袁翎一愣，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袁翎‘教授’啊，我说错了吗？”
“你怎么……”
“哈哈哈哈……”
恭夫人又是一阵大笑，这笑声让袁翎心中一阵别扭，袁翎正要打断她，不想恭夫人的脸色忽地变得严肃，她盯着袁翎的双眼道：“袁翎教授，你虽然猜的八九不离十，对这个世界的分析也颇为透彻，但是有一点我估计你永远猜不到：那就是‘我’——我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我很早就来到这个地方了，我们一直在等着你。”
袁翎奇道：“你是怎么能来到这里的？为什么能跟我和展浩一起进入这个‘末日世界’？”
恭夫人道：“是你带我来的，而且很快，你会忘记我的。”
袁翎陷入了疑惑之中，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恭夫人的脸，又仔仔细细地搜索了脑海里的记忆，却完全搜索不到恭夫人的样子。
恭夫人脸上恢复了微笑，她拔出匕首，把它递给袁翎，袁翎下意识地伸出没有知觉的双手把住了这把利器，他认得它——这正是秦刺杀周老总时的那一把匕首。袁翎正要问些什么，忽然恭夫人朝他冲了过来，直接撞在了匕首之尖上，匕首扎进了恭夫人的肚子上！
袁翎惊呆了，恭夫人不等他开口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嘴巴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袁翎的表情顿时呆愣住了，两行泪水如断线珠子一般倾流而下，残废的双手用力地摁住了恭夫人的双肩。
恭夫人看着袁翎哭成了泪人，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笑容，说话的语气却变得温柔，但袁翎的意识则开始逐渐模糊：“好了，别哭了，你在内心深处有我的位置就行了。你还有你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今天的你……见到恭夫人……领导了革命……未来……”
随着一声响指，袁翎的眼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第二章·基因革命·046·入侵疑云

“袁翎教授？教授？！”
袁翎刚刚把在“末日发生器”的经历讲完，又陷入了安静与沉思之中。实验完结之后的汇报是袁翎组织的，但作为汇报人的他状态似乎并不好，这已经是今天晚上他第五次突然走神了，坐在他身旁负责记录的时甜不禁再次上前推了推他，袁翎这才回过神来。
“啊，抱歉，”袁翎脸上带着歉意，尴尬地笑道，“我是不是又溜号了？”
“翎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展浩很担心袁翎的状态，走上前问道。
“我没事，没事。”袁翎脸上的疲惫出卖了他。
“叶清，您怎么看？”一旁的时国雄也坐不住了，开口询问被允许旁听汇报的叶清。
叶清上前简单地为袁翎做了几个检查，然后摇摇头道：“从表面上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对……对了，他进入你们的‘系统’几天了？”
“按我们这里的时间计算正好十天，转换成‘系统’内的时间则是五十多天吧。”
“那便说得通了，”叶清淡然道，“虽然在我们这个现实中他只进入了‘系统’十天，但是他的大脑在这些日子里每天都要处理五倍于平日的信息，必然消耗大量的能量，而且情绪和压力也会给他带来极大的不适感。”
“那我们要不先休息吧，明日再来也不迟。”时国雄道。
“无妨、无妨，”袁翎摆摆手，半开玩笑道，“我是怕我今晚一躺下、明天就起不来床了。咱们还是先工作再‘休假’吧！”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你了，袁教授。”时总走到袁翎身边坐下，接着说道：“方才关于您通过这次实验得出的、有关‘效率主义’制度的构建和分析，我们大家应该都没有疑问。但是有一点我没有听得很明白：您说展博士退出系统后，那个世界的一位叫做‘恭夫人’的高等基因者实际上是反抗组织的头目，是她保护和控制了你、并领导了那个世界里的革命？”
“是的，是我亲眼目睹的，在七女被……我就一直被恭夫人控制，直到七女杀了老总，我便回到了这个世界。”
“那，这位‘恭夫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么？譬如有没有跟你说起什么来？”时国雄接着问。
“什么？”此刻的袁翎一脸茫然，“她要跟我说什么？”
“时总的意思是，‘恭夫人’是否有特别地跟你说一些、跟咱们实验本身有关的事情？”展浩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袁翎答道，“事实上，她接手七女的排练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您确定？”
“……我不是很懂你们的意思，”袁翎不解地摇摇头，脸上一阵莫名其妙，“她不应该是系统里推演出来的人物么？她会跟我说什么？”
时国雄、展浩和时甜三人面面相觑，房间里顿时安全静下来，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一旁的叶清似乎感觉到了这种古怪，作为“外来人”的她本不该参与他们的对话，但还是岔开话题、打破了这片沉默：“哪有你们这么问的，实在是难为人家袁教授了！袁教授的大脑短时间内会处理大量来自‘末日系统’的数据，但是你们要知道，人脑的容量和处理速度是有一定极限的，现在袁教授处于刚刚恢复的状态，我作为国家指派的医学专家和监督人员，我有义务提醒你们今天的‘回忆报告’到此为止，赶紧让袁教授回去休息！”
时国雄看到时甜似乎还要开口问什么，赶紧插话道，并随即用眼神制止了她：“对对对，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至于您的报告……”
“这样吧，我把袁教授送回去，顺便给他做个详细些的检查，晚些我来协助教授发送报告，咱们都各自下去好好休息吧。”叶清说罢，背起了她的白色工具箱，黑色长衣中伸出一只手架起了袁翎，陪着他一步步走出房间外面去了。
“咱们怎么说？”叶清走了大概一分多钟后，憋了半天的展浩才开口问道。
“看袁教授的样子不像是有意隐瞒，”时国雄道，“你会不会弄错了？”
“一定不会，”时甜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数据记录清楚地显示，就在我们去照顾展博士时，袁教授的‘末日系统’遭到了黑客的入侵，并且根据入侵的手法上看，黑客应该就是利用HSW技术把自己进行了‘合理化隐藏’，从而‘化身’为该世界中的一员——我们甚至可以合理地怀疑，对方同样用这样的方式‘伪造’了展博士在那个基因末日世界里的身份；而根据袁教授方才对系统内部世界的描述，‘恭夫人’是他在展博士断开连接后唯一接触过的‘系统内部世界的人’，仅根据这一点，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位‘恭夫人’最有可能是采用HSW技术进行隐藏的黑客，而且结合我们最近得到的信息，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水会黑客’！”
时国雄沉吟了一阵，问展浩道：“展博士有什么看法？”
展浩想了一阵，道：“时甜说的有一定道理，而且我也认可‘水会黑客’跟这次的入侵有关，此前的‘水会黑客’虽然会使用‘黑丝袜’这种高级入侵技术，却‘粗心’地留下了IP地址和有关痕迹，这显然非常难以让人理解；而今天的入侵，我们发现同样是用‘黑丝袜’技术入侵，却完全找不到任何有关痕迹——事实上，如果不是时甜习惯性地检查实验后‘发生器’的状态，我们在场的那么多人甚至不知道翎子的‘发生器’受到过入侵。考虑到这些，我认为‘水会黑客’可能不止一个人，至少有两个：其中一人的入侵经验较少，为人心狠手辣，成功入侵之后想要电死翎子，却因为缺乏经验而忘记清理痕迹，另一人经验相对丰富，且并没有要谋人性命的目的，可是这样一来，‘水会黑客’的动机就十分不明确了。我们暂且不论‘水会黑客’是如何知道我们这里有如此重要的一个数据库的，即便她真的知道这个数据库的作用，那她入侵的目的是什么呢？她通过‘黑丝袜’占据了‘恭夫人’的身份来接近我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样吧，”时国雄插话道，“你们都好好休息，‘水会黑客’的事情我会继续找人去调查的。”
“你可以么？”时甜瞥了一眼时国雄，问道。
“叔叔的话有那么没信誉么？”时国雄答道，表情略显不满。
“哦对，还有一件事情，”展浩突然一拍脑袋，“为什么这次的系统里会有跟小甜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啊？”
话音刚落，时国雄面色奇异地看了看展浩，尔后又看了看时甜，似乎要说些什么。方才袁翎在讲述系统内世界时曾经提过这件事情，只是当时袁翎的状态更受关注，大家便把这个问题便搁置一边了。
时甜看了看身边的时国雄，又看了看展浩，缓缓说道：“这是我在你发明出‘末日系统’之后补充设计的‘人脸替代’，尽管我们数据储存量大，但是很多参数上——譬如人脸——计算机如果一一模拟推演出来将耗费大量的时间，与其让你们等待、影响实验质量，我便用我自己的脸代替了。怎么，不好看？我换成我叔的脸给你们？”
“没有没有，特别好看！”展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要是换成时国雄的脸，那还做什么实验，净做噩梦去了。时甜静静地看了看展浩说话时流露出的笑意，微微摇摇头，推门走出了房间。



 第二章·基因革命·047·唯等级论

进入电梯之后，袁翎才打量起身旁这位叶清医生：这是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女性，五官相貌平平，干练的马尾辫和黑色的职业装略显枯燥，但脸上的一抹微笑却让人感觉亲切了不少，与年轻的时甜相比显然多了几分人情味儿，想到这，袁翎甚至想起了秦，哪怕她只是那个世界里的一个“数据人”，他回忆起在那个地下暗牢里、这位美丽温柔的女子对自己一点一滴的照顾，也回忆起在那个满是血腥的舞台上、那张充斥着绝望和愤怒的面容。原本的他也对在末日世界里见到与时甜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而颇为在意，但与展浩不同的是，他内心里把时甜和秦这二人分得清明，至于如何形成的也就不重要了。
袁翎内心想着，眼神便不自觉地空洞了，而此时的叶清挎着一个白色塑料箱，身体轻轻靠在电梯一侧，看着袁翎失神的样子，便一直盯着袁翎。袁翎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也才回过神来，赶紧没话找话式地问道：“叶医生是哪里人？”
叶清仿佛没有听到袁翎的话，答非所问道：“你愿意在这里完成这个实验，实在是挺让人吃惊的。”
“啊？”袁翎听罢一头雾水，“叶医生为什么这么说呢？”
“没什么……”叶清抿嘴笑了，完全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叶清才开口问道：“客观地说，如果在刚刚这个实验中，你既没有被人当成了‘实验对象’、也没有被废去双手，而是被周视为‘座上宾’，手上掌握了别人羡慕的权力，那你还会选择协助反抗者在这样一个趋近末日的时代里，发起一场前途未卜的革命吗？你不认为眼前的平稳才是人类社会代价最小的共存形式么？”
袁翎没想到叶清有此一问，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在实验中所做的、帮助反抗者进行革命的行为，是由我在特定末日世界所受的待遇、所处的立场所决定的？”
叶清点点头：“我想你可以这么理解。”
袁翎思索一阵后，慢声说道：“理论上来说，这的确是有可能的——现在的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但如果真要去探寻这个问题，我倒是有几点想法。‘等级社会’本身并不是导致‘低等级’群体反抗的根本原因，恰恰相反，如果‘等级’的区分代表的是人类社会为了生存而进行合作的形式，‘等级社会’反而会促进人类在末日中的分工合作，提高生产与生存效率：科学家集合最高资源全力寻求延长人类寿命或改善自然环境的方法，社会管理者与执行者在各谋其职、保证社会秩序稳定，生产者与娱乐者做好各自工作来保证社会生存物质与精神的共力而行，这种以“效率”为根本的‘等级社会’自然能够维持人类的生存，我猜测这也许是周所说‘齿轮主义’之效率化的最初设想，这跟上一个‘丧尸屠戮’的末日实验中，卢老爷子倡导的‘独家之裁’一样，都能视作同一类以‘效率主义’为中心、以保全人类生命为中心的治理模式；但很遗憾的是，此次的‘末日系统’最终证明了这样一个现实，即当一个社会对‘个体身份’的关注大于对‘共同生存’的关注时，‘等级社会’最终将异化成极端的‘唯等级论’，这种‘唯等级论’完全悖离‘效率主义’，成为滋生‘身份特权’的肥沃土壤，使得‘身份’成为获取资源、保障生存的关键乃至唯一要素，这正如我们在这里看到的那样，它剥夺了‘低等级’人的基本生存资格，完全破坏了‘人类共存’的伦理基础，这个时候如果‘低等级身份者’无能站出来反对和改变，最终导致的不仅是整个‘低等级身份者’逐渐消亡，‘特权者’将是唇亡齿寒。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进入‘末日世界’的，也就意味着我是在知道客观现实走向的情况下给出的思考与决定，如果我是真实生活在那个世界里‘享受特权’的人，我也说不好我会不会像里面的‘恭夫人’一样，扛起‘反抗组织’的大旗。”
“那你会不会认为‘恭夫人’这个‘高基因等级者’也是‘外来者’呢？譬如，她也是跟你和展博士一样、来自外部的世界呢？”
袁翎笑道：“哈哈哈，叶医生的脑洞也是挺大的啊！做实验的只有我和展浩，具体的实验参数也只有我们俩和时甜调才知道，别人想进也进不来啊！其实，如果以‘特权’为优先的‘唯等级论’社会已经成型，即使不是‘恭夫人’，而是另外的一些什么人，只要都抱有对‘身份特权’的反对和对‘人类共存’的信仰，只要有其足够的能力，就都有可能领导‘低基因等级者’发动对‘特权者’的反抗——换句话说，这个领袖是谁并不重要，决定发动反抗的‘群体’才最重要。”
正说着，电梯到达了袁翎所在的层数，叶清把袁翎送到房间门口，叮嘱他早些休息，尔后便回到了电梯间。
“叮——”电梯到了，门一打开，叶清便看到了时国雄和时甜。
“叶医生，袁翎教授没什么事吧？”时国雄对叶清的出现没有表示出太大的意外。
“这么做，我怕我们迟早会害了他。”叶清并没有回答时国雄，而是面色略带不满地说道。
“我们都需要他，”时国雄道，“都做好自己的事情吧，至于结果如何，就各凭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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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海拱北，某酒店，8302房。
“啪嗒——”房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影拖着一个大行李箱闪身进来，快速地把门关上，一具插着两把刀的女尸就这样映入眼帘。
“来了？”坐在书桌前的是一个民工打扮的男人，此时的他光着膀子坐在书桌的电脑前，尽管背对着房门，但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到来。
进来的人是个穿着灰色格子卫衣的女子，卫衣的大兜帽本就遮住了她的脸，房间里昏暗的灯光更是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她抬起脚，踢了踢脚下的尸体，说道：“你自己也不处理一下，现在查得挺严的，放在这里终究不是个事儿。”
“所以我在等你来啊！”民工男回头看了看卫衣女，脸上带着一阵灿烂的笑容。
“好了好了，你给我把这张猥琐的色胚脸转过去！”卫衣女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敢情我在这里就是给你擦屁股的！”
“别这么说嘛，”民工男的脸上依旧猥琐，笑道，“不过你这次也来的太晚了吧，都结束了你才到。”
卫衣女一边动手收拾起尸体，一边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上一次咱们的动静太大了，现在所有人都冲着‘云上会’去了。刚刚打听到的消息，澳门治安警察局的人把‘云上会’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的老板曾曼玲和褚晖强被拷上了警车，女技师们蹲了一条街……这么大的事儿，你说会是谁干的呢？”
“哼，还可能是谁，就是时国雄那条狗呗！”民工男轻蔑地说道，“要不是这次中途被他俩剥夺了权限，我早就下死手了。”
“大姐大说了，时国雄在这里还是有点能耐的，让我们不要多生事端！”卫衣女道，语气中有所不满，“你的动静太大了，要不是我提前留了一手，早就出大事了！你给我记住了，我们的目标不是时国雄，而是那个人‘脑子’里的东西。”
民工男耸了耸肩，回过身去没再说什么。此时卫衣女一把就抬起了女尸，顺势将它扔进了大行李箱中，而就在她用力拔去女尸身上的刀子时，女尸马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分解，尔后成为一具白骨，不过多久便全部消失不见。
“啊，我忘了，还漏了个东西在我这。”
民工男脸朝着电脑，甩手往身后扔过去一**作证，那工作证精准地落在卫衣女的手上，工作证已经被鲜血染红，只有姓名和照片处还算清晰，那照片上是一张让人醉心的女性脸庞，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更是凸显了照片主人的风情万种，只是那名字普通得让人容易遗忘——
她叫“董露露”。



 第二章·基因革命·048·急性危机

袁翎再次出现时已经是整整三天之后了，尽管在叶清的帮助下身体恢复得不错，但上一个实验给他带来的疲惫仍然写在脸上。
“翎子，你怎么样？”展浩第一个冲过去，开心地给了袁翎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了好了，我能有什么事？咋跟小屁孩儿似的！”袁翎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倒是你，我这三天在房间里哪儿都没去，就想找你说说话，你却连个人影都没有，是不是跑楼下赌去了？”
展浩翻了个白眼道：“瞧你说的！我哪能这么没出息。这几天我都在实验室这里，改进了‘末日发生器’，时间比例没变，但是把大脑的‘能量供给率’提高了，根据我的计算，我们在系统里就算不吃不喝呆上一个月都没问题！”
“实际上是一个月零八天，”时甜接着说道，“如果把‘末日发生器’的能量供给改换成最新的配方，呆上三个月都没问题。”
“你们呐，”叶清站在展浩后面哑然失笑，“他是人，不是机器，做实验而已，可不能把命给搭进去呀！”
“没事，叶医生，”袁翎向叶清点了点头，“我相信我的好哥们儿不会害我的。”
“这才是真兄弟！”展浩闻言一阵欣喜，高兴地拍了拍袁翎的肩膀。
“下一个实验你有什么想法？”袁翎问展浩。
“事实上，叶医生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路径，正想听听你的意见。”
“哦？”袁翎对叶清的印象就挺不错，他休息的这几天，叶清也是天天上门来给他进行身体和心理检查，当听说她已经有关于下一个实验的想法时，不禁投去期待的目光。
叶清笑着摆摆手，轻声说道：“也不是啥好的创意，只是一个没什么新意的想法而已。袁教授第一个实验是关于‘丧尸病毒’，一种急性的、但是又带有‘想象性质’的危机；第二个实验则是由‘基因改造’带来的、自然与社会的双重变革，一种慢性而又具有现实基础的危机。这就给了我一个这样的启发：新的实验何不构建一种‘急性’而又‘现实’的危机，进而探索在这样的危机之中的社会与法制将如何施行？通过怎样的治理思路能够维持人类的生存与社会的相对稳定？不知道这个想法如何？”
“‘急性’的危机？这个想法确实很有意思，”袁翎想了想，“在上次的实验中，我们关注的是‘基因改造’这个方向，虽然从研究的角度上看很有价值，但是这其中也存在一些问题，譬如我这三天仔细想了想，我认为虽然‘基因改造’后可能从个体上能够显现出一定的不同，但是从‘导致人类末日’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过程十分漫长，可以说‘基因改造’只是致使人类面临末日的一条导火线，但人类还可以通过作出合乎共存伦理的选择来延续生存。换句话说，‘基因改造’导致的人类‘灭绝’相对缓慢，不符合此前国家高层所了解到的信息……总而言之，叶医生给我们的这个建议很有价值！”
“也就是说，袁翎教授也同意我们在下一场实验中设定一种更具破坏力的‘末日’情形？”时甜问。
“我认为可以，”袁翎点点头，低头想了想道，“但是，破坏力大的危机——包括‘天灾’与‘人祸’——都很多，只是，要找到一种能够形成‘末日’的危机……”
“虽然可能没什么新意，”叶医生道，“但是很久之前有《后天》和《2012》这两部异常出色的电影，他们的创意设定为何不借鉴过来呢？尤其是近年来，人类的活动导致了环境与气候产生了更多的变化，其中，占据地球面积约七成的大海就在这种变化之中，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譬如，如果全球气候变暖导致海平面上升等一系列问题，这也许正是袁教授所要得、能造成‘末日’的危机。”
“哎？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袁翎眼前一亮，本版本发布于17k小说网，有个叫看小说网的网站在盗版，“说实话，我是十分喜欢大海的，内心里也对大海充满了敬畏之心。平日工作完了，我就喜欢走到沙滩上散散心。——那要不，这次的实验，我们便以‘大海’作为危机的主题吧！”
展浩看到袁翎那张从疲惫中振奋开来的脸，心中陡然松了一口气，说道：“翎子，既然你同意，我们也都没有意见，你先在一旁歇会儿，我和时甜调试一下参数。”
袁翎听罢，忽道：“等等，浩子！关于我们的参数，我有个想法。”
“怎么了？”
“我知道你可以比较精准地设定我们在特定‘末日世界’中的身份，所以，这一次能不能把我们的身份设置成机关部门的工作人员？”
“可以是可以，你是有什么打算么？直接做领导呐？”
袁翎摆摆手，说道：“你想岔了。之前的‘末日世界’里，我们的身份都是底层的人物，了解到的信息虽然都很具体，但是过于微观、欠缺一种宏观的考察视野。这一次，我想我们一起进入机关单位，我希望从这个角度来探寻‘末日’与‘制度’之间的联系。”
展浩点点头，认可袁翎的这个想法。
时甜问：“袁翎教授希望设定到什么程度呢？”
袁翎道：“普通的机关单位工作人员吧，职位不需要太高，稍微有些话语权、与‘大海’的末日有关、能在基层干点实事的吧……”
望着袁翎、展浩和时甜开始进入了工作状态，全程没有发话的时国雄站起身来，朝着叶清走了过去。
“叶医生，昨天事情众多，都没有向您请教，请问蒋教授别来无恙吧？”时国雄微笑地问。
“多谢时总关心，老师一切安好，”叶清见到时国雄，微笑着点点头，“老师最近忙着给大领导会诊，他昨天告诉我说，这次是肯定无法赶过来了，他让我代他向您说声抱歉。”
“叶医生和蒋教授都太客气，是我冒昧了，”时国雄摆摆手，“只是这么久没联系，怕是袁教授和展博士这边的情况，蒋教授已经忘记了吧……”
“呵呵呵……瞧您说的，”叶清脸上继续保持着微笑，双眼微微睁大了一些，凝视着时国雄，“老师德高望重、言出必行，答应过您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否则他也不会请得动上面的领导，让我抽身到这里来了。”
“原来如此，那是我唐突了。”时国雄微微点了点头。
“时总放心，”叶清继续笑着说道，“您和老师之间的合作已然有效，我这次来也是全权代表了老师，我会全力配合您的。”
“好！也请叶医生您转告蒋教授，我会认真遵守约定的。”
“那就好。”
叶清说完，便转过脸去，看着在台上工作的三人，似乎心情不错。时国雄看叶清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也站起身来与她道了声别，便迈步离开了实验室，就在他等电梯的时候，手机收到了来自胡秘书的一条短信——
“警方消息，曾曼玲和褚晖强都不见了！”
（第二章  完）



 第三章·大海无量·049·上班一族

“滴滴——滴滴——”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袁翎从睡梦中拽了起来，此时的他坐在一张大床上，眼前是一个朴素优雅的房间，从双眼所至的厨房和大阳台来看，这应该是一间小公寓，虽然套间看着并不大，却布置得舒适得体。
袁翎翻身找到手机，关停了闹钟，这时候他才发现手机上已经有几十条未读信息，他打开了几条粗粗地浏览了一遍——
一位叫“王明新”的人在信息里说道：“恭喜袁处提拔为正处级干部，并升任市危急防控管理局防灾储备中心主任！袁处德才兼备、众望所归！我等大力支持领导的明智决定！祝袁处步步青云、一展才华！王明新阖家恭贺！”
一位叫“谢捷琳”的人发了几个搞怪的可爱表情，并说道：“恭喜师兄升官！我刚刚看咱们英楚市的机关大群里的公示信息，我才知道这个消息，师妹的祝福来晚啦！（一个哭的表情）太好咯，以后跟师兄在一个部门啦！师兄多多指教哦！！（几朵玫瑰花）”
一位备注为“董孝文 市局巡视员”的人的信息则是：“小袁：今日履新，一切从头！望继续努力、做好本份、再创新高，不要辜负管理委员会对你的大力栽培！董。”
还有一位叫做“王贤舟局长”的人则没那么客气了：“小袁，今天到岗后直接来办公室找我，最好不要迟到。王。”
“呵呵，睁眼就升官，这应该是很多人的梦想吧。”袁翎自嘲了一句。想当初，袁翎刚刚本科毕业时曾经在机关单位工作过一段时间，大部分公务员的心态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只是后来因为不喜欢机关单位的束缚，干脆再度考了研究生、走上了做学术的道路。
不过让袁翎感到欣喜的倒不是这些信息本身，而是相比于上一个实验，他似乎能更早、更准确地知道自己在这个“末日世界”的身份：首先，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英楚市，虽不是超一线的大城市，但也是湖东省省会，一个人口年轻、产业密集、占地广大的特大型内陆城市，距离长江出海口的海城几百公里，同时，这也是一座倚江而立的大城市，长江从中间把它划分成了江南江北，十几座大桥横跨其上、气势非凡，想当年，自己就是在英楚读的硕士研究生，可以说对这里的地理环境还是很了解的；其次，自己应该是升任了正处级干部，而且被提拔到了市局单位，由于知道自己在“末日系统”中不会被变更年龄，这个年龄段便被提拔为正处级干部的并不多见，可见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应该还算是比较受领导待见的人；再次，从单位名称上看，自己所在的“防灾储备管理中心”正是管领救灾物资的部门，在他人看来本就是一绝好的“肥差”，在自己这更是一个观察危机、完成实验的绝好身份。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这一次实验中“末日系统”的智能设定感到开心。
“翎子？你在？”
展浩又一次毫无征兆地打开了通讯，把刚刚翻身下床的袁翎吓了一跳。
“死浩子！又来吓我！”袁翎嘴上这么说，但当他听到展浩的声音时，还是感到十分开心的，“你人呢？我没看到你，我们这次是又因为参数没调好而分开了吗？”
“你走到阳台来就知道了。”
袁翎一愣，赶紧往阳台上看，展浩已经站在正对的旁边一户阳台上坏笑着看着自己。
“咱俩做邻居的事情，是你的杰作吧？”袁翎边摇头边笑着走到了阳台上。
“哈哈哈……你还记得不？以前我们在英楚住一起的时候，你习惯放一面大的落地镜子在阳台上，我们俩就这么拿着酒对着镜子喝酒聊天。”
“那是你的怪癖！……话说你就因为这个，就这么‘随意’地设定了咱们的参数？”
“哈哈，你不怀念吗？”
“怀念有啥用，又回不去，”袁翎道，“不过这个设定也挺好的，起码不用重新适应这个世界。”
“对了，你什么身份？确定了？”展浩问。
“我好像是个处级干部，在市里的危急防控管理局下设的防灾储备中心做主任。”本版本发布于17k小说网，有发现若干网站如看小说网等在盗版。
“哇塞，你这个‘配置’这么‘豪华’呀！”展浩瞪大了眼睛，“为啥我就只是英楚市中心区消防大队的一名普通消防员呢，而且今天还是调任后的第一天上岗。”
袁翎大渠儿地说道：“别这么说嘛，上一个实验你不都享受到‘上流社会’的待遇了？这次‘饰演’一个‘逆行英雄’岂不完美？可是受很多小姐姐崇拜的！”
“屁！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民公仆’，消防员天天跟死神赛跑，有个鬼的时间关注小姐姐的评价？！要不咱退了实验、给你换个身份？！”
这哥俩儿就在阳台上打了几分钟的嘴炮，商量着一起早点去上班，便各自回房收拾。在这个世界的“袁翎”似乎是有“强迫症”，早就把上班要带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了放在饭桌上的公文包中，甚至还有一张过江摆渡船的月票，这可省下了不少功夫。他们二人对英楚市颇为熟悉，知道相互之间的工作单位相隔比较近，过了江就是了。
袁翎轻松地过了轮渡的安检，但展浩却没那么幸运了，安检人员直接把他挡在了门外，原因是他的包里有太多“可疑的”金属了，不论展浩怎么求情，都不愿意给他进去。展浩心里一阵委屈，因为他出门前看到“自己”的背包也是收拾好的状态，与袁翎不同的是，他的包里面竟然是一堆古古怪怪的救援装备，要不是背包外面贴着一张写着“自制神器、上班必备”的便利贴，展浩是真不想带着这一路的叮叮咣咣上班去的。好在没多久，安检负责人来了，在查看了展浩的证件后终于把他放了进站，但即便如此，他们二人刚刚好错过了一班船。
“算了，得亏我们来的早，”展浩叹了口气道，“十分钟一班的船我们还是等得起的。我们在南岸，顺流过江二十分钟左右，差不多半小时就能到对面北岸了。”
展浩的话说得挺大声，引起了旁边几个人的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其中一个穿着大围裙的大爷凑到展浩面前，操着一口浓重的英楚方言说道：“半个小时到不了，现在要一个多小时，你们要克就坐地铁克。”
英楚方言里的“克”就是“去”的意思，两人并不陌生，只是这时间比印象中翻了一倍，令二人有些吃惊。
展浩忙问：“大爷，这什么时候改的时间表？！我们怎么不知道？！”
大爷答道：“几个星期前呐，好像是说江水的水流有么子问题……你们这些小孩儿不都习惯坐地铁上班撒，你们要克就搞快点！”
二人无奈，谢过大爷之后，赶忙冲出了轮渡的门，直直奔向地铁口。
英楚市的发展水平尽管与中国那四个特大城市不在同一量级，但却也是座熙熙攘攘的大都会，早高峰的耸耸人潮和车潮交织出了这座城市的喧嚣与繁华，其中还夹杂着英楚市的特色小吃、麻酱面的阵阵香气，让往来上班的人群不由得慢下了脚步，许多人更是特意早早来到这里吃早餐。袁翎和展浩坐的地铁很快地从江南到了江北，两人出地铁口时还探讨着过江轮船变慢的原因，没过一会儿，展浩就被大街上的香气满盈给征服了。
“麻酱面！！”展浩忽然大喊一声，袁翎被他声音吓了一大跳，“我好久没吃这个了！我要吃两碗！”
袁翎没好气地说道：“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去上班的喂！而且你上地铁之前才吃了一大片锅巴，我啥都没吃、也没说饿呢，你还吃？”
展浩一脸期待地问：“你说啥呢！麻酱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啊！你不这么觉得吗？”
袁翎翻了个白眼：“那是你！我不爱吃这东西，太油太腻了。”
展浩眼巴巴地说：“别嘛、别嘛！……就一碗好不好？”
袁翎是彻底败给这个吃货了，他看了看手表，确实，眼前距离上班还有点时间，只得说道：“就一碗啊，可别浪费时间了啊！”
展浩跟孩子一样兴奋地跳了起来，拽着袁翎就来到一个看似不错的摊位面前，要了一碗麻酱面；袁翎也不好干瞪眼看着展浩吃，最终也抵不过美食的香气和挨饿的肚皮，找摊子的老板买了一碟子三鲜糯米糕，陪着展浩边聊边吃了起来。
“英楚这个城市实在是太多人了，”展浩吃得满脸都是芝麻酱，“前段时间看新闻说已经突破千万人了，一个二线城市居然这么有人气，实在是让人吃惊。”
“你怎么不说这是本地**的功劳？”袁翎笑着说道，“能够尽可能地用政策和金钱把人才留在这里，这也是一种本事啊！当然啦，不知道他的这种对人才的吸引是不是经得起推敲咯……”
“嘿，你现在连个机关大院都没进去呢，就开始当领导了？说话高深莫测的！”展浩笑道，“按我说啊，人都是其次，城市管理才最重要。你看看这里，早餐虽然好吃，但是这里管理混乱、人潮拥挤、垃圾满地的，而且偌大一个交通枢纽所在，竟然完全没有什么疏导措施。你说我要是****啊，我就在这里放一个**，嘭——”
“嘭！！！——轰！！！——”
展浩话音还未落，离两人不到百米处突然爆发一阵巨响，一台小吃推车被炸上了天、飞起了三四米，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现场的人先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人们才终于反应过来，全都往事发地点跑去。
“哎？怎么了？”展浩被那两声巨响吓得呆愣在原地。
“……你个乌鸦嘴！！”袁翎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赶紧拉着展浩飞奔过去。



 第三章·大海无量·050·合力救援

那些自认为有些阅历的人总说国人爱凑热闹，他们说的并不完全。
方才炸上天的小推车掉下来之后，不偏不倚砸中了一对母女，母亲护着年幼的小女儿被压在推车残骸之下，下半身已经无法动弹，小女儿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害，但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躲在妈妈的身子下面不知所措，大声地哭喊着。很快，周围群众就已经围了上去。
国人是爱凑热闹，但是爱凑热闹的人多了，便总会有几个人站出来“管”热闹，譬如袁翎和展浩。
那两声爆炸之后没多久，袁翎就拉着展浩跑到了现场。尽管脸上尽是没擦干净的芝麻酱，参数设定为“消防员”的展浩立即进入了工作状态。母女俩的哭喊声吸引了众多目光，但距离她们和人群之间的一个煤气罐更引起袁翎的注意。从表面上看，煤气罐本身看似没有受到什么波及，但连接的管道和开关都已经完全消失，煤气罐口处已经燃起了火光，想到这，他把“疏散人群”四个字丢给了袁翎，自己奋勇地冲向煤气罐，右手用力一提，大喝一声：“闪开！”然后狂奔向不远处的小人工湖边，用力一甩便将煤气罐扔进了湖水里，迅速地灭去了煤气口上的火。
危险没有解除，展浩抱着煤气瓶跑远的瞬间，袁翎也扔下了身上所有的东西，指挥着现场的所有人全部后退十几米，并请围观的群众拨打急救电话，然后迅速走上前查看受伤母女的情况，他看到那年轻母亲头上、手上到处都是血迹，但最严重的却是双腿，它们被死死压在推车的焦黑残骸之下。就在不知所措时，人群中突然闪出一位身着白色呢子外套的短发女子，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樱桃红小嘴以及那张熟悉的面容，让袁翎不禁失声喊道：“时甜？！怎么又是……”
“咦？袁翎？是你？”短发女子见到袁翎，也愣了一下，但只过了一会儿，她便赶紧示意袁翎一会儿再说，迅速地走到那位受伤的母亲旁边。
“大姐！我是二医院的护士，我是专业人员，您别紧张，有我在！”短发女子说完，首先检查起了孩子的伤势，她轻轻地从母亲身下拖出了号啕大哭的小女儿，确定小女儿没有受伤后，便递给一旁的袁翎，让他帮忙照顾着，然后埋头下去，准备检查受伤母亲被压住的双腿。
“袁翎，你快过来！”短发女忽然对袁翎喊道，“东西太重了，我一个人移不开！”
袁翎试着上前移开那些残骸，可当他的手刚刚碰到焦黑的废铁，受伤母亲却疼得哭喊起来。
“别动！”短发女子似乎发现了什么，赶忙拦住了袁翎和旁边想要上来帮忙的热心群众，她趴下身子，分明看到废铁之中窜出了一截手指大小的铁枝，那铁枝生生地洞穿了那母亲的左小腿，而那铁枝之上竟压着一块巨大的下水道井盖，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爆炸把铁质井盖也掀了起来，从而不幸压住了这位可怜的母亲。本版本发布于17k小说网，有其他的诸如看小说网的网站在盗版。
“袁翎，还有你们！想办法把那块井盖拿起来！”短发女看后一阵心疼，她的焦急让她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个八度，“你们快打120！另外报一下消防！快啊！！”
“我是消防员！”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让袁翎倍感兴奋，展浩刚刚处理好煤气罐，正飞奔回来，结果不等袁翎发话，短发女突然飞奔上去，用力一把抱住了展浩，娇小的身体竟然有些颤抖。只不过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两秒左右，短发女松开展浩，脸上带着混杂了欣喜和焦虑的表情，边说着、边拽着展浩就往受伤的母亲处跑去：
“浩浩！快想办法！这位大姐的小腿被一根铁竿子给……现在上面压了一块很重的大井盖，你看看想想办法把井盖子移开，不然、不然……”
短发女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展浩却仍惊异于她那熟悉的容貌，他迅速地向袁翎望去，袁翎仿佛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便对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先帮忙把人救出来。眼前的场景也让展浩揪心了一把，好在他灵机一动，翻出了刚刚还嫌弃了一路的沉重背包，掏出好些个稀奇古怪的工具，手脚麻利地在受伤母亲的身边摆弄着，一边摆弄、还一边和短发女子一起安慰她，尝试着减少她的痛苦。不一会儿，那该死的大井盖竟然轻松地被展浩那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给托了出来，受伤的母亲顿时感到轻松了一些，短发女赶忙上去检查。二人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袁翎这边也没闲着，他组织着身边的热心市民紧急疏散着看热闹的人群，快速地打开了一条救援道路，并引导着救援车辆来到了事发地点。
受伤母亲和她的女儿被送上救护车的一瞬间，现场所有的市民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掌声的正中央显然应该是袁翎、展浩还有那位白色呢子大衣的短发女子，不过袁翎很快便发现自己被大家遗忘了，因为救护车才刚刚离开现场，展浩正准备像个绅士一般过去和短发女握个手致意，短发女却突然朝着展浩连续甩了五六个巴掌，展浩猝不及防地挨了几下子，心里头一阵恼怒，待反应过来后便一把抓住了短发女的胳膊，他正要开口质问时，却看到短发女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
“你……你怎么了？”展浩不解地问。
“你个大坏蛋！！！”短发女一阵大哭，扑到了展浩的怀里。



 第三章·大海无量·051·突击检查

救人之后，眼前“形势”似乎又是一个更大的考验。这不，就在袁翎和围观群众愣在原地的时候，短发女已经抱着展浩来了一顿胖揍，不明就里的展浩只能僵僵地被一边打着、一边抱着，这种“甜蜜的痛苦”看得是让人忍俊不禁。
“打骂”了半天，周围人才听出些原委来。原来，这位“时甜”在这个世界里的名字叫付佳，是“展浩”的女朋友，第一医院的一名急救科护士。付佳和展浩之间因为各自工作的性质常常无法见面，加上前不久，展浩调到了中心区消防大队，虽然上班是离付佳更近了，但展浩没跟付佳商量就主动要求值守夜班，这可让付佳非常生气，小两口之间也就产生了一些误会，付佳一气之下就不理展浩了，因为这次救援两人意外遇上了，在付佳的一顿粉拳之下，“可怜”的展浩便被拉去“和解”了。展浩正向袁翎投去求助的眼神，袁翎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开始散去了，自己也不想当个“电灯泡”在这呆着，加上救人花费了些时间，只好耸耸肩、难得地向展浩做了一张鬼脸，便转身一路小跑来到了自己的单位。
“危急防控管理局”的名字听起来既别扭又生分，可是办公的环境却十分舒适，譬如，袁翎首先来到局里的干部管理处，这里有向阳的窗子、独立的房间、温馨的布置和人手一杯冒着香气的热茶，这里工作人员的态度也如温茶一般，看到袁翎是新上任的处级干部，更是笑脸相迎、效率颇高。办完手续后，袁翎所在的防灾储备管理中心派来的内勤人员早就在政治部办公室外迎接等候了，这是一位看起来朝气蓬勃的年轻小伙，一米九的壮硕身材外加一张略显腼腆害羞的表情，如此反差让袁翎感到颇有意思。
“袁主任，您好！”小伙子看到袁翎，立马上前鞠了一躬，“我是防储管的内勤，梁文理，您叫我小梁就行！”
“好的，小梁，辛苦你了！”袁翎笑着上前拍了拍梁文理的肩膀，“以后都是同事了，不用那么紧张。”
“是！”梁文理微笑着点点头，随即引着袁翎进了电梯。袁翎看着他拘谨的样子，似乎想起了自己刚刚参加工作的那些日子，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袁主任，”梁文理没有注意到袁翎沉思的模样，轻声说道，“我先带您去咱们中心办公室吧，大家都在等您的指示，另外，王局长说……”
“小梁，我想这样，别的事情咱先放一下，”袁翎打断了梁文理的话，“我刚刚从干部管理处那里听说了，咱们中心新的物资储备仓库已经审批下来近半年了，好像一直没有完成仓库修整和物资登记，市里已经有一些部门已经投诉了，都被干部管理处押着，你现在先带我去看看那个仓库是什么情况吧。”
梁文理愣了，略显吃惊地问道：“啊？主任您说……现在？”
袁翎点点头：“对，我听说离这里不远。”
“突击检查？”
梁文理眼里瞬间闪过一丝严肃和兴奋，尔后却是一片迟疑，袁翎不等他再问，便说道：“物资储备仓库是危险出现时的重要保障，我既然负责这一块的管理，就一定不能出岔子。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来协调，你别有压力，带我去就行了。”
梁文理看着袁翎认真的眼神，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用力地点点头，随即快速摁下了1楼的电梯：“没问题！主任，我现在就带您去！新仓库离这里很近……您真有必要去看看……”
新的储备仓库距离危急防控管理局着实非常近，“隐藏”在市局对面的博物馆地下，袁翎和小梁过个马路就到了，就在二人想要进入通往地下的车道时，门口保安亭里，一位操着英楚市本地方言的保安大爷拦住了他们。
“小梁，你搞么事啊？”保安大爷认出了梁文理，“上班时间你带么子人进来哦？”
“这是**高洪叔，”梁文理跟袁翎介绍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他还是跟那人打了一声招呼，“我带咱们新来的袁主任过来视察一下咱们的新仓库，熟悉一下部门情况。”
“袁主任？”姓洪的保安大爷走了出来，他嘴上叼着一根烟，脚踩一双破烂的人字拖，眼睛颇不友善地大量着袁翎，鄙夷地说道，“么子袁主任，我**高看门儿十几年，就认得红头文件，冒红头文件，局长来了都不好使！”
“同志，这是我的调任通知和介绍信，”袁翎晓得这种人的把戏，于是直接把手上的文件资料递了过去，“刚刚从干部管理处‘新鲜出炉’的‘红头文件’，你不信可以打个电话问问。”
“你冒给我，我不认得字。”
叫**高的保安没有理会袁翎递过去的文件，而是侧过身去，用拿着烟头的手拦住了二人的去路，嘴上还乌七八糟地说些什么。袁翎注意到**高的另一侧正掏出手机，然后准备在手机上摁着什么，心里头不禁一阵恼火，他趁**高不注意，朝梁文理使了个眼色，突然闪身绕到了他的另一侧，迅速夺去了他的手机，然后直直地往地下跑去；梁文理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也跟着袁翎往前飞奔，只留下踩着拖鞋的**高在后面缓缓地追来。
“主任，咱们的新仓库就是这里了。”梁文理身高腿长，很快就跑到了袁翎前面，在负二楼的一处大门口停了下来。袁翎微微喘气，准备在门口喘息一阵，他注意到这个门乃至整栋墙都是新建起来的，墙上新涂的油漆掩盖不了它毛燥不平的外皮，墙根下还能看到一些停车位被刮去的痕迹，看起来，这一整个仓库都是在这样的地下车库中“改造”的。当袁翎走进大门之后，接下来看到的一切让他震惊异常——
袁翎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子油烟味，他循着味道望去，找到距离大门最近的值班室，值班室的钥匙散落在值班桌上，监控屏幕循环播放着，但旁边却没有任何值守人员，只有一个穿着花衣、围着围裙的短头发老太太远远地坐在另一端的小板凳上烧着菜，她的身侧是一堆备好的食材，大鱼大肉、煞是丰盛；她的面前是一个小型的柴火炉子，炉子上热腾腾地烧着一锅大田螺，炉烟腾腾升起，飘到了略微熏黑的天花板上，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形同虚设，沐浴在氤氲的油烟中。老太太看到有人来，不由得紧张地站起身来，她站起身，迅速拿起了身旁的菜刀，边对袁翎喊着“你是谁”、边快速跟了出来，梁文理见势不妙，一把将老太太拦了下来。袁翎没有理会老太太的叫骂声，而是快步走进了仓库内部，偌大的仓库里，正面对门口的地方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排物资，看起来像模像样；可是到了仓库中间部分，许多架子都空了，地上堆着不少撕开的包装袋和被随意丢弃的用品，中间还有十几根被踩扁的烟头；到了仓库后面，架子已经完全空了，五颜六色的包装扔了一地，满满地被堆成了一座一米多高、几十米宽的“假山”，着实蔚为壮观。袁翎听到“假山”后面有人的声音，他绕过“假山”后，发现有四个人正在打麻将，其中一人身穿着危急防控管理局的工装制服，四个人从面相上看都很年轻，行为举止却像极了混社会多年的老江湖，个个嘴上叼着烟，抖着缝纫机般的节奏，认真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牌，丝毫没有发现袁翎就在他们身后不到十米的地方。
“**！嘿嘿，这把还不给老子赚回来！哈哈哈哈！”身穿工装制服的把牌一丢，立马站起身来，用力地吸了一口烟气，然后猛地朝其他三人喷了出去，然后就是一连串带着咳嗽的笑。其他几人嘴上喷着脏字儿，脸上却个个带着笑，闹哄哄地准备重新洗牌、再来一局。
“抢东西啊！杀人啦！快啊！”
老太太的声音由远及近，终究让打麻将的四人注意到了。工装男首先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袁翎，他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颤抖，迅速地站起身来大声问道：“你哪个？来搞么事的？”
袁翎没有理会他，注意力集中在麻将桌旁边，那里有几十个脏兮兮的破烂帐篷随意摆着，十几个已经开封了的、标注着“应急物资”的破烂箱子遍地都是，里面装满了喝光的啤酒瓶，地上和背后的墙上黏黏糊糊地涂着一些不明液体，完全不像一处刚刚修整好的仓库的样子。本版本发布于17k小说网，目前发现部分网站如看小说网在盗版。
“喂！别给老子装！哑巴了？你哪个？知道这是哪里？”工装男看袁翎没有行动，以为袁翎不敢说话，便壮着胆子、提起一个空的啤酒瓶便走了上来，并没有看到袁翎紧攥的双拳。
“日你！”工装男一把拽起了袁翎的胳膊，正要拿着啤酒瓶吓唬一下他，忽然自己的裆下一疼，手上的啤酒瓶掉了下来，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当他忍痛抬头时，看见梁文理正把脚往回收。
“梁……梁科……”工装男看到梁文理，似乎有些惊慌，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开，无奈下身剧痛，只能跪倒在原地无法动弹；麻将桌上的三个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扔下烟头想要离开，却被梁文理拦住了路，三人迫于梁文理的狠劲儿，顿时怵了，呆站在原地。
“抢东西啊！杀人啊！！”
穿着围裙的老太太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袁翎面前，她的刀已经被梁文理夺去，但还是循着袁翎一路奔跑过来。当看到工装男在地上跪着、龇牙咧嘴地护着裆时，她顿时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紧张地喊着什么。
工装男强忍着疼痛，猛地推开了老太太，指着袁翎问：“你是哪个！谁允许你进来的！”
袁翎忍耐到了极限，他转过身来，把手上的文件直接拍到了工装男的胸口上，怒吼道：“认字儿吧？认得就给我大声读出来！”



 第三章·大海无量·052·新官上任

袁翎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回，他让梁文理把所有人集中起来开会，而自己则直接来到了部门的会议室。防灾储备管理中心的办公地点在危急防控管理局大楼的10楼，会议室的窗口正对着英楚市的地标楚汉大街，这里相传是两千多年前的汉高祖刘邦和西楚霸王项羽决死一役之处，如今，楚汉相争的风萧马鸣已经变成了霓虹闪烁的商业大街。楚汉大街往外不远便是长江的北岸，英楚长江大桥威武地迈向几公里外的南岸，合着远处屹立在大桥尽头的英楚市象征天鹤楼，古今和谐之境，令人心旷神怡，如此美景，纵是何人皆应醉入其中。本版本发布于17k小说网，有一些网站如看小说网的在盗版。
袁翎读研究生的时候来过楚汉大街许多次，但没有从这个角度欣赏过这里，当年的自己可是非常羡慕危急防控管理局的地理位置，而当袁翎真正站在这里时，自己却无心欣赏起这盛世繁华。袁翎原本进入末日系统的目的是做一名观察者，但前两次实验中他发现，仅仅是观察和参与系统里的事件或许并不能真正完成他自己的研究，况且，国家交派给自己的任务绝不仅仅是要观察。袁翎坚信，现代社会已经允许人们在一定程度上预测自己的未来，那么对于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法律而言，法律制度的未来和未来的法律制度更不应当在人类的探索清单中消失，它犹如人类探索未来时那一座不灭的灯塔，指向着人类所坚守的秩序文明，如何在危机甚至末日之中坚守，是袁翎所要研究的课题，需要他站在更高的位置来看待法律与未来。所以，当政治部的人告诉他新仓库已经被人“盯”上之后，凭借以往的社会经验，他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了，他知晓这里的人类社会即将面临的是全球性灾难，而且是一场无法预计拥有多少准备时间的灾难，于是，袁翎这头刚刚在政治部报到完毕，转身就突击检查了“新仓库”。果不其然，一塌糊涂的储备管理让袁翎大为火光，他把**高等人扯到大庭广众之中本意是引起局领导的关注，结果“正中下怀”遇到了王贤舟正局长。他并非看不出来王局长和董巡视员“不想闹大”的意思，不喜欢办公室政治的他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因此他也不在乎**高和那些人到底受到了多轻的处分——至少在这个与他无关的世界里他不在乎，他只希望自己立的这个“官威”能让他接下来的安排没有执行上的障碍。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了，梁文理带头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一共有六个人，这七人显然就是袁翎手下的“兵”了。梁文理显然是向他们简单地介绍过了这位新来的一把手，所有人进来的第一时间便向袁翎打招呼。袁翎向他们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各位一起坐下。
“按理来说，我和各位初次见面，都要先彼此熟悉熟悉。不过现在我们可能没这个时间了，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会很繁重。也许你们都知道了，今天上午，我去了一趟新仓库……”
袁翎把今天上午和梁文理突击检查新仓库的情景再次简要地和各位讲述了一遍，尽管措辞简单、讲述平白，但袁翎看得出围坐的七人听得异常振奋，每个看向袁翎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钦佩，袁翎左手边的年轻男子还带头鼓起了掌。
“各位见笑了。趁此机会，在座的各位同事都自我介绍一下，并聊聊我们自己吧，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叫袁翎，学法出身，今后还需要大家多多协助，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我不是一个喜欢‘撒火’的人，欢迎大家畅所欲言，谈谈自己对我们部门的的想法、心情都可以。”袁翎本不喜欢官僚做派，偏爱和同事们打成一片，于是希望用这样的语气引导大家说两句。
“主任，我们现在除了鼓掌，完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那男子笑着说道。
“哦？这是为何？”
年轻男子道：“这是因为……啊，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温，我的理想是做‘刘伯温’……啊，跑题了，抱歉主任。我们鼓掌是因为终于有一位敢干实事儿的领导来了！终于不用受那蹩脚保安的气了！”
“刘温，你瞧你说的都是些啥，主任哪里听得懂你的话嘛！”旁边一个短发中年女性毫不客气地“怼”了刘温一句，笑道，“袁主任好，我叫纪娴，我年纪比较大，他们都叫我纪姐，主任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他说的就是洪叔**高，很久以前靠着关系进来的局里。新仓库名义上是我们管理，可是都被他和上一任中心主任把持着，刚开始我们还能把物资入库，到后来甚至仓库门儿都不让我们进了。”
“哈哈哈，纪姐不应该给师兄介绍介绍我们这个部门嘛？”坐在远端的一位长头发大眼睛的女子嘿嘿笑道，“师兄还记得我不？我是谢捷琳！大家今天都很开心的原因，是因为有师兄这样有魄力的人来做我们的领导！”
“哦？我更迷糊了。为什么这么说？”袁翎在读研究生时确实认识这位师妹，印象中的谢捷琳是一位典型的“好奇宝宝”，什么都要问个明白。不过今天，“好奇宝宝”的角色似乎要袁翎来饰演了。
“主任，还是我来说吧。”梁文理在一旁，看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毫无重点，只好插话道：“原本我们部门有10个人，除了我们7人外，还有1位前主任、2位前副主任。说实话，这三位前领导让我们很不舒服，平日里既不下基层考察、也不对储备物资作有效的安排，中心大大小小的活儿都是纪姐操持的，那三人好像跟省厅里有点关系，大家也不敢说什么。大半年之前，市里审批下来给我们使用的新仓库，那三人直接接手了新仓库，我们甚至连门都进不去，很多物资需要清点入库的都没有很好的清点和分配……直到上上个月初，这三个人全被监察委逮进去了，新仓库的事情竟然还没被发现，没想到今天就被袁主任您揭露出来了，说实话，大家都特别佩服您！”
袁翎摆摆手：“应该做的事情，没什么值得佩服的，我倒是要感谢你们，你们这几人一直坚守着、忍耐着，我理解你们，一定是非常不容易。”
“说到这，我想向领导提个小小的建议，”梁文理身旁一位看起来有点学究气的男人说道，“我叫冯艾。小梁虽然年纪不大的，但是是学历最高的，是咱们危急防控管理局少有的博士，上一任领导时，小梁经历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他为工作仗义执言，却被他们拉去做内勤、负责一些部门内部的杂事，但是我们都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现在上任领导被拿下了，我冯艾提议，是否不要让小梁博士做内勤的活儿了？”
“我同意冯叔的话！”冯艾身后一位壮实的年轻人举手道，“主任，我叫江延庆，今年刚刚参加工作，梁哥所学的专业可是有大用的啊！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我也同意，不过我觉得内勤的位置交给我更合适，”最后一位说话的是一位声音纤细、戴着眼镜的女士，“领导好，我叫褚忠梅。小江他们都是专业过硬的高材生，应该挺进一线帮忙的。至于我，在梁博士之前我都已经做了3年的内勤了，我还挺想念打杂的，况且‘打杂的’也跟你们拿一样的工资，想想也不赖。”
胡敏说完，全场人包括袁翎都哈哈大笑起来。眼前的七张笑脸是那么的真挚，袁翎完全不能把他们当成系统里那一串串冰冷的数据来看待，他知道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但因为这是一个实验，他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不，如果换一种方式的话，或许可以！
“各位，请听我一言。”袁翎忽然收起了笑容、坐了起来，七人看到领导坐严肃的表情，也停止了笑容。
袁翎认真地环视了一圈，眼神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停留了好一会儿，问道：“你们觉得，我们这个部门是做什么的？”
大家没想到袁翎会问出这样一句话，都面面相觑、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纪娴才说道：“我们是国家、社会和人民的后盾，为防控危机提供物质保证。”
袁翎点点头：“纪姐说得不错，不过还有人想发表一下看法么？”
梁文理望着袁翎，沉吟了一阵，忽然出声道：“纪姐说的我并不反对，但是，我认为不止于此。我不认为我们仅仅是被动支援的‘后盾’、只在危险发生或者迫在眉睫时才有所行动，更应该是主动防备的‘守夜人’。”



 第三章·大海无量·053·新官上任

袁翎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回，他让梁文理把所有人集中起来开会，而自己则直接来到了部门的会议室。防灾储备管理中心的办公地点在危急防控管理局大楼的10楼，会议室的窗口正对着英楚市的地标楚汉大街，这里相传是两千多年前的汉高祖刘邦和西楚霸王项羽决死一役之处，如今，楚汉相争的风萧马鸣已经变成了霓虹闪烁的商业大街。楚汉大街往外不远便是长江的北岸，英楚长江大桥威武地迈向几公里外的南岸，合着远处屹立在大桥尽头的英楚市象征天鹤楼，古今和谐之境，令人心旷神怡，如此美景，纵是何人皆应醉入其中。
袁翎读研究生的时候来过楚汉大街许多次，但没有从这个角度欣赏过这里，当年的自己可是非常羡慕危急防控管理局的地理位置，而当袁翎真正站在这里时，自己却无心欣赏起这盛世繁华。袁翎原本进入末日系统的目的是做一名观察者，但前两次实验中他发现，仅仅是观察和参与系统里的事件或许并不能真正完成他自己的研究，况且，国家交派给自己的任务绝不仅仅是要观察。袁翎坚信，现代社会已经允许人们在一定程度上预测自己的未来，那么对于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法律而言，法律制度的未来和未来的法律制度更不应当在人类的探索清单中消失，它犹如人类探索未来时那一座不灭的灯塔，指向着人类所坚守的秩序文明，如何在危机甚至末日之中坚守，是袁翎所要研究的课题，需要他站在更高的位置来看待法律与未来。所以，当政治部的人告诉他新仓库已经被人“盯”上之后，凭借以往的社会经验，他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了，他知晓这里的人类社会即将面临的是全球性灾难，而且是一场无法预计拥有多少准备时间的灾难，于是，袁翎这头刚刚在政治部报到完毕，转身就突击检查了“新仓库”。果不其然，一塌糊涂的储备管理让袁翎大为火光，他把**高等人扯到大庭广众之中本意是引起局领导的关注，结果“正中下怀”遇到了王贤舟正局长。他并非看不出来王局长和董巡视员“不想闹大”的意思，不喜欢办公室政治的他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因此他也不在乎**高和那些人到底受到了多轻的处分——至少在这个与他无关的世界里他不在乎，他只希望自己立的这个“官威”能让他接下来的安排没有执行上的障碍。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了，梁文理带头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一共有六个人，这七人显然就是袁翎手下的“兵”了。梁文理显然是向他们简单地介绍过了这位新来的一把手，所有人进来的第一时间便向袁翎打招呼。袁翎向他们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各位一起坐下。
“按理来说，我和各位初次见面，都要先彼此熟悉熟悉。不过现在我们可能没这个时间了，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会很繁重。也许你们都知道了，今天上午，我去了一趟新仓库……”
袁翎把今天上午和梁文理突击检查新仓库的情景再次简要地和各位讲述了一遍，尽管措辞简单、讲述平白，但袁翎看得出围坐的七人听得异常振奋，每个看向袁翎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钦佩，袁翎左手边的年轻男子还带头鼓起了掌。
“各位见笑了。趁此机会，在座的各位同事都自我介绍一下，并聊聊我们自己吧，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叫袁翎，学法出身，今后还需要大家多多协助，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我不是一个喜欢‘撒火’的人，欢迎大家畅所欲言，谈谈自己对我们部门的的想法、心情都可以。”袁翎本不喜欢官僚做派，偏爱和同事们打成一片，于是希望用这样的语气引导大家说两句。
“主任，我们现在除了鼓掌，完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那男子笑着说道。
“哦？这是为何？”
年轻男子道：“这是因为……啊，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温，我的理想是做‘刘伯温’……啊，跑题了，抱歉主任。我们鼓掌是因为终于有一位敢干实事儿的领导来了！终于不用受那蹩脚保安的气了！”
“刘温，你瞧你说的都是些啥，主任哪里听得懂你的话嘛！”旁边一个短发中年女性毫不客气地“怼”了刘温一句，笑道，“袁主任好，我叫纪娴，我年纪比较大，他们都叫我纪姐，主任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他说的就是洪叔**高，很久以前靠着关系进来的局里。新仓库名义上是我们管理，可是都被他和上一任中心主任把持着，刚开始我们还能把物资入库，到后来甚至仓库门儿都不让我们进了。”
“哈哈哈，纪姐不应该给师兄介绍介绍我们这个部门嘛？”坐在远端的一位长头发大眼睛的女子嘿嘿笑道，“师兄还记得我不？我是谢捷琳！大家今天都很开心的原因，是因为有师兄这样有魄力的人来做我们的领导！”
“哦？我更迷糊了。为什么这么说？”袁翎在读研究生时确实认识这位师妹，印象中的谢捷琳是一位典型的“好奇宝宝”，什么都要问个明白。不过今天，“好奇宝宝”的角色似乎要袁翎来饰演了。
“主任，还是我来说吧。”梁文理在一旁，看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毫无重点，只好插话道：“原本我们部门有10个人，除了我们7人外，还有1位前主任、2位前副主任。说实话，这三位前领导让我们很不舒服，平日里既不下基层考察、也不对储备物资作有效的安排，中心大大小小的活儿都是纪姐操持的，那三人好像跟省厅里有点关系，大家也不敢说什么。大半年之前，市里审批下来给我们使用的新仓库，那三人直接接手了新仓库，我们甚至连门都进不去，很多物资需要清点入库的都没有很好的清点和分配……直到上上个月初，这三个人全被监察委逮进去了，新仓库的事情竟然还没被发现，没想到今天就被袁主任您揭露出来了，说实话，大家都特别佩服您！”
袁翎摆摆手：“应该做的事情，没什么值得佩服的，我倒是要感谢你们，你们这几人一直坚守着、忍耐着，我理解你们，一定是非常不容易。”
“说到这，我想向领导提个小小的建议，”梁文理身旁一位看起来有点学究气的男人说道，“我叫冯艾。小梁虽然年纪不大的，但是是学历最高的，是咱们危急防控管理局少有的博士，上一任领导时，小梁经历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他为工作仗义执言，却被他们拉去做内勤、负责一些部门内部的杂事，但是我们都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现在上任领导被拿下了，我冯艾提议，是否不要让小梁博士做内勤的活儿了？”本版本发布于17k小说网，有个别网站如看小说网等在盗版。
“我同意冯叔的话！”冯艾身后一位壮实的年轻人举手道，“主任，我叫江延庆，今年刚刚参加工作，梁哥所学的专业可是有大用的啊！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我也同意，不过我觉得内勤的位置交给我更合适，”最后一位说话的是一位声音纤细、戴着眼镜的女士，“领导好，我叫褚忠梅。小江他们都是专业过硬的高材生，应该挺进一线帮忙的。至于我，在梁博士之前我都已经做了3年的内勤了，我还挺想念打杂的，况且‘打杂的’也跟你们拿一样的工资，想想也不赖。”
胡敏说完，全场人包括袁翎都哈哈大笑起来。眼前的七张笑脸是那么的真挚，袁翎完全不能把他们当成系统里那一串串冰冷的数据来看待，他知道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但因为这是一个实验，他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不，如果换一种方式的话，或许可以！
“各位，请听我一言。”袁翎忽然收起了笑容、坐了起来，七人看到领导坐严肃的表情，也停止了笑容。
袁翎认真地环视了一圈，眼神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停留了好一会儿，问道：“你们觉得，我们这个部门是做什么的？”
大家没想到袁翎会问出这样一句话，都面面相觑、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纪娴才说道：“我们是国家、社会和人民的后盾，为防控危机提供物质保证。”
袁翎点点头：“纪姐说得不错，不过还有人想发表一下看法么？”
梁文理望着袁翎，沉吟了一阵，忽然出声道：“纪姐说的我并不反对，但是，我认为不止于此。我不认为我们仅仅是被动支援的‘后盾’、只在危险发生或者迫在眉睫时才有所行动，更应该是主动防备的‘守夜人’。”



 第三章·大海无量·054·守夜之人

梁文理的话让袁翎眼前一亮，也引来了各位同事的注目，梁文理性格腼腆，虽然都是熟络的同事，但看到大家的眼睛都望向他时，心生起一阵紧张。
“小梁别紧张，请继续说，我们都听着呢。”袁翎仿佛看出了梁文理的紧张，出声安抚道，其他同事也投去了善意的眼神。
梁文理心头一暖，定了定神说道：“如果是几十年前，我会非常认可把我们‘防灾储备管理中心’称为‘社会的后盾’这一说法，但是现在我却不这么看，因为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已经不再是被动地‘等待’危机的到来，而是有了更多的手段来‘预测’危机、从而‘防控’危机，我们目前所处的是大数据信息时代的末期和人工智能时代的初期，已经初步具备集合现有信息用以预测未来走势的推算能力，因此，对于‘危机’——特别是潜在的‘危机’，我们更要运用这种预测来主动地作出防控布局。所以，我们曾经只是‘后盾’，但是现在，这种观念应当得到发展，我们不应当只停留在‘后盾’的阶段，更应该成为‘护盾’，主动地预测和防备风险，提前调整防灾储备和应急方案，这样才能在更大程度上对抗危机、降低风险。”
梁文理说罢，同事们皆点头鼓掌，纷纷对他刚刚的这一番话表示赞同，唯有袁翎没有动作，而是以一种平和的目光看着他。
等同事们的掌声落下，袁翎这才问道：“小梁，你的说法似乎得到了同事们的认同，但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希望跟你探讨探讨。”
袁翎刚说完，梁文理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把在座各位都吓了一跳。梁文理先是一愣，打开手机浏览了两秒钟，才回答道：“不好意思，主任……您请说。”
袁翎道：“你说危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预测，目前的我们是否有能力做到？”
梁文理点点头，答道：“可以做得到。原因有三：其一，咱们‘危急防控管理局’的前身是‘应急管理局’，在2020年后彻底改为这个名字，咱们都知道，当年COVID-19病毒造成全世界疫病大流行，最终依靠着世界各国的通力合作才宣告结束；在那之后，由我国牵头，由世界卫生组织、世界气象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联合国粮食与农业组织等共同响应，在国际层面建立了‘全球危机预测与防控体系’，全球共计170个国家和地区在我国的武汉市签订了《关于在全球范围内建立国际危急与突发事件监测、预测、报告与防控体系的武汉公约》，《武汉公约》中有一点特别关键，即就是缔约方有义务对危急事件惊醒‘主动的预测与防控’并‘通过国际网络实时上报’，根据我国《危急事件防控法》，这也是如今咱们‘危急防控管理局’的主要职责之一。”
袁翎点点头：“于法有据，不错。”
“是的，”梁文理道，“其二，也是在2020年之后，全球范围内运用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进行全球危机预测的方式越来越频繁，‘危机预测’成为新兴的学科，全球范围内也加强了对这方面人才培养的力度，不说咱们局里专门设立的‘危急事件监测中心’了，咱们部门的七个人全是经过这个专业训练的；可以说，在危机尚未到来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守夜人’，为在睡梦中的人守护一片安宁，当危机浮现甚至发生之时，我们就是‘烽火岗’，以最快的速度点燃烽火、传令戒备。当然，我们只是‘防灾储备中心’，工作重点是对防灾物资的管理上，监测的工作主要还是由‘危急事件监测中心’解决，他们中心配备了全球最为先进的人工智能推演机器人，通过人工智能推演来监测或预测危机的发生。但我认为，防灾储备和危急监控之间没有本质的冲突，反而是相辅相成的。所以我认为，我们需要跟监测中心的人建立内部合作。”
袁翎道：“人才储备与科技水平，很好。这个内部合作我会重视起来的。”
梁文理继续道：“其三，《危急事件防控法》中规定了‘危机监测网络’，组成这个监测网络的除了我们危急防控管理局之外，还有水利部门、海事部门、疾控中心、地震监测中心等十几个部门，当遇到具体的危急事件后，监测到具体危急事件的部门将实时向我局上报，并由我局居中联络与统筹，由危急事件监测中心建模推演特定危急事件的发展脉络，并区分等级进行防控。同时，所有信息都会是实时且联动地，一旦任何一方发起了危急事件监测，所有《武汉公约》的缔约方的危急防控部门都将直接关注得到。”
袁翎稍作思考后，道：“这样的制度安排听起来不错，由我局统一调度、由所涉部门应对，只是不知道是否事实上存在‘多头管理’、‘九龙治水’的情况发生？此前我们是否有过相应的沟通乃至训练？”
梁文理道：“袁主任说到了点子上。在2020年至2022年期间，世界各国处于COVID-19疫情后期，这个体系在全球疫情的收尾工作中有很好的表现，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具备COVID-19病毒同等危险的状况没有再出现过，加上人工智能对人类生存环境的预测已经开始付诸实施，这个体系虽然仍然存续，但在国际上却越来越不受欢迎。”
话音刚落，梁文理的手机又响了一下，他关闭了手机响声，稍微浏览了下手机屏幕，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安。
袁翎能理解在座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于是等了等梁文理，待他放下手机后继续问道：“能说说为什么呢？”
梁文理慢慢放下手机，脸色有些难看，但仍然回答道：“很多人认为危机预测和防控可以完全交给人工智能解决，人工智能之间已经可以保证国际之间的关键信息流通，各国危急事件的联动已经没有必要了。尽管我国和部分国际组织不同意这个观点，但可惜的是这样的观点已经在许多西方国家之间流行已久。我推测，可能是因为这种‘联动’类似于一种‘超国家组织’的体系，任何国家为了遵循条约义务，甚至不得不‘服从’某一国家某一部门的指挥，有的国家——尤其是这些个西方国家——自然是不愿意的，除非这种指挥权在他们自己手上。这一点可以归咎于文化、政治等一系列的原因，但无论如何，我认为总是不妥的。”
袁翎摇摇头道：“确实不妥。人类社会本就一体，为了争夺指挥权或者追求什么其他的利益而忽略对人类说可能面临危机的防控，本身就是置人类共同命运之于不顾的行为。那看来，咱们‘危急防控管理局’还是任重道远啊……”
袁翎话音刚落，所有人的手机都响了。
“怎么了？”袁翎看到大家都掏起手机，下意识地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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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啊，主任！你今儿可不止做了一件好事呢！刚刚有人把一个救人视频发到了我们局的信息群上，原来主角是你！天哪，这样子好帅啊！”谢捷琳第一个从座位上弹起来，对着袁翎兴奋地喊道。
“袁主任这是马上要成为网红的节奏！”纪娴也笑道，眼睛没有离开屏幕。
冯艾也道：“这个地方我认得，楚江路小吃街，我今天就从那里过来的，听说有一对母女因为爆炸受伤了，现场有三位市民救人，那手法简直是教科书级的！没想到其中一人竟然是咱们袁主任！哎呀，可惜了可惜了，以后我可真要早点起床了！”
袁翎从旁边人那看到了那个视频，视频里面的自己忙着疏散人群，组织起现场的民众呼叫救援并准备必要物资，视频中的现场完全没有慌乱的情况，所有人都在有序指挥的情况下退到了大路两侧。
“这个……”袁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无奈大家都热情地评论着这个视频，他只好暂且笑着低下头，思考一下一会儿的工作。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梁文理那一脸既严肃认真又忧心忡忡的表情。
“小梁，怎么了？”袁翎不解地问道。
“抱歉，主任，”梁文理抬起头来，认真地对袁翎说道，“我现在有一项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



 第三章·大海无量·055·鱼骨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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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翎的“第一天”很精彩，展浩的“第一天”更精彩。袁翎刚走没多久，付佳看时间不多了，赶紧拽着展浩的手，一路狂奔到了自己所在的消防大队，然后当着哨岗的面把自己臭骂了一顿，最后，展浩好说歹说、答应了中午休息一定找她一起吃饭，这才把一脸生气的付佳劝去了上班。结果展浩这边厢刚劝走了付佳，那边厢来了个电话，要求展浩协助省公安厅的两名主检法医师执行一项涉密的案件任务，展浩只好背着那一大包装备去了。
展浩协助的两位主检法医师看起来都很年轻，其中一位叫郎明的，似乎还是一名网红悬疑小说作家，可是话并不多，给人一种冷静而严肃的感觉；另一位叫赵大宝的则正好相反，一副天生自来熟的模样，主动拉着展浩说这说那，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工作之外就想多和活人聊聊天”，这样的热情着实把展浩这个“伪消防员”吓得不轻。
“到了。”
郎明把车停了下来，示意大家下车。展浩四下望去，眼前就是江岸边，距离早上救人的地方并不是很远，这里很早就站了几名警察，他们护着一道刚刚围起的警戒线，警戒线包围着一处下水道口，此时的下水道井盖已经掀开，现场弥漫着一股算不上特别浓烈的、但确实让人作呕的腐臭味。在展浩四处观察的这档口，郎明和收起话匣子的赵大宝已经麻利地换上了特制的防护服，带上了手套、防毒面罩和护目镜，人手拎起一个大箱子，示意展浩跟着。
“第一天”上班就是去下水道蒸桑拿，这种感觉简直是要了展浩的半条命，要知道系统之外的展浩不过是摆弄电脑的宅男罢了，如果不是系统参数的设定，给他多少个胆子他都不敢从事这份工作；更何况当他听到郎明向上级汇报，直到他们二人来到这里是因为这可能涉及一宗杀人碎尸案的时候，心中更是一阵忐忑不安，并且这种感觉在他陪同两位法医进入下水道深处时变得更加强烈。
“展队长，别害怕。”郎明走在最前面，他感觉到了展浩的不安，难得出言安慰道。
“其实我也怕，”不等展浩说话，赵大宝便接过话茬道，“我怕一会儿吐自己身上。”
展浩摆了摆自己的防毒面具道：“这玩意儿没用吗？”
赵大宝嘿嘿笑道：“它只防毒、不防臭！”
仨人循着那股恶臭，沿着盘根错节的地下管道和下水道，一点点向前走去。直到来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面前。
“呕……恶……”展浩被扑面而来的一股恶臭熏得两眼发黑、胃里反酸，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到一片污水之中，幸得赵大宝从旁边捞住。
“唔……这把锁……”郎明对这股恶臭似乎不以为意，而是注意起眼前这道铁门，铁门看起来厚重，但在手电筒的光照下露出了锈迹斑斑的边沿，铁门本身并没有锁，而是在外有一个栓子，上面挂着一把拳头大小的锁头，锁头的外部旧痕很多，甚至看不清上面的文字，郎明拔了拔锁头，仍然非常结实。
“怎么了？”展浩问。
“大宝，考验你狗鼻子的时候到了。”郎明没有回答展浩，而是打趣儿地对赵大宝说。赵大宝也没回话，只快速走到铁门边，轻轻摘下了面具，借着铁门边缘的缝隙用力嗅了嗅，一股浓烈的恶臭“袭击”了赵大宝的鼻子，让他不得不退后几步，说了句“就是这”，赶忙跑到身后十米远的地方吐了出来。
郎明皱了皱眉头，转身对展浩说道：“展队长，你看看你能否把这把锁敲开，我们怀疑这里可能藏有尸体或者尸块。”
虽然在系统里见过不少次尸体，但第一次从法医的嘴上听到这个词，心里难免心里有些发怵，不过工作归工作，展浩在自己的大袋子翻了翻，拿出一把巨型的、类似于老虎钳一样的东西，对着锁头用力一扣，“咣当”一声，拳头大的锁头竟像豆腐一般被截成两断掉了下去，郎明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断锁，迅速塞进了一个透明的袋子里。
“先别忙着打开。”郎明收起了断锁，掏出相机对着铁门拍了起来，应该是取证之类的程序。而呕吐完毕的赵大宝此时也回来了，他一把抓住了郎明的肩膀，说道：“老大，我刚没说完……这里头不像是人的味道。”
郎明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你确定？”
“嗯，”赵大宝点点头，“这种臭更像是鱼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带着一种鱼的腥味……而且有种像是大海的味道。”
“这里是内陆吧，怎么会有大海的味道。”
郎明收起了所有的设备，用力一拉铁门，只听“刷”地一声，门里飞出来一团“嗡嗡”作响的苍蝇群，那场景简直让人毛骨悚然；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因为下一秒开始，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从门里面涌了出来，如同泥石流一般直接朝展浩他们三人碾了过去，还伴随着一股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腥臭味。三人没有料到眼前的情况，瞬间就被这股黑色“泥石流”吞没了。展浩并没有被冲得太远，第一个爬了起来，他身上背着的装备包虽然非常沉重，这时候却起了作用；郎明和赵大宝便没那么好运了，俩人被冲出去十几米远，几乎没过了腰身，郎明甚至狼狈得爬都爬不起来。
“这是……鱼？！”
展浩伸手在“泥石流”中抓住了一个滑腻腻的东西，他用手擦了擦，一条鱼的模样显露了出来，不过“鱼头”已经消失，“鱼身”也腐烂不堪，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鱼，唯有鱼骨还坚硬，险些扎穿了自己的手套。他放眼望去，黑乎乎的“鱼流”从铁门中涌出，几乎铺满了本就狭窄的下水道，自己受伤的这条鱼已经算是“完整”的，绝大部分都只是烂皮肉和烂骨头，看得让人心生厌恶。而不远处的郎明和赵大宝则被冲撞得头昏脑胀，所带来的检验工具全都被淹没不见，只留下无比难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狭小的空间。
三人强忍着恶心，一点点走进了铁门后面的那片密闭空间。展浩打开仅剩的一只手电照过去，这里已经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鱼的尸骨，甚至掺杂了一些大大的蟹壳和贝类，总之，眼前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一座鱼骨坟墓，根本看不出这个地方的原貌。而就在展浩想要进一步探查时，手电筒的光突然消失了。
“该死！”展浩用力拍了拍手电筒，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估计是进水短路了。”赵大宝道。
“不怕，我这里好像有一款老式的煤油灯，应该还能用！”
展浩打开装备袋，伸手往里摸索着找到了那台煤油灯，正准备打开，突然间郎明大喝一声：“展队！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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