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从奴隶到皇帝》 第一章孤独的幽灵 第一章 孤独的幽灵 我是一个孤独的幽灵,我静静的住在一个狭小的身体里,他叫匐勒。他弱小的身体随着岁月增长而变得强壮威武。我喜欢他结实的肌肉和光滑的皮肤,却不喜欢他卑微的身份。他是羯族后裔,父亲是部落首领。 羯族隶属匈奴别部,随匈奴迁入平原后,部落的人民大多沦落成了佃客。所谓佃客就是为别人种地,自己却要挨饿的人。这样的人很多。原本荒芜的平原到处都是绿色的麦田,可是种地的人却都穿着破旧的衣服,面黄肌瘦。 父亲常常提起大漠孤烟、雄鹰飞翔还有奔驰的骏马。他的英雄气概被平淡的生活磨灭了,他苍老的脸上只剩下岁月刻下的深深地刀痕,还有那双充满渴望的发皱的眼睛。他的眼睛深陷,充满了忧虑和哀伤。 望着父亲苍老的背影,年轻的匐勒流下脆弱的眼泪,我的心中慢慢的激荡起万般豪情。我想托起这个没落的部落,用来抚平父亲动人的哀伤。平日里骑马射箭练功习武,我总是很忙。除了打工就是练武。 夏日的夜晚,从狭小的房屋走出,匐勒坐在山坡的树下,一声不语。 孤寂的黑夜,明月是那么孤独,就像匐勒。我静静的坐在他的身体里望着周围的一切,青山、绿水还有广袤的麦田。舒爽的风吹着,我想随风而去,四处流浪。风中的一粒沙,吹痛了他的眼睛,漂浮的灵魂又落进真实的肉体。 父亲说过,从曹魏开始,胡人分为五部,各居一地,我们羯族主要在上党武乡。为了生存,族人只能为别人种地。虽然匐勒是羯族首领的孩子,却也不得不四处为人打短工。他骄傲的自尊为了生存变得自卑。他原本豁达的性格也慢慢变得谨小慎微。我不喜欢这样的匐勒,我和匐勒也渐渐产生了分离。我是高傲的灵魂,他是卑微的奴隶。他是我的朋友,同样也是我的敌人。为了肉体的存活,他放弃了高傲的自尊,他活的就像一只狗。他养活着我,可是我却看不起他。 匐勒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对着明月高山还有孤冷的夜空忍不住长啸起来。狼一样的啸声刺穿了黑夜,啸声在平原上回荡,声音撞向高山,山上回以狼啸。狼很孤独,像我一样,我就是狼。 我从野蛮中走来,我仍然记得大漠风沙还有奔腾的骏马。在那里人人平等自由自在,在这里贫富尊卑人各有别。文明?这里号称繁华和文明。如果所谓文明就是富人压榨穷人。那我就要把这文明撕碎。 一个人活着和真正想成为的人,是两个人。一个为了生存,一个为了理想。 一个唯唯诺诺,一个狂野奔放。我想活得更像自己。可是对于匐勒来说,这样很难。他考虑的是明天的午餐和保暖的衣物,为了活的像个人,他努力劳作和忍耐平淡还有琐碎。我考虑的都是天下大事。 司马氏的晋王朝一片混乱,皇帝四处封王,官僚军阀割据一方。百姓忍饥挨饿,官员四处盘剥。今天这个王去打那个王,明天那个王来打这个王。为了自己的利益,发动战争,谁管老百姓的死活。人们只是他们作战的工具,也是他们盘剥的对象。他们都是有文化的流氓。他们都是很文明的强盗。他们只懂得拿在手里的金子比人们口头上的赞赏更有价值。 忽然一阵风来,几个蝗虫飞在了匐勒的肩膀。匐勒捏了一只蝗虫,在手心里赏玩,我却忧虑起来。这种体型的蝗虫不像是这个地方的虫子。难道是从别处飞来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应该不是少数。可是狭窄的记忆里只有风沙侵蚀草原的景象。蝗虫不会像风沙一样将麦田吞噬吧?!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匐勒摇摇头,给予了自嘲式的否定。我忽然又哈哈笑了起来。这些蝗虫多像那些高高在上的王者啊。看来害虫不单只是蝗虫而已,还有那些高官和君王。 夜渐渐深了,月亮也变得模糊起来,像是朦胧的睡眼。匐勒打着哈欠,有些累了。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去睡。父亲说明天就要去洛阳贩卖马匹。那是一个繁花似锦的城池。我想一起去,可是父亲不同意。只因为当年我斜倚东门长啸,却被王衍追捕。 夜更深了,匐勒拖着睡意的脚步,走回了破旧的房间。隔壁传来父亲的鼾声,匐勒倒头睡在自己的木板床上。他的头很沉,身体很乏,今天在田地里锄了一天的草。匐勒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我轻轻的爬出他的身体。我坐在树梢,看着夜空,这时候已经是漫天繁星。 我随手摘下一颗星星放在手掌,发亮的星星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颗小小的石头。石头砰然破碎就变成了一只蝗虫。它飞舞着翅膀,一阵恶风吹过,它慢慢变大,它的体型大于我的身体数倍。它狰狞的俯视着我,让我惶恐不安。我惊悚的望着这样的庞然大物,充满了恐慌。当它向我扑来的时候,我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醒来竟然是个梦,我仍然住在匐勒的身体里,我摸着他发出冷汗的身体,一阵心慌。窗外是绿树在风中摇摆,光影朦胧黑暗,还下着婆娑的小雨。一阵潮湿的风吹进我的窗户,吹醒了我的孤独和寂寞。我静静看着匐勒强壮的身体,看到了热血在体内澎湃。死水一样的生活压挤着年轻的身体,我渴望一个女孩。我想到一个美丽的名字,兰娅。 她是羌族部落的女子。那一次羌族首领找到我的父亲商议起义谋反。她在这里住了十几天。虽然只是十几天却足以使一个孤独的灵魂爱上一个狂野的女孩。她骑马射箭大胆泼辣,她骑着黑马带着他一起吹风,一起在草原上奔跑。 我是爱她的,可是匐勒很自卑。虽然名义上匐勒是羯族首领的儿子,可实际上他只是为人种地的佃客。女孩的爱慕加深了他的自卑。匐勒想给她所有,可是他一无所有。除了强有力的身体和他非凡的容貌,他一无所有。爱而不能给的忧虑折磨匐勒,让他心神憔悴。 女孩临走前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一起为那些贫困的人起义抗争。他婉言拒绝了,因为父亲仍是部落首领,他必须听从父亲的命令。望着兰娅远去的背影,我炽热的眼神里痴情流露出无限的爱慕和眷恋,可是匐勒的身体没有迈出自卑的脚步。 兰娅轻轻走了,轻飘飘的像一只蝴蝶一样飞出了我的视线。 望着情人远去,匐勒的脸慢慢冰冷,我的心渐渐滚烫。最后他高傲的扭过头去,我却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清晨潮湿的风,忽的一声吹进匐勒的窗户,吹散了我的思绪。 匐勒起身,撇下一床的孤独和缠绵的思念,他缓缓走入院中。抬头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明,一缕缕清爽映入匐勒的眼睛,我纷扰的心顿时变得安宁。 “开饭喽!”是母亲带着欢喜的喊声。吃饭是世上最美的事,因为吃顿饱饭是不常有的事情。匐勒认为这样应该觉得幸福,因为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可是我却很鄙夷,人怎么能一直像狗一样只为吃饭而活着?!望着广阔的天空,身居狭小的住所还有一个卑微的身份,想到此处我忍不住长啸起来。啸声惊起像利剑一样刺向天空。 心中的郁闷随着长啸宣泄而去,匐勒呆呆的望着天空,我乘着白云四处游荡。我看到兰娅骑着骏马在草原上。我看到繁华的都城里人来人往。我看到地上如蚂蚁一样的人民向着天空仰望,仰望我的这朵白云。 我的灵魂飘出飞扬千里,匐勒的身体像空壳一样伫立在原地。 这时候却传来母亲的喊声:“再不来,饭就凉了?!”语调里的苛责像冷箭一样刺进了匐勒脆弱的耳朵。我从白云上坠落,落进了匐勒这个世俗的空壳。 惊醒的匐勒摇摇头,我发出无奈的叹息,他回身走向了父母的房间。 进屋坐下,低头一看是米汤和咸菜,我顿时没有任何兴致。可是匐勒很快的吃了起来而且吃的很香,我很无奈。我飘在他的头顶,看着他像狗一样吃着,我很厌烦。我怎么生活在这样的世界?!我怎么住在这样的身体里?! 父亲望了匐勒一眼,知道了我的烦闷。他轻轻说道:“赶紧吃吧!吃完了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洛阳。” 听到此话匐勒欢喜的手舞足蹈,我却为他轻浮的像孩子一样的举止感到脸红。 宽厚的父亲哈哈笑了起来。尖刻的母亲丢下了饭碗,不愿一人落得孤单。尴尬的父亲扯扯她的衣襟,低头耳语,估计是应允她一些胭脂水粉。换了喜色的母亲像纯洁天真的少女一样又央求一些饰物,父亲也一概应许。 正在此时,一些纷乱的吵闹声像肮脏的苍蝇一样飞进了屋内。父母顿时一脸疑惑,匐勒也眉头紧锁,我恍然预见到一些事,却不敢确定。匐勒起身就走出门外。 第二章出门远行 第二章 出门远行 出门一看,李阳已经领着几个村里的人推开了木制栅栏门闯进院内。李阳,这个人身长八尺,脸宽方正,孔武有力。他是匐勒的邻居,也是他的对手。每年为了沤麻的池塘,两人总是大打出手。匐勒很厌恶他的行为,我却很欣赏他的品格,我相信他也有一个和我一样的灵魂,一个不屈的灵魂。 沤麻就是用池塘制麻,然后用麻做衣服。匐勒不喜欢沤麻,沤麻比种地要难很多。匐勒更不喜欢和李阳打架,他们原本可以做朋友。但是没有办法,一切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养活他的肉体。肉体的劳累和灵魂的静逸总是矛盾的。一个身不由己,一个苦苦忍耐。 “匐勒,今年的池塘说什么也不能给你。因为那池塘原本属于我的。”李阳避开了匐勒的眼睛,却加大了声调。他不敢直视我的灵魂。 “往年都是我的,今年也不例外。要打,我陪你!”匐勒怒睁着双眼,看人找上门来很恼怒。我却很冷静的看着彼此的关系,我们都是为了彼此的利益,但是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匐勒恨不得一拳打死他,我却对彼此都充满了同情。为了一个小小的池塘,打得不可开交,想来是多么的可笑。 “我们不是来打斗的,我们是来讲理的。有乡里的人作证,那个池塘很早以前就是我的,而且它原本就是在我的田地里。”李阳咄咄逼人,句句占理。那几个衣衫褴褛的村人也频频点头。 “可是郭敬已经明确说过,池塘归我所有。”我的语调很大,我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敢正视的话,这样的口头争辩是我根本不是想要的,这样的行为让我看起来更卑微。我仿佛飘出了匐勒的身体,静静的看着他和别人吵架。我低低地看着匐勒为了一块小小的池塘而你争我夺,我很鄙夷也很无奈。 郭敬是这里的地主,李阳和匐勒都是他的佃客。面对贫穷的匐勒,郭敬总是多方照顾。郭敬不止一次的说过,匐勒不是一般人,我只是笑笑,然后羞愧的低下头去。他是敢于直视我灵魂的人,在我的心中没有尊卑只有朋友和情谊,和对人内在的最真实的评价而不是外在的物质标准,在这一方面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你不讲理的话,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郭敬只是随口一说,你却当了真。今天你还我池塘,我也既往不咎。”李阳挥挥手,很大度的样子。 我沉默了又觉得好笑。我望着天空,一朵白云悠悠的飘来,广阔的天空,一只大雁自由自在的飞翔。我多想转身离开纷扰,可是匐勒不得不面对这些无聊的事情。 “好了!别吵了。”宽厚的父亲变得威严,凌厉,他的眉毛倒竖怒气冲天。面对世俗的多方压榨,作为族长的他似乎已经不能忍受这样平淡的生活。 “那小池塘让给你了。匐勒我们走。”父亲骑上了昨夜备好行李的黑马,望着远方。一声“架”的喊叫后,黑马荡起了一地的烟尘,飞离了狭小的院落。 父亲的话不容置疑,匐勒骑上自己的白马跟随而去。 飞驰的骏马远离了村庄,绿色的山坡上匐勒回头望着,往日的村庄这时看起来是那么渺小。渺小的让人不值得留恋。视野的狭窄造就了贫瘠的生活,并使人安心在此,不去反思。一旦跳离圈外,视野变宽,不由得开始向往更宽阔的生活。自由,我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清新的草地,高大的白杨,飞舞的鸟雀,飘忽的清风,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只见路上很多衣衫破烂的行人,他们形体枯瘦,满面愁容,我禁不住忧愁起来。这些人是怎么了?难道连饭都吃不上了吗?! 马儿的脚步慢了,鼻孔里喷着白烟,嘴里喘着气;赶到正午,太阳毒热,他们便在路边的几棵树下休息。父亲遛马喂草,匐勒也跟过去,只见绿油油的草丛里一些白色的东西。 如果你和我一样好奇,你将会拨开草丛。随着你手中的木棍拨弄,一个白色的球状的东西滚了出去。你惊讶的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的头颅。 “看!是骷髅。”目光落在草丛里,匐勒惊讶的喊道。 “匐勒,别一惊一乍的。” 父亲呵斥了一声。 “啊。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啊?”匐勒羞愧却又疑惑的问道 “估计是饿死的。咱们把它埋了吧。”望着一堆白骨,眉头紧皱的父亲低缓的说道。 父亲沉稳的语调安抚了匐勒慌乱的情绪。两个好心的人,把那些白骨埋进了土里。望着那小小的土堆,我变得忧虑起来。匐勒总是要死的,可是我想活下去。他健壮的身体最后也会变成一堆白骨,那时我将去往何处。 骑上白马,和父亲上路,匐勒驾驭着白马向前飞驰,可是我的背后总有一条黑暗的影子。我想甩掉黑色的尾巴,于是纵马狂奔。狂野的风吹乱了他飘逸的长发,吹散了我烦恼的思绪。飞马上的匐勒畅快淋漓,我也很快放下了生与死的忧虑。 忽见十字路口一顶官轿出现。匐勒勒住了缰绳,白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跃起。这时一个肥胖的脑袋从轿的小窗探出头来,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即发出:“妈呀!!!!老虎。” 匐勒勒住了骏马,官差放下了轿子。一个一撇小胡子的男子揭开了轿帘。 “大人受惊了。不是老虎,只是马而已。我马上驱赶路人,望大人稍安勿躁!”他很恭顺,就像狗一样。 “明明是虎,怎么是马?!赶紧把刁民拿了问罪。”一个恶狠的声音传入了匐勒的耳朵。他正在发呆,马屁股上受了一击,顿时飞奔而去。慌神稍安,匐勒回头一看是父亲。 “快跑。”父亲的黑马飞来。两人一溜烟的远离了官轿。 越过一片青绿色的草地,穿过一片翠绿色的树林,回头看那些可恶的官兵早不见了踪影。两人喘着粗气,擦擦额头的汗水,骑着马缓步前行。 穿过一条小溪的时候,两人开始了谈话。 “那肥的像猪的谁?”匐勒好奇的问道,我心里想笑,于是又哈哈笑了起来。 “竟然把马当成虎。真是糊涂的人。”匐勒哈哈笑着,又无奈的摇摇头。白马低头喝水,边走边喝。 “可就是这样的人坐在高高的朝堂,掌管着人们的生死。”父亲很严肃,凝重的望着远方,远方有一朵白云。黑马摇着头似乎也在叹气。 “啊?!真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匐勒眉头紧锁,迫切的问道。 “皇帝卖官,有钱的就能买官。买了官,自然要捞回本钱。于是百姓就被盘剥。这就是官制的腐败。” “皇帝难道这么昏庸?!”匐勒惊愕这个混乱的世界。 “皇帝昏庸,天下已经大乱了。”父亲意味深长的说道。 “原在田间耕作的时候,我就常常听到金戈铁马刀剑往来的声音。我以为那是幻觉。” “不是幻觉。南方已经开始打仗了。因为蝗灾的缘故,人们没有收成,不得不背井离乡寻找活路。偏偏朝廷不给活路,于是为了生存不得不打战了。” “嗝”的一声惊叫,抬头看是一只飘摇的大雁,正在向南飞去。渐渐的大雁越飞越远,一眨眼就没了踪影。大雁!你如果看到南方已经战火纷飞。尽管夏日将尽秋寒将至,你是否还想去南方呢?! 匐勒望着远方,我想了很多。我想到了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们,我想到了昨天夜里看到那只蝗虫。想到了那一夜的明月,和明月上的那一层黑雾。如果那不是雾,而是漫天蝗虫的话,那就糟了。匐勒摇摇头,摇散了我的胡思乱想。 正在行时,一片喧哗声,随风吹来,吹散了我如麻的思绪。匐勒抬头看一座都城已经近在眼前。巍峨的城墙上彩旗飘展。五颜六色的行人络绎不绝。车马如龙,行人如梭,一片繁华景象。这就是洛阳?!国家的都城,真是气派。 匐勒惊喜的望着新鲜的一切,随着父亲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门。 “你们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随着炸雷一般的一声怒喝,一个拿枪的肥胖士兵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们来城里买一些马匹。”高大的父亲下马谦卑的赔笑又塞给士兵两个铜钱。 “谁要你的臭钱,胡人和狗一概不准入内。”或许是嫌钱少,士兵感觉受到了侮辱。一声怒骂后,他一瞬间把铜钱甩在了地上。 “你!”匐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真想一拳把士兵打死, “你什么你?”咆哮的士兵像只疯狗一样,随时都想咬人。 一个矮胖像冬瓜一样的士兵,把自己说成是狗。这时你会怎么做?给他几个巴掌然后踹他几脚。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父亲拽住了我的手。父亲给了死胖子一些碎银子,他可怜的自尊得到了满足,他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向我们摆摆手就像大爷一样。 如果你也爱看热闹,恰好也在洛阳,请你跟着我们一起走进繁华的都城。你怀着好奇,悄悄地跟着我们,我忽然回过头来与你相遇。你将看到匐勒,他深目高鼻。你被他惊人的相貌吸引。透过他深黑的眼睛,你将看到一个倒影,那就是我,一个孤独的幽灵。 第三章再见王衍 第三章 再见王衍 穿过圆形的拱门,眼前豁然开朗,宽敞又干净的街道两边都是目不暇接的商铺和玲琅满目的地摊。五颜六色的光鲜事物,很是养眼。看够了高山峻岭和黄土地的眼睛在这里东张西望,饱受滋润。 只见左边一个地摊上围了好多人,似乎是玩杂耍的。匐勒好奇的围了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因为双腿残疾,无法劳作,为了生存,拿着砖头往自己身上砸。他用这样残忍又悲壮的手段来换取一些可怜的铜钱。匐勒惊讶又好奇,我却故作同情。因为我应该充满同情。可是匐勒却好奇的看着汉子把一块块的青石砖拍碎在厚实的胸膛。匐勒惊讶的张开嘴巴,我也胆怯的避开了残忍的眼睛。那一片胸膛已经满是鲜血。可是汉子悲沧的眼睛里没有一滴眼泪。随着一声“老少爷们喝个彩喽”一块砖头又拍碎在了胸膛。 “走了匐勒。”是父亲的喊声。匐勒跟上了正在前行的父亲。他苍老的脸上也泛有喜色,似乎也心情愉悦。匐勒跟在身后,左顾右盼。 街道右边,一个娇弱的女子穿着白色的孝服,歪在路边,哭哭啼啼。父亲跟我耳语,才知是要卖身葬夫。真是一个忠贞的女子。匐勒很喜欢她的美色和娇柔,我也同情她的遭遇。我掏了掏口袋,掏出一个铜板,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脚边。 我刚要转身走时,她忽然就抱住了匐勒粗壮的大腿。 “对不起!我没钱买你。”在这里,女人是男人的货物,可是我没有足够的钞票。 “谢谢。”她痛哭流涕的拾起了铜钱。顺便在匐勒的腿上摸了一把鼻涕。 “不客气。也谢谢你的鼻涕。再见。”我很无奈匐勒是个穷鬼。也就在需要钱的时候,我才知道钱的可贵。虽然匐勒很穷,可是我一直没把钱当回事。也许是世代相传的美德的里那一条,凡是英雄都是应该视钱如粪土的。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可是匐勒没有那个命。 一阵风来,很香。转目看时,一些漂亮的女人在华丽的雕楼前迎来送往。这些就是传闻中的妓女?!匐勒很想去拥抱她们的美丽,我却鄙视她们的行为。她们用上天赋予的美丽来换取动物般卑微的生存。真是亵渎美丽和侮辱肉体。为了低贱的生存,出卖高贵的肉体,她们真是可怜的人类,美丽的动物。 或许错不在她们,她们只是社会的夜壶。她们承受着社会的阴暗,却被社会耻笑。她们只是金钱的牺牲品。有人把她们像动物一样卖掉,有人把她们像宠物一样玩耍。她们只是社会的夜壶,用来解决一些最卑贱却又很正常的需求。 放荡的笑声卑贱了高贵的灵魂,匐勒羞愧的低下头去,我却充满了好奇。我想再看看那些美丽的女人,我偷偷瞥了一下,匐勒又高傲的转过头去。我的灵魂已经随着香味化作一阵风吹拂在女人的身上,匐勒却高傲的很是无情的走了过去,就像根本没有看见一样。这个虚伪的到高傲的男人。我怎么住在这样的肉体里。想要美丽却又拒绝污秽。 一阵风来,腐臭的味道,真是恶心。转目看时,一个男孩坐在竹筐里,他没有双腿。竹筐边的两根麻绳直接绑在他破烂的衣服上。他蓬乱满是污垢的头发低垂着,看不见他的面孔,只见他在低低的哭泣,没有声音,泪水湿了一地。显然他是一个乞丐。 不多时,一个男子过来给他一个肮脏的馒头,他捧着就像宝贝一样,然后狼吞虎咽。 我恍然觉得那个男孩多么像自己。他的精神在枯萎的肉体里麻木,作为人的意志似乎已经消失,只剩下动物的皮肉为了可怜的生存在苟延残喘。 匐勒的眼角很快湿润,他狠心的转过头去,无情的走远,不想为此流泪。因为动不动流泪可不是男子汉的作风。匐勒偷偷擦了一下眼角,为了骄傲的自尊而变得冷漠。人活着,很多时候更像动物。只是为了生存,就像狗一样活着。 “那个人竟然没有腿。难道是天生的?”好奇转移了我的悲伤。 “或许是人锯断的。”父亲很淡漠,说着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是一个很冷静的态度。 “怎么可能?!谁会这么狠心?!”匐勒惊讶的叫了一起来,我顿时羞愧无比,真是个肤浅的孩子。 “当然是他的家人。”父亲悠长的叹了一口气,低缓的说道。 “为什么?”匐勒的颤抖的声音惊扰了我灵魂的安宁和平衡。 “当然是为了生存。 一些怕因为征兵失去孩子的人就残忍的留下孩子的残缺的身体。” “真是可怕的一群人啊?” “残缺总比没有强。” “可是有些人却过的很好。”匐勒看到阁楼上的人们在酒杯交错说说笑笑。 “是啊。这样的国家,就是用下层人的苦难换取上层人的安逸。” “真是个肮脏的国度。” 正在聊时,几个仆人拿着棍棒驱赶路人,几个女仆把华丽的毯子铺成小径。一个很是消瘦的人从一顶小轿里走了出来。 “什么大人物?!出行这么气派” “他就是王衍。” “什么王衍?!” 不安的记忆像冷箭一样射入了心房,刺痛的记忆在麻木中苏醒。那是一个日落黄昏的都城,我和朋友在四处游玩,兴致来时倚上东门长啸。我仍记得那一夜的明月,它高高的挂在天上,低低的俯望着我们,为我们投下快乐的背影。。 如果你是那一轮明月,你将听到悠长的啸声在黑夜里回荡,你将惊讶一个少年竟然有这般的豪情。 和你一样惊讶的还有王衍,估计那时他就在附近的一个阁楼上赏月。他很震惊,他没有你那样的安静和宽容,他派出了士兵要将少年追捕,免得日后祸乱世间。 一些纷扰惊动了两个少年,看着不明所以的士兵追来,两个少年很快跑的没了踪影。次日清晨去寻找失散的伙伴,却发现他纯洁的头颅高高的挂在了城楼。泪水很快湿润了脸庞。 少年转身默默离开。 夜晚仍是那轮明月,你仍是高高在上,深夜你困倦的躲在夜幕里留下一角月光。就在你想要睡去的时候,你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都城里穿梭。你看到他偷偷的来到了高高的城楼下,解下了系着那颗人头的绳索。人头顿时坠落,落入少年的怀里。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襟,少年捧着人头迈过熟睡的士兵,骑上城门口的白马匆匆离去。你一路跟随,就像一盏夜灯。在一个山坡上疲倦又紧张的少年停住了喘息的脚步。他低低的向你仰望,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和悲哀。你高高在上看着他,就像看着一粒尘埃。但是如果你不是近视,你将会看到他泪流满面。 昨日的悲伤泪湿了今日的脸庞,匐勒怒睁着双眼,紧握着拳头,愤怒的他带着正义的力量。我很欣赏这个意气奋发的少年。 “我要杀了他。”匐勒有一种年少的冲动,那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不要冲动。”父亲按住了匐勒。 王衍缓缓离开,只是鄙睨的瞥了匐勒一眼,匐勒高傲的抬着头充满了恨意。我认为人是平等的,可是别人都不这样认为。我的平等观念让匐勒可以和王衍平等对视,可是对方却是一个鄙视的眼神。这让匐勒更加难受。不平等的世界站在了我的对立面,要么去接受,要么去改变。 在尘土飞扬的马路摊位上吃过午饭,父亲低声下气的和商贩讨价还价。低声下气不是父亲的风格,可是他却一再忍耐。他高大的身影变得渺小,生存的状态决定了生命的质量。父亲一定很无奈,他如果也有一颗和我一样的灵魂可以高高飘起,看着尘世的自己,他会怎么想呢?他一定会看不起自己。 我很高傲,却最无用处,帮不了匐勒什么,却使他更加矛盾。我使他看不起父亲,我使他变得更加孤僻。 一些马儿就拴在路边,它们似乎更明白我的心智。它们被一根细细的绳索拴住了自己无可奈何的命运。匐勒抚摸着一匹棕色毛发的马儿,我想了很多,我想这些马儿和我一样有着一颗不敢平庸的灵魂。它们都在等待,等待着自己不可知的命运,或许是去征战沙场,或许是养肥进入屠宰场。这些都不是它们能决定的,它们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但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它们想要的,它们想要的只是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而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自己对生活的态度。顺从自己的心声,勇敢的去实现自己的意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白日的奔波让父亲在夜晚早早睡去,渐渐地就鼾声四起。鼾声使人更像动物,匐勒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不想像动物一样活着,我想活得更像原本的自己。与其虚伪的苟延残喘,不如真实的轰轰烈烈。当夜晚展开宁静的黑幕,匐勒拿出了包裹里的明晃晃的匕首,揣在腰间,溜出了门去。 第四章刺杀与逃逸 第四章 刺杀与逃逸 天上一轮明月,那就是你。你高高在上,静静看着我。你或许不同意我这么做。但是我想去,为惨死的朋友报仇。如果不是我的话,他不会死。如果碰巧我被抓住的话,那天城楼上挂的,将是我的人头。 为什么?为什么有的人能主宰别人的生死?竟然视别人的生命如蝼蚁?!是谁给他的权力?!愤怒的火焰慢慢的在我的心中燃烧,匐勒逐渐变得凶狠起来。是我放纵了他的愤怒,可是我也感到了冒险的刺激和解脱的快乐。平淡让人乏味,平庸让人麻木,有些刺激的情绪,让人更有活力。 溜出客栈的后门,作为月亮的你在我身后紧紧的跟着我。你看到了一条街道的小径,幽暗深远。在一座豪宅的后院,你看到匐勒停住了脚步,他轻轻翻入高高的围墙。后院的马槽里有一匹骏马,匐勒抚摸着它光滑的毛发,我为一匹千里马浪费在马槽而感到可惜。我和马儿很快成了朋友,匐勒也借此躲过了巡逻的仆人。 越过一道小门,匐勒躲在角落里看到了王衍坐在小池塘边,与几个人谈笑风声。他饮着茶潇洒自若,模样这个时候看起来倒很清秀。可是我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追捕我,还杀死了我的朋友。 忽然之间只见一个女仆失手打碎了杯盘,欢乐的笑声变成了死一般的沉寂。只见王衍一摆手,几个粗壮的男丁过来像拖着烂树枝一样拖走了女仆。女仆哭喊着求饶,却仍是被无情的带走。一会儿就听见了女人鬼哭狼嚎般的痛苦的喊叫声。 可是王衍这里仍是谈笑风生。笑声在肆无忌惮的飘扬。一边是悠闲自得的饮茶聊天;一边是被人掉在树上毒打。一边是笑声不断;一边是哭喊个不停。一边是欢喜的送走了客人;一边是被打的没了呼吸。一边是躺在床椅上赏着明月,嘘叹光阴;一边是冰冷的尸体在枯瘦的树上飘荡。 一个俊美的外表下藏着一个卑微的灵魂。视自己为珍珠,视别人为草芥,这样的人很多。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全然不在乎别人的生死。 匐勒像狮子一样等在角落,正义和恐惧同时居住在狭小的心里,我开始怀疑这次行为的正确性,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应该值得珍惜,哪怕是一命换一命,也不是划算的买卖。因为这是自己的生命,只能使用一次的生命。它不是用来计算得失的,它是用来珍惜的。 进与退让我充满了矛盾,我向天仰望,希望找到答案。明月无声,只有风在黑夜飘忽来去,像一缕轻纱。明月!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夜渐渐深了,王衍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行动即将失败的挫败感折磨着匐勒,我把他贬低的一文不值。他在胆怯害怕,我在抽打他的怯懦。仇恨让他充满力量,正义让他充满了勇气。 仇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把对方想成恶棍混蛋,一文不值的东西,你才能下去手。可是这样的想法却首先屠宰了自己善良的心灵,把自己变成了恶魔。可是正义却是鼓励着你去冒险,把你变成了惩奸除恶的英雄。 匐勒悄悄的爬进了窗户,掏出了匕首,匐勒犹豫彷徨,他怀疑自己的对错,他下不去手。杀了王衍,他也可能横尸当场。现在他还可以就此离开,就当没有来过。屋内昏暗,只听见“嘭”的一声,一个床边的凳子出卖了他的行动。, “谁?”一个惊恐的声音,像霹雳一样炸在匐勒的头顶。 恍然间,匐勒就失去了所有退路。(杀人的动机只是一个开始,可是杀人的过程却是被迫。)他冲了过去就是一刀,却只刺伤了他的胳膊,接着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纷扰惊醒了众人,不安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惊慌中的匐勒踹倒了王衍,夺窗而逃。 匐勒一路狂奔,几次跌倒,满身都是泥土,还有他那只从墙头上摔伤的那只脚。你看到了他狼狈的模样,你觉得可笑。但是你别骂他窝囊,杀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二天匐勒没有出门,父亲回来说洛阳封禁,四处都在搜查嫌疑人犯。貌似匐勒的画像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父亲很庆幸,因为是深夜行刺,估计王衍也没看的真切,所以画像和本人只是相似。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尽管这样,几天之内就有一些身份不明人被官兵抓捕入狱。匐勒像老鼠一样躲在客栈的床下,我笑他的无能,可是我也同情他的无奈。现在的他还是太过弱小。 我想像英雄一样死去,也不想这样东躲私藏。匐勒很难堪,也很憋屈,他也想着要冲出去,砍杀一片。可是只是想想,他躲在床下一动没动,因为父亲这时正坐在床头,一些士兵闯进了房间。 “搜!给我彻底的搜。”好凶狠的声音。 “长官,出了什么事?”父亲故作惊慌,迎了过去。 “少多嘴,一边去。”“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打在父亲的脸上。我的心顿时痛的流血。 “长官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父亲很恼怒,被突如其来的打击乱了阵脚。 “打你?我还有揍你。把他给我带走。” “不能啊长官,我又没犯罪。”父亲很无奈,完全不能和畜生评论什么道理,所以也不能和他一般见识。 “废什么话?带走。” “慢着长官。”是父亲的声音。估计那官兵愣了一愣,想看个究竟。 “连日辛苦,这是孝敬您的茶钱。”父亲低声下气的说道。 “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官兵气势逼人。 “好人。大大的好人,为了办案不辞辛苦。孝敬您是我理所应当的。您就收下吧。” “算你识相。以后长点眼力劲,我们走。” 夜晚是逃跑最好的时间,可是怎么出去成了难题。一连几天匐勒和父亲都在商议要怎么出去。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一起来讨论。可是你一声不语,你高高挂在天上,照下一地的月光。 一是把匐勒装在干草堆里,运出城去。干草堆倒是好找,蓬松的干草也很舒服。可是这个太过凶险,士兵们如果一不小心,或许就把匐勒扎死在草堆里。想着五六杆枪在你藏身的草堆里扎来扎去,没被扎死也被吓死。月亮隐没在云层,一阵风来还是漏了原形。 一是把匐勒藏在粪桶里,运出城外。可是这个太过脏臭。如果掏粪的老汉一不小心多舀了粪水,直接就把匐勒淹死在里面。想着为了活命,泡在粪水里,满身都是蛆虫,真是恶心至极。如果有哪个蛆虫也喜欢冒险,一不小心钻进了鼻孔,匐勒可能直接就窒息死亡。它们成天呆在粪水里,对于新鲜的肉体,肯定是无比喜爱的。可是我不喜欢它们,更不喜欢牺牲五官感觉却仍是拿生命在开玩笑。 一是化状成女人,大大方方的走出城外。可是中原的女人大多小巧。匐勒人高马大,扮起来可能不像。如果那些士兵都是阳痿不好色,没有被色眼迷惑心智,那真是送羊入虎口了。而且羯族人原本就是深目高鼻,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如果匐勒穿着女人衣服走在街上,摇曳着腰肢,你从后面一看果然是窈窕淑女。你好奇的跟在后面,但是如果匐勒不经意回过头看,你肯定要晕倒当场。你不愿意被匐勒的女人装扮吓晕,我也不想让不像粗野的男人去扮女人。倒不是因为我的大男子主义,只是因为我喜欢女人,不喜欢糟蹋她们的美丽。 一个毁容,毁了容谁也不认不出来,就能出去了。可是毁了容的人更是可疑。百人中,只有你难看,不引人注意那才怪。有点得不偿失。更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风险。匐勒很烦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不如打肿脸吧。把脸打肿,就不像了。他打算对自己的莽撞做些惩罚,却被父亲拉住了。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客栈进来一个美丽的女子。匐勒一看是那个卖身葬夫的女人。她竟然卖身卖到了这里。 父亲忽然一拍脑门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马上卖掉了前几天买来的几匹马。那些马都是族人用来秋天收割时用的。这时候自然也顾上不那么多了。 “女人不是要卖身葬夫吗?!你就藏在棺材里,在棺材里做个隔层,你躺在隔层,保准万无一失。即便打开棺材只能看到上面的尸体,看不到隔层的你。”父亲兴致高昂的说道,似乎很得意自己的想法。 “好吧。看来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我们找来了女子,一问那女子的夫君早已经下葬两三天了。 “不如我们再把尸体再刨出来。”父亲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太不人道了。”匐勒有些不忍。 “不能拿死人开玩笑。”女子也不同意。 问题陷入了僵局,忽然间门口一阵骚动,从七嘴八舌的话语中得知,拍砖卖艺的汉子似乎不行了。 我希望他死,这样尸体就有了,匐勒也就能活下来。可是这样太不像是人应该有的想法。只见汉子的周围有好多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救治,只是一个个在哀叹一个人的死亡,散下几滴虚伪的眼泪。人们只是喜欢同情死人,对活人却视而不见 幸灾乐祸的人只是在看热闹,这样的热闹却过于残忍;于是又流下虚伪的同情眼泪,用来粉饰残酷的现实。伪善的人们都开始苛责残酷的现实,都希望有好人出现,可是没有人愿意自己去做那个好人。 匐勒拨开人群,搀扶起那个汉子,向客栈走去。 第五章蝗灾与饥荒 第 五章 蝗灾与饥荒 我很同情汉子的遭遇,可是脏臭的味道钻进匐勒的鼻孔,使他特别难受。我不得不忍耐肉体给我的难堪。我充满了同情,可是匐勒的感官上很难忍受污秽满身的汉子。他那被砖头拍的满是鲜血的胸膛下挂着一个破碗,里面装满了乱七八糟的铜钱。这些可怜的铜钱,把人折磨成了什么的样子?! 汉子很重,匐勒有点力不从心。只见那个汉子从破旧的碗中抓出一把铜钱,满是污泥的发皱的老脸上是两个浑浊的眼睛。他用恳求的眼神,呜咽的说道:“用这些钱把我埋了。”干枯的老眼里流下一滴苦涩的眼泪,干瘪的嘴角最后露出一丝解脱式的坦然的微笑。匐勒点点头,我不想为他悲伤,却忍不住流下眼泪。那个汉子欣慰的闭上了眼睛,没了呼吸。 死了或许是一种解脱,活着对有些人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用汉子的尸体,我们躲过了守城士兵的盘查,顺利逃出了洛阳。 回到北原山下,那里仍是绿绿葱葱的山和树,一片蔚蓝的天,还有广袤的田野。地里的庄稼估计熟了,黄色的金灿灿的玉米在田野里闪耀。忽然一阵风动,成群的蝗虫像风沙一样掠过。 “怎么这么多的蝗虫?”在一个山坡上匐勒停住了马步,他惊讶的喊了一句。匐勒隐约嗅到了不祥的气息顿时不安起来,可是我却不愿多想。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父亲苍老的脸上充满了疑惑,高耸的眉头紧锁着忧虑, 回到家后,父亲只字未提刺杀王衍的事情,似乎我从没有做过,他也根本不知道。 因为马匹的失落,父亲失去了族人的信任。他的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常常和人争吵。只有我明白他的苦衷和无奈。看着他神魂落魄还有潦倒的身影,我充满了哀伤。他也曾想过起义,可是同为佃客的他,在族人心里慢慢失去了权威,他的话没人愿听。而这次的洛阳之行更使他威信扫地。 我知道他也有一颗英雄的心,只是他却在为了几口吃的,而变得卑微无能。权力的失落和雄心的没落,让父亲暴躁不安。因为和族人极不合群,他便把族里的事,都交给了我,让我代管。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好处的苦差,无非是族人内讧时出面调解,种地收割时相互帮衬,婚丧嫁娶时出面主持大局。我从不给族人多余的负担,因为大家为了生存已经很不容易,不应该相互压榨而是应该相互帮助。我的观点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我的宽容很得人心。 秋天悄无声息的近了,可是地里的庄稼没有结出沉重的果实。在久旱无雨的气候里土地都裂开了干渴的嘴唇。燥热的天空中没有一丝雨水的气息。反倒是一片片的蝗虫在空中盘旋凝聚,它们如同大漠的风沙一样落在了广袤的田地。 漫天飞舞的蝗虫肆无忌惮的在田地里撕咬秋天的果实。如同风沙的蝗虫大军无人能挡。侵蚀过的庄稼只剩下残缺的枝干像可怜的孩子一样伫立的田地,它们向天仰望,想问问为什么要剥去它们的绿色衣衫和生命的果实。老天没有一丝回音,只有一片片像云雾一样的蝗虫越聚越浓,又如一阵急雨一般扫射在田地。 一片片载满希望的玉米地,只剩下失望的残枝败叶。无望的蝗虫的呼啸声在田地里游荡,如同残忍的黑风恶魔。扫荡过的田地,都变成了废墟。一连十几天,人们甚至不能出门,到处都是风沙一样的蝗虫。一个年老的族人为了守护自己的庄稼,出门驱赶蝗虫。只见蝗虫袭满了他的身体,慢慢就看不见了他的面孔。 蝗虫如同狂暴风沙一样吹荡着,直到这一片天地里没有可以吞噬的食物,方才离去。可怜的人们只能无能为力的躲在屋内,眼睁睁的看着丰收的田地,变成了一片荒芜。 “蝗灾啊蝗灾,这就是蝗灾。”屋内的母亲绝望的望着天空,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 “旱极而蝗,旱极而蝗。”父亲的老眼装满了泪水。 蝗灾的风暴过后,人们疯了一般冲向了田野,一个个如同没了魂魄的尸体一样失望的倒在荒芜的田地里。一片片的蝗虫幸灾乐祸的看着可怜的人们,渐渐飞远。 我轻轻飘出匐勒木讷的身体,低低的俯望着这一片荒芜的田地和可怜人们。看着蝗虫远去。匐勒已悲痛到麻木,我只能无语。人,真是一个渺小的动物。忽然一个蝗虫撞在匐勒的脸上,疼痛让我落回了颓废的肉体。 一天天过去,储备不多的粮食渐渐所剩无几。人们逐渐走进饥饿与死亡的深渊。听过有人饿死在田地里,听说有人吃土吃死了。听说有人抢吃的,被人打死了。死亡成了一个经常性事件,人们逐渐从对死亡的惶恐走向对死亡的平淡,再到习以为常。 死对于个人是悲伤的,可是对于群体而言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还活着呢?”族里一个干瘦的老人开玩笑式的问话。 “活着呢。”另一个掉光牙的老人不好意思笑笑,似乎自己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什么时候死啊,通知我一声。”干瘦的老人笑笑,摆摆手走了。 “等我选好良辰吉日就通知你啊。”没牙的老人嘴里噙着一根狗尾巴草。 族里有的人还能以苦为乐,真是了不起。匐勒转过村口遇见两位老人,远远的望见一个孩子站在自家门口。 “奶奶,给我一口吃的吧。”枯瘦如柴的虎娃捧着一个缺口的破碗。 “你娘呢?”母亲忽的开门,一愣后关切的问道。 “我娘病了,在床上躺着呢。”衣衫褴褛的虎娃用脏手擦着眼泪,抽泣的哭诉着。 “走!赶紧去看看。”母亲推门而出。父亲蹲在屋内一脸愁态,如木雕一样一动没动。 “走。”匐勒急忙也跟着去了。 虎娃的父亲早死,他随母亲过活。说起关系,虎娃是匐勒的侄儿。平时虎娃总是坐在他的肩头嬉笑,缠在他的腿上耍无赖。孩子给苦涩的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 进屋一看满是灰土,一个干瘦的女人躺在床上。原先娇美的女子,已经凋零成一段枯木。苍白的嘴唇,凌乱的头发,不像一个人应该有的模样。她似乎病的不轻。一连半月人们都没出门,谁知道她怎么就病入膏肓了?! 母亲上去探她呼吸,她一把抓住母亲的胳膊。 “婶子。”一句话带着眼泪一起涌出。 “你这是怎么了?”母亲关切的了一句,顿时又悲伤无语。 “孩子就拜托你们了。”她哽咽的说了一句便没了呼吸。 她死的很准时,或者说她早已经该死了,只是在憋着一**气。有些事,放不下便不肯立刻去死,一旦解脱便魂飞九天。 匐勒呆呆的望着女人或者说那一具尚存体温的尸体,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她曾笑若桃花,身影好似春风,就这样眨眼之间一个美丽的人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一个不再能称之为人的一团东西。匐勒的眼泪浸满了双眼,我静静的看着一个灵魂飞去,像一缕青烟。她飞到了美丽的天国,远离了人间的地狱。 饥饿的族人围在了匐勒房屋的周围,我劝说父亲拿出了仅有的粮食。一天两天,很快大家就陷入了饥饿的泥潭。 饥饿在肚子里燃烧,把年轻的肉体折磨的骨瘦如柴。饥饿让我和匐勒彻底分离,我低低的俯望着他像狗一样四处流浪,我对他的行为充满了鄙夷却对他的遭遇充满了同情。饥荒如洪水一样在并州蔓延,汉人们也都没了粮食,我们只好四处流亡。 羯族只是汉人的佃客,在他们看来我们只是他们的奴隶,和门口养的狗没有什么区别。当主人都没有粮食吃的时候,怎么还能给我们呢?族人们不想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匐勒只好带领族人西出雁门关,去寻活路。可是没有粮食,哪里都是死路。 深秋的天空仍是无情的蓝天白云。可怜的人们低垂着枯瘦的脑袋,几乎没人有心思去看天,除了我。活着比脸面更重要,走投无路的我们只好从雁门关回来。可是看到的却是比以前更糟糕的场景。成群的流民像一条长河一样在天地间流淌。 忽然一阵风来又是乌云密布,天气如何似乎成了无足轻重的事情,没有人去关心。饥饿把人们牢牢的困在了自己的肉体里。忍耐饥饿成了一种自我战斗的方式。谁能战胜饥饿谁就能活的长一些。在饥饿的战斗过后,只剩下一副枯瘦的身体。活命的信念支撑了生命的道路。饥饿在死亡的边沿嘲笑。可怜的人们一个个风吹欲倒,就像秋雨中枯黄的秸秆。饥饿的人们斜斜歪歪,拖拉着疲倦的脚步,随波逐流。无望的眼神,干渴的嘴唇,衣衫褴褛下骷髅般的身躯。像鬼一样没了人形的人们在等待生或死。 当匐勒带领族人汇入流民长河的时候,你来了,你是天边的一朵云。你低低的俯望着可怜的人群,留下了同情的眼泪。匐勒摸了一把湿润的脸庞惊喜的喊了一声:“是雨!”。欢喜的人们从饥饿的麻木中苏醒,一个个向天扬起了饥渴的嘴唇。生命的雨水流进了枯萎的身体,死灰中的人们重新点燃了一丝希望。 第六章流浪 第六章 流 浪 冰冷的夜晚,匐勒拿出干硬如同石头般的馒头泡在雨水中,泡软了就给母亲和虎娃吃。而他自己只能面对西北方向张开大嘴。他望着远方,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在凝望中希望产生一点希望。我不知道这样的肉体还能坚持多久。我不想让他死在这里。 饥饿的麻木让我漂浮在他的身体之外,饥饿的痛苦又把我牢牢地拴在他狭小的肉体。我厌恶这个卑微又脆弱的肉体。为了一点吃的,四处流浪;因为一点寒冷又瑟瑟发抖。肉体的卑贱总在嘲弄灵魂的高贵,我只能无奈,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是苦笑而已。匐勒仰面,任凭雨水滴落在他纯洁的脸上,我看到了天边的一朵云。 在天上漂浮的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像狗一样流浪?我厌恶这个卑微的肉体。我期待着你的一声惊雷,一道闪电,炸开我的肉体,放出我的灵魂,让我像风一样自由飘荡。我轻轻飘起,我看到广漠的大地上,到处都是苦难的流民和硝烟四起的战争。我听到战鼓轰隆,我听到杀声冲天,我听到金戈铁马刀剑往来。 一阵寒冷的冰雨冲刷在匐勒的脸上,漂浮的我顺着雨水流入了空虚的肉体。 眼前的族人正在寒雨中瑟瑟发抖。凌冽的寒风在枯瘦的肉体上涂上了疾病的颜色。饥寒交迫中有几个人病倒了,其中包括我的父亲。我静静的看着他的肉体在疾病中枯萎,就像在欣赏死亡如何慢慢像枝桠一样在他的身体上蔓延,我对死亡充满了好奇。我知道我应该悲痛,于是流下了几滴眼泪。我为肉体悲哀。我看到死亡在向我嘲笑,嘲笑我的无能和无奈。悲伤来袭,我为肉体哭泣。 匐勒按照羯族的规矩对父亲的尸体进行了火葬,火焰飘舞着,似乎是一个灵魂在进行特殊的飞跃。寒冷的人们在痛苦的悲伤中围着火焰取暖,感到了肉体的温暖。人们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肉体在火焰中慢慢变成了灰烬。一缕缕的白烟飞舞着,向虚无的夜空飘去。灵魂随着肉体的火焰飞去了另一个世界。 看着匐勒在悲伤的眼泪中淹没了往日的自信,我忽然开始羞愧,羞愧于人的懦弱。卑微的人啊,总是弱不禁风。我嘲笑匐勒,忍不住长啸起来,啸声带着无奈在旷野中刺向夜空。在淡黑的夜幕中你看到一个枯瘦又孤傲的身影,对天长啸。 清凉的早晨,匐勒带领着族人脱离了流民长河,来到了郭敬的庄园。那里也已成了一片荒芜。估计是一些饿疯了的人们抢掠了他的庄园,这里已经一无所有。听说一些官兵正在四处抓人。匐勒只好带着族人匆匆离开,来到了宁驱的庄园。 宁驱给了他们一些食物,族人饥不择食狼吞虎咽;人在这种时候和动物没什么分别。我冷冷的看着众人,忽然觉得人只是会说话的动物,吃饭才是他们生存的根本。匐勒对宁驱感激涕零,我却为他卑贱的姿态感到可笑。宁驱那圆胖的身躯,这时候在匐勒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爱。 吃了一点食物,刚刚恢复一些力气的族人开始愤怒起来,他们觉得社会对他们不公平。他们想要的更多,他们想抢掠宁驱的庄园。人们想用非正义的手段来消除这种非正义的现象。不种地的人们都是衣食无忧,种地的人们却要挨饿受苦。匐勒很爱他的族人,可是我看着他们和饥饿的豺狼没什么区别。 匐勒傻傻的阻止了族人,我隐约嗅到了战争中那**的味道。宁驱又给了他们一些食物,缓解了紧张的局面。匐勒尬尴的站在两方之间,我为他的处境感到忧虑。一方的族人,一方是恩人。他不想背离族人,也不想忘恩负义。匐勒充满了歉意说马上离开。宁驱带着微笑,宽厚仁慈;希望他们留下来。从他那和善的面容下,我看到了一颗善良的心。匐勒谢绝了宁驱的好意,他知道不出几天这些如蝗虫一样的人们会把这里吃光吃尽。他必须带领族人去寻找别的出路。他不想看到都是自己朋友的双方最后变成敌人,虽然他们原本就是敌人。 正在匐勒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批凶恶的官兵像强盗一样冲进了宁驱的庄园。惊慌的族人像老鼠一样四处逃窜。匆忙中宁驱把匐勒藏匿在地窖,看着懦弱的匐勒藏在地窖无所作为,我为他的弱小感到愤怒。地窖上是纷扰的吵闹,我听到一些族人的喊叫和一些官兵的怒喝。 我知道我应该出去,可是匐勒一动没动。他无力推开头顶上那层薄薄的木板,似乎那就是地狱之门。而他现在是在天堂。匐勒感到了屈辱。苟且活着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仇恨的种子在沉默的屈辱中生根发芽,我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匐勒的胸膛沸腾,犹如波浪般汹涌。 内心的折磨使匐勒心神憔悴。地窖的他慢慢坐在了地上,一副颓废的模样。他拍打着胸膛,他在自虐,这样才能减少自责。内心的风暴吹尽了生命的激情,只剩下枯萎的肉体和消沉的意志。 风波过后,母亲和侄儿已经不知所踪。 “他们不会有事的。”宁驱安慰着形神憔悴的匐勒。 匐勒像罪人一样低着头,我用皮鞭抽打着他萎靡的心智。 “希望他们没事。我应该去找他们。”匐勒终于说话了。 “你不能去,。像老人和孩子,他们是不会抓的。” “为什么?”我疑惑不解。 “你以为他们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庄园才抓捕胡人的吗?” “难道不是?”我很惊异。 “当然不是。他们只是借此来抓捕强壮的胡人来卖作奴隶,补充军资的。” “是吗?!”我震惊了,我愤怒了,官府竟然在趁火打窃。 “武帝驾崩,惠帝是个庸才,自贾后乱政以来,各王之间为挣地位就在不断打仗。因为饥荒胡人四处流亡引发了许多事端。官兵借着维护治安为由抓捕和贩卖胡人,来充作军饷。因为名正言顺好处又多,所以慢慢流行起来。” “真是一群混蛋。”我骂着粗野的话。我恨这些强盗一样的官兵。 “贤弟啊此地不宜久留。我有一个朋友李川,现在是都尉,不如去他那里参军找一条活路。这样可以避免被抓又能安身立命。 我来为你修书一封。” “ 看来只能如此了。” 和宁驱依依惜别,匐勒昼伏夜行。路过一些破落的村庄,看到的都是凶恶的士兵四处抓人,听到的都是一些凄惨的动人心魄的喊叫。饥饿和瘟疫在一个个村庄蔓延泛滥,官兵又在趁火打劫,到处都是无人收的尸体。一些可怜的孩子在尸体堆爬来爬去似乎在寻找食物。一些老人似乎已经死了,颓废的坐在墙角,犹如木雕。 匐勒静静的躲在远处的草丛,我冷漠着看着周围,似乎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我等待夜幕的降临;这时候的匐勒看起来多像一个过街老鼠,那么狼狈可笑。我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匐勒脆弱的眼角不争气的流下一滴无奈的眼泪。泪滴无声滚落,优美的划过干涩的脸庞,随着夜风飘零在枯萎的草叶。 颓废与荒凉犹如萧瑟的秋风遮掩在历史的天空。匐勒望着黑漆的夜空,我遥想着过去和未来,我想另一个时空肯定也有一个我在过着不同的生活。而我现在只是在短暂的轮回。苦难终会结束,未来不会遥远。 带血的风在长夜里呼啸而过,鼻孔里都是血腥的臭味。黑色的夜幕遮掩了光明的白日,草丛中的你还能隐约听到鬼魂一样凄凉的喊叫。疲倦让你无力分辨,你想彻夜守着脆弱的肉体不受伤害,你深怕一闭眼后再不会醒来。可是肉体的疲倦最终还是把你拖进了梦的深渊。 饥饿让你醒来,面对空空的肚皮,你拿出干硬的馒头。咬了一口,硬如石头,还弄痛了你娇嫩的牙床,你气愤的把它扔了出去。可是饥饿却逼迫着你再次把它像珍宝一样拾起。你把它泡在雨水里,你很恶心这样的食物;可是匐勒还是把它吃了下去。 吃了一点食物,深夜里匐勒匆忙上路,在一片幽暗的树林里停住了脚步。如果你像我一样在深夜赶路,你也会像我一样敏锐。透过黑密的树林,你将看到一些模糊的身影,你隐约嗅到危险的气息,但是你想看个究竟。你拨开杂草低低的前行。借着微淡的夜光你看到几头野狼,你猛然看见它们正在啃食一个人的尸首。你的汗毛顿时倒竖,你的魂魄在惊悚的刹那几乎飞升出去。随着你的一声尖叫,你猛然看见几个绿油油的饥饿的目光。这时候你该怎么办? 跑!赶紧跑!你飞速的跑向另一个方向。身后是野狼的长啸。你的脑袋里都是莫名的恐惧,你的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你的心紧紧在悬在嗓子眼,你甚至忘了自己的呼吸,你只听见自己砰砰的剧烈心跳。你希望这是一个噩梦,你希望这个噩梦早点醒来。在一个悬崖边上,慌乱中你掉了下去。 醒来已是黎明,你躺在柔软的草地。你觉得自己做梦而且做的很累。昨天的事情,你宁愿相信那是一场噩梦。精神恍惚的你觉得现在也是在做梦。你梦到你在梦里醒来,然后又开始另一个梦。 顺着一缕幽香,你看到远处是一群行色匆匆的人们。你摇摇昏昏沉沉的头脑,起身向前走去,恍然间你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郭敬!”犹如你期盼的像天使一样的人物出现了。 “匐勒!”那和善的笑容犹如亲人一般亲切。 随着两声欢喜的惊呼,匐勒和郭敬就抱在了一起。你想这应该是个美梦。 第七章被掠为奴 第七章 被掠为奴 饥饿与现实让你的精神恍惚,你觉得自己在做梦。你爬在梦的边缘,你看到郭敬给了匐勒一些食物,他不争气的哭诉了饥寒之苦,像一个可怜又无助的孩子。你讨厌他的懦弱,你恨不得抽他几鞭子,让他变得坚强。执着的你从梦的边缘跌落,落入这个凡间的肉体。你感到了温和的食物,你确定自己活在现实里。肉体的力量让你看到了自己的灵魂,那就是我,一个孤傲的幽灵。 匐勒的卑微姿态让我羞愧的抬不起头来。无奈的我在心内仰望,一道光洒下,心内顿时明澈。宽恕吧!不要对自己那么苛刻。匐勒不过才二十出头。不要让他背负那么悲伤和痛苦的记忆。我宽恕了匐勒的卑微,流下一滴同情的眼泪。 泪水清澈了心房,匐勒羞愧的擦干了泪水。他和郭敬同行,在一条脏臭的河边,遇到了一些失散的族人。看着他们衣衫褴褛像乞丐一样的枯瘦身体,忍不住让人心酸。两个族人为了一条从臭水沟里捡到的一条小鱼而大打出手。还有那些无助的望向自己的眼神。匐勒转身抹泪,走向了郭敬。 郭敬慷慨的给了他们一些食物。匐勒怜惜的看着他们,我充满了忧虑。流亡不是长久之计,我想到那一条流民长河要去的方向,冀州。那是一个富饶之地,也是一个可以活命的地方。如果族人能达到那里的话,大概就能活命。 匐勒望着远方,我看到饥饿带着死神在流亡的路上游荡,它们随时都能收取族人可怜的生命。匐勒想让郭敬帮助他们,可是我没有足够的理由。郭敬没有义务这样帮助他们走到冀州。匐勒想到了那些官兵,我残忍的割舍了怜悯之心,活命才是唯一的根本。在夜里眼看郭敬和族人要各奔东西的时候,匐勒找到了郭敬。 “如今饥荒盛行,人们性命堪忧。不如诱骗胡人到冀州就食,到时趁机将其卖掉。一是解决了他们的饥饿,二是您也可以赚取相应的报酬。对于双方都有好处。您觉得怎么样?” “骗人的买卖我可做不出来。”郭敬哈哈笑着,像一个宽厚的长者。 “这不是一个卑贱的勾当,这是救人活命的义举。报酬算是对您一路帮助的回赠。没有您的帮助,他们根本走不到那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考虑的。”郭敬捋着黑灰色的胡须,低沉着双目,似乎在慎重的考虑。 黑漆的夜里众人在河边的树林里住下。这里有些枯叶,那是穷人的软铺。这里有些树木,那是穷人挡风的围墙。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围着一团篝火,众人缓缓睡去。烟雾缭绕着,自由自在的向上飞去。它似乎飞向天国,那一定是美丽的地方。 我也想随之而去,可是忧虑让我困在匐勒的身体里。 这时候的匐勒已经很累,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去睡。我的心充满忧虑,匐勒的身体满是疲惫。疲惫拖着忧虑慢慢落入了梦的深渊。 忽然之间,纷乱马蹄踏碎了昨夜的美梦,喧嚣的叫喊撕碎了今日的安宁。寒雾四起的清晨,一群官兵围住了河边的树林。 “怎么回事?”匐勒惊疑的望着水雾中的一排官兵,他们似乎是从天而降。 “是官兵!”在慌乱的喊叫声中族人围在了匐勒周围。 只见为首的一个官兵,虽然年少,却雄姿英发。 “是胡人,抓了回去领赏。”少年官兵立马凝视,一副傲人身姿。 随着一声“是”的回应,几个随从奔了过来。 “慢着。”匐勒大臂一挥挡在了众人面前。 “有人反抗,格杀勿论。”那个少年横眉冷对,言词如刀剑一样锋利。 只见那几个随从,拔出了明晃晃的钢刀向匐勒奔来。忽然之间一个身影跳出,随身一根木棒,一个横扫千军便挡在了官兵之前。 “我看谁敢前来。”是郭敬,真是一条好汉。 “那个人是谁?”只见那个少年忽然一声惊呼。 “大爷郭敬。”只见郭敬凛然站立,木棒硬生生插进了土里。他凝目而望,忽然间也是一声惊呼,“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是郭时啊。”惊愕过后,郭敬擦了一下头上的冷汗。 “叔叔。”少年欢喜的跳下马来,奔向郭敬。原来郭时竟然就是那郭敬的侄儿,真是天不亡我。匐勒安心了许多,却又隐约听到远处一些马蹄声远远飘来。 “叔叔你怎么和胡人在一起?”郭时扶郭敬坐在山坡的石头上,望着匐勒等人问道。 “他是匐勒,我的朋友。”郭敬一招手,匐勒就走了过去。郭时没有正眼看他,这让匐勒很难受。匐勒谦卑的点头致意,我却恶心的要死。明明厌恶却要一副笑脸,真是虚伪。人都是很难做的,我也只能无奈。 “你怎么会在这里?官兵怎么随便抓拿胡人,这是怎么回事?”郭敬疑惑的问道。 “建威将军阎粹劝说并州刺史东瀛公司马腾抓拿胡人到山东卖作军饷。任务就落在了我父亲郭阳和张隆身上。我们一直在搜捕胡人,看见一些烟雾就跑来看看。” “原来如此。”郭敬叹息了一声,又说道:“百姓闹饥荒,官府还要趁火打窃。” “我也是军命在身啊。”郭时看起来也很无奈。 “都是身不由己啊。”郭敬拍拍郭时的肩膀,表示谅解。 “还是叔叔理解侄儿。趁张隆未到,你们赶快走吧!”郭时起身告别,转身欲走。 忽然一声“你们走不了了”像惊雷一样在头顶炸开。只见一个满脸黑胡子的凶恶男人骑着高大的黑马冲了过来。 “是张隆。”郭时抬头瞩目,秀眉紧锁。 “郭时,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私放胡人。” “你少在这里放肆,他是我的叔叔,这些人是他的奴隶。” “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拿了让郭将军定夺。” “好吧。叔叔。看来只能如此了。” 一行人像绵羊一样被官兵驱赶着来到了郭阳的大营。一排排的官兵腰挂刀,手执枪。一群群乞丐似的人们被驱赶在角落,任由恐惧在身体上颤抖。他们胆怯的眼神望向周围,眼睛里都是惊慌。匐勒转目不忍看,我明白他们都是被抓的胡人。胡人?汉人?都是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惊讶和同情别人,匐勒已经被驱赶着来到了一个营帐之外。 随着张隆的一声怒喝,众人跪了一地。只带着匐勒和郭敬进入了帐内。 “将军,抓来一批胡人。”张隆看来只是副将,从那恭顺像狗的姿态就看的出来。 “好。人数多少?”一个低沉的声音和一个伟岸的身影,还有一张挂在墙上的地图。 “五百!”张隆很得意。他回头看到匐勒没有跪下,上去就是一脚。 “做的很好。人不少了。看来可以出发了。” “父亲”郭时拱手向前。 郭阳转身:“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父亲。你看这是谁?”郭时指向了郭敬。 “原来是郭敬啊。”郭阳抬头,略一惊讶又换上了欢喜的表情。 “阳兄。”郭敬拱手向前,很是激动。 “你怎么会在这里?”郭阳搭手问话很是亲切。 “我和朋友前往冀州做生意,半路却被劫到了这里。还请族兄放我们一马。”他仍不肯放弃,真是个英雄。 “他们都是胡人放不得。”张隆抢话阻拦,一副强横的模样。我恨不得抽他几个耳光,可是匐勒却乖乖的跪在地上。 “族弟啊。我们也是军命在身啊。”郭阳似乎深通世道,他也许猜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一切都在言语之外却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顿时一片沉默。 “这是我兄弟匐勒,日后还请族兄多加照顾。”一脸沮丧的郭敬忽然开口,又长身而拜。我恍然明白了他的无奈和沮丧,我感激他的深情大义。 “兄弟放心。”郭阳急忙扶起,又看了匐勒一眼。匐勒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无奈。军命不能违背,人只是施行军命的工具。 郭敬转身叮嘱了郭时几句,无奈的看了匐勒一眼,似乎充满了歉意。我感激的望着他,没有言语。郭敬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剩下了一群无助的胡人。 两个胡人一个枷锁,众人被看守的士兵驱赶在一起,就像在赶一群羔羊。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清晨,众人开始了苦难的旅程。士兵用皮鞭抽打着人们就像抽打着畜生,他们把苦差的怨愤都发泄在可怜的人们身上。 忽然秋风呼啸,无情的上天刮起了大雨。我以为是上天是对人间的惩罚,但是它似乎搞错了惩罚的对象。 一场秋雨带着寒冷的刺刀,刺进了枯瘦的身体,一些人被寒冷刺伤,没几天就被死神用镰刀割走了灵魂。在一个寒冷的深夜,我看到死神随着黑风呼啸而来,它吹拂在饥寒的身体上,吹起了他们漂浮的灵魂,又像割麦子一样割去,只留下一些破败的肉体。 清晨里士兵埋了那些没用的动物尸体,然后驱赶着这些可怜的活着的动物匆忙上路。 面对这个时候的匐勒,你再也不愿呆在他的体内。你轻轻漂浮着,冰冷的看着他的遭遇,等待着他的生或死。你或许还希望他早点死去,来维护你可怜的尊严。可是上天却要他卑微的活着,像畜生一样活着。 郭阳不时派人送来食物,郭时像神一样用药驱赶了他的疾病和死神的骚扰。卑微的生命仍在可怜的延续。你在等待这场苦难游戏的终点。 在一个买卖奴隶的广场,你看到匐勒像狗一样被人买走。你紧紧的跟着他,因为他的身体是你唯一的住所。在一个宅院外,你听到了一些女人的笑声。银铃一样的笑声像利剑一样穿透了你的心房。一个娇柔的面容刺痛了你的眼睛。这里是哪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第八章奴隶生活 第八章 奴隶生活 穿过一道小门,你的眼前豁然开朗。飞驰的骏马,欢乐的笑声,还有广阔的牧场,这里简直就像自由的天堂。马背上的美丽身影带着笑声远去。你的灵魂也随之飞去,似乎她就是兰娅,你心爱的姑娘。你抱着她飞驰在草原,你还记得她火热的身体。滚烫的记忆在麻木的生活中复苏,你痴望着美丽的女人,希望用眼烙下她纯洁的面容。但是她却像蝴蝶一样飞去,消失在广阔的牧场。 忽然一道皮鞭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带着屈辱一起涌来。你恍然知道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这里只是人间。虚弱的你夺过了鞭子将它扔在地上。你和仆人厮打在了一起。 恍然间你飘出了体外,你站在高处看着匐勒和人打成了一团。你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真实的自己。你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很快,厮打引来一群仆人,乱七八槽的手臂在眼前挥舞,狠狠的落在了匐勒身上。你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虚弱的你慢慢没了力气,甚至连疼痛都开始麻木,可是你仍然在挥舞着拳头,你在抗议这个一直折磨你和嘲笑你的现实。你在呐喊,你在咆哮,你希望将脏臭的现实撕碎或者匐勒早点死去,你希望快点结束这个苦难的旅程。绝望的你所向无敌,几个仆人被打倒在地。周围有几个和你一样的奴隶在欢呼却不敢伸出援手。 “你们都在干什么?”忽然一声威严的怒喝。众人停止了打斗,瞬即又跪了一地。一个锦衣玉服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厮打?成什么体统?” “禀主人。新来的奴隶不听管教。”执鞭的仆人拜倒在地,指向了匐勒。 匐勒傲然站立,并不屈服;他的身体在你的恨意中颤抖。你在恨匐勒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奴隶。你不能接受这样的身份,你有高贵的灵魂,可是现实却给了你一个卑贱的身份。你不接受这样的现实。你高高在上,怎么甘心去做别人的奴隶。你想把眼前的所有人杀了,来掩盖今天的耻辱,可是你的肚皮饥饿,手无寸铁。 那个锦衣玉服的人对你看了一会儿,他在为你的容颜惊讶。他或许也和郭敬宁驱一样以为你不是一个凡人。果然如你所想,你非凡的容貌又一次为你带来了好运。那个锦衣玉服的人就是匐勒的主人师欢。他对你另眼相看,特意安排了你的食宿。你感激他的知遇之恩,再没有打斗闹事,只是和别的奴隶一样种地耕田,每日劳作。 那几个曾经为你欢呼的人都敬仰你、爱慕你,他们认为你是一个英雄。在相互扶持中你们很快成了朋友。你们一起受苦,一起吃饭睡觉,一起透过破旧的屋顶遥望璀璨的星空。你们各自谈着彼此的梦想,然后哈哈大笑。你们咒骂这个混乱的时代,讨论着现实的苦难。 一些年纪大一些的老人总能成为众人的焦点。他们谈论时世,讲了好些趣事。 谈到晋武帝搜罗美女三千置于后宫**,你们同时惊讶的张开了嘴巴,忍不住血欲膨胀。好像自己就是武帝,一个个美女都在自己怀里。恍然间你为自己的想法羞愧,可是你仍怀着好奇听老人讲着新鲜的故事。 谈到晋惠帝指着鸣叫的蛤蟆问到是为官鸣还是为私鸣时,你们同时摇着脑袋不敢相信竟有这样糊涂的皇帝。调皮的王阳指着卧在床上的支雄说道:“蛤蟆!你是为官鸣还是为私鸣?”憨憨的支雄装模作样的呓语着说道:“在官则为官鸣,在私则为私鸣。”与支雄同侧的狡黠的夔安摸着支雄的脑袋笑说:“好蛤蟆啊。我要封你做大官。”支雄摇着脑袋仍在装憨,他高声叫道:“我要做丞相。”夔安从铺床的稻草里抽出一根狗尾巴草插在支雄的脑后:“蛤蟆啊真不好意思。貂尾不够,只能用狗尾巴了。”待他说罢,众人便笑作一团。 谈到石崇比富,客人不饮酒便杀敬酒女仆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奴隶难道不是人了吗?!”说话的是桃豹,他圆圆的脑袋,炸起的胡须看起来很是凶恶。可是朋友们都知道他刚烈又仗义,最好打抱不平。聪慧又宽厚的吴豫拉住一蹦多高的桃豹:“知道你是人。坐下吧。”睡意正酣的冀保翻过那雄壮的身体说起了梦话:“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众人顿时笑成一团,却又流下了眼泪。冀保在被抓为奴时年龄还小,父母也在那时被官兵杀死了。他虽然身体雄壮可是却很胆小。他总是做着同样的一个噩梦,总是说着同样一句梦话。这句梦话,让人心酸。仁慈的刘膺像父亲一样拍着冀保:“睡吧睡吧。”逯明不甚合群,只是透过屋顶望着夜空,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了无生趣的打个哈欠:“睡吧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呢?”没了趣味,众人缓缓睡去。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意志在一天天消磨。吃饭干活睡觉成了你生活的主要部分。一天的劳作过后,疲倦的你躺在床上一觉就到天明。然后仍是单调的吃饭干活睡觉。奴隶的生活将你牢牢的困在了这里。你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面对自己的灵魂。疲倦的你不想睡觉,你想看看夜空,你想让灵魂飞升出去,看看广漠的大地。看看别人的生活。可是疲倦的肉体不能给你足够的能力,它拖着你日渐萎靡的意志走进荒芜的梦里。你不甘心的闭上了疲倦的眼睛。 你恨这样的生活,可是生活用最平庸的却又最粗暴的方式,那就是劳作和疲倦,消除了一切与它不协调的东西。它只需要肉体的劳作,它不需要灵魂和思想。它用肉体的劳作消除了精神的反思。它用日复一日的劳作和疲倦征服了肉体,让它再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恨生活本身去反省生活的状态。 于是平庸来了,带着伪善的面孔。大家都是这样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呢?!平庸消弱了你的意志。卑微的你远离了思想,进入平庸的状态,不甘心的你又在寻找一点可怜的寄托。于是你找到了可笑的虚荣,师欢待我不薄,我比别的奴隶更加好过一些。高人一等的念头维护了你可怜的自尊。 你很容易知足,并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你也很知道感恩,你傻傻的用卖力的劳作来回报师欢的知遇之恩。你慢慢适应了奴隶的生活。可是你仍然无法忍受平庸的状态还有日渐长大的孤独。它在深夜来袭,一遍遍敲打你的心房,问着你同样一个问题。你终究要死的。你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就甘心在这里做一辈子的奴隶?回答是否定的。可是出路在哪里? 冬去春来,一天天过去,平淡无奇就是白开水一样。 那一日鸟雀在田间飞舞,你和奴隶们在田间劳作。忽然鼓角之声吹荡在耳边,人们都是低头耕地,唯有你侧耳倾听。你希望听到一声惊雷炸开混沌的心智。鼓角之声带着残忍的记忆吹荡在你麻木的脸上,你嗅到了血腥的气息。 一天天的劳作中你常常听到鼓角之声,你开始烦操不安起来。你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像这样活着。夜里众人都睡,唯有你孤独的望着夜空想着自己的心事。你啊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要怎么生活? 这样的问题日日夜夜折磨着你,让你寝食难安。 一日早晨,从昏沉的梦里醒来,吃过早饭,去耕地。忽然又是熟悉又陌生的鼓角之声。 “是鼓角之声。你们听到了吗?”你迎着春天的凉风站在田地。泥土的清新已经不能吸引你的注意。你的灵魂随着鼓角之声而去。你高高站在云端,你看到战争的烟雾中人们流离失所。你看到流民长河更加波澜壮阔。你看到中原大地各路大军都在你争我夺。 “听到又能怎么样?”说话的是王阳。他狠狠的把锄头夯进了土里,似乎是在宣泄心中的不平。 “想来哪里又发生了战争?”你喜欢凉风里那血腥的味道。你宁可残忍的割舍仁慈,也不愿这样平庸的活着。你希望自己卷入战争,你希望战争像洪水猛兽一样来改变自己平庸的生活。 “现在外面天天都在打仗。听说六十五天里就死了十万多人。”是夔安。 “真是尸体如山,人命如草。不知道我们还能苟活多长时间。”支雄望着天上的鸟雀。 “不如我们现在就杀出去。反正早晚都是死。早死早超生。来年做个好汉。再不做这样的贱奴。”桃豹丢了锄头,拔腿就走。吴豫一把拦住:“耕不完是不让吃饭的。不吃饭那来的力气去打去杀。”他回头就把锄头扔给了桃豹。桃豹郁闷的蹲在了地上,低垂着圆脑袋。 一些周围的奴隶看到他们说着大胆包天的话,不由得惊呆了。他们一阵阵窃窃私语,彼此都在小声的议论。一片片的奴隶停止了劳作,引来一群内院的家丁们。他们挥舞着皮鞭抽打着众人,似乎就像在抽打他们痛恨的奴隶的身份,他们也只是高等的奴隶。 皮鞭落在匐勒的身上,你忍耐着疼痛,你不想和这些狗奴才一般见识,更确切的说你不想找事。皮鞭抽倒了爱讲故事的王老,你惊讶的看着,你希望执鞭的奴才能自己停手。可是你失望了,你看到他的皮鞭在气愤里失去了理智。你残忍的眼睛看到王老枯瘦的身体在皮鞭下颤抖,干瘪的嘴角发出令人心痛的喊叫。气愤的你一把夺过了皮鞭,一脚就把狗奴才踢出三丈多远。 一群奴才飞奔过来,你的朋友瞬即就围在了你的周围。院内的家丁们见势不敌,回头逃散。扶着王老回了房间,深夜里他为你们讲了很多英雄的事迹。王老以前也是一个教书先生,随着流民四处流浪就来到了这里。他温和的讲着自己的生平,气愤的讲着当今的乱世。 谈到贾南风乱政,各王争夺权位,人民生灵涂炭,你们也一个个义愤填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激愤的老人说起了陈胜起义。你们也想征战沙场,你们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所有的地主都杀光杀净。 深夜众人皆睡,你透过屋顶看到了漫天星光。你想你也应该是历史天空的一颗明亮的星。你想着自己的前世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你想着你的来世也要做个不平凡的人。可是你现在却在这里为奴,忍受家奴的侮辱和皮鞭。明天你或许就死在别人的刀下,那些家奴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或许上报师欢,将反抗的奴隶像狗一样杀死。师欢是仁义的,他或许不会那么残忍,会留一条活路。可是哪条活路又是什么?当然你也可以领着众人杀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但是那样可以会引来无数的官兵。 等待命运还是像陈胜一样举兵起义。现在的你究竟要怎么做?! 第九章强盗 第九章 强 盗 惨烈的鸡鸣刺穿了夜梦,透过破旧的窗户,看见一轮威武的朝阳已经撕碎了晨雾。你不能坐以待毙,你带着兄弟们拿起锄头冲出了房屋。可你却远远的看到师欢在田埂上一个人悠闲的散步。他热情的与你们打着招呼,他的笑容如他背后的朝阳一样灿烂。 他微笑着向你招手,如一位仁慈的长者。你的怒恨顿时消散,恍然间你羞愧的抬不起头来。作恶的只是奴才,主人还是很宽厚的。你走了过去像武士一样向他行半跪之礼。他拉起你的手,你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下,你想起他一向的照顾,你想起冬天里他特意送来的棉被。你们走在春光里,师欢要给你自由。你兴奋又感激。你望着天空,看到自己的灵魂像春风一样,游荡在自由的天空。 可是恍然间,飘忽的灵魂落入现实的肉体,你发现自己失去了生存的依靠。自由对于贫穷的匐勒而言是那么苦涩。面对你的无奈,师欢哈哈一笑。他搂着你的肩膀,就像搂着自己的兄弟。你感觉到他的体温,你觉得恶心。你不习惯和别人这样亲切。 师欢给你安排了两个去处,一是邻近的牧场,一是武安的田园。你很感激师欢周到的安排,你不得不慎重考虑今后的路。一是广阔的牧场奔驰的骏马,也许还能邂逅美丽的姑娘。一是平庸的劳作,吃饭是不成问题的。 有好的,何必舍近求远。在第二天清晨你来了汲桑的牧场。 他看了一眼师欢的书信,微笑着把它烧在了火里。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希望被烧成了灰烬。你的心在痛,你在恨别人对你的轻视。你激愤的转身欲走,可是匐勒没有迈出卑微的脚步。他不甘心,他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我这里不收垃圾。”汲桑的傲慢让你难受,他锋利的言词带着侮辱和嘲讽扎进你的心里。可是奴隶的身份让你无力证明自己,卑贱似乎成了无能的标签。你在恨匐勒让你抬不起头来。 “我会相马。我会骑马射箭。”你争辩着,你不想随便放弃。匐勒的现实不能一下子改变,能改变的只是自己的心态。 “小兄弟。你太嫩了。”汲桑拍了拍你的肩膀表示无奈,他转身欲走。你的心如冰碎了一地。但是你不甘心失败。 “请给我一次机会。”你诚恳的请求着,你发现自己站在了进退两难的危谷。进,人不让进。退,就要面临失败的羞辱。 “都像你这样,那我这里不就成了奴隶收容所了。”汲桑的鄙视如刀剑一般撕碎了你的自信。 “请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坚强的你没有退缩,你勇敢的争取着自己的未来。 “那好。阿宝。带他到牧场。”汲桑很无奈,他或许不愿这样纠缠下去。 只见一个高瘦的年轻人,他的发型很是怪异。如同鸡冠,后边飘着马尾式的辫子。他的脸上都是青春的张扬,他的眼神满是冷漠和高傲。 你兴奋又忐忑不安的跟了出去,到了才知,比的就是骑马打仗。现实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去准备。你骑上骏马拿起了长枪。狂野的骏马还没有驯服,匐勒在马上颠簸,差点跌落下来。你在周围一片笑声里羞红了脸庞。你狠狠的用腿夹紧了马腹,用力的拽住了缰绳。 你刚在马上坐稳,背后就传来男人的喊杀之声。你慌忙迎战,你奋力出击。你的身体完全不听你的指挥。你的肉体让你气愤,你恨这个强壮却又毫无用处的肉体。你宁可战死,也不要听到别人的嘲笑。勇猛的你挥舞着铁枪,打得男人连连后退。他转头就走。你奋起直追。忽然一个回马枪杀到,你躲闪不及,跌下马来。地上的尘土钻进你气喘吁吁的鼻孔,你恶心的想吐,可是让你更难受是周围人的嘲笑。 你不回头的走了,带着屈辱。你想有一天一定会回来。让这些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 出了牧场,你拍拍失败的尘埃开始另一个全新的旅程。这时你才明白师欢为什么给你两个选择。他可能早就知道汲桑不会随意留人。武安?看来也只能先去那里寻找出路。 深夜你在草地里睡觉,白天你在树林里穿行。 忽然一声声马蹄声急,一队士兵,又在四处抢掠。他们就像强盗一样骚扰村庄和搜捕胡人。他们穿着官服进行着合法的抢劫。他们打着正义的招牌做着自己肮脏的买卖。 你看不起他们,可是就是这些杂碎却像捕捉野兔一样将你捕获。你的反抗换来毒打,你的仇恨在肚皮里酝酿,就像在熬一锅粥。它慢慢流入四肢,流入骨髓,让你在仇恨中充满了力量又迷乱了心智。 夜里他们嬉笑着,像谈论牛马一样谈论着你的身价。人的肉体被贬低为动物的存在,他们在侮辱你的灵魂。你想杀了他们,可是你无能为力,你的肉体被一根小小的绳子捆住。想来真是可笑,一条绳子就让你失去了自由和尊严,人真是单薄的动物。你的灵魂站在你的头顶将你嘲笑。你挣扎着,你发现绳子还有些松动。明智的你放弃了暂时的挣扎,你静静的看着围着篝火说笑的士兵,你耐心的等待着机会。 忽然一阵细碎的蹄声踏破夜的宁静,一群麋鹿在树林里轻快的穿行。那群贪吃的士兵欢呼着追逐今夜的晚餐,却丢下了到手的奴隶。你奋力挣开了绳索,就像夜风一样无声无息的逃向漆黑的夜里。 黎明又是黎明,又是那一轮红日。我再也不要去做别人的牛马,我要活的像我自己。站在山坡上,你对着朝阳喊出了自己的心声。可是路在哪里?你忍不住长啸起来,啸声引来三个衣衫破烂的草寇。他们怀着好奇围来,却看见是一个穷光蛋。他们气愤的骂你让他们白跑。你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他们被你打的落荒而逃,你追着他们来到一个破旧的庙宇。他们拜倒在你的拳头下,尊敬的称呼你为大哥。无处可去的你留在了这里。他们的思想慢慢改变了原本善良的你。 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三个草寇抢掠回来,与你把盏对饮。几杯辣酒下肚,不善言语的你嗔怪他们作恶;但是他们哈哈一笑,不以为然。 “世间多是强盗,唯独我等有罪?”这是一个有文化的强盗,他叫郭敖。 “此话怎讲?”喝了一碗热酒,你肚子里火热。 “司马懿抢掠了魏武天下,没发现谁人给他定罪。魏武抢掠刘汉的天下,也没有谁人给他定罪。强盗怎么了?如果太平盛世,谁人愿做强盗?!天下已经大乱,应有德者居之。大哥相貌非凡,不像凡人。要做,不如在这乱世做个枭雄。” “如何做的?”醉意朦胧的你心中燃起了万丈豪情。 “大哥不如为民请命,振臂高呼召集勇士,荡平乱世。方不辜负一世英雄。”一旁的刘征刘宝积极响应。 你们举杯同贺,歃血为盟;定要在这乱世创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深夜里你跑回了师欢的田园,召集了自己的八个兄弟,开始了盗亦有道的抢掠。你们的队伍在抢掠中壮大,你们的侠义在奴隶中广为传诵。一些平素就好行侠仗义的壮士,投奔而来。一些可怜的奴隶,挣脱枷锁,飞奔而来。 除了原本的兄弟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逯明,还有郭敖 刘征、刘宝、张曀仆、呼延莫、郭黑略、张越、孔豚、赵鹿、支屈六等人。你们拉起自己的旗号,号称飞天十八骑。 一天天的抢掠你们所向无敌,面对一些无能的地主,你们在自欺欺人的胜利中迷失了自我。在某一天的忙碌中,你的灵魂忽然就飘出体外,他冰冷的看着你东抢西夺。空虚的你无法正视他冰冷的眼睛,你用忙忙碌碌掩盖了自己空虚的心灵。 又是一天的抢掠,它让你疲惫不堪,可是我却无法入睡。看着兄弟们醉了一地,我恍然飘出体外;看到了自己颓废的模样,不由得黯然神伤。 每天的抢掠都有收获,忙忙碌碌中你忘了自己的生活的目标。 你忽然发现很多人也像你一样每天忙忙碌碌却不知道在忙着什么。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钱。为了钱可以忍耐痛苦和饥饿,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牺牲时间和精力换来可怜的金钱,向着虚无的幸福迈进。 有钱就是幸福,人们都是这样过的,你也应该感到幸福可是我却忽然开始质疑现在的生活。怀疑它的正确性。你看到了虚无,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肉体的满足无法掩盖灵魂的空虚。 你开始嘲笑匐勒,嘲笑他行尸走肉的生活。人是真是可怜,单单为了一个钱,就失去了所有思想,过着毫无意义的生活。 以前是贫贱的像狗一样四处流浪,现在也像狗一样对着金钱摇尾乞怜。你看着自己的肉体每天只是为了生存而活着,你感到了悲哀。你每天看着他吃饭睡觉,似乎是在看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动物。你仰头叹息,自己怎么活在这样的肉体里。 你仇恨自己虚无的生活,你开始了更加疯狂的抢掠。肉体的疯狂让你无力回顾自己的灵魂。你在疯狂中感到了虚无的幸福。一箱箱的珠宝堆起了你的幸福,同甘共苦的兄弟安慰了你的孤独。你应该感到幸福,可是深夜里望着满天的星光,你无法入睡。 恍然间,你看到了自己虚无的一生,你看到自己的尸体躺在了金子做的棺材里。你的尸体在随着时间变成了骷髅。它忽然张开白骨森森的嘴巴,问了你一个问题。匐勒,你这一生是为了什么? 忽然一阵喊杀声惊醒了噩梦,一颗带血的头颅滚到了你的怀里。你猛然睁开惊慌的眼睛,只见无数的火把照彻了漆黑的夜空。一排排官兵将你们围堵在破旧的庙宇。瞬间你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你们的抢掠,终于引来了官兵的围剿。一批批的官兵冲进了庙宇,你们的兄弟一个个在凄惨声中倒下。惊慌失措的你们拿出了身边了武器。沉重的武器,心在颤抖却毫不软弱。 第十章汲桑说书 第十章汲桑说书 一个个肉体在你的身边倒下,发出凄惨的喊叫;我看到他们的灵魂随之飞去,呼啸成今夜的冷风。冷风带着热乎乎的血扑面而来,在热血和狂野中将生与死置之度外。生就让我痛痛快快的生,死就让我痛痛快快的死。 压抑在狂野中释放,带血的刀张扬着生命的自由,但是却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残忍与掠夺,谁是强者,谁就能主宰别人的生死。虽然残酷,可是现实就是如此。统治者用儒教思想强奸了人民的灵魂,又用冰冷的武器统治了人民的肉体。前者是文明的掠夺,后者是野蛮的掠夺。都是掠夺,只是手段不同。世界是强者的世界,谁是强者,谁就能制定世界的规则。 匐勒浴血奋战,冲出了重围;无路可走的你们躲进了汲桑的牧场。汲桑带领牧人将官兵挡在了牧场之外。一些胆小的人建议将你们交出,可是汲桑没有同意,他带领牧人赶走了官兵还为你们提供食宿。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你们白天在牧场隐匿,夜晚向附近的赤龙牧场抢掠牧马。你们用抢掠的财物回报汲桑的救命之恩。 汲桑看着几百匹的骏马,乐的开怀大笑。拍着匐勒的肩膀就像是自己的兄弟。 你尊敬他,可是你不喜欢和人这样的亲近。你喜欢汲桑的豪放,却又不喜欢他总是把自己看成他的小弟。你是个男人,已经不是一个男孩。你不愿别人小看自己,于是你带领着兄弟们去更远的地方抢掠珍宝和丝绸。 当你把这些财物堆放在汲桑桌前的时候你看到了他惊异的眼神,还有赞赏的神情。你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足够的分量,你感到了他由衷的尊重。 他慢慢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在日渐的交往中,你知道了他很多秘密。他有很多眼线,也饲养很多信鸽,这为他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这时你才明白汲桑不是一般的牧场主,他是一个野心家。 汲桑的脸是沧桑的,身体是魁梧的,心思是缜密的。他一直都在积攒力量,自从你们在抢掠中崛起的时候,他就一直注视着你们这股力量。他在不断试探你们的忠心和能力。你们没有让他失望。你们四处抢掠,将财物统统献给汲桑。汲桑忧喜参半,他得到了你们的财物和力量,同样也为自己种下了隐患。或许他也是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迫不得已的机会。当无路可退时,只能奋勇向前。 地方的官员一直盯着你们,怕你们起义造反。因为当今乱世,起义造反似乎已经很流行起来。从齐万年起义到乞活军起义,再到去年的匈奴人刘渊称王。天下已经大乱,所以起义造反便流行起来。 一些打仗缺粮的军队 也盯上了你们这块肥肉。这些军队都是各诸王的。他们为了争夺权位,动不动发动战争,战争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福利。他们不顾百姓死活,只在乎自己是否能称王称帝。讨伐不义成了他们的借口,战争成了他们谋取私利的工具。 那一个暖烘烘的夏日的一天,在汲桑营帐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赤龙牧场已经被官兵借剿匪名义抢掠一空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轮到我们了。”面对虎视眈眈的敌人,汲桑不得不开始考虑今后的路了。 “不如我们带领牧人起义吧?”匐勒不免年少轻狂。 “师出无名,必然四面受敌。现在公师籓起兵赵魏之间,援助司马颖,从者数万人;我与公师籓因卖买马匹也有几面之缘,不如我们去投靠他。在这乱世里建立自己的一片天地。” “一切都听大哥安排。”看到大哥很有谋划,众人一片响应。 为了摆脱伺机而动的追兵,你们趁着夜色穿越一片起起伏伏的的山岭。坑坑洼洼的路真是难走。迫于无奈,只好下马,缓步前行。一路上无聊,汲桑便和匐勒谈论些天下大事,这让匐勒的眼界开阔了不少。 “武帝死后痴呆的儿子惠帝即位,就是那个蠢材。官员奏报百姓饿死于路,他却问:‘为何不吃肉粥?’”汲桑说完哈哈一笑,似乎是在嘲笑惠帝的痴呆。也许他在想这样的皇帝他也做的。我明白他的想法和野心。 “上边的人愚蠢,下边的人就要混乱。俗语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天下祸乱正是出于这个痴呆的皇帝。”匐勒思考着,我隐约觉得一个国家的兴衰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很是荒唐。遇见明主就是天下太平,碰到昏君就是生灵涂炭。也不知道这是谁定的规矩,我真想把这个该死的规矩打破或者我来做这个皇帝。 “说的正是。这个痴呆的皇帝偏有个恶毒的老婆,就是贾南风。贾后野心很大想独揽朝政,于是借用汝南王司马亮就是惠帝他叔还有楚王司马玮灭了辅政大臣杨俊一家。 结果呢,朝政大权却落在了司马亮的手里。”汲桑回顾着历史,我惊讶于他对世事的了解,谁有实力谁就是老大。 “敢杀朝廷大臣,想来也不会把诸王放在眼里。”我隐约察觉到了凡是人都会有的心思,那就是不甘心失败。一件事情必然要做透彻,不然就不要去做,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是自然,贾后不久就让司马玮传皇帝旨意杀了司马亮。”果然如此 “斩草还需除根啊。权力在司马玮和贾后之间摇摆,不知谁灭了谁。” “当然谁动作快谁就是赢家。第二天贾后就借司马玮假传圣旨将其杀死。于是独揽了朝政。” “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司马玮友人岐盛曾劝司马玮趁杀死司马亮的机会扩大权力,可是司马玮却犹豫不决。结果被人抢先一步,他临死的时候还掏出了惠帝让他逮捕司马亮的诏书,但是还有什么用呢?一刀落下,人头滚在土里,就去阎王那里伸冤了。” “可惜了一个英雄。” “贾后独揽朝政七八年还算太平,一直到太子司马遹被废。” “看来动乱又开始了。” “一些有野心的人,看机会来了,他们散播朝廷大员将迎太子回宫。” “不是真迎太子回宫吧?!” “当然不是,只是借刀杀人而已。然后才能师出有名啊。” “好毒的连环计啊。” “这就是赵王司马伦和谋士孙秀想出的一石二鸟。当贾后闻风太子要回宫的时候,就派人毒死了太子。结果朝廷一片哗然。太子无罪被废,接着就被杀死,众臣都很愤慨。司马伦就借为太子报仇为名,除去了贾后。” “能想出这样计策的人不简单啊。” “是不简单。但是天下不是单靠计策就能轻易占有的,厚德才能载物啊。司马伦一党道德低下,狗尾续貂就是从他这里传出来的。只是勾结党羽朋比为奸,朝政上毫无建树。司马伦甚至篡夺了皇位。真是大逆不道。” “容易得到的,也容易失去。如果皇位是可以抢的,那么人人都可以做的。” “是啊。反正都是抢。和你我一样,也没有什么高下尊卑。谁有能力谁就是老大。或许某日我们兄弟也能坐坐那个皇帝的龙位。” “凡事都有可能。”说完两人哈哈一笑。 穿过那一片坑洼之地,众人在一片树林里歇脚。对历史充满兴趣的匐勒偎靠着汲桑,想从他那里汲取更多的知识。你们拿出一些肉干,拿出两个装满酒的羊皮袋子吃喝了起来。 “那个赵王司马伦称帝后,怎么了?”饥饿的匐勒啃了一口羊腿,很香。 “ 司马伦啊称帝后排齐和他一起除掉贾后的齐王司马冏。司马冏当然不甘心,他首先起兵讨伐司马伦。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积极响应。这就是三王起兵。听说是六十多天就死了十万人。真是惨烈啊。”汲桑灌了一口酒水。 “真是难以想象啊。十万人?竟然有那么多?”匐勒激动的不能自已。 “是啊。一将功成万骨枯。最后司马伦兵败被杀。司马冏迎接晋惠帝司马衷复位,独揽了政权。” “反正我听你一说独揽朝政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事。后来怎么样了。”恢复常态的匐勒悠闲的喝了一口酒水,真是热辣的过瘾。 “司马冏独揽朝政后俨然自己就是皇帝。整日沉迷酒色,荒废朝政。也许是司马家都是好色骄纵之徒。一旦得势,就忘了自己是谁。” “也许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改变了人的品性。”匐勒虽在吃喝却不忘思考。 “有这种可能。匐勒你的话很有见地。来。干了。”两人又灌了几口酒水。 “别光顾着吃,接着说啊。”匐勒感觉已经可以和汲桑平起平坐了。他啃了一口肉干,悠闲的说道。 “你小子,给点阳光就灿烂。”汲桑哈哈一笑,一派长者风范。 “李含是个忠臣。” “李含是谁?怎么忽然说到他了?” “别打岔。李含看着朝政腐败很痛心,他假传圣旨招来了司马颙,要他兴兵讨伐司马冏。司马颙呢很聪明,他想坐收渔人之利,于是假称在洛阳的长沙王司马乂为内应。这样的消息当然又故意让司马冏得知的,于是司马冏开始讨伐司马乂,结果司马乂战胜,司马冏一党灭亡。司马乂得了朝政大权,司马颙是白忙一场。” “真是有趣。聪明反被聪明误。司马颙也许不会善罢甘休。” “司马颙自然很不甘心,司马颙多次派人刺杀司马乂,不成。随令部将张方领兵7万与司马颖20多万大军起兵讨伐洛阳。连续打了几个月,司马乂胜司马颙、司马颖军,斩杀俘虏了六七万人。” “看来该结束了。” “哪有那么简单。当时城内缺粮,可是将士同心,所以张方就建议撤军。可是呢事情总是出人意料。城内的司马越勾结禁卫军趁着司马乂军兵疲惫就抓住了他。有人说是司马越烤死了司马乂,有人说张方烤死的。那就不知道了。” “管他是谁呢?反正是烤死了。后来司马颙独揽了大权?” “没有。是司马颖。就军队实力司马颖更胜一筹,并且他在朝内也很有威望。但是司马颖呢?居然是住在邺城遥控洛阳。司马颖也日见骄横,大失众望。司马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职位,他杀死了司马乂可是结果他仍然是一个小小的司空官位,换了谁也不甘心啊。于是起兵讨伐在邺城的司马颖,并带晋惠帝一同出征。打着惠帝的旗号只是为了师出有名。” “这一家子,你打我来我打你,非要死光了才好吗?” “结果司马越大败,惠帝被送往了邺城。半路救援司马颖的司马颙大将张方随即占领了洛阳。司马越的亲弟司马腾结合异民族乌丸、羯朱等势力大败司马颖。司马颖想借匈奴为外援,就拜正在邺城的刘渊为北单于。刘渊回到旧部几天内就召集了好几万人。而这时司马颖和惠帝都被迁到了长安。刘渊就背弃了和司马颖的约定,自己称了王。” “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引狼入室,司马腾和司马颖把窝里斗扩大成了民族战争。时态越来越糟糕了。晋王朝有这些不肖子孙,怕要玩完了。” “还有那公师籓。司马颖的故将公师籓难道真是爱主?当然不是只是为了自保,不得已为之。我们此行投奔他就是看他是司马颖故将,而司马颖有惠帝在手。所谓得天子者得天下。因为护主就能招募所谓正义的军队。公师籓起兵,几天之内就是好几万人。” 匐勒困倦又醉意朦胧,不想争辩。“大哥。不知我们此行是福是祸?” “很难说啊。” 忽然一声“妄谈国事,可是死罪啊”如惊雷一样炸在头顶。不知说话的人是谁,从那背后黑影里走出。匐勒不觉得背后发凉,想来所说内容都被此人暗自听了去。如果传出去那还是好。汲桑好像也说过要做皇帝什么的。一刹那的惊慌中,杀心顿起。暗暗握住了随身带的匕首,只等那黑影人走近身来。 第十一章更名石勒 第十一章 更名石勒 冷风嗖嗖,暗夜里匐勒在等那那黑影走近。一看是一个瘦高清秀的男子,似乎是新来的。匐勒忽然飞身上前,一把摁倒那男子,举刀就要砍杀。他想杀人,只是怕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尽管这把柄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兄弟,住手。”汲桑惊讶突变,似乎始料不及,赶紧大喝一声,一把拦住。 “此人暗听我们说话,必有私心。又借此邀胁,存不良之心,此时不杀等待何时?!”你突然觉得匐勒真是一个枭雄。心狠手辣又好猜忌。 “哥哥救我。一句玩笑又怎能当真?!”瘦高的男子高声喊叫,他似乎也没有料到一句玩笑就要引来杀身之祸。 “兄弟太过谨慎了。都是自家兄弟,何必那么多疑?!”汲桑拦住你,对那男子大喝一声:“还不快走?!”。 匐勒很无奈,汲桑毕竟是大哥,你需要给他面子。要杀未杀,你觉得自己留下一个隐患。忽然一阵冰凉的夜风吹过脸颊,恍然间你发现自己和王衍一样,一样无视别人的生死,只关心自己。自己怎么也变得这样残忍和自私?!权力是不是将你变成了它的奴隶而不是主人?!你开始感激汲桑及时将你阻止。不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很善良,而是你想不被一切控制,哪怕是无形的权力。你想自由自在的生活,有形或者无形的奴役对你而言都是不能接受的。 次日早行,昨夜那个瘦高的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宽厚的汲桑并不介怀,哈哈一笑,说你把人吓跑了。匐勒附合着干笑了几声,可是你却隐隐觉得不安,晴朗的心里多了一道阴影。 一行人马来到一座城池,上刻“石头城”三字。锦绣的彩旗在城上飘展,威武的士兵居高临下,铁锈的城门紧紧关闭。你望着无边的蓝天白云,心胸顿时开阔;灵魂随之飘起,你飘在天上低低的望着城池,觉得很是矮小。你心怀天下,大地上的一切似乎都在你的眼底。 忽然城门打开,一排人马在烟尘中飞奔到了眼前。 “你们什么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勒住了狂野的骏马,立足喊道。 “我们乡野壮士,去往清河投奔大将军公师籓,请兄台让我们过去。”汲桑很是客气。 “都是些牧民和种地的,也有资格去参军?!”说完他便哈哈大笑。他估计从衣服上看出了你们的身份。你很高傲,他人的嘲笑让你难受。 “又什么不可以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义正言辞,大声回应。 “别跟我咬文嚼字,我念的书比你吃的饭都多。近来兄弟手头紧张,杀的过我便让你们过去。杀不过便把几百匹好马留下,回去种地放马。”说完又是哈哈大笑。嘲笑的声浪如脏水一样侮辱了高傲的耳朵。经过长时间的抢掠的生涯,此时的你很清楚自己早已不同往日。你想自己有足够的能力面对眼前的一切。 “大哥,我去会会他。”你手持金环大刀,架马站出了队外。狂风吹荡你的衣衫,这时的你看起来那么的英姿飒爽,豪气冲天。 “想死的是谁?报上名来。”那军官手持一杆八尺长矛飞奔而来。那弯曲的矛头在日头下闪着白光,似乎很是锋利。 听人喊话,你一时尴尬无语。你无大名,只有小名,如何叫的出口?! “管你爷爷是谁?看我取你狗命。”羞愤中你架马飞奔,两人便战在了一处。 只见刀光闪处,令人心寒,乒乓响声不绝于耳。一个拖刀计,一个长矛刺。英雄战好汉,谁也不服谁。看着匐勒打杀,我恍然间觉得自己站在生与死的悬崖边上。我喜欢奋不顾身的感觉,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死亡的忧虑。我才能忘记那一夜又一夜的骷髅和死亡的噩梦。你的身体发热,血在体内燃烧,忘我的生命似乎在向死亡发出强烈的抗议。 我想永生,可是肉体终要死去。为什么留给我这样难解的问题?我想把这该死的一切打破和撕碎。生命的自我抗争,总是通过不同的形式表达。我的方式就是我的刀剑,把生命推到悬崖边上,和死亡做一场刺激的游戏。 忽然一个长枪迎面刺来,架刀横砍。一把握住长枪死命不放,瞬即就把那人扯下马来。那人落在土里很是狼狈,即到砍时,忽然不忍心,翻转刀柄就把那人抡倒在地。 “留你一条狗命,快散了队伍让我们过去。”你喘着粗气,你的身体发热发烫,你的血脉膨胀,情绪高涨,在生命的激昂中似乎一切都可战胜。 “谢好汉不杀之恩。”那军官灰头灰脸的爬起身来,似乎很不甘心。 匐勒勒马归队,肉体的胜利让你感到了无比的自豪。胜利的优越将少年时的自卑斩杀在过去的尘埃,你并不比别人差多少,你缺少的只是证明自己的机会。你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完成父亲的意愿,让衰落的羯族在世间崛起。 那落败的军官放你们入了城,还摆下酒宴,说你是个英雄。酒席中,问起姓名,你忽然羞愧难言。满口酒气的汲桑哈哈一笑说道:“匐勒,俗语云人无名不立。现在路过石头城,不如取个汉姓石,单字勒。你认为如何?!” 你的脸儿滚烫,胜利的兴奋和酒水的刺激让你得意洋洋。你哈哈一笑:“石勒,石勒。念起来铿锵有力。 甚好!甚好!” 那军官附合说道:“我看阁下相貌非凡,犹如世上蛟龙。不如取字号世龙。” 匐勒得了姓氏和字号,欢喜不尽:“石勒,字世龙。好!好!好!来!敬诸位一杯!” 一点点的虚荣就能使人自信满满,一点点的恭维就能使人高兴的合不拢嘴。人啊真是浅薄的动物。你置身于欢声笑语中,恍然间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孤独。你在虚荣中得到了荣耀,我也发现一些浅薄的快乐是那么单纯和可爱。 过于深刻的生命如同黝黑的深渊没有光亮和温暖,肤浅的快乐中也有很多人情的温暖。真假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自我很温暖,哪怕很虚假。也许这就是虚荣。我想要温暖,却又不得不得忍受由此带来的愚蠢,因为有些恭维是虚假的。可是我明知道虚假却仍是开心。因为它满足了我可笑的虚荣。我放纵了自己,想让自己愚蠢的温暖一会儿。过于深刻也是对心灵的一种伤害。不如把心放逐在单纯的感官快乐中,让心得到短暂的休息。如同马儿,低头吃草才能继续奔跑。 恍然间,变了一个名字,仿佛成了另一个人,可以不受以前的约束,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都可以。也许是放纵,也许是自由。但是我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感觉,不受道德的约束,自己来给自己的生活定下规则。 一杯烈酒刺激你的喉咙让你醉意朦胧,我的灵魂已经隐没在感官的快乐中,可是匐勒的故事却仍在随波逐流的继续。 我装作做样开始演起了石勒,一个身体威武头脑聪明,却又心狠手辣的人物。在愚昧的虚荣中,他高兴的敬那军官一杯烈酒说道:“还不知道将军高姓大名。”这些客套话让我很是厌烦,可是匐勒不得不这么做。这叫礼尚往来。 那军官酒红了脸庞,笑着说道:“小将郭冲。来!敬大哥一杯。” 他的话毫无诚意,他的表情似亲非热。匐勒不想把人想得都很坏,可是多疑的石勒还是借醉出去解手,布置了一番,以防万一。他回来仍是和人畅饮。直到酒醉三分,郭冲忽然举手摔碎了酒杯,只见一群士兵似乎从天而降。 猥琐的军官忽然变得高大,他哈哈笑着,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他大喝一声:“来人呢把这些人给我拿下!”我忽然想笑,装了半天孙子就是为了这一刻当大爷。 几个兄弟傻了眼,唯有石勒和汲桑对饮如常,装模作样。正当众人向前要来砍杀之时,石勒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大声喝道:“来人呢。” 一声怒喝恰如惊雷,吓得众人就是一个哆嗦,石勒略微有些得意。只见一瞬间,等待多时的兄弟们已经将酒宴围了水泄不通。一个个拉开弓箭,只等一声令下。胜败转瞬即变,生死也在一线之间。如果不是事先防了一手,这时匐勒的脑袋可能已经喂狗。 “鸿门宴的故事,我也听过。可你不是项羽,我却是刘邦。”石勒把那白瓷酒杯摔得脆响,似乎只有足够的脆响才能代表坚决和果断还有毒辣。 汲桑缓缓起身,有些懒散和洒脱:“什么时代了?还摆鸿门宴?下次投胎放聪明些。”一旁那郭冲的随从跪了一地,齐声喊道:“好汉饶命!”看着他们真觉得好笑。好似一群可怜的老鼠。 唯有那郭冲巍然站立:“死就死了。别让人小瞧了咱。来,给爷一个痛快的。” 郭冲这时看起来真是一个英雄。他横着脖颈,高傲的挺立。 匐勒和汲桑没有为难郭冲,又放了他。只因为看他是个英雄。 那郭冲感激涕零,重新摆了酒宴。酒香浓浓,兴致高昂之时,郭冲命人拉出一个人来。那人五花大绑,头发凌乱;显然已经被人打过。可是仔细一看竟是昨日从军中逃走的男子,原来是他出卖了汲桑和自己的底细。 石勒真想一刀杀了这个混蛋,可是匐勒却起身上前解开了那人的绳索。 石勒是自由的,他想随心所欲的生活。想什么便做什么。可是匐勒却是宽容的,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需要自己来解决。 生活总是有很多岔路口,每一次选择,我们就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去过不一样的人生。虽然我不知道选择的正确,但是我听从自己的心声。 告别了郭冲,匐勒和汲桑带着队伍,趁着夜色,匆忙上路。只见路在脚下走,水在身边流。一排排的树木远去了黑夜中沉默的身影,一条条道路远去了过去喧嚣的烟尘。 夜晚的风静静的吹拂着匐勒的头发,吹动着我的忧伤。流浪啊流浪,人总是向往远方。匐勒,你要去何方?漆黑的夜空,几颗星星闪烁,不知哪一个是我。古人说天上的繁星就是地上的凡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做那颗最亮的星。 第十二章公师籓的起和落 夜更深了,心更静。我们在一条小河边睡下,河边的沙土地很是凉爽。微风从水面吹过,带着潮湿的味道。夏日的夜晚不冷不热,随便什么地方都是最好的住所。月亮闭上天空的眼睛,我在空虚的黑夜中入睡。睡意沉沉,我听到流水潺潺,我听到梦随流水逝远。 清晨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天和地在我的面前也睁开了眼睛。整装上路,我们在清河见到了公师籓,只见威风凛凛的盔甲里是一个清瘦的老者,他高高的坐在将军台上犹如石雕般巍然不动。他的皱纹泛白,下巴飘动着银白色的胡须。最有神的是他的眼睛,闪动着犀利的光芒,似乎一望就能穿透人的胸膛,看清人的本来面目。我不喜欢他的咄咄逼视,我不喜欢别人看我似乎是在看一盘丰盛的晚餐。或者高高在上,看我如同蝼蚁。 匐勒尊敬的低头叩拜,我却对匐勒充满鄙夷,你为什么像蚂蚁一样苟且求活,你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顶礼膜拜?你的尊严何在?! 我讨厌压迫在我头上的一切权力,不论是谁?!我开始讨厌怯懦的匐勒,更加喜欢张扬的石勒。 公师籓高兴的笑纳了几百匹骏马,我看见一张贪婪的面孔。我甚至看见他踏着我白色的头颅登上他荣耀的高位。我们都是利用战争,他是谋求财富,我是谋求生存。公师籓命石勒为前锋,我知道这是一个炮灰的角色,但是我也知道这也是一个最能建功立业的角色。 在一个黑漆的夜晚,我带着兄弟们偷偷爬上阳平县的城楼。打开城门迎进了汲桑和公师籓的队伍。阳平太守李志匆忙召集的队伍,简直不堪一击。一个个士兵在我们的刀下变成了死尸。我看见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残忍的微笑,恰如魔鬼的模样。想来我也如此。我的微笑不是胜利的欣慰而是肆虐的快感。我是魔鬼,我是魔鬼。既然我已成了魔鬼,那就让我像魔鬼一样屠杀,享受拼杀的快乐。我在和死亡玩激情的游戏,他人的生命成了我的牺牲品。 我们冲进了县城的内殿,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女眷露着白色的肌肤四处奔跑,好似丛林里的小鹿。石勒正想逮住几个啃上几口,可是匐勒却转头冲向了那些负隅抵抗的士兵。战斗以阳平太守的死亡而结束。公师籓抢掠了妇女和珠宝,转手就赏给了手下。只有我没有接受。不是我不喜欢,我只是不想在别人的哭泣声里寻欢作乐。 一个清风爽心的早晨,我们渡过小溪,攻打汲郡。万箭齐发,我抬头观望着箭雨射进城内,随后就听到凄惨的喊叫。可是我们的口中却飘出欣慰的笑声。汲郡太守张延打开了城门,亲自出战。他威武的身体和满脸的胡须看起来很是凶恶。 一声令下,两队人马好似两条出涧的洪水一样撞击交汇在一起。喊杀震天的士兵,一刀过去就变成了死尸。人们似乎都在享受征服别人生命的快乐。我们都是疯子,在死亡的边沿跳动着忘我的舞蹈。我们都是火焰,在肉体的燃烧中体验死亡的快乐。一瞬间我要死了,别他人砍死,我仿佛看到了死神来袭。可是一瞬间我又活了,他人倒在我的刀下,成了我的替死鬼。战争的柴火堆上,燃起死亡的火焰,我们不过是火堆上的人肉。 张延被杀,他高傲又凶恶的脑袋被挂在了汲桑的长枪的枪头上。他人的死亡成了炫耀自我成功的资本。我要成功,别人就要死去。别人要成功,我就要死去。我的自由成了别人的牢笼;他人的幸福,成了我的梦魇。 我想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皇者,他们正坐在人民的白色骨头吸食着骨髓。好似蝗虫,他们在人民的痛苦上享受自己的快乐。人不是生来平等的,总是一部分人在剥削另一部分人。人不再是人,只是像别的事物一样是被利用的工具。肉体就是最好的工具。可是人的灵魂应该放在什么地方。 我恨这个时刻被人利用的肉体,可是我也爱这个装载我灵魂的肉体。它是我的触角,让我看到了大千世界,鸟语花香。为了享受肉体的美好,我不得不利用肉体去创造美好。我在向肉体之外寻找肉体的美好。我感觉自己偏离了方向,我的一切美好都在自身中。可是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向外索取。 我不知道自己的方向何在?于是世俗的物质追求成了我的方向。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仍记得做奴隶时听到的那句振奋人心的话。 为了自己的目标,我随着汲桑和公师籓四处征杀。 一场场战役,剩下满地的死尸。人们在死尸旁跳着自己欢快的舞蹈。 公师籓在接二连三的胜利中忘乎所以,他转身就要攻打邺城。邺城原是司马颖遥控**的地方,他被司马越的弟弟司马腾打败后,现在已有司马越的另一个弟弟司马模镇守。这一场战役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司马模派将军赵骧出击,两军混战在广袤的平原。我看到满天的烟尘,我听到震耳欲聋的喊声,身在战场的我已经没有了退路。我被逼迫到死的边沿,在死亡的恐惧中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情。我不相信死亡,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我的刀上沾满了鲜血,我的耳中仍在回荡着凄惨的喊叫。忘我的战斗,让我摆脱了死亡的忧虑。我的心情在战斗中豁然开朗。浴血奋战,我的豪情万丈。可是胜败不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广平太守丁邵的军队像长矛一样横刺在我们军队的腰间。他撕裂了我们的军队,致使我们的兵力分散。一个个同伴在身边倒下,可是我们没有时间悲伤。一个个敌人在刀下死去,我们也没有时间欢乐。忘我的战斗,我们不再是人,只是杀人的机器或者是被宰的羔羊。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大将苟晞带着他的队伍,如天神般降临。难解难分的战役顿时明朗起来。 公师籓败了,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但是他并没有气馁。迅速带着我们离开了失败的战场。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宽慰着自己还有那些失败的将士。一些断胳膊少腿的将士被丢弃在异乡。一些在伤痛过后死去的将士被匆匆埋了。人们含着眼泪埋了自己的战友,却又带着微笑说道:“下一个轮到我。你要给我找个席子裹好了再埋。” 胜利或者失败,人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欢喜或者悲伤,因为战斗将在黎明打响。 “冲啊”鬼哭狼叫的喊声,让人奋不顾身的冲向前去。 “杀啊。”带着仇恨,我们进行着非正义的战斗。我们只是在宣泄仇恨,而对象是谁却似乎不是那么重要。我们似乎是在抗议,抗议死亡,抗议战争,抗议自身的存在。 痛定思痛,公师籓转身攻占了几个小的州郡,杀死了平原太守王景和清河太守冯熊。在战斗中扩展队伍,补充军资。以大吃小,四处打游击。这就是公师籓的战略。 一天天的战斗,我早已忘记了最初的理想,只是想着每天都好好活着。每天在我的刀下死的人也不计其数。只有我身上的刀疤记得属于它的每一次战斗。它像眼睛一样观看和记录了每一次战斗的场景。 背后的那个刀疤在深夜中隐隐作痛。那一次在漆黑的夜中,我和像熊一样的将士,做着殊死搏斗。他死了,最后却在我的背上留下一个刀疤作为纪念。当刀疤睁开眼的一刻,它记下了那人临死前的挣扎和满脸的恐惧当然还有无畏于死亡的刚毅。这些信息都被刀疤记在了眼里,融入了我的血液。 胸前的刀疤似在月色中睁开记忆的眼睛。它记得在一个黄昏,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在砍到我后,他的脸上露出多么灿烂的微笑。当然它也看到一个俊美的头颅带着红色的血液飞在黄昏那美丽的光线中。 他那飞起的头颅如果没有闭眼的话,他也会看到那美丽的夕阳。 残忍的夕阳没有及时的闭上眼睛,它也看到一个不该观看的画面。一个曾被那个年轻人砍伤的同伴举刀砍掉了他的大腿,接着还要砍掉他的手臂。但是我的刀却挡在了同伴的刀下。 “人死了,就不要再侮辱他的尸体。”我的语气强硬。我的威望早在无数的战斗中建立,所以他知趣的转身投入和另一个人的战斗。 夕阳美丽,黄昏迷人,可是人们都低头在自我的战斗中。 忽然 一阵夜风吹过石勒的窗户,吹散了我的思绪。透过窗外 只见无数的箭雨向我射来,顿时就听到周围响起凄惨的喊叫。毫无预兆的战斗在黑夜打响,我还没有理清头绪,石勒已经穿好衣服冲出门去。 不分昼夜的战斗,让我身心疲惫,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一不小心,脑袋就可能被挂在别人的枪头,遭受世人的嘲笑。 公师籓的起兵终于有了效果,司马颙见到司马颖还有人支持,于是复拜司马颖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给兵千人,镇守邺城。但司马颖到达洛阳,还没回到封地时,司马越就起兵拦阻。司马颖则逃回长安。司马越的军队趁势攻向长安,于是公师籓正好借机养精蓄锐。 寒冷的北风吹过波水荡漾的河面,河面就结成了冰。一些无聊的士兵站在土坡上方便,都说:“站得高,才能尿得远。”结果,温热的尿液也落地成冰。 冬天的雪铺天盖地的下着,灰冷的天空再也听不到鸟雀的欢叫。远方的屋顶满是白雪。屋内公师籓正在宴请将领。酒酣之时,公师籓摸着石勒的脑袋,就像长辈一样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可是我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反而感到了侮辱。因为我深深的知道,哪怕你忠诚的像狗,该吃肉的时候,主人照样会把你煮了。 再不能这样下去了,与其给别人做走卒,不如建立自己的事业。 冬天过了春天来了。岁月在轮回,但是人生却是一去不返的路。 司马越在春天占据了长安,司马颖丢弃了老母和妻儿要投奔公师籓。公师籓自白马渡河来迎主,苟晞此时已为濮阳太守。他怎么能轻易放公师籓过去?!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公师籓不得不这么做。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自己的观念和思想舍弃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一个人怎么才能成为自己,那就是宁死也要守护自己的信仰。 公师籓死了,他满是白发的头颅被苟晞一刀斩下,像球儿一般滚在我的脚下,留下一条血路在绿草地上。公师籓难道就这样死了?!像狗一样被人杀死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啊到底是什么东西?生的光彩照人,不可一世。死的却那么寂然无声,如叶飘零。 正在恍惚。忽然一把寒光闪烁的大刀,迎面向我砍来。一尺,半寸,刀刃就到了眼前。难道我要死了吗?! 第十三章汲桑起兵 “咣当”一声巨响,炸在耳边;一杆黑色的长枪横在了刀刃之前。从忧伤中惊醒的你奋力挥起了手中的宝剑,刺向苟晞的胸膛。他的贴胸护甲保住了他的性命。你看到苟晞那凶恶如虎的眼睛,还有被凶狠和羞愤覆盖的面孔。 “小子!你找死。”苟晞又是一刀砍来。你来我往的交战中,你甚至忘了剑是身外之物。如果你用一个兵器用的过分投入,你也会忘了它的存在,仿佛它已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 “撤吧石勒!”眼见敌兵如潮水般涌来。汲桑拽住恋战的你。 “走吧!石勒。”汲桑叫喊着像野狗一样狂吠。在痛快的打斗中,你不愿离去,你喜欢这种棋逢对手,畅快淋漓的打斗。 恍然之间一个声音在你的耳边响起“胜败不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你的命不该丢在这里。”顿时醒悟的你迅速的向后方逃离。 你听到了苟晞放浪的嘲笑声像利剑一样刺伤了你的自尊。你恨石勒的无能,可是过后你才知道当时的选择是多么正确。你们逃离了纷乱的战场,逃到了牧苑深处。敌兵也许认为已经失去了追赶的意义。公师籓死了,为一些残兵剩将浪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似乎很不划算。也许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你们甩开了追兵,在牧苑里安顿下来。 点了点人马,原先的十八骑都还在,你们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原点有什么不好。只要命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汲桑振奋人心的话语,让萎靡的士气得到些许恢复。 “公师籓的策略就是以小吃大。没有他,我们照样可以做大做强。”你的意见得到了采纳。 在一个暖风徐缓的夏日,你微笑着去向县老爷祝寿,却一刀砍下他的脑袋。华冠荣服的宾客像老鼠般四处逃窜,你便开怀大笑。你还坐在桌上吃着牛肉喝着烈酒,欣赏着恐慌的人们如何卑微的逃命。你冲进了牢房,释放了囚徒,将强壮的男子编入了自己的队伍。 在一个天空如墨的夜晚,你又一次爬上了一个郡县的城楼。你带着兄弟们闯入了太守的卧房,并把他肥胖的脑袋砍杀在女人白皙的胸前。衣衫不整的女人在床脚如风中树叶般颤抖,如雨的泪珠在惊恐中飘洒在薄衣半遮的胸上。你喜欢丰满的肉体,但是你不喜欢在别人的悲伤中作乐。在被激荡的情欲里你走出门去,对着夜空一声长啸。啸声在黑寂的夜空飘荡,更显夜的寂静和情欲的澎湃。你站在情欲的漩涡,把澎湃的力量融入了自己的骨骼和血液。你感觉到了身体的雄壮。 在一个烈日如火的中午,你带领自己的队伍,横扫了一些地主的庄园。肥的像猪的人们在自己空空如也的房子前无助的哭泣。你很同情他们,所以一刀就把他们杀了。死人是不知道痛苦的。一些奴隶欢呼着加入了你们的队伍。你很憎恶他们,他们怎么会那么快乐,而自己再也得不到那份曾经的快乐。你看着他们就像看着曾经的自己。 几个人的死亡换取了多数人的欢乐,你觉得自己没有错,你甚至觉得自己是拯救世人的英雄。 你把地里的麦子重新分给了种地的奴隶。这些原本就是他们的东西,可是经过自己的分配使他们变成了合理的占有。你享受到了权力的荣耀同样也感到了肩上的责任。你想要更多像你一样的人都可以合理的占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冬天近了,司马颖十月份死了。长安被司马越占据后,他逃向公师籓。公师籓迎他,被苟晞斩了。司马颖也被人捕获,送至邺城被司马虓幽禁。司马虓忽然暴毙,司马虓的长史刘舆秘不发丧,将司马颖赐死。 “这是一个机会!”汲桑收到司马颖死亡的消息后,很是兴奋。 “似乎是个机会。”你忽然想到了公师籓。他就是利用司马颖被废起的兵。 “司马颖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要去邺城报仇。我们是公师籓的部下,自然可以利用为司马颖报仇的名义起兵响应。顺势起兵方能成事。”汲桑激动的说着。 看来死人也是可以被利用的。名人,哪怕死了也是名人,仍有名人的效应。穷人的骨头可以被利用冥葬,就是冥婚。有些将士死了,我们就将一些死了的女人与他合葬。而名人的死亡更是有很多可以利用的地方,哪怕是个有关于他的死亡信息。也是可以被利用的。 “我们要迅速的积攒力量,等来年春天大干一场。”汲桑大声说着,他激动的话语,打乱了你纷乱的思绪。你随声说着:“好。等来年,我们就大干一场。”你的话言不由衷,因为你的思绪仍在另一个时空继续着自己的思考。 一个人的生或死都是有社会效应的。在这个时候,人不再是人,成了社会的某种符号和象征。你是你自己吗?不。你不是。你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角色。武士、农夫、菜农,或者将军、皇帝。你恨这样的约束。你想打破这样的樊笼。所以你总是喜欢从一个角色进入另一个角色。你在寻找自己,却迷失在不同的角色中。 你依附于你的角色,在自己的角色中找到了尊严和自信,当然也可能是屈辱和自卑。而决定这一切的,是你是否强大。这种强大是体现在内心,而不是单纯的武力。威武不能屈,卑贱不能淫,在天地之间,傲然独立。你的身体在你的意志中发生着美妙的变化,你感觉到你的身体随着意志的坚定而更加威武挺拔,恰如你眼前的那棵挺拔的披着雪衣的好似武士般的松树。 为了来年的大战,你们四处搜罗财宝,招募了一些亡命之徒和无家可归的人们。凝聚一切可以凝聚的力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势力。你们的队伍扩大了,如冬天的雪球越滚越大。你欣赏着你们的队伍还有这漫天的白雪。 “一年一年又一年,年年结婚没有咱。”十八骑的将士在白雪地里感叹和嬉笑打闹。你看着他们,你欣赏着年轻的朝气,可是你却没有办法和他们融为一体。你总是那么孤独,你的思想总是飘在另一个时空。你站在时空之外,欣赏着四季的变化,就像你站在人们之外欣赏着人们的生或死。你不相信死亡,你甚至看到石勒死了,如同脚下那片褪尽绿意的秋叶般被埋在这白雪地里。你觉得自己就是那一片枯叶,你轻轻把自己捡起,欣赏着枯黄的岁月留下的单薄的枝叶。然后轻轻的把自己扔向自由的雪白的天空。 你轻轻飘起,一阵风来,你不知道要吹向哪里。哪里都是雪的坟墓。你想在坟墓中重生,你飘出了枯黄的树叶,落入了石勒的身体。你感受到不一样的激情。 死亡,催促着人生的进程,使你更加投入自己的生活。在全心投入生活的刹那,你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死亡,你感受到了永恒。那就是无所谓生死,只有真实的生活,只有此时此地真实的感受和生活。生,只是以前的记忆,死只是未来的忧虑。它们只是在自己的头脑中,却不在自己现在的生活中。活在刹那,感受永恒。面对茫然的苍穹,你豁然开朗起来。 春天刚到,你便披上了沉重的铁衣,拿起锋利的武器。你们打着为司马颖报仇的名义攻占郡县,收罗士兵。一些被压迫的人们纷纷响应。一些司马颖的旧部也起兵支援。你们的队伍从几条小小的溪流汇成了澎湃的大河。你们站在风口浪尖,紧紧握着战斗的方向。 汲桑自封为将军,你仍是前锋。只要有军队,你就可以自封。再加一个名正言顺的讨伐名义,你就可以争夺你想要的城池。权力的体现在军队,你有军队,你就有权力。你可以自封为将军或者帝王,谁不服就灭了谁,直到天下的军阀都臣服在你的脚下。只要你有足够的军队,一切都有可能。 打着为司马颖报仇的旗号, 你们冲向了邺城,邺城的兵将便如枯木衰草般被河水般的士兵淹没。不是他们弱小,是你们过于强大。此时邺城的守将已经换成了司马腾。司马腾,就是并州饥荒时趁火打窃、贩卖奴隶的司马腾。他的手下部将曾将匐勒贩卖为奴。而今日骁勇的石勒已经将他踩在了自己的脚下。 司马腾自然不认得石勒,石勒也不认得司马腾。这显然不再是个人的仇恨,而是两个阶级之间的仇恨。石勒不再是自己,他代表着身后亿万个被压迫的奴隶。奴隶对地主的仇恨在这里爆发,你看到曾为奴隶的将士杀死了邺城所有的官员和士兵。一万人死于非命,遍地都是尸首。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但是你无可奈何。人们的仇恨顷刻爆发,谁人阻拦谁就成为人们的敌人。无数的仇恨仿佛聚成了一头肆无忌惮的野兽,你还有没有足够的威望镇压这头狂暴的野兽,只能任由它借用人们的身体四处杀戮。这时你才知道自己只是人们的引路人,而不是精神领袖。 此时的将士不再是将士,都变成了吃人的野兽,在凄凉的黄昏中他们点起了火把,支起了大锅,煮起了人肉。 “就是他们这些人杀死了我们的妻儿和父母。”一个凄惨的叫喊。 “就是这些人把我们像畜生一样贩卖。还将我们像狗一样的使唤。”一个哭泣的怒吼 “就是这些人夺走我的爱人和女儿。还当面撕烂了她们的衣服。”一个羞愤的狂啸 “我要吃他们的肉,我要啃他们的骨头,我要喝他们的血。”你看见将士们露出狼一样的白牙。 孤月萧冷的夜色中人们欢呼着胜利,啃食着仇人的骨头。你却独自在房顶上默然沉思。没有胜利的欢乐,一点也没有。望着淡薄夜色中凄惨的场景,你无论如何也欢乐不起来。胜利,这就是胜利吗? 吃人的人被你们吃了。你们也成了吃人的人。吃人或者被吃,难道这就是世间的规则吗?这和动物世界又有什么区别?!似乎没有区别,人本就是动物的一种。所谓的神灵都是人们自造的,所谓灵魂也是人自己造的。所谓仁义道德也是人自己造的。除了人本身之外,没有其他的。我是动物吗?!如果我是单纯的动物,我便不会这么迷茫和痛苦。我只要学会吃人便好了。但我不能。我要活的像人,而不是动物。 激愤的情绪在你心中压抑,瓦房顶上的你对着孤月一声长啸。 第十四章汲桑落败 第十四章 汲桑落败 你望着夜空中高悬的孤月,孤月望着屋顶上你孤傲的身影。夜风吹荡着你的长发,飘起你的衣衫,这时的你仿佛黑夜中飘动的火焰。你想把自己燃烧,将黑夜照亮。你想改变眼前的一切,让吃人的历史不再出现。而唯一的道路就是成为这个世上的王者,来重新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狂妄的想法,让你的身体激动的颤抖;它瞬即又消失在石勒的现实中。他不过是汲桑的前锋。他还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只有十八骑才是自己的主力。 如何才能控制军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因为石勒发现甚至连汲桑都不能控制人们的愤怒。野兽般的战士抢掠了邺城的财宝和女人,汲桑顺便带走了司马颖的棺材。他试图利用司马颖的声誉来控制庞大的军队。每次有要事,都要开棺问主。把一个死人捧为主公,想来真是可笑。利用死人到如此境地,真是物尽其用。可是石勒也看到了汲桑的无奈。起义的军队中有很多都是司马颖的旧部,他们怎么可能甘心听命于一个牧民。 “真是天助我也。”汲桑捧着司马颖的棺材,就像捧着尚方宝剑一样可以发号施令了。可是石勒却在想司马颖如何让人民听命于他,甚至在死后还有这么大的威望?!或许不是这样的。司马颖毫无价值,有价值的是,他的死让那些被冷落的地方势力得到了争夺自己地盘的借口。看来真正在控制军队的,不是汲桑更不是司马颖的死后威名,而是人们的利益。谁让人们的利益得以体现,人们的步伐就会跟谁一致。 “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到处都是司马越的队伍。我们只能继续前进,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汲桑挥舞着强壮的臂膀,呐喊着。愚昧的人们跟着一起欢呼。穷的只剩下身体的人们还怕什么死亡?!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就会把你敬为神明。 我们离开了邺城,横渡了黄河。滚滚黄河在我的脚下,我的头上仍是那一轮明月。它是夜空的眼睛,望着长河般的队伍向南而去。我们要去攻打兖州。因为它是九省的要道,齐鲁的咽喉。对于扩展势力而言,是最好的一个军事据点。 我们的军队在平原遭遇了苟晞的拦阻。苟晞在对我们的围剿中不断高升。敌人的尸体是我进步的台阶,用敌人的尸体铺成我光辉灿烂的道路,这就是人们喜欢战争的原因。战争能让弱者变成强者,穷人变成富人,奴隶变成皇帝。 夏日清晨的暖风吹进人们的身体,鼓荡着人们的激情。两军在广袤的草原相遇。刀剑过处只见鲜血涂满绿草地。喊杀震天,激荡的热情冲昏了人们的理智。没有退路的人们投入了舍生忘死的战斗。 你怕死吗?如果你怕的话,你可能早就被人杀死了。你不怕死吗?那你就要随时站在死亡的边沿,接受死亡的挑战。 在黄昏时分,我们偷袭了苟晞的粮草,烧了他的营帐。打得他撤军百里。看着敌军撤退,我们在敌人的死尸上享乐。五个人头,换一盘牛肉两壶烈酒。十个人头,换一个女人两头骏马。淡黑色的夜晚我们慷慨激昂,饮酒高歌。生命只在刹那,生活都是虚无。生活的多变造就了及时行乐。明天生死难以预料,不如今日饮酒高歌。 酒酣人醉,我们夜晚熟睡,却又遭到了苟晞的偷袭。我们仓皇的撤离,抛弃了财物和女人。留下战友的尸体。我们逃到树林安歇,为死去的战友哭泣。伤重的人死了,我们燃起他的尸体,为他哭泣同时温暖自己卑微的身体。火焰跳出缕缕青烟,灵魂似乎随之飞去,飘在自由的天空。 在薄雾的清晨,满怀仇恨的我们左右夹击了苟晞的军队。战斗从黎明打到黄昏。一批批的人倒在战场,尸体任由马蹄践踏。一批批的人带着流血的伤口仍在继续战斗。人们在等待胜利或者失败,人们在等待结果,等待解脱。夜晚的月亮依然无动于衷的升起,用温柔的月光照着凄惨的画面,似乎是在安慰战争的伤口。人们最终还是累了各自撤去并拖走战友的尸体。战斗,从活人开始,以死人结束。只剩下夜风飘过空荡荡的战场。 在夜晚我们不顾当日的疲倦又去偷袭苟晞的军队,却遭到了对方的伏击。无数的羽箭向我们射来,中了埋伏的我们仓皇撤离。敌军趁胜追击,忽然援军赶到,打得苟晞如狗般逃离。可是数点了人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我们用自己战友的死亡换取了敌军战士的死亡。 连日的雨水挡住了人们的战斗,它冲刷了鲜血浸染的战场。我看到那些血随着雨水流入了土地流进了嫩草,落入马儿的口中,又流入人们的肚囊。死去的人在活人体内复活。 我似乎分不清这个人和那个人有什么区别。仿佛活着的人就是那些死去的人。相同的欲望和仇恨,不同的名字和面孔。 雨过天晴,出门看碧蓝的天空挂一弯彩虹。清新的微风吹过我的脸颊,吹进我的鼻孔,我身上的毛孔在微风里舒展。我沐浴在微风里如同眼前草地里粉红色的野花一样摇曳在 微风里。 我的灵魂飘起,自由的飘荡在青山绿水之间。 “石勒将军。”一个代表身份的名字叫醒了我,又把我紧紧束缚在一个叫石勒的身体内。 “什么事?”我回头看见一个稚嫩的面孔,一个刚入伍的战士。 “汲桑大将军请你过去。”他的目光怯懦,如同当年的我。我恍然看见匐勒自由的奔跑在绿草地上,可是石勒却转身走向了汲桑的营帐。 “还是夜晚偷袭?”我疑虑重重,因为连日的战事,战士们都已疲惫,且毫无斗志。 “是的。你今天夜里就去偷袭苟晞的营帐。” 汲桑威严的面孔多了份古板。权力将人变的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我的话就是权力的体现。我让你去你就去,哪怕前面是悬崖。 我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作为朋友我想提醒他。 “可是、、、、、、。”石勒的眉头皱起,我把上级当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 “没什么可是。”汲桑用粗鲁的喊叫打了朋友的脸;我们仍回到了上下级的关系。 “好吧。听你的。”汲桑已经变得不可理喻。他的心房筑起了围墙,我只能在他的门外徘徊。每个人都好似蜗牛,敏感又固执;带着自己的壳走来走去,不肯让人走进他的心里。 走出汲桑的营帐,微风吹动了石勒的头发,吹动了我的思绪。人一旦变成了功利化的一个用途,就失去了人的尊严和自由。在战场,我不过是一把利剑。我的功用就是杀人。我不再是我,我只是汲桑征服世界的工具。起码在他眼里就是这样。 微风舒缓的午夜,我带着队伍去偷袭苟晞的营帐。淡墨的夜色中那营帐分外安静,安静的有点让人害怕。刚刚像蛇般溜进去就听到杀声四起。虽然早有防备但是仍死了很多弟兄。 “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汲桑不肯懈怠。我们又到苟晞的营帐外骂阵,可是没有一丝回应。 一连几天苟晞都是闭门不战,这让汲桑很是恼火。六月天里他坐在营帐外纳凉,顺手砍了几个扇扇子的士兵。他的脾气暴躁又难以控制,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宽厚的长者,而是严厉的暴君。 权力的两极分化,导致了价值的两极分化。一方尊贵,一方卑贱。我不想践踏别人的生命,但是我更不能被人践踏。我冰冷的看着残酷的现实,我看到人和人之间不同的命运。权力和财富是衡量人价值的尺度,而不是道德和仁义。这些单薄的思想总是如夜晚的月亮,在夜黑时出现,在清晨时隐没。 夏末的草原卷过一场狂风, 司马越带着浩荡的队伍来声援苟晞。如狼般饥饿的苟晞立刻就带着人马打杀过来。嗜血好战的苟晞终于扬眉吐气,他一连吞没了我们十几个壁垒。 “一直闭门不战,原来就是在等援军。”营帐里汲桑气愤的拍着椅子的扶手。 “咱们撤还是攻?”石勒在等待着畅快淋漓的战斗。虽然被人看做兵器,但是唯有战斗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一个人的价值在哪里?我茫然的站在心灵的草原。我找到了答案。一个人的价值在哪里?在战斗,自我的战斗和超越。我向好战的石勒跑去,却回头看到了匐勒仁慈的面孔。 自我的战斗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是不是太过于残酷?像动物般的生存,为了自己的生存毁掉别人的生存。人怎么可以像动物一样活着。为什么不能自由自在的生活。自由自在难道真的需要财富来支撑吗?它不是就在我的生活里吗?!匐勒喜欢安静,可是石勒喜欢战斗。 不要跟我说什么心灵,肉体的才是一切的主宰。心灵不过是肉体的产物。我要让肉体好好活着,让它享受安逸和幸福。肉体的快乐才是真实的快乐。石勒粗暴的打了匐勒的脸,就像汲桑粗暴的打了他的脸一样。 “你带着队伍从左边进攻。”汲桑用着命令的口气指挥着我。 我和汲桑各带着队伍杀了出去。两条蛟龙般的队伍冲进了战争的长河。无数的生命成了长河中的一个泡沫。生还是死,人们在等在一个结果。只在乎过程不在乎结果,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话。胜者王,败者寇。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真理。谁是胜者谁就能主宰别人的生死,甚至可以去编撰历史。历史都是胜利者编写出来的,而败者都成了反面教材。 我们败了,败在人心不齐。队伍是临时凑在一起的。都想借着为司马颖报仇的名义争夺自己的地盘。事到临头都想保住自己的队伍,没有统一的号令,纪律涣散。汲桑派一支队伍埋伏在山谷,可是到了那里才知道那支队伍根本就不在。 我们腹背受敌,只好落荒逃出山谷。到了阳平,越打人越少。每次早上醒来就发现人少了许多。估计都是在夜晚逃命去了。事到临头各自散,为了利益聚在一起的朋友,也因为利益各自散去了。顺势者昌,逆势着亡。势是什么,势是形势。如何利用社会形势制造个人的优势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当汲桑拍着我的肩膀让我先撤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又回到朋友的关系。 “大哥。不如去投奔刘渊吧。刘渊是匈奴的首领,原是司马颖的故将。我们去投靠他。想来他也不会拒绝。”石勒是不会丢下兄弟不顾的。 “好吧。看来只能如此了。” 汲桑蔫蔫的毫无生气。 我们越过草地穿过树林,爬过山丘。在赤桥又遇到了丁绍的队伍。丁绍是善于趁火打窃的。我们不该跟小人一般见识。可是汲桑没有,他不顾我们的劝阻。将仅剩的队伍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我怎么能让小人取笑于我。”不甘心失败的汲桑疯狂的叫喊着,他仍在争取最后那可笑的尊严。 第十五章初立根基 第十五章初立根基 汲桑的刚愎自用导致了又一次的失败。耳边都是凄惨的喊叫,眼前都是带血的尸体。我们踩着战友的尸体慌乱的逃亡。为了摆脱追兵,我们只好兵分两路,各自逃命。看不见脚在跑,只看见横七竖八的路,一条条被我们甩在了身后。我们从白天逃到黑夜,无边的黑夜遮掩了人们欲望的眼睛,我们也借此逃过了贪婪的追兵。 在那山凹里找了些稻草,铺了休息。黑夜遮掩了纷扰,疲倦遮掩了伤痛。 我望着漆黑的夜,夜望着草窝中如流浪狗般的石勒,我的嘴角泛起一丝嘲笑。外在的伤痛进不去我坚不可摧的心房,我在自己的心房里徘徊。人,应该怎么生活?人的命像谜一样让人追问,却没有人能回答。路都是人走的,可是我要走什么路呢?我的伟大梦想是否遗落在对世俗功利的追逐中?我还是原先的我吗?我是匐勒还是石勒?这些问题总是在我仰望夜空时出现。它们像水一样从天上流入我的心里,我的心也随之安静。我重新捡起伟大的梦想,失败便如叹息一样被轻轻吹去,化作了天上的乌云。 小雨淅沥的早晨醒来,心情一片清爽。我把梦想揣进兜里,踏上了为生存而奔波的路。一路向西,我们探听各方消息。刘渊在离石称王拥兵五万余人。胡部大张(背勹)督、冯莫突在上党建立了自己的军队。看到兄弟部落在各地崛起确实振奋人心。可是投靠刘渊,手头仅有几百个兄弟,有何颜面去见他?宁为鸡头不做牛尾,我们投靠了张(背勹)督和冯莫突的队伍。 “石勒兄弟,久仰大名啊。”宴席上张(背勹督热情非常,拉着我的手就像自家兄弟。他圆胖的脑袋满是胡子,他的身材魁梧,眼睛敏锐。 “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啊。”张(背勹)督高举酒杯,安慰着石勒。 “谢大哥收留。若有厚福一定厚报。不知大哥从哪里知晓我吃了败仗。” “和苟晞对峙数月,你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 “原来如此。、、、、、、。惭愧,惭愧。”石勒醒悟,那张老脸顿时羞红如秋天的柿子。 “石勒老弟,新宰了狗肉,一会儿与兄弟共享。”误把浪荡作洒脱的冯莫突拎着一壶烈酒摇晃着走了进来。 相同的苦难让我们有了共同的话语。因为存在共同的敌人,于是我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利益是友谊的纽带当然也可能是友谊的屠刀。 十几天的安逸生活如麻药般让人浑浑噩噩。宁静的夜晚吹过舒爽的秋风,吹动我的软弱如同吹动我柔软的头发。我忽然想过平淡的生活,没有纷扰没有屠杀。平庸来袭,带着危险的安逸,像坟墓一样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害怕。我仿佛看到自己消无声息的淹没在平庸里,没有泛起一朵浪花。我不要这样的生活。噩梦里我拼命的扯掉包裹着头颅的那些安逸想法,如同扯掉一缕缕轻柔的布条。它们的柔软简直不能让我呼吸。挣脱束缚的我怒吼着,我的头颅也随之变成了狼的头颅。 九月的秋叶红透了树冠。将士们在树下练兵习武。我和张(背勹)督在散步聊天。抬头一片蓝天,低头一地红叶。狂风瞬间吹荡,飘起红叶,飞舞在蓝色的天空。 “大哥在此屯兵设营已久,想来多受晋兵的骚扰。为什么不去投靠刘渊,也好共谋大业。” “都是胡人,我怎么甘心做别人的奴才?” “大哥此言差矣。汲桑两万人马不过维持了数月。若他日晋兵大举来犯几千人马不免太过单薄。刘渊虽在诸胡中独大,但也孤掌难鸣。我们此时投靠必定委以重任。倘若日后天下安定,再去投靠,不免时过境迁,少了诸多分量。” “可是我等与他素无来往。贸然前去,只怕被人轻视。到时丢了部队,捡了一个小官。太不划算。”张(背勹督很精明,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我原是汲桑部下,汲桑为司马颖起的兵。那刘渊原本是司马颖的旧部。司马颖虽然死了,但听闻刘渊是重情重义之人。我去拜见,想来他不会轻视。大哥不如这样,我先去洽谈,条件合适我们再归降不迟。” “这样真是再好不过,有劳贤弟。” 告别了众人,带了几个随从,爬过一道低矮的山梁,穿过一条水漫膝盖的小溪,我们来到了刘渊的左国城。只见城上红旗招展,士兵威武挺立。 “一些乡野粗夫也配拜见大王。给我轰出去!”守城门的武官甚是粗鲁。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这时你出现了,你是石勒的一个随从。你想杀人,你不想被人轻视,你和守城的官兵大打出手。可是石勒阻止了你们的争斗。 “既然他是狗,何必跟狗一般见识。”石勒安慰着你那颗焦躁的心。 你随着石勒,转弯进了酒店。石勒搂着你的肩膀,劝你别跟狗一般见识。你的怒气随着几杯酒消散,你感激石勒把你朋友一样看待。 “大哥,下一步有何打算。”既然石勒把你当朋友,你自然也开始为他着想。回去,他是没脸回去的。张(背勹)督想利用石勒做敲门砖。石勒又充大头葱,把自己捧的太高,这次怕是下不来台了。 “等天黑了再说。”石勒低头喝酒吃肉,似乎毫不在意刚才的受挫。 夜晚刚挂上明月如灯,你们就出现在城墙暗角。石勒几步上去,干净利索。你也不含糊,随着他就越过了城墙。刚一落地,蹲的你脚丫子生疼。你胆怯的望着周围,如老鼠般敏锐,黑暗中的任何一丝响动都能引起你的警觉。 夜色中满眼都是房子,你都搞不懂哪里会是刘渊的住所,可是石勒却如自家般熟知。你暗自佩服石勒的胆量和眼光。你随着他转过画廊穿过花园就来到一个书房。击晕了几个守卫,进屋就看到一位锦衣玉服的白发老者,手持一本古书,正在秉烛夜读。 石勒望了老者一眼,倒头就拜:“在下冒昧夜访,还请大王赎罪。” 见石勒如此,懵懂的你也赶紧随之。你怎么也不相信心目中高大的王者会是这位老者。 “你是什么人?见我何事。”老者不慌不惧,从容问道。看来不会有错,凡夫又怎能有此气度?!只是这个老者看起来是那么随和,完全没有蛮横和粗野,反而显得高贵而优雅。 “在下石勒,诚闻大王礼贤下士,特来投靠,只奈小人阻挠,所以大胆夜访。” “石勒?!原来你就是石勒!真是天降神兵啊。”老者激动的抖掉手里的书本,老者似乎瞬间就明白了缘由。表情由疑惑转为了激动。 自知失了礼数的石勒不敢起身。老者会意上前扶起:“将军请起。” 石勒再拜起身:“谢大王宽厚。” 疑有刺客的官兵瞬间到来,却被老者逐一驱散。 “汝等退下。”老者挥了一下衣袖,甚有王者之风。 石勒向老者说了张(背勹)督和冯莫突的队伍和投靠的意愿。石勒和老者谈的很融洽,夜深了也不肯离去,而你却困得要死,只是不敢睡。恍惚中,你立着就睡着了。这也是常年站岗练下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还为此而感到自豪。睡梦里你的嘴角还不时泛起微笑。 “走了!这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的屁股被人踢了一脚,生疼。醒来看石勒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封书信。看窗外,天已微亮,不时传来鸟雀的欢叫。 老者派人送了骏马,你们飞离了左国城。 十月选好良辰吉日,张(背勹)督、冯莫突随着石勒来到了左国城。张(背勹)督被封为亲汉王,冯莫突被封为都督部大。石勒被任命为辅汉将军,并封平晋王。 看到石勒平步青云,你充满了嫉妒羡慕恨。“空手套白狼。我也会。”你很不服气。你想着哪一日与石勒一比高下。 可就在石勒成为平晋王的一刻,你被石勒选中留在了身边。你感觉机会对于一个人是多么重要。偶然一次选择就成了石勒的随从。从张(背勹)督到石勒,你一路高升。只是你一直在被选择。在被别人决定着命运。人的路其实就是在选择和被选择中决定。石勒不也是在选择和被选择中一路向前的吗?!你软弱的心想到此处,顿时平衡了许多。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你的路又在哪里呢? 刘渊得了石勒的好处就想着多多招募地方起义的部队,一些游散的部队因为张(背勹)督、冯莫突的先例所以纷纷来投靠刘渊。这时你才明白刘渊高升石勒的多方用意。可是在乐平有乌恒人张伏利度,兵马约有两千。刘渊多次招募,都没有成功。 你感觉这是你平步青云的机会。但是你只是石勒的随从。 “大哥若能降服张伏利度,可是奇功一件啊。” “你也这么想?” “我是这么认为的。刘渊那是天下所趋,民心所向。张伏利度个人不愿归降,不代表他手下人不愿归降。” “有见识!那这件事,你说怎么办?” “不如你假装得罪了刘渊,去投奔他。到时再想办法夺取他的部队。” “好计策!你愿与我同行吗?” “当然愿意。” 深夜里你激动的无法入睡,你在想拿下张伏利度你就可以和石勒平起平坐。可是如何拿下呢?还要利用石勒的武力。等石勒杀了张伏利度,你再杀了石勒,再有你招降张伏利度的队伍。真是一石两鸟的好计策。躺在被窝里,你忍不住发出欢喜的笑声。 可是你下得了手吗?你有狠毒的计策,但是你有狠毒的手段吗?梦想和现实总是差距很远。思想和行动总是有很长的距离。你该怎么做呢?真烦啊!还是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月亮透过窗户,看见你的嘴角泛起微笑。你的梦里是否已经称王称帝?当你醒来你想在华丽的床上,还是铺满稻草的狗窝。 或者是在腐朽的棺材,数着蛆虫度过悔恨的永久的长夜。 人的选择决定了人的命运。所有的事情都要等你醒来,逐一选择。 第十六章阳谋和阴谋 第十六章阳谋和阴谋 寒雾蒙蒙的清晨,石勒带你来到了乐平,张伏利度的军营。还没有进去,在木制的栅栏门外听到杀猪一般的喊叫。声音凄惨,如利剑一般刺进你柔弱的心房,只让你毛骨悚然。恍然间你开始后悔,你仿佛站在了一道现实的铁门之外,听不到内心梦想的召唤。胆怯带着危险的绳索将你捆绑。伟大的梦想也被丢弃就像丢掉一只破鞋。 “大哥,听说张伏利度杀人不眨眼。我们是不是太过冒险了?”胆怯的你开始左右摇摆。你多想甩开这个两难的选择,重新回到梦的起点,对着梦想观望就好,不要去冒任何的风险。 “恶人自有恶人来降。我就是最恶的人。我怕什么?你要怕,现在就走。我不拦你。但是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喜欢懦弱的朋友。”石勒意志坚定。他跨步走去,你身不由己的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进门就见,一个衣衫破烂满身恶臭的人已被砍杀在地,一粗野的汉子踩着那人正在舔那弯刀上的鲜血。你不敢正视那嗜血的眼神。你觉得自己就像羔羊进入了狼群。,有石勒在,我怕什么?!你在自我安慰。自我欺骗安抚了慌乱的心跳,你紧紧跟在石勒的身后。 粗野的汉子听人来报,喝道:“什么人要见大爷?”他回身见只有两人便仰天大笑:“哈哈”瞬即怒喝到:“大爷正想吃肉,你们便来了。说,你们是什么人?”他又是一刀扎进了脚下人的肚子里。血流了一地,那人顿时不再动弹。 “在下石勒。得罪刘渊被人追杀,听闻张伏利度侠义,特来相投。”石勒低首抱拳,字正腔圆。你不由得开始佩服石勒的胆量和说谎话的能力。你忽然觉得有了石勒的把柄,你的内心发出小人般的笑声,一个阴谋正在卑微的心里酝酿。 “石勒?倒也听过。不知是否名副其实。”他不待石勒回答便飞奔过来砍杀。 你惊慌失措,石勒却一掌将你推开,抽出随身宝剑,便与那人战在一处。刀来剑往,只见寒光四射。你来我往,胜负各占一半。只见张伏利度一个抽身回刀就砍,又见石勒虚晃一剑侧身刺他胸前。刀剑无眼,好汉多情。石勒一个急转,那剑只挑破了张伏利度的衣襟。 张伏利度那脸顿时羞红,一刀就来砍杀,却与石勒的宝剑碰在一处。只听咔嚓一声,那明晃晃的弯刀径自断了。 “什么破刀?”张伏利度气愤将那短刀甩进土里。一个回身坐在一把藤椅上。 “大哥若喜欢。看此剑如何?”石勒顺势向前献上宝剑。 “剑是好剑,但是人不是好人?”张伏利度收了宝剑傲视着石勒。 “此话怎讲?”石勒赔笑问道。 “既然来投却毫无诚意。一无人马二无财宝。只带一个随从,还带着刘渊的追兵。我要你作甚?全无好处,却平添一个对头。”张伏利度扔回来了宝剑,石勒顺势接了。 “哈哈哈”石勒仰天大笑,甚是狂妄。你欣赏石勒的豪放,却不喜欢他的狂妄。 “笑什么笑?”张伏利度陡的起身,横眉冷对。 “要财物又有何难?将军给我一些兄弟几匹骏马。傍晚便回。” “好!来人!”, 石勒带着你和一些士兵扫荡了附近的村庄,一些地主武装起来的壁垒在石勒的武力下,简直不堪一击。一些人欢喜,一些人哭泣。用武力占有的财富被更强大的武力夺去。这似乎只是一场大鱼吃小鱼的游戏。 你喜欢打杀时的痛快,但你不愿听到人们凄惨的哭泣。可是看着到手的财物,你又在胜利的欢喜中忘记了怜悯和同情。 张伏利度看着带回的财物很是满意。在黄昏的篝火旁,他与石勒结拜为兄弟,而你却在角落里独自缠着打劫时留下的伤口。他们喝着美酒,搂着女人,而你却和一些老鼠般的人物一起喝酒。 自此以后,你过上了打劫的生活。你给石勒出谋划策,石勒总是所向披靡。周围的村庄都被你们抢掠。石勒只劫富人的做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肯定。他还不时的分散一些财物给地方上的穷人。 “那些穷人没有值钱的东西,打劫他们对我们没有好处。”军营里石勒侃侃而谈。 “可是你也不该把到手的财物分给他们。”张伏利度对石勒的做法不很赞同。 “我们的食物还要靠他们供给,我们不能只图一时的利益。而更应看到长远的利益。” 张伏利度显然不高兴,但是也不做他论,任由石勒去做。你觉得张伏利度是那么窝囊如同你一样。你发现权力在无形中在向石勒转移,而你却充满了忧虑。 一日日的打劫中石勒总是冲杀在前,抢尽了你的风头。可是没有你的出谋划策,他不可能这么顺利。事情总是对于那些有实际行动的人有所回应,而对于空想家没有任何反应。你在总结着,但是你仍是在想,而不是在做。你恨自己的懦弱。你想变成一个勇敢的人,哪怕是一个勇敢的坏人。你想杀死石勒,但是你觉得还不到时候。你要等他杀死张伏利度,那时才好动手。但是到时你下得了手吗?!你的犹豫成了你最大的敌人。 石勒的骁勇善战,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肯定,他逐渐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那天夜里一些曾遭抢劫的地主纠集人马,怀着仇恨偷袭了张伏利度的军营。毫无经验的士兵四处奔走,张伏利度也没有了主张。唯有石勒长啸一声镇住了散乱的人群,他随即大声喊道:“不怕死的,跟我来。”他带着队伍冲散了偷袭的队伍,几进几出,杀的敌人溃不成军。 得胜的人们欢呼着他们的英雄,而你却是那么的失落。与你一样失落的还有张伏利度,他独自在营帐里喝着闷酒。夜晚人们围着篝火跳着欢快的舞蹈来庆祝今夜的胜利,而你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你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扭转失败的局面。你宁可被偷袭的部队灭了,也不愿看着石勒成功。你的心似乎遮掩了坟墓般的阴影。 杀石勒,你是下不了手的。只能借刀杀人了。 趁着众人都在庆祝你将一封告密信扔进了张伏利度的营帐。你背叛了朋友,为一己私利将善良和友谊屠杀。杀石勒你下不了手,但是等石勒被杀,你可以借着为友报仇的名义杀了张伏利度。将来到刘渊那里,也好有一套说辞。 果然不出你的预料,张伏利度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掂着弯刀就来到了聚会的中央。你小小的心肝,不免兴奋的跳了一下。可是看着他歪三扭四的步伐,你不免充满了担心。这个混蛋怎么喝了那么多酒?!这个笨蛋能完成艰巨的任务吗?你摇了摇头。可是你仍充满期待看着事情的发展。 “都别跳了。”醉意阑珊的张伏利度一声怒喝,众人都停止了欢快的舞步。 “你这个奸细。看我今日结果你的性命。”张伏利度向前砍去,哪里还有自己刚来的英勇。因为石勒的出现,张伏利度很久没去抢掠。上级的懒惰成就了下级的成功,而下级的奋斗恰好埋葬了上级的能力。 不争气的张伏利度那是石勒的对手,而且那些背信弃义的士兵竟然都坐视不理。一切都超出了你的设想。张伏利度竟然被石勒擒获。 石勒顺势喊道:“今天要干大事,我与张伏利度谁能够成为首领?” 人们看着一边是英武的石勒,一边是醉醺醺的张伏利度,顿时大声响应:“石勒!石勒!石勒!”欢呼的声浪在黑夜里飘荡。 事情的发展根本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石勒成了新的首领。你没有阻拦石勒,反而推了他一把。失落的你暗地里扇了自己一个巴掌。火辣辣的疼痛,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今日的耻辱。 眼看石勒要带着张伏利度的部队要去投汉,你真是心急如焚。当夜趁着众人皆醉。你来到石勒的营帐。你微笑的向他走去,你的袖子里已经暗藏了匕首。 “大哥!”你一刀就捅了过去,却是刺耳的声响。看时只见石勒手里的酒杯正好挡住了匕首。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石勒的眼睛充满了失望和气愤。 “为什么一切都是你的?我也在努力,但是功劳却都是你的。我不甘心。” “从张伏利度的话里,我就知道是你作祟。但是我不想杀你。你走吧!” “我不要人可怜的活着。你要么杀了我,不然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你不想死,但你受不了别人的怜悯,别人的怜悯似乎就是对你的侮辱。你宁可悲壮的死去也不要被人怜悯。 “我没有亏待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气急的石勒大声怒喝,他拔出宝刀恰如箭在弦上。 “你挡了我的路。你就得死。”气急的你将手中的匕首向石勒扔去,石勒并没有躲闪而是挥刀向你砍去。 你没有错,成者王,败者寇。成了就是阳谋,败了就是阴谋。人们只看结果,从来不看过程。所谓对错都在成败面前黯然失色。 你的头颅带着鲜血高高的飞起,在滑落的瞬间你看到石勒已经泪流满面。他匍匐在地捧起你的脑袋,抱在自己的胸前,低低的哭泣。泪水软弱了你坚硬的心肠,你什么也没有得到,却失去了珍贵的友谊。你的眼角流下一滴悔恨的眼泪。 轻轻合上你的双眼,石勒按羯族的礼仪将你火葬。火焰飞舞着,我看到你的灵魂随着火焰飞去,化作了天上的一朵乌云。一阵风来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不知是谁的眼泪在飞? 第十七章进军冀州 第十七章进军冀州 萧冷的雨水中慢慢飘起了白色的雪花,竟然是雨夹雪。我惊奇天气的变化和神奇,似乎有神在操纵着一切。也只有神才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将天地都变成白色。人做什么,神都在看着。你在天上看着我,我在地上望着你。你变成我的随从,激起我的残忍和愤怒,让我为自己的鲁莽充满羞愧。你又回到了自己的天国,剩下残缺的肉体在火焰里燃烧。飘动的火焰,是你灵魂的舞蹈还是你灵魂的飞跃? 此时,张伏利度已被像猪般捆绑起来,杀他易如反掌。可是我不想而石勒却是不能。不能因一人之死而失众人之心啊。石勒在权衡得失。我不喜欢石勒这么功利,可是现实已然将他改变。他的仁慈也在利益的基础上考虑。虽然这是虚假的仁慈,却比**裸的残忍屠杀要仁慈的多。 深夜里,石勒放了满身是雪的张伏利度,并连夜带着他的部队向左国城而去。站在山坡上我望着身后,只见白雪地里留下一条路径。路是人走的,我的路就在我的脚下。随从的死,让我想起了汲桑。不知他是否过得安好?我心头掠过汲桑败走时潦倒又慌乱的身影还有无助的眼神,我的心顿时充满了对他的牵挂。我真想飘出这个肉体,飘到汲桑的身边。哪怕变成一朵云,那也可以低低的俯望汲桑现在的情形。一阵带雪的寒风扑面而来,我还在名为石勒的肉体里。 石勒带着张伏利度的部队归降了刘渊。刘渊加封石勒为督山东征讨诸军事,还把张伏利度的部众也交给他来指挥。除了张(背勹)督、冯莫突的队伍再加上张伏利度的队伍,人数不过几千人马。但是在汉王的麾下,石勒不再是一支孤军。形势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我却不怎么开心,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对于野心勃勃的石勒,这点人马算不了什么?但是他也知道这将是他价值的所在和梦想的开始。 对汲桑的牵挂让我郁郁寡欢,对于石勒的晋级也都淡然看之。说不上开心和欢乐。我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肉体本身就是牢笼。我对石勒的一切都带一点嘲笑的味道。我站在石勒的头上,静静看着他的一切,无论失败和成功。没有悲伤和欢乐,我是不是已经变得麻木不仁起来?!我又开始嘲笑自己,在功利中一切感官似乎已经磨灭了敏锐的触角,石勒已经成了功利的附属物。 他享受到了名与利带来的好处,可是我却被名利逼迫到阴暗的角落。我在名利中失去了方向,就像你在赶路,一路摘着路边的花草闻着它们的芬芳,你在花香里迷醉却忘了自己是在赶路,最终花草成了你的目的,而你的方向感从此失落。 连日里下着白雪,府里无事;白日里去刘渊处商讨军事。听闻汲桑十二月死在了乐陵,我的心里顿时充满了苦楚。死亡是最普通的。每天都在打仗,每天都在死人。死亡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可是死亡又是神秘的,那些死人的灵魂都飞往了何处?飘忽的夜风是不是那些灵魂的喊叫? 寒冷的冬夜带着死亡的阴影来袭,一阵呼啸的狂风掠过我的窗户。汲桑掂着自己的脑袋出现在我的窗口。是你吗?汲桑!你来向我告别?!汲桑轻轻的把脑袋按在脖子上,一声不语。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转眼就消失了,似乎是化成了一阵夜风。 夜风吹乱了石勒的心绪,坐在镜子面前,石勒似乎已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抬头见汲桑从镜子里面慢慢的爬了出来,静静的坐在了桌子上。汲桑?你怎么就死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嘛?石勒抬头看着汲桑。汲桑一低头,脑袋就滚在了石勒的怀里。石勒惊慌的拾起,一看不过是个小小的木制盒子。抬头一看汲桑已经没了踪影,似乎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忧伤满怀的石勒再也不敢坐在狭小的屋内,他跺出门外,一阵风来似乎就是汲桑的灵魂在空中飘过。当夜石勒召集了张(背勹)督、冯莫突和张伏利度还有王阳和郭敖一起喝酒,一是解闷二是商讨军队的编制。我想用忙碌来躲避死亡的阴影,可是它却像影子一般跟着我。 “汲桑与我亲如兄弟,却在乐陵被原随司马腾‘乞活’的州将田甄、田兰、薄盛等人所杀。”一开口仍是汲桑,我很无奈;石勒的酒杯在手中颤抖,眼睛里满是悲伤和愤怒。 “兄弟不必伤心,来日看我宰了那些混蛋。”张伏利度拍着桌子,他虽然粗野却很重义气。我很欣赏他的义气,他将是石勒最听话的手下。 “仇是要报的。但是人死了,不能白死。我们要吸取血的教训,不再犯过去愚蠢的错误。”石勒眉头紧锁,过往如风般在心头飘过。手头的东西要懂得珍惜,虽然这个很难。 “汲桑为什么失败,重点是单军作战没有支援?”理性的郭敖缓缓说道。他倒是个做军师的材料。不知是不是有足够的谋略? “这是一方面, 不过投靠了刘渊我们就少了这方面的忧虑。还有一方面就是军纪涣散没有统一的号令。今天我们就来商讨编制。”石勒抓住了上次失败的关键,他顺手摆了几个碗盘指代了各部。石勒终于有了统帅的感觉,高傲和自信如美丽的花环般将我围绕。 “简单的分就是骑兵和步兵。步兵分三组。张(背勹)督和张伏利度各带一组。冯莫突抓粮草和增援。骑兵分两组王阳和郭敖各带一支。”石勒指了指站在一处的王阳和郭敖。 “是将军!”王阳和郭敖齐声回应,他们都是忠诚的朋友和部下。 “张(背勹)督是主力。张伏利度是前锋。各部仍是统率自己的兵马。你们以为如何?” “这样甚好。”张(背勹)督和张伏利度很是温顺,仿佛是驯服了的野兽。 摆开了酒宴,石勒与诸位将士开怀畅饮。 “石兄弟,运筹帷幄,高瞻远瞩。投的汉王麾下,一可自保二可借势拓展自己的势力。这一步棋走的很妙啊。来我敬石兄弟一杯!”说话的是张(背勹)督。他已端起了酒杯。 “知我者,张(背勹)督也。你我兄弟幸会于此。真是三生有幸。不如你我结为兄弟。”石勒举杯与他一饮而尽,又借着醉意拉着张(背勹)督的手,似乎很是亲热。 “此事甚好!此事甚好”众人一片欢呼。一派欢喜的气氛如美酒的的芬芳般在空气中缭绕。 “你我已是兄弟,可是大哥仍是胡姓,不如也做石姓。如何?”假醉的石勒满面欢喜,试探着问道。 “改了胡姓也无不可,只是不知要取什么字号?”张(背勹)督在醉意和欢乐早已放下了戒备。 “你我知音,幸会于此。不如就叫石会!以后你是我的大哥!来兄弟敬大哥一杯!”石勒顺势敬上了酒杯。石勒很强势,似乎容不得别人拒绝。在别人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已帮对方做好了决定。 张(背勹)督只好被动的接受了这个身份,被人利用,也是因为自己有价值。也许他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冷静的看着他们的关系在利益中多了一份虚假,但是我也知道正是因为现实的中共同的利益将他们吸引和团结到了一起。而石勒只是采取了一种柔和的手段让彼此的关系变得融洽起来。 友谊也是可以用来笼络人心的工具。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讨厌石勒的功利。我为他的心计和手段充满了忧虑。强取的友谊不叫友谊,可是却比一般朋友多了些暧昧的味道。这层暧昧将促使他们的关系更加融洽。 送他们出了家门,黑洞洞的天空刮着冷风。我的心顿时从欢喜中空冷了下来。如果真有灵魂,那些死去人的灵魂是不是都化成了夜风。它们吹拂着世人,钻进了人们的身体,渗入了人们的意志。而他们的肉体都埋着土里,渗入嫩草,落入马肚,被人填进肚皮组成了新的肉体。 生命是一场无声的轮回。肉体的欲望重新在身体里燃烧,灵魂仍在孤独的追问生的价值和自我的意义。人的欲望没有本质区别,不过是声名和财富,都是自我满足的游戏。灵魂的追求是什么呢?是质问死亡来拷问生存的价值和内容,用此来追求永生吗?! 永生?我想永生。可是如何才能做到呢?肉体终要死去,灵魂如何永生?我仿佛站在神的脚边,向上仰望。神的光芒滋润了我干枯的心田。信仰是不是自我的欺骗?如果以为是而忽视了信仰对人的指导,是不是另一种的自以为是。我向神仰望,心里却怀着疑虑,用此来保存自我,不让自己完全消失在对神的敬仰里。 走出心的牢笼,进入肉体的牢笼。新春带着世俗的欢喜安慰着灵魂的寂寞和孤独,可是我知道石勒也离死亡更近了一步。可是现实的梦想仍在沉睡。自我价值的失落让我感到了恐慌,我想做一些事情。 死亡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观念,因为它远远的在人生路的尽头,人们在世俗的忙碌很少想它。可是经常把它拿出来想一想,你才知道在诸多的俗事中要做哪些自以为有价值的事情。一阵寒风吹来,你恍然发现自己是那么冷漠无情,竟然敢拿死亡来威胁现存的生命,让他在恐惧中苏醒,去履行自己的使命。 正月刚过,为了拓展疆域,消灭西晋。汉王刘渊分遣其子抚军将军刘聪等十位将军南攻太行山一带要地,而石勒同十位将军要去进攻冀州。冀州是我熟悉的,原先在那里逃荒。 长河一样的流民四处游荡,饥饿带着死神在旷野里徘徊,随处可见瘦死的尸骨。冀州,你是否还是原先的模样?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洪水般漫过了崎岖的山路,站在高高的山巅,冀州平原就在眼前。荒原中只有孤零零的几个大树,破旧的村庄少有人烟。冀州比以前更加凋蔽了。各路军阀相互征战,普通的百姓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人民只是他们的奴役和征伐的对象,人就是最好的财富。他们可以创造财富,所以他们本身就是财富。人不是人,人只是物的一种,一种特殊的物。 人应该作为万物之长而受到尊重的,可是现实却不是如此。别人的生命只是增加自我价值的工具。用别人的生命创造自己的财富就是人类社会中的动物法则。奴隶是一直存在的,只是在不停的变换着不同的名字和方式。我恨这样的现实,却又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 在冀州的入口,石勒和其他将军分道扬镳。石勒向常山一带前进。奔驰的骏马在晨雾蒙蒙中穿梭,回首望散乱的队伍在缓缓前行。这支队伍还需要历练,涣散的军纪会让他们丧命于敌人的刀下。 “排好队形!全速前行!”郭阳是严厉又苛刻的,用他来监军是再好不过的。散乱的军队需要整治,但是现实不会给我们过多的时间。也只能在战斗中整治。 骏马飞驰踏过枯黄的土地,马儿喘着粗气,鼻孔冒着白烟。舒爽的风吹开了宽广的胸怀,一路上我们讨论着将要遇到的敌手。 “这里是王浚的地盘。王浚原是史官王沈的私生子,后以女结交鲜卑段务勿尘起家。他曾大败司马颖部下的石超,顺势攻占邺城,使鲜卑士兵尽掠城内妇人,命敢有挟藏者斩,于是沉于易水者八千人。荼毒百姓皆从这个败类开始。”郭敖指着远方,侃侃而谈。 “王浚?”石勒念道着这个名字,搜索着有关他的记忆,可是一无所获。可是从郭敖的言词里也大概知道他是个怎么的人。自私又残忍,不惜以百姓之血来喂鲜卑士兵。没有仁慈之心,全无道德可言。说他是人,不过是穿着人衣的豺狼野兽。你恨一切压榨人民的人。这个王浚也不例外。 你的身体在怒恨中鼓胀,热血在我的心中的澎湃,石勒忽然有了自己的方向。当你要去做一件事情,同时又产生使命感的时候,你感到了幸福。不在乎胜败,只在乎事情本身的意义。功利成了附属产品,而不是唯一的目的。这是摆脱物欲,走向自我的路径。 麻木的你感到了苏醒的欢乐,仿佛这正月里的枯树在春鸟的欢叫里要开出绿意般的期待和欢乐。 第十八章激战王浚 第十八章激战王浚 石勒带兵进入了常山,一路攻城掠地,解放了一批又一批的奴隶。你望着那些被解放的人,感觉自己是个英雄。可是你没有受到英雄的待遇,人们望着这支蛮族的队伍却充满了惊恐。他们纷纷关起家门,静观其变。这种行为虽然无害,可是却阻断你们粮草的来源。你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人们的不信任和对异族的歧视成了你与他们之间最大的屏障。 “这些忘恩负义的人,我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面对没有军粮后续的窘迫,军粮官冯莫突似乎变的烦躁不安起来。你很欣赏他把心思都放在了队伍里。他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角色。而不是当初盘踞一方的土匪。 “不要侵扰百姓,我们不是豺狼。”你阻止了冯莫突的冲动。你不想成为人们的敌人。拯救和统治是有差别的。一是用心降服一是用武力征服。人心所向才能统一天下,你想为自己留下政治资本。 你带着队伍一路前行,却感觉自己把队伍拖入了饥饿的沼泽。七千人马没有粮草可说是寸步难行。面对粮草的窘迫,你不得不和朋友们商量一下对策。人的态度决定人的关系。虽然你是上级但是你如果总是摆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对于统帅军队而言,不是一件好事。人与人的隔离会成为沟通的最大障碍。 “将军!那些地主的壁垒里也有一点粮食!苍蝇也是肉啊!不如我去打个劫!”张伏利度仍是满身匪气。他油滑的调侃语调让大家微微一笑。面对大家都是一脸的无奈,只要内心没有什么规则的他想出了其实大家都知道的方法。 “好吧!但是要注意范围!”石勒无奈的默认了这种有限度的侵扰。不义之财人人都可占为己有,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可是稍有不慎就会侵扰百姓,遭受世人更深的误解。 春雨飘零的夜里,张伏利度带回了一批粮食。虽然少却是救命的粮食。尝到了好处,你才知道一切都是虚假的唯有财富才是真实的,那些混吃等死的地主们不如让他们提前死亡。他们死了奴隶们才能自由。正义非正义,是在人怎么理解的。你开始亲自带兵攻占壁垒。被洗劫的人们在空荡荡的谷仓前哭泣。你很同情他们的悲伤,于是顺手把他们杀了。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痛快的死去。你们攻陷了一个又一个壁垒。无数的人在你的脚下臣服,他们在你的刀下如秋叶般瑟瑟发抖。 可是在一个破落村庄歇脚的那天夜里你却遭到了一个小破孩的辱骂。不知谁竟然私自带兵侵扰了附近的村落。 “你是坏人。你是坏人!”他肮脏的布衫里裹着干瘦的身躯,他挥舞着仇恨的石头扔向你的头颅。疼痛带着羞辱一起点燃了愤怒的火焰,你顺手抄起了明亮的弯刀却在离他稚嫩脖颈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你在他那黑亮又无奈的眼睛里,似乎是看了自己的倒影。 一声激愤的长啸刺穿了黑夜,同时刺穿了自己虚伪的正义。你想除暴安良,你想拯救苍生,你想成为人民的英雄。可是自己又在做些什么?! “我们为谁而战,不是为了刘渊,是为了那些同我们一样受苦的奴隶。可是你们看,我们都做了些什么?”你的话语让部下都抬不起头来,你也看到这支部队似乎是个孩子。只要教导有方,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传令下去,以后凡有侵扰百姓者斩!”你的弯刀带着威严的气势将身前的摆满酒食的桌子斩为两半。 旭日的红光铺满了高山、树木、湖泊、草地;同样铺在了你脸上,进入你的心底。 你带着部队直接进入王浚的兵力范围。你不想再拖延下去,你想尽快和王浚来一个了断。你们已经没有了退路,饥饿带着死神正在慢慢逼近。你不想自己的兄弟们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就死在卑微的饥饿里。 一个个敌方的将领死在你们的刀下。一群群的士兵被你们宰杀。 你们带兵挺进如入无人之地就像一群豺狼进入了满是羔羊的牧场。 一日日的战斗里你们踩着敌人的尸首不断前行。春天将生命吹进了万物的体内,也将情欲吹进了人们的体内。澎湃又激昂的情欲在战斗里找到了最好了出口,如洪水猛兽的士兵们四处杀戮。 晨风吹出一轮红日,你们在绿柳飘荡的湿润的小路上前行。行不过两里,陡然一座土包似得的满是绿草的小山出现在了眼前。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山凹里冲出一彪人马,挡住去路。为首的似乎是个鲜卑将领,只见他光头上頂一个鸡冠,粗眉冷峻眼神冷静表情刚毅,手里掂一大环刀,身体威武雄壮,骑一黑色的高头大马。他眼神鄙睨很有傲视群雄之态。你很欣赏他的伟岸,却鄙夷他的傲慢。 “这人就是号称百人斩的段文鸯!”一个士兵的惊叫,将恐惧如瘟疫般在军队里传播。这个该死的胆小士兵真该拉出去斩了。 “怕死的就回家种地。这里没有怕死的孬种。谁人出战替我杀了此人”石勒高喝一声,顿时稳住了阵脚。 “什么段文鸯?!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性情直率的桃豹怒吼一声,拍起黑马提着两铁锤已经挺身而去。原先的十八骑早已成长了许多。临危不乱,敢于拼搏,也是一种能力的表现。不怕死的士兵都是好兵。勇敢虽不同于智慧甚至和鲁莽有些相似,但是勇气更倾向于自信以及对自我的突破。 桃豹奔马过去两人便战了一处。段文鸯的刀,刀刀催命,又狠又霸道。桃豹的铁锤,朴实又厚重,砸在身上就是一个坑,可是却少了些灵巧。只见他战不多时便气喘吁吁。你冷漠看着似乎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表演。你在冷静的分析着自己的敌人,就像豺狼看着猎犬,寻找破绽。 眼见桃豹要败下阵来,忽听王阳大吼一声:“休伤了我兄弟!”怒吼刚爆响在耳边,人已挺一柄长枪冲了过去。真是兄弟情深啊。两人与段文鸯斗战十几个回合,并未占到半点好处,反而慢慢处在了下风。一片血花飞溅,桃豹胸前的衣襟破碎,一道血口睁开了痛苦的眼睛。王阳看兄弟受伤,拼命来护,仇恨的长枪刺到了段文鸯的胸前,可段文鸯竟然一个急翻身,倒挂在战马的肚下,一个刀来就砍断了王阳的马腿。王阳跃身而起,单膝跪地。桃豹忍痛飞马前来,在段文鸯的刀离王阳脖颈的一刹那,救走了王阳。 两人败退,段文鸯并不追杀而是扬天大笑。他笑的是那么肆无忌惮,似乎要把门牙笑掉。他嘲笑的声浪随着春天的狂风一起甩打在到了你的脸上,就像被人狠狠的甩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羞辱像开水一样在心中翻滚,身体在愤怒中慢慢膨胀似乎是天上的阴云在酝酿大雨般似乎随时都能发出惊雷和霹雳,当然还有狂风暴雨。 “石勒小贼!滚出来受死!”傲慢的段文鸯举着刀怒吼着,甚是威武雄壮。 “段文鸯你找死。”一声惊雷响在耳边,愤怒带着热血在心中澎湃,飘忽的灵魂彻底融入了肉体的亢奋。你忽然感到了解脱,摆脱了死亡的忧虑彻底进入了一个忘我的战斗。你喜欢战斗,喜欢这种忘我的状态。肉体超越了平庸的状态同样摆脱精神的忧虑。能够全身心投入一件事的人是幸福的,在此可以忘记死亡感到超越和永生。 愤怒将身体充满了力量,你不顾一切的狠命的向他砍去,甚至不顾他即将砍向手臂的大刀。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在比是看谁更害怕死亡。你不要命的奋力砍杀,段文鸯似乎也有了些害怕。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你的剑就砍在了他的肩膀,虽然他的刀已经挡住,但是谁人又能阻拦石勒的愤怒。剑,压住了刀,陷入了肉,溅出了血。你看到了胜利的欢乐。你喜欢血,喜欢用敌人的血染红自己的剑。沾了血的剑才是宝剑,敢于挑战死亡的士兵才是真正的勇士。 段文鸯仓皇落败,你们的士气大增,你挥兵掩杀,用敌人的血染红你们的眼,你们的刀,你们的剑。石勒在忘我的拼杀,肆意的宣泄暴力。那征服一切的力在对死亡发出无奈的抗议。力似乎要穿透肉体,就像猛虎要撞破牢笼般,你在用力撞肉体的牢笼。 生或死一切有我主宰,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狂傲的笑着,笑声在战场飘荡,却又被淹没在一片喊杀声里。 死人的灵魂随着冷风呼啸而上,变成了天上的乌云,顷刻就下起雨来。奋战的人们各自撤兵,回到了住所。 次日雨过天晴,被雨洗过的天空就像洗好的苹果般清脆。威武的你带兵来到王浚的城楼。高高的城楼在雨水过后更显干净。城前的碎石子路甚是清爽,就像尝到了一片绿草般清新异常。 段文鸯高高站在城楼,受伤的左肩上缠着屈辱的白布。 一声冰冷的“放箭”,无以计数的羽箭如昨夜的雨般向你们射来。 “盾牌阵上!”一声令下,瞬间千万只盾牌竖起,就像雨伞挡雨般挡住了羽箭。这也是昨夜雨里偶然想到的。 盾牌下的石勒嘴角显出一丝微笑;看来万物是相通的,不同的只是时间和地方还有方式。 “来而不往非礼也,放箭!”令出箭飞,卒不及防的城楼上一片惨叫,而你们发出了欢笑。 一声“攻城”,身手敏捷的先锋队,飞速的爬上城楼,惊心的喊叫不时传来。 不多时城门大开,可是进去才知是一座空城。正待撤退,身后已被突如其来的一支敌军堵死。为首的是一个一脸阴险和毒恶的男人。看来他就是王浚了。 惊魂未定,城内顿时伏兵四起,一片片的喊杀声带着潮涌般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扑杀过来。看来一切都是王浚的阴谋,甚至包括昨天段文鸯的落败。被人玩于股掌间的羞愤,让石勒义愤填膺。 “杀!”一声激愤的长啸穿透了每个人的胸膛,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激情。 如豺狼般的军队在厮杀里又爆出了深埋于骨髓的野性。 杀到哪里,哪里倒下一片。石勒带兵向城外突围,誓要杀出一条血路。 “石勒小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王浚提着八尺钢矛砍杀过来,石勒用剑挡住的瞬间也看到了他一脸的鄙夷和嘲笑。 “原来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小子。你还嫩的很呢?赶紧回家喝奶吧?!”王浚的八尺钢矛忽然一折从柄手里抽出一根似针般的和剑一般长短的尖刺来,直接刺向石勒的胸部。石勒随机一偏,长刺穿透了衣襟擦伤了肌肤可是石勒却感觉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是被马蜂扎到一般。阴险的王浚估计在长刺上喂了毒药,真是个阴险至极的家伙。 石勒不顾一切,挥手横扫王浚,在他胸前划出一道鲜艳如花的带血的伤口。 王浚似乎没有料到石勒这般的舍生亡死,回守来防。战不多时,石勒已感到身体僵硬,危机关头,他挥手一剑砍去了马尾,坐下马儿在疼痛里疯了般的冲出了重围,士兵们也紧跟其后冲了出去。 石勒的战马从白天逃到了黑夜,身后留下一条血路,最终精疲力竭倒在了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里。疲倦的士兵们赶到时,马儿已死,石勒也已垂危。 面对众人的一片焦躁,见多识广的石会拨开人群走上前来他烧红了一根黑铁,小心翼翼的烫在石勒的有毒的伤口。疼痛霸占了所有的感觉,身体在痛苦中燃烧。石勒用尽力气鼓胀起肌肉用力量的单一和澎湃形成了一股信仰的力量。只有受过伤痛的人才明白,危机关头,人依靠的只要信仰的力量。 神!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还有伟大的梦想需要这个肉体来完成。疼痛终于将灵魂和肉体脱离。一阵麻木过后又是钻心的疼痛。 神!我虔诚的向你仰望。你的光芒进入心底,覆盖肉体的伤痛。超越肉体,不再伤痛。 第十九章初遇王弥 第十九章初遇王弥 呼啸的寒风吹过,睁开空无的眼睛,身边默然地躺着自己的尸体,人们围着我的尸体正在低低的哭泣。地狱的阴风吹荡着我漂浮的灵魂,就像吹起飘落的枯叶。我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我的灵魂漂浮着要去哪里?天堂还是地狱?死亡露出了无尽虚无的面孔,将尘世的一切繁华吹去,就像吹去一地的落叶。 我的追悼会却与我无关,那是活人的事情,可是我要去哪里呢?我走向无尽的虚无,似乎是走了千年万年,我经历着生生死死,每一次的生死都是虚无的争夺,消耗岁月在社会的洪流中。供养肉体满足他的要求,一切活动都围绕着肉体展开,最后又被社会利用,不断地与它争夺着自我。自我和他我在不断的激战,超我在一旁将他们嘲笑。你不甘心被肉体束缚就像被拴起的野狼变成了温顺的狗。你想超越肉体,却又被牢牢的困在肉体里。 你有肉体,你就有肉体的苦恼。可是你没有肉体,一切都是虚无。不同的肉体,同样的苦难,一样的作为人的局限。我似乎有些厌倦。这样活着无论重生多少次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不断在肉体和灵魂之间徘徊。 可是豁然间我又开朗起来,一切的苦难或幸福都是人造的观念,愚昧的人在自己的思维里徘徊和挣扎。一切都是自我矛盾的产物,其实没有苦难和幸福,也没有死亡和活着。人只是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诞生出自我体验,也就是所谓的幸福和痛苦。其实那都是人作为自我的感觉。 但人不是物,人应该有所幸福和痛苦,不然就不能称之为人,就像灯火,燃烧自我是痛苦的,最后燃尽了就会彻底消亡,但是不燃烧不能称之为灯火。人也一样,没有自我的光芒不能称之为人,只是单一的肉体的欲望。人就是灯火,燃烧自己,照亮自己,明知结局,也要发光发热。这是人作为神明使者的勇敢体现。 我在无尽的黑暗里走着,似乎在寻找一个肉体。忽然脚下一空,我落入了一个世俗的肉体,意识和感觉像触角一样向这个身体蔓延,我感到了温暖。 黎明醒来,恍然发现我仍在名为石勒的体内。我静静的望着他,看着早晨的阳光静静的照在他疲倦的身上,将生命的热量传进他的体内。他的身体像冬天里的枯木一般在春日的阳光里慢慢苏醒。生命真是一个奇迹,可以活动,可以思考,人真是一个最特别的动物。可以欣赏自己的一切,就像欣赏身外物一般。 我静静的漂浮着就像幽灵一般静静的看着他。这个人名为石勒的肉体承载了太多的故事和太多的苦难。我应该与他无关的。他只是世俗中的我,可是他的失败却搅乱了我的心境,就像搅乱一滩宁静的湖水。恍然间我又落入了世俗的泥潭,进入他的故事。 只见他沉闷的坐起一声不语,他的意识完全陷入了自责和悔恨之中。他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可是在别人眼里,自己就像一个罪犯。意识没有语言,你甚至没有看到别人的眼神,可是你却感到一重重的意识威压像寒雾一样涌来,你被压着,就像被石头压着一般。你快喘不过气来。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对自己的信心。你轻轻吹去一口长气,就像吹走所有的失败一般。你在失败的废墟中站了起来。一个人可以死亡,但是不可以被自己打败。 “你们的敌人在那里嘲笑,而你们在这里自暴自弃。我宁可战死也不能被人像懦夫一样嘲笑。”看到那些蔫如衰草的士兵,你气愤的咒骂着。他们被激怒了,在仇恨的鼓舞下都站了起来。 “好!很好!都是我的兄弟。都给我站起来,战斗!唯有不停的战斗才能忘记今日的伤痛和耻辱。”犹如死水一般的士气被你激昂的语调搅出了一圈圈激荡的涟漪。 石勒没有让队伍深陷于失败的深渊,而是迅速的采取行动来摆脱心理的阴影。唯有行动才能消除忧虑。他带兵侵扰,常山附近的武装壁垒被一扫而光。士气在短短的半月之内便恢复如初。王浚四处围剿,可是石勒带着队伍就像游蛇般让人难以捉摸。 你发现石勒逐渐成了这支队伍的精神支柱。虽然初遭失败,但是你收获的远比失去的多。你对石勒恢复了信心。你笑了,石勒的脸上就显出了微笑。他微笑着,你也感到了勇气和自信的力量。行动和意识之间相互协作又相互督促。意识支配行动,行动也能调动意识。 三月份听闻王弥归降了刘渊,这是一个和你一样都是从强盗起家的勇士。不同的只是各自身份,王弥是士大夫之后,你是羯族后裔。他早年随着县令刘伯根起义,招兵买马数万人,后被王浚击败。刘伯根战死,骁勇的王弥一度做起了强盗,自己组建队伍,一度横扫晋军,最后直逼洛阳被晋军击败这才归附了刘渊。共同的敌人使我们相聚在一个阵营,成为了战友。你很钦佩王弥,这个桀骜的英雄。他有好的出身,有才识有胆量,思想又不受世俗的约束。他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天下,这一点又和自己很像。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你隐约觉得这是一个比你更具野心和见识的男人。 你俯望着大地,你看到两股不能相容的势力正在像河流一样各自融合着各自的力量。王弥的遭遇和你很像,人们纷纷造反的根源是对统治者的不满,从根本说是两个阶级之间的碰撞。地主和奴隶,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压迫者和被压迫者。因为阶级的分化的严重,贫富差距的加大,社会财富的严重失衡导致的动乱。 你想到了大海,水总是流向低处,你也相信财富也应该像水一样是平的。财富是众人创造的,可是社会分工却将财富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自私是社会发展的动力,可是最后又成了社会发展的阻力。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自我矛盾中延伸出来,一滴水中见大海。你需要的只是观察自己,然后思考社会。 五月份的天空阴雨绵绵,刘曜进攻河内失利。刘渊的反晋计划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东西两路推进都受到了阻扰,刘渊的意图就是想对司马越的晋军形成包围之势。可是两路军都失败了。一些和你一起出征的将军都死在了异乡,只有你靠着不屈不饶的意志在晋军的地盘上存活了下来,一些四处逃亡的士兵也加入了你们的队伍。 七月份刘渊亲自带兵出征,攻破了司州河东郡的蒲阪和平阳郡的平阳城。河东太守路述战死,平阳太守宋抽逃走。刘渊更是迁都蒲子。河东郡和平阳郡的各县抵制刘渊的营垒全部投降。还收降了鲜卑陆逐延和氐单征部。 三点一个面,抓住三个制高点就能控制整个局面,有些事不是教的,都是在自己领悟。我恍然间明白战争是一门艺术,讲究策略和智慧。 原先的刘渊虽然征战多年,不过偏居一方,没有威望。而今迁都铺子,顿时对平原地带形成了威慑。就像灯火,灯火放在哪里,哪里就一片光明。 几个月来,石勒带着队伍仍徘徊在进退之间,他没有了方向。他望着广漠的原野,看着成片的秸秆,就像看着成群的士兵一般,他把自己融入了万物。 干燥的秋风吹熟了秸秆,那些绿中带黄的秸秆如长枪般刺向了苍穹,万物都在抗争,抗争自身的命运。生或死为什么要有天来主宰。你让我熟,我便熟了。你让我生,我就生了。为什么我的命运都在被你安排。我是秸秆,我是万物,我又是石勒,一个不愿被任何东西压迫或控制的英雄。 虽然我不甘心只做刘渊的一个棋子,但是我却也希望得到他的支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也曾向他表过我的忠心,他是个聪明人,他不会随便丢弃对自己有利的队伍。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在九月初我等来了王弥,刘渊派他前来与我一同进攻邺城。他消瘦的脸庞结实的臂膀,强壮的身体,长着一双好似虎豹般的眼睛。你欣赏这个英雄,你微笑着向他招手,他却转身走远 “什么东西?”是郭傲的不满和气愤,他觉得被人侮辱了。我的脸也顿时羞红起来。 “算了。”你对别人的不友善,并不介怀。你很宽厚,像一位长者。你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忌恨他人。 你和王弥貌合神离,你们带着自己的队伍进攻邺城,这是刘渊从上次胜利中得到的启示,唯有占据要点,方能威慑四方。邺城这是一个你熟悉的地方,它就像一个美丽的女人,不断的有人想占有它。邺城有三台,金凤台,铜雀台,还有冰井台。传闻曹魏在铜雀台锁住了周瑜的女人。 女人、锁,当这个两个代表欲望和私藏的词语出现的时候,你的头脑里充满了对**的的渴望。一些不堪的画面在你的头脑里出现,它们激荡你肮脏的欲望。欲望是肉体的花朵,飘洒着芬芳。你为自己的欲望感到羞耻,可是它却像海潮一般汹涌在你的体内。你为自己拥有这样澎湃的力量感到欣喜,你甚至能感觉到它从腹内延展到四肢,使身体都充满了力量。 一声激昂的长啸随着风浪冲了出去。你骑着黑马提着大刀,冲在队伍的前列。情绪是最容易传播的。你激昂的情绪随着长啸的声浪刺进了士兵的体内,将他们的激情复活。 一个个士兵在你的眼前倒下,你的眼睛不会眨动一下,你是杀人的恶魔。欲望使人澎湃,暴力使人疯狂,放纵的欲望成了肆虐的暴力和屠杀。但是表现在外的却是舍生亡死,勇往直前。其实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差别的,一个是被欲望支配着肆无忌惮的杀戮,一个支配欲望让它为自己服务。 你不想被任何东西控制,你内心对自由的渴望,让你甚至不愿受自身欲望的控制。你为自己的杀戮感到了羞愤。你在失去自我的时刻感到了迷茫和羞愧。一个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该失去自己。 控制肉体还是被肉体控制是你一直在思考的难题。放开肉体,你感到了放纵和自由,控制肉体,你感到了力量还有尊严。控制到累的时候就放开,放纵在迷失的时候就收起。你把自己像渔网一样洒向欲望的海洋,又像渔民一样对收起的各种发现感到欣慰和欢乐。 在战斗的洪流中,骁勇的王弥果然了得,他骑着骏马一路射杀,邺城几员大将都死在他的箭下。敌军死了将领,顿时大乱。王弥哈哈大笑,挥兵掩杀,一路攻进了内城。见大势已去,邺城守将和郁弃城而逃,丢下自己的士兵和百姓。 王弥像占有自己的女人般任由士兵在城内烧杀抢掠,俨然还是强盗的模样。他在别人的苦难里作乐,他踏着敌人的尸首耀武扬威。他高叫着胜利,愚昧的士兵欢呼着他们的英雄。 你看着这个好乱乐祸的枭雄,却也无可奈何。 “王弥亏你还是士大夫之后,怎么能让士兵像强盗一样胡作非为。”气愤的石勒在夜里来到了王弥的住所。 “你原本就是一个强盗,这时倒教训起我来了。”傲慢的王弥带着几分不屑,窝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语调带着些讥诮。他的眼睛是野兽的吃人的眼睛,他咄咄逼人,不让分毫。 “你这个混蛋!真是不能共事。”你真想一刀把这个混蛋砍了,可是石勒却只是气愤的骂了一句,转身走了。 你和王弥吵了起来,为了一些与你不相干的百姓。但是仁者之心,就是看不惯这些龌龊的行径,就像当年你和汲桑曾经杀到邺城的场景极为相似。这次你虽然约束了手下,但是对于友军你仍是无可奈何。连夜里你召集了军队,你想吞并王弥的队伍。这个大胆的想法让你异常兴奋,冒险的激情在体内游荡。 第二十章迅速扩张 第二十章迅速扩张 王弥的胡作非为让你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他的傲慢更是让你气愤。你恨一切看不起你的人。别人给你一巴掌,你便要给他一刀。你的尊严高于了一切道德的规则。你真想把王弥宰了,可是石勒却不能。你被他牢牢的控制,就像狂野的狼狗被拽住了脖颈上的绳索。 你恨这个无能的石勒,他用巨大的手掌抚摸着你就像抚摸着暴躁的孩子。稍稍忍耐些吧。迟早会宰了这个混蛋,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连夜纠集部队顿时引来王弥的一阵恐慌。他迅速的调整了队伍,进入随时战斗的状态。望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石勒哈哈笑了。这些贪婪又自私的胆小鬼。真是不值得和他们拼的你死我活。 “我们走!”披着风衣的石勒挥了挥手,队伍随着一声号令浩浩荡荡向东进军。 恍然间你发现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你用时间的匕首将自己宰割,从中又诞生出新的自我。你不知道是对是错。这种变化让你顿时迷茫了双眼。岁月的流逝带着忧伤如眼前的夜色一般,宁静悠远又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这种忧伤浸润了烦躁的心田。你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原先喜欢安静的你住在了现在这个纷扰的将军的体内,感觉是那么无所适从。你活在自己的身份里,成了应该具备的模样。你活在世俗的眼光中,在别人的意识的影响下,在不断的改变着自己,以此来适应自己的身份。 身份就像鞋子,穿的久了,脚就适应了,只在乎它的功用,甚至忘了它原本的模样。人很少关心自己的身体,人们更关心的是身体的享受,还有虚荣的满足。石勒望着明月心顿时安静了许多,也想了许多。 往东进军,车骑将军王堪挡住了石勒的去路。听闻王弥也没有在邺城过多的逗留,他向南进军也遭到了豫州刺史裴宪的抵御。 柿子树红了,站在山坡上石勒正在引兵折回。望着在焦日里的士兵,都汗如雨下。你也嗅到了自己的一身汗臭。十月又是十月,去年这个时候你带着张(背勹)督、冯莫突归投了刘渊,得到他的赏识,得到了一个平晋王的虚名,却也得到了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一年过去了,如今这支队伍已经完全听命于自己。张(背勹)督也被自己改名为石会,还认作了大哥。冯莫突更是慢慢成了忠实的部下和手足兄弟。我们一同从死人堆里爬出,一起经历生死。我们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我的思想逐渐成了他们的思想,我的认识也逐渐成了他们的认识。我慢慢发现石勒逐渐成了一个集体利益的代表。这时的石勒不再属于我,他更属于他的兄弟和部队还有所谓的事业。 刘渊在十月登上了帝位。王有很多,但是帝王只能有一个,刘渊的野心是要统一整个中原。当石勒收到到刘渊的通知时,石勒看到了刘渊的焦躁和无奈。年龄大了,便想及早完成伟业。这也在情理之中。 十月初五,石勒奉命从东折回进犯魏郡汲郡和顿丘等地,刘渊派来刘灵协助他。刘灵比王弥随和的多,对于周围的百姓也按石勒意思不去侵扰。五十多个村垒看是石勒的队伍都望风归顺,他们在抗与顺之间找到了一条生存的捷径。一切都在以利益最大化为转移。谁让他们活得好,他们就归顺谁。谁人称王和他们并不相干。他们想要的只是安稳的生活。 无依靠的百姓在众位将军里找到了自己的依靠。不是什么花言巧语,而是长久以来的作为。石勒自从进入常山时,就一直严守着不要侵扰百姓的原则。原先的障碍终于被石勒的坚持打破,人们的误会和恐惧终于被石勒的仁慈消除。人们欢呼他们的英雄,高呼着他的名字“石勒!石勒!” 简单又可爱的百姓让石勒笑开了花。 欣喜的石勒对于归降的村垒头目都授予了将军和都尉的印章和绶带,并从百姓中挑选五万壮士做为兵士,对于老弱病残仍让他们在原地安居。队伍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扩张,石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有了军队,就有了一切。望着庞大的队伍,他威风凛凛的站立在将军台上发表演说。原先羞涩的富勒早已变成了坚定和自信的石勒。无论领导多少人的队伍,他感到的只是力量在不断的膨胀,信心在不断的增强。 “为了我们的家园。我们必须斩草除根,消灭腐败的王朝,建立属于我们的国度。你们不是为我而战,而是为了你们身后的父母还有孩子。” “誓死跟随石将军,誓死跟随石将军!”人们欢呼着,在他们渴望的眼神里,你看到了新的希望。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这正是自己长久以来的梦想。 一路前行,深秋时分在三台抓住了魏郡太守王粹,他尖尖的脑袋上少有头发,一双三角眼透漏着奸邪。厚厚的嘴唇显出了贪吃好喝的本性。昏庸使他面色无光,眼神发呆。他跪拜在地,磕头不止,忍不住让人嘲笑。 自从武帝卖官以来,晋朝的官员也都跟着皇帝腐败起来。这些蛀虫吸食人民的骨髓,享受着自己的乐趣,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看着龌龊的王粹,你抽出刀来就砍了过去,尖尖的脑袋滚在地上,留下一条血路。一只好腥的狗不知从哪里跑来,叼起头来就跑,如同捡到了宝贝。有的人死了不值一钱犹如王粹。这样的人很多,活着只是吃喝,死了也为人不齿。 浩浩荡荡的队伍顺势攻破了赵郡,抓住了冀州西部都尉冯冲。冯冲也算一个英雄。让他归顺他却傲然站立破口大骂:“反贼。”他的唾沫星子飞溅。话如利剑般向石勒猛刺。可是这时的石勒,脸皮早已厚如城墙。你看着这个满身脏臭,一脸泥污的将领,然后哈哈笑了。 “松绑!”你敬佩这个英雄,虽然他骂你但你丝毫不生气。 “拿刀,给你一次机会。”你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在玩猫吃耗子的游戏。 英雄就该战死沙场,这才死得其所。你怜悯这个英雄,可是你忘了英雄是不需要怜悯的。冯冲提刀上来砍杀,几个回合就被石勒打趴在地。看着倒在尘土里的他,你的嘴角泛起了冷笑。原来没什么能耐,不过只是心高气傲罢了。 “归顺我,就饶你不死。”你满脸的嘲笑,笑他自不量力。 “怕死的是孬种。”冯冲似乎感到了侮辱,羞愤的他挥刀自杀了。你眼看着他倒在你的面前,你却无可奈何。你可以将他打败,但是你不能将他征服。这是一个英雄。你厚葬了冯冲。 夜风呼呼的夜里,士兵们都已熟睡,只有你孤独的坐在军营里喝酒。望着远处黑暗里的冯冲的坟墓还有填埋了很多不知名的士兵的死人坑,你的心潮澎湃而忧郁。。 恍惚里你看到冯冲爬出了坟墓带着满身的泥土坐在了你的对面。你和他像朋友一般把盏对饮。你们喝了很多,聊了很多。最后一阵风来冯冲飘回了坟墓,眼前是一片虚无。只有飘忽的夜风在一遍遍吹拂着你的头发,如同吹拂着你的忧伤。 “来吧!死了的人,这些酒赏给你们了”石勒哈哈笑了起来。他将酒洒了一地,来告慰那些亡魂。美酒顺着土地的路径流入了死人的嘴里。他们在醉意里闭上了饥渴的嘴巴还有不甘的眼睛。 你在朦胧里似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想象。但是你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世界的一切都在你的眼前展开属于自己的真实画面,没有你,世界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是世界的中心,一切都是为了服务你而存在。 夜风为你呼啸,它的存在只是为了给你舒爽。明月为你照明,它的存在只是为了给你光明。士兵们的存在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存在。没有你,一切都是虚无。你就是一切的根源,世界的中心。 清晨,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地也睁开了眼睛。为了加快进度,只好分兵前行。 那一日派去攻杀中丘的张伏利度提来了田禋的脑袋。 “大哥看我给你报仇雪恨了。”张伏利度满身是血的,他哈哈笑着走进门来。 “好!很好。”我想到了汲桑,他就是死在乞活军的手里。我感到一丝安慰。 “杀得真是痛快,乞活军真是不堪一击。败而尽杀之。”张伏利度挥洒自如,自信满满。他的头上汗渍微露,似乎是奔马回来报告战绩。 “好!做的好。不过以后要注意不要滥杀无辜。”仁者之心跳动在狂野的胸怀,有些隐痛。虽然你不满张伏利度的作为,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宽慰部下。张伏利度看你一脸的不悦,带着疑惑走了出去。你是首领,你不要向他解释什么。 这支豺狼般的队伍还是亲自带兵的好。石勒尝到了村垒百姓归降的好处,自然对用兵慎之又慎。杀戮容易,但是降服却难。如果人都死了,你要一片片的空城又有什么用处呢?财富是人们创造的,应该珍惜人们的生命。你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部下更想借助杀戮来获取军功。军队是需要控制的,不然它只是一头狂暴又残忍的野兽。 一日日的战斗里,你带兵在有限度的杀戮中向崤山以东前行,我的雄心控制着石勒的残暴。你要得到天下,你就要学会忍耐。你安慰那颗狂野的心,简单的杀戮不是上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王道。 石勒的行为得到了人们的一致肯定和赞扬。无依无靠的百姓在战争的焰火中看到了新的希望。一个拯救世人的英雄在人们的心目中慢慢升起。 时间匆匆,转眼到了冬天,岁月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转换着季节。人们埋首于自己的世界,很少留心外部世界的变化。那一日白雪飘飘洒洒,将一切烦躁隔置门外。石勒和几位将领正在研究着战局。 “报告,有人在军营外吵闹请求面见将军。”一个士兵打扰了我对这个战局的思考,让我有些不快。 “什么人这般胆大,敢在我的军营外吵闹?”你的威严不容侵犯,你是征服世界的王者。 “石将军,张宾来访,愿求一见。”嘶哑的呼唤声从远处的军营外传来。 “张宾是谁?”石勒疑惑的望着众人,却都摇摇头。 出了营帐,只见一个穿着汉族服饰的男子披散着头发,提着利剑正在门外喊叫。 “石将军,张宾来访,只求一见。”他的声音逐渐嘶哑。他消瘦的身躯在咳嗽中颤抖,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似得。 第二十一章征杀四方 征杀四方 呼啸的风吹过石勒的脸颊,你出现在我的眼前。你就是张宾,一个疏狂的书生模样的人物。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出于好奇石勒把你请进了营帐。你洒脱又不勒的傲慢姿态让石勒的心中不快,因为在这里石勒是最高统帅。石勒冰冷的看着你,但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物。 “先生前来有何赐教?”石勒的语调漫不经心,我不喜欢他的冷漠。。 “哈哈哈。”你忽然仰颈笑了起来。你似乎看穿了石勒,看到了我的烦躁。 “有屁快放,没事滚蛋。”粗野的张伏利度,已经按耐不住。 “稍安勿躁,请先生直说吧。”石勒挥手示意。 “好。将军攻陷邺城,侵占了魏郡、汲郡、中丘等地;打败了和郁,杀了王粹,斩了冯冲,灭了田禋。真是势不可挡啊。可是不知将军下一步有何打算?”你说起话来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当然是顺势南下。先生以为如何?”石勒意气奋发,挥洒自如。 “不可。背后有敌,日后定为隐患,不如及早除之,然后再挥兵南下。” “说的很好。我何曾不想,可是王浚勾结鲜卑段氏很难对付。” “那就先从他的周边入手,形成包围之势。” 你看到桌子上的地图,于是走上前来;指着地形给石勒讲解你的谋略。石勒虽然表面什么也没说,但是心里却以为你只会纸上谈兵罢了。你并不因为石勒的怠慢而气馁,你留在他的身边,等待着为他出谋划策。透过石勒的眼睛,你看到了我的孤独还有彷徨。我却转身避开,不想任何人走进我的心里。 我慢慢融入了石勒的世界,在他纷扰的世界里迷失了自己。我不再是我。石勒成了一个中年男人,而我依然年轻如同孩童。因为他纷扰的生活,我逐渐失去了平静的内心生活。 石勒的权力在逐渐加强,刘渊封他为安东大将军。这是他应该得到的。一个人付出了劳动就该有所回报。我完全可以安心的居住在这个身体里享受他的荣耀。 可是我却总是漂出他的身边,观看着他的世界;就像是站在历史的河边看着他随波逐流。他会慢慢死去,可是我想永生,我不想受时间的限制。我想穿透时间,达到永恒。我保持自我就必须和世俗隔离,坚强的身体里有一个敏感而脆弱的灵魂。 敏感的我不甘心被任何东西控制,时间、情绪、肉体,这些东西组成了现在的我,可是我却想摆脱这种约束。我渴望自由,永恒的自由。 冬天的雪覆盖了纷扰,在这个寒冷的世界里我找到了内心的安静。每年人们都会在这个季节的末尾给自己一个总结。在这一年里石勒的队伍迅速扩张,他成了刘渊的大将。他在征战中扩大了自己的队伍。但是我知道这支队伍还缺少智慧,就像四肢发达的人也应该给他一个聪慧的大脑,这样才算完美。 张宾的出现来我多了一些想法。蛮族和汉族总是有些沟通障碍。刘渊就善于融入汉族的文化,所以得到很多汉族人士的拥戴。物质文明可以用武力来掠夺和占有,可是精神文明却无法占有;就像女人,你占有她的身体却得不到她的心。她只会顺从你,却不会给你丝毫精神上的安慰和灵魂上的共鸣。 冬去春来,万物又在无情的轮回。自然不以人的情感和世界的变化为转移,它无私又无情的催着万物生根发芽,似乎一切都阻挡不了他坚定的步伐。 二月,石勒带兵进攻巨鹿。战斗里,你享受着厮杀里的快乐,舍身忘我也是一种超越的境界。一个人想证明自己,总是要和别人对比,你赢了你就是英雄,你输了你就是狗熊。简单的输赢就决定了人的价值。我讨厌这样世俗的看法,我尊重我的敌人,就像尊重我自己一样。我想超越这世俗的一切,我舍身忘我的投入了战斗。不是为了战斗,只是为了忘我。 一刀过去,砍下一颗人头,让敌人痛快的死去就是对敌人的尊重。我尽量一刀一个免得对方承受多余的痛苦。残忍的同情带着鲜血在我的刀上。一个断腿的敌兵正在马蹄下惨叫,我顺手就补上了一刀。一个肠子挂出肚外的士兵,被我一刀砍去了脑袋。一个眼睛里穿了一箭的士兵如疯狗般乱跑,我一刀过去就割断了脖颈。我在用的方式在消除战争的伤痛。没有生就没有痛。死了就不再知道伤痛,活着未必会比死了幸福。 我是虚伪的屠夫,人们可以这样看我,可是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要我的胜利,然后在胜利里多一些道德的痕迹。我不想和人争辩,我是一切的王者,我以我的方式处理着世间的一切,只是为了达到内心的平衡。别人的生死对我没有什么影响,我所做的只是遵从内心的需求。邪恶总是有善良跟随。残忍总是和同情相伴。世界的一切都是以人的内心来旋转,来延展。 邪恶让我充满了力量,可以打破一切有形或无形的枷锁。善良让我软弱,如同待宰的羔羊。什么是邪?什么是正?这一切都是任由那些胜利者们在书写。而那些失败者都死在了尘埃,任由那些虚伪的胜利者评头论足。 杀入巨鹿,无数的村落归附在我的脚下,我的军队连同我的野心都在迅速的膨胀。 有实力才有更多的自由。所谓虚假的文明、所谓虚伪的道德一切都是在物质上建立起来。文明可以被利用成统治人民的工具,道德可以成为人们无形的枷锁。我的道德由我来定,我只听从内心的召唤。 杀了巨鹿的守将,将他的脑袋挂在城楼,愚昧的百姓对于失败者都是鄙夷的嘲笑,他们似乎只在意成败不在意对错。他空洞的眼睛望着我,似乎里面还有灵魂在居住。但是他只剩下一颗头颅,除了观望他只能任由自己的头颅挂在城楼,经受烈日暴晒和冷雨冰风。 浩荡如洪水般军队攻占了常山郡,顺势淹没了郡县内的百余座武装壁垒。 “让敌人在我们的脚下颤抖。让我们挥舞胜利的旗帜前进。”石勒挥兵掩杀,几乎势不可挡。杀到哪里,哪里就是屠杀的战场。一批批的战士如麦子一样被割倒在地。鲜活的战士成了腐臭的尸体。 “放下武器,我给你们自由,归顺我的,我给你们财富。”石勒面对负隅顽抗的敌人开始信誓旦旦的演说。一批批的战士归入了石勒的队伍。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攻克了巨鹿、常山两郡,石勒的部队增加到十多万人。这是当初汲桑队伍的五倍人马。 这一切自然有你的功劳,你总是算无遗策。石勒封你为军功曹,事事问你。我把当成朋友,与你把盏对饮。你静静的望着我,就像天上的神一样可以看穿我的心思。我知道你就是神派来帮助我的使者。 我成立了君子营,将你和一些汉族的读书人聚在一起。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众人的智慧是无穷的。我以拯救苍生的名义将你们聚集在一起,以仁慈为宗旨将你们团结在我的周围。 在你的帮助下,我以分割战术攻取了中山、博陵、高阳诸县。数以万计的战士加入了我的队伍。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的眼前,人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为了生计或者欲望进入了战场。战争成了生活的主要内容,掠夺是人们的唯一目的。我们不过是从一伙强盗变成了一大群强盗。盗物者是贼,盗国者是王。事情的意义总是在于人的规定,胜利者的规定。 胜利才是一切意义的根源,你成了王,你就能给自己所做的一切以正确的意义。你失败了,就只能任由别人贬低。人们只看重成败得失,意义都是从成败里诞生出来的。中间的所谓正义不过只是旗号,所谓仁慈不过只是手段。 九月份,王浚在飞龙山带领鲜卑士兵打败了石勒,万余人死于非命。遍山的尸体,饥饿的秃鹫在头顶盘旋。空气中弥散着恶臭,一具具无名的尸首,倒在了山石上,将血染红了绿树。 面对失败,你没有惊慌。你和我一起指挥着失败的队伍进行一次次的反击。可是因为飞龙山的地势狭隘,你们发挥不出大兵团作战的威力,就像一个身强力壮的武士困在了狭小的屋内伸不开拳脚一样,根本施展不出应有的威力。山丘不同于平原,王浚占尽了地理的优势。你和我一起在失败中调整着人马,迅速的离开了飞龙山,向平原掩杀。 腾挪辗转中,听闻刘渊病重,我的心中便充满了对于死亡的忧郁。世界上死的人很多,可是只有熟悉的人死了才能搅动你的心痛。一阵阴暗的风吹进我的心里,忽然间我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开始了怀疑。我冰冷的飘出了石勒的身体,看着他为了生存四处辗转,就觉得可笑。一切在死亡的面前失去了应有的颜色。 石勒,你终究是要死的,你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呢?死亡带着无尽的虚无向我袭来。 第二十二章侵扰黄河两岸 二十二侵扰黄河两岸 如果你在清冷的黑夜里一个人行走,你总是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你,你会怎么做?你也许会大胆的转过身来,看个究竟。但是大多时候你会选择逃跑。我也是这样做的。 死亡的阴影总是如恶狗般跟在我的身后,似乎随时准备上来咬我一口。有时我会大胆的面对它,就像野兽般对着这只恶狗咆哮。但是有时因为疲倦会选择逃跑。我逃进了世俗。征杀中我获得了虚荣的满足,大块吃肉时,我陶醉在酒肉的欢乐里。屠杀中宣泄着对卑微生命的无奈。争夺里躲避着内心黑暗里的那只名为死亡的恶狗。 在死亡的面前,我对一切都看得很淡,包括飞龙山战役的失败。只是可惜了那些年轻的战士。他们初上战场,便身首异处。我看见他们的灵魂呼啸成风,吹落了一地的树叶。我虚伪的眼泪也在黑夜里飘零。我发出几声虚假的叹息,然后洒下美酒来为他们送行。他们的灵魂随着风愤怒的扑在我的身上,可是它们只是吹动了我衣裳,吹起我的忧伤,然后消失在黑洞洞的夜里。 石勒大败,却又能分派诸将攻打没有来得及叛乱的部落,收降了三十多壁垒。败而不乱,才是大将风度。你控制着紊乱的局势,就像控制着你的忧伤一样。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才能控制他人。战胜自己的人,才能战胜敌人。你没有被失败吓倒,你迅速组织队伍,进攻信都。你必须时刻保持石勒在队伍中的威望。只有这样才能控制庞大的军队。 在信阳你杀死了冀州太守王斌。你手起刀落,他的脑袋滚在了地上,他的嘴巴却仍是张着,愤怒的喊叫似乎还在他的口腔里回荡。你拾起他的脑袋,看着他怒睁的眼睛,你似乎是在研究什么叫做死亡。他死了,他不能回答你。他只能狠狠的看着你,就像他生前一样。 “乱臣贼子,不得好死。”他生前的喊叫仍在耳边回荡,可是你麻木的脸上却露出了微笑。敌人的辱骂似乎就是对自己的赞扬。 你没有多余的时间庆祝所谓的胜利,你的敌人仍像恶狗般对你紧追不舍。王浚派出裴宪和王堪讨伐石勒。你没有顺势逃逸,而是回身给敌人以猛烈的还击。 所谓战争,玩的其实就是心理战术。以敌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对敌进行攻击。军队的士气在杀死王斌后已经恢复,你没有必要像失败者一样东躲西藏。 “拿出你们的血性,为死去的兄弟报仇。用你们手里的刀告诉敌人,我们不是孬种。”你的声音震耳欲聋,你的愤怒传进了每一个士兵的心里。 裴宪的队伍被你们打得屁滚尿流,就像大人对待捣乱的孩子一样,你用鞋子狠狠的抽打着他的屁股。可笑的裴宪最后抛弃了自己的军队,逃向了淮南。看着他带着一小队人马消失在山丘里,你们便发出欢喜的嘲笑声。 王堪的队伍也被打退,他退守仓垣不肯再战。王堪的队伍就像一只狂叫却又胆怯的狗。你只是向它投了一个石子,它便吓得夹起尾巴就跑,躲在自家角落里,只是乱叫。 你不屑和他们计较,你转身进占黎阳,稳住了颓败的局势。 病榻上的刘渊封你为镇东大将军,还要封你为汲郡公 。你辞让了封爵。倒不是你矫揉造作,只是你知道在你的爵位里躺了太多无名战士的尸体。你没有脸去用他们的死来换你的爵位。 永嘉四年,永嘉,是你所处年代的年号。你是文盲,但你不是脑残。晋惠帝被司马越毒死后,晋怀帝司马炽继位,改年号为永嘉。司马炽不过是司马越的傀儡。控制西晋的仍是司马越。 一月石勒带着自己的队伍跨过了黄河,攻克了白马。虽然中间有些挫折,但是一切仍在按照以前的计划在进行。巩固北方,逐渐南进。 王弥带领三万人马与你会师进犯徐州、豫州、兖州。两军联合,一路攻杀,几乎势不可挡。你和王弥对待土地就像对待女人一样只是疯狂的掠夺和占有。最后又像强盗分赃不均一样又分道扬镳。因利益聚在一起的战友又因利益而分开。就像争夺玩具的孩子一样,你们对彼此早已忌恨在心。 二月石勒袭击鄄城,杀死逃到此处的兖州刺史袁孚。你不认识袁孚,但在利益的面前,他就是你的敌人。你要征服世界,凡是不肯臣服在你脚下的人,都要变成尸体。百姓都是墙头草,你一手拿刀一手拿钱就能将他们征服。可是这些晋朝的官员不同,他们不肯轻易让出自己的权力和城池。只有手里的刀才能让他们臣服。 杀死了袁孚,王堪如恶狗般躲在身后的角落狂吠不止。狂风呼啸的夜里你以奇兵攻克仓垣,杀死了王堪。你脚踏黄河两岸,俯望平原大地,看谁不服就打谁。春光明媚的三月里你再次北渡黄河,攻打冀州广宗、清河、平原、阳平各郡,九万多百姓望风归顺。 四月王浚部将祁弘借着暴雨在广宗杀死了汉冀州刺史刘灵。当你的救援赶到时,只剩下刘灵的一些残兵败将。你在雨水里收起刘灵残缺不全的尸首,将他埋在高高的山岭。 他胖胖的身形还有憨厚的笑容仍然飘在你在眼前。你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灵魂,好让自己得到些安慰。可是你知道人就是灯火,所谓灵魂不过是灯火的光芒。灯都没了,怎么还有光芒。一切都是物质,可是你不愿相信这些。你宁愿相信鬼神,也不愿相信一切都是冰冷的物质。 可是在不断的征杀里又开始喜欢这个纯粹的物质世界。因为一切都是从物质里诞生出来的,你自然就少了道德的负罪感。所谓情感所谓仁慈所谓恶毒所谓凶狠所谓残暴,不过是人自造的名词。你仿佛站在世界之外观看着世界,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事物都在你的面前露出真实的面孔。 清风舒爽的早晨高大的你骑着黑色的骏马,站在满是绿草的山坡上,你看着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恍然间你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白日里一个红色的星球出现在天空将一切照亮,黑夜里一轮白洁的星球又出现在天空。你没有多余的闲情逸致在这些奇怪的发现里,当你清醒的时刻,无数的意识像风一样向你袭来,将你拉进所谓的现实。无奈的你回身又走进了石勒的世界。你的意识带着你的认知成为了你认识世界的阻碍,将你牢牢的困在所谓的现实里。 小雨淅沥的七月,你和楚王刘聪、始安王刘曜还有安北大将军赵固等部围攻晋朝河内太守裴整,进占河内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就像几个人群殴一个人一样,你感觉自己和一群流氓混在了一起。只不过这些流氓都穿着将军的身份,披着正义的衣裳。 晋朝征虏将军宋抽率部救援,原本善于逃命的他也许只想进行骚扰。因为当你与他的队伍接触时,凭直觉知道他似乎毫无准备。你和王桑在狂风暴雨中逆击了他。宋抽战死,算是做了一回英雄。满身湿漉漉的你举着同样湿漉漉的脑袋,你一声怒喝,被围的士兵都举手投降。雨水里你看不清人们的面孔,可是你看见他们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你虎豹一样的目光扫过,就像冰冷的风一样吹得人们不由的发抖。被恐惧占领的肉体都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在暴雨中困苦不堪的河内民众抓住裴整投降了刘聪。可怜的民众只想卑微的活命。软弱是人共同的弱点。投降的士兵和民众在软弱里将生命捧给敌人,希望得到怜悯。可是却遭来无情的杀戮。人命如草,你冰冷的看着一批批无辜的人们死在你的面前。你眼看着这些名为将军的流氓变成了杀人的野兽。而刘聪这时也露出了丑陋的嘴脸。抢掠财宝和女人,成了他最大的乐趣。 同月刘渊病死,太子刘和继位。他意欲消除诸王势力,尤其是拥兵十万的刘聪。刘聪早有防备,他率兵从西门攻破了皇宫杀死刘和。刘聪在虚假的推让后继承了帝位。一切都是虚的,只有权力才是一切的根本。你有军队你就有说话的权力。刘聪加封你为征东大将军、并州刺史、汲郡公,你知道这一切封号都是糊弄人的,你没有接受这些无聊的头衔。在你的心里根本没有认可这个刚上任的君主。 刘聪有足够的野心和才智,却没有他父亲的仁者之心。能让人信服的只有德行而不是权力。你不想让自己的努力到最后只是为了满足一个人的私欲。你不想卑微的活着,你想成为世间的王者。 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十月刘聪派河内王刘粲、始安王刘曜和征东大将军王弥率军四万进攻洛阳。原本给石勒的称号给了王弥,看着圆滑的王弥逐渐成了刘聪的狗,在对他的忌恨上又多了份厌恶和鄙夷。 石勒率两万骑兵与刘粲会合于大阳,大败晋监军裴邈于渑池。刘粲和他老子刘聪一样,年纪轻轻就只想着财宝和女人,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你瞧不起那些被欲望驱使着如同饿狗的人们。那和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不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人,只是欲望的奴隶。他们像狗一样被欲望驱使着,不断地进行掠夺和占有。你从人们英俊的面孔里看到了丑陋的嘴脸。你仿佛看到一群群顶着狼头的人们在平原上相互撕咬。 晋军固守洛阳,久攻不下,只好兵分两路直入洛川。刘粲军出轩辕,攻掠梁、陈、汝、颍地区,攻陷垒壁百余所。石勒军出成皋关,进围晋陈留太守王瓒于仓垣,被王瓒击退,石勒退守在黄河北岸的文石津。围攻洛阳的战役虎头蛇尾,最后不了了之。 石勒如野兽般趴在黄河北岸修养生息。你完全可以没有仁义道德没有任何情感,只在欲望里燃烧,在虚荣的满足里继续前进。可你不能,你是人,不是动物。你不想让自己像动物一样活着。你的灵魂在战争的伤口里苏醒,从你不愿卑微的活着的心智中苏醒 。 恍然若失的你站在狂风里,想让风带走你的一切罪孽和欲望,只剩下纯净的自己。 黑暗里呼啸的风吹起石勒的头发,吹起你飘动的风衣。你似乎看到了新的方向。为什么要给别人做奴才?!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人?!军队!军队!你渴望着扩大自己的军队。唯有军队才能统一天下,唯有军队才能让自己变成世间的王者。 一声激越的长啸如利剑般刺破了黑夜。同时刺破的还有你狭小的心胸。你的视野瞬间扩大。你站在黄河岸边,俯望着平原大地,寻觅着可以吸纳的力量。忽然无数流民出现在你的眼前。石勒孤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第二十三章谋据江汉 二十三谋据江汉 关中流民像一条混浊的河流四处流淌,饥饿逼迫他们像流浪狗般来到宛城一带就食。九月份晋王朝因洛阳日渐饥困便命他们返回故里,流民以关中饥荒皆不愿归;当地官吏遣兵押送,强行限期出发。 流民走投无路,遂在京兆人王如的领导下举兵起义,趁夜袭破晋军。随后,严嶷、候脱等皆集结流民响应,进攻城镇,杀死晋朝官吏。流民军旋即发展到四、五万人,活动在汉、沔及襄阳一带。王如自称大将军,领司、雍二州牧,称藩于汉。 所谓称藩于汉,其实只是名义上的,他们仍是独立活动。 你在黄河北岸,看到了这支流民队伍。你敏锐地意识到到这支流民军迟早会被汉军收编。那不如自己捷足先登,趁乱收取。于是你率军又一次渡过黄河,直趋南阳。王如、候脱、严嶷等人遣众一万屯于襄城,你挥兵掩杀,势不可挡;你攻破了襄城,降俘了这些流民。 流民的脸上充满了迷惑,可是你用行动告诉他们,你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你同情这些流民,你给他们穿上崭新的衣服,亲自抚慰他们的苦痛。共同的苦难成了你们沟通的话题。相同的遭遇让流民军很快就和原先的队伍融为了一体。 攻破了襄城,你并没有一味强进。你不想大肆杀戮,你想的是降服和吸纳。你率军到了南阳,你探听到王如和候脱因为地盘的缘故很不和睦,于是你屯兵宛城北以作观望。宛城是候脱的城池。你想试探他们彼此的态度。如果他们三人联合定然不好收取。如果三人不和,正好拿宛城开刀。 猛虎卧在床侧,估计他们谁也睡不着。你用彼此换位的心态揣测着你的对手。他们只是对手而不是敌人。你只想收取,而不是毁灭。 没想两天过后,来的不是候脱却是王如。他送来珍宝车马犒赏你的军队,还要与你结拜为兄弟。你搂着他瘦弱的肩膀,面带微笑;可是你心里却想着如何吞并他的军队。虚伪的你们说着言不由衷的恭维话语。 王如瘦瘦的脸上写满了精明,眼睛露出狡黠。这是一个狐狸一般的男人。但是你却是豺狼。这是一场豺狼和狐狸之间的游戏。你知道王如送礼是不怀好意,但是你还是收了礼物并摆下酒宴与王如像兄弟般喝酒吃肉。 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有时战争不止是在战场才有的,生活里处处都有算计。既然王如示弱,不如假意示好,这样才能乘虚前进。你虚假的表演,让你觉得好笑;可是这却是你计谋的一部分。你不自觉地就把生活也变成了利益的战场。虚伪的你计划将虚伪进行到底。 你和王如称兄道弟,互敬美酒。你们相互试探却故作欢乐。你略微透漏了一点心思,精明的王如似乎明白了你的野心。 “将军南渡黄河,候脱遣兵一万阻拦将军实在该死。将军既然意欲扩充军力,何不趁势攻破宛城。”王如把阻兵的事都推给了候脱。你也不去争辩,任由他胡说。 “王将军不知和候脱有何私仇,竟然恨之如此。”你的话里带刺,想要刺破他虚伪的面孔。这时你才知道王如送礼,原来别有深意。 “有何私仇?!不过是为将军着想。既然南来,定不该空手而归。”王如哈哈赔笑,故作慷慨。 “你难道不怕,我吞并了候脱,再回手将你吞并?”你也半开玩笑,说着狠毒的话语。 “你我已成兄弟。我的队伍就是你的队伍,对这支队伍将军不如我熟悉,不如让我暂为管理。我部愿为将军左膀右臂,随时听候差遣。”王如温顺像狗,可是你知道没有人愿意做狗。 “王将军真是太谦虚了。来。我们不醉不归。”场面上的话,听起来很美;可是内心却各有算计。 送走了王如,你对他充满了鄙夷。借花献佛,又有借刀杀人。这个王如真是心胸狭小之辈。为了私仇,不顾整体利益。真是天助我也。 没有了后顾之忧,你命三军午夜吃饭,鸡鸣出发,天明直逼宛城。候脱龟缩在城,不肯出战,只是防御。但是你的队伍不适合打消磨战,你耗不起。你宁可损失些人马,也要及早破城。这样你的粮草才能从城里得到补偿。 但是你不想强攻。你的总策略仍是降服和吸纳。自损八千伤敌一万的战斗,真是太过粗鲁。你不是来和人做殊死搏斗的,你只想招揽人马。于是你采取了骚扰战,每一次派一小队人马去攻城,弄得声势浩大。不停的骚扰,直到对方疲倦又分不清真假的时候,你亲自带兵攻破了城门。你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候脱,并将他斩首示众。一片片的士兵看到候脱已死,于是纷纷投降。 你刚占领宛城,严嶷带一队人马来救候脱。你派候脱的旧部将严嶷诱进城来,然后团团围困。严嶷不战而降。杀死候脱只是为了控制纷乱的战局,而对于投降的严嶷完全没有必要。于是你囚禁了严嶷并将他送给了刘聪。 你以最小的代价,吞并了候脱还有严嶷的队伍。你的队伍更加强盛起来。剩下的只有王如了。 十一月的天空里飘着冷风,刮痛你的皮肤。可是你热血澎湃,意志坚定。你不让自己有片刻安宁。你率军南下,直攻襄阳。 你攻占了襄阳,沿汉水而下,攻克江西壁垒三十余座。一个个壁垒在你的铁蹄下破碎,一片片的人们拜倒在你的脚下。留人固守襄阳,你率军奔向王如的穰城。可是到了半路,你却要引兵折回。 “为什么劳师动众却又要无功而返?”将士们不明白,他们都是粗野的汉子,喜欢直来直去。他们恨不得直接杀进穰城,与王如拼个你死我活。但是你想的却是吸纳而不是杀戮。 “这叫打草惊蛇。你们懂什么?!都听我的。”一声愤怒的叫喊,你控制了杀戮的骚动。雄伟的你力排众议,引兵折回,攻占了襄城。 战争玩的就是心理。揣测对方的心思。忍耐也是一种对心灵的控制。你感觉野蛮和忍耐—这两种力量交缠在体内,让你心胸膨胀。人控制自己才能战胜敌人。你控制着自己的野蛮就像控制着野狗一样。你感觉到了心灵的另一种力量。 王如果然再也坐不住了。他派弟王璃率军二万五千前来犒赏你的军队。 “犒赏军队哪里需要两万人马?!分明就是欺诈,其实就想偷袭。”看到蛇已出洞,你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亲自带兵逆击王璃,两军一触即发。王璃似乎始料不及,他只是仓皇迎战,而你忍耐中的暴力终于在战斗里找到了出口。王璃的队伍好似羔羊,而你的队伍简直就是野兽。只杀了半日,便杀的他溃不成军。战斗中的王璃披散着头发,眼神慌乱。凶狠的你一刀过去与他的剑碰在一起。刀上的血,让你激情澎湃。奋不顾身,是你一贯的原则。 你狠命的一刀砍去,王璃的剑瞬间被震飞;你又一刀过去,他的脑袋就已高高飞起。你顺手一抓,带血的脑袋就稳稳落在了你的手里。王璃的血溅了你一身,可是对你而言,这却是无比的荣耀。用敌人的血染红自己的战袍,这本身就是一种骄傲。 激越的你一声狂啸,震慑了纷扰的战场。流民军看王璃已死,于是纷纷投降。你的狂笑的声浪在战场回荡,可是我却高高飘起看着你的肉体只剩下虚无的空壳,然后发出几声冷笑。 “你算什么东西,要将我嘲笑。没有我的奋力拼杀,哪有你的逍遥自在。”对于灵魂的嘲笑让你异常愤怒。你肆无忌惮的摆脱了灵魂的困扰,进入了肉体的快乐。 我也终于沉默,沉默在一片胜利的虚荣里。 没了军队,王如已不足为患,你离开襄城,将队伍又屯驻在江西。 你想雄踞在这江汉地带,因为只有这一带除了自己没有任何势力。你开始营造宫殿,分派军队驻扎各地,统治百姓。 “不可啊将军。”说话的是张宾。他焦虑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有何不可?!我意欲雄踞在此,以此为中心向四周扩展版图。”你雄心勃勃,似乎世界在你的面前展开了美丽的画卷。 “将军驻军在此,可谓腹背受敌啊。北有刘聪和司马越。南有王导和司马睿。不如见好就收,引军北还。、、、、、、、。”张宾的话语真是扫兴。你真想把他一刀宰了,但是石勒却安静的听着。开始自己的思索。 北方常年饥荒,又在刘聪的视线范围,想搞什么都很难。这里天高皇帝远。不如就在此慢慢长大。凡夫俗子怎么能明白你的野心。你也不需要他们的理解,你只需要他们服从。 你一挥手阻止了张宾的言论。这时探子来报,说司马越意欲讨伐石勒。正引军前来。 你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两军激杀的场面。你很期待这样和司马越对战的机会。坚定的意志让你充满勇气又无所畏惧。 “要来,我就送给他带血的刀。”你对这些晋朝的皇族恨之入骨。野性让你充满力量也更让你接近狼的本性。恍然间你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只野狼;它站在高高的山崖,对着黑夜中的孤月一声长啸。 第二十四章永嘉之乱 二十四永嘉之乱 你想雄踞江汉,以此为据点向四周扩展你雄伟的版图。你有足够的军队可以完成你的伟业。可是你庞大的军队也将你的粮草吞噬殆尽。饥饿带着瘟疫来到你的军营,狼狈为奸的它们肆无忌惮的吞噬了一片又一片的士兵。 死神在你的面前露出了残忍的微笑。可是你却无力改变窘迫的现实。这时你才知道一直居无定所的危害。没有固定的粮草来源,就没有立国之本。 司马越的大军迟迟未到,而你的人马在瘟疫里已经死伤过半。原来讨伐你只是借口,他只是因洛阳孤危想回东海自保。没有闲情逸致将人嘲笑,你的队伍已经陷入了生死危机的关键时刻。驻守建业的琅琊王司马睿已派王导率军前来讨伐。 永嘉五年正月,无奈的你在瘟疫和饥饿的逼迫下,只能听从张宾的建议,引军北还。你率军渡过了冰冷的沔水,攻占了寒风呼啸的江夏。在死神的逼迫下饥饿的士兵早已变成了豺狼,他们疯抢食物,根本不像是人的模样。 为什么饥饿能把人变得残忍不堪?人控制肉体,还是肉体控制着人?也许只有圣人可以忍受饥饿和敢于直面死亡。可是对于凡人而言,没有基本的身体满足一切都是虚谈。可是却不该任由肉体践踏人的尊严。你孤独的站在狼群中间,引导着他们的方向。你需要他们的力量却也厌恶他们的残忍。你为自己不能完全控制人们的意志而感到无能。 小雨淅沥的二月,你继续北上攻占新蔡后,又击破了许昌;并在这里暂时安定下来。 微风吹荡的三月,你探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司马越路径许昌,却意外死在了项县。晋军共推王衍为首领,捧着司马越的灵柩继续东行。真是一支无能的队伍,连一个像样的统帅都找不出来。虽然号称二十万队伍,只是虚张声势,其实不过十万人马。司马越擅自撤军东归,置皇帝不顾,真是逆臣。 本是为了逃命的队伍想来没有什么斗志。气急败坏的晋怀帝司马炽声诏苟晞前去讨伐司马越,又让这支逃命军失去了道义上的支持。现在司马越一死,更让他们彷徨于无地了。 四月的狂风吹来一片乌云遮住了青蓝的天空。 本想继续北上的你,在分析完局势后,立刻带兵追赶。终于在苦县追上了这支逃命的队伍。王衍派钱端前来阻拦,根本就不堪一击。人马不少,可是没有城池防御和像样统帅的他们就像一群草原上的绵羊。 你曾和苟晞在平原大战三十回各有胜负,而这次你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晋军在钱端死后便一片混乱,人马自相踩踏死伤无数。像这样一遇到敌人就乱作一团的队伍还是真是少见,腐败早已像蛀虫一样将队伍的意志侵蚀一空了。上面的人都只想着自己活命,下面的人又有谁肯舍身报国呢? 越是怯懦越是没有活路,晋军最后全军覆灭。为什么不能降服,偏要杀戮。是自己的无能控制这个暴乱的局面还是对晋军过多无法掌控的忧虑,一切都来不及思考。战争开始都很容易,可是善后却很难。战争的混乱将十万晋军全部埋葬。你成了臭名昭彰的屠夫。你胜利了,可是却没有感到丝毫荣耀。 你看到一个腐败的王朝像个颓废的病人一样倒在了你的面前。正是他们的腐败要了他们自己的命,而上天不过是借自己的手将他们逐一消灭。你焚烧了司马越的尸体,以告天下:“扰乱天下的人,正是这个混蛋。”你站在别人的尸体上扬武扬威,我为你感到羞愧。但是这是你收复人心的计策。 王衍还有那一些大臣高官就像一群绵羊一样战战兢兢的杵在你的面前。他们低下了原本高贵的头颅,满是羞愧。 “晋朝将灭,众位难道没什么要说的吗?”你的冰冷的话像利剑一样刺痛了他们的麻木。 “我从来是不理朝政的,胜败自有天道。”王衍的脸皮够厚,可以说是厚如城墙了。 “你从少年起便出入朝堂,怎么能说不理朝政呢?!毁掉王朝的,正是你们这些专好虚谈的人。”你很气愤这些只会推卸责任的家伙。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刮,给爷来个痛快的。”说话的是司马范,他还真是个英雄。他傲然挺立,威武不屈。 当夜,将高官们以体面的方式,推墙埋葬。不让刀剑像杀猪般去侮辱他们的身体,毕竟他们都是晋朝的权贵,应该体面的死去。你放下与王衍的私仇,仍然将他和权贵们一起体面埋葬。 绿柳飘飞的五月,天上白云朵朵,可是没有人去看天空的美丽和时光的美好,人们仍是埋首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了一点身体的享受而经受伤痛,还有苦难。人为什么要这样的生活?用得不偿失的方式生活,被自己的欲望所左右,被自己的欲望所玩弄。人是控制欲望还是被欲望控制?虽然外在的似乎很像,但是我知道内容绝不相同。控制欲望才能看清自我,被欲望控制只会迷失自我。没有了自我,世界的一切不过是欲望的游戏。 享乐的刘聪还不糊涂,他看到了机会。但是他似乎已经不愿身陷险境,他更愿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乐。他派大将呼延晏率大军进攻洛阳,又命石勒率三万人马到洛阳与大军会合。似乎对刘聪来说一切不过是场抢夺的游戏,而我们不过是他的棋子。 耗时两月,攻破空虚的洛阳,俘获晋怀帝,结束了晋朝。可是我也看到刘氏兄弟根本不像王者。他们只是知道抢掠,虽然早已称王,但是头脑里都是强盗的思维。刘曜纳娶了羊皇后,还和王弥因为抢掠不均而大吵大闹。王者没有王者的姿态,都是卑劣的强盗。他们焚烧宫殿,挖人祖坟;**裸的抢掠没有一个王者的风范,都是流氓的勾当。 石勒带着自己的队伍退出了如同废墟的洛阳。 他不需要什么战功也不愿别人来赏赐什么,刘聪也不会给他什么,即便给也不过是一些虚无的头衔。他把战功让给了刘曜和王弥,自己退兵回到了许昌。 这本是反抗压迫的起义战争,而到了最后却变成了谋求个人私利的工具。这是一场非正义的战争,一切因为领导者的意志而改变了最终的方向。刘渊一死,似乎就变成了闹剧。 闷热的七月汗如雨下,不管在哪里做什么都是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是苟晞在蒙城立司马端为皇太子。谷阳的王兹和阳夏的王赞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不能任由敌人暗自成长,必须出兵讨伐。 石勒率军进攻谷阳,王兹闭门不战。石勒仗着人多进行车轮战术,几番强攻便将城门打破。就像洪水裹卷了小溪,两军混在一处很快就汇成了一股不可逆转的洪流。 骁勇的王兹像孤狼般在人群里胡乱砍杀。人被逼到如此境地还有如此英勇,实在令人敬佩。 你拨开人群,冲上前去,一刀就将他逼退,倒坐在地。 “胡贼不得好死!”满是血污的王兹口角流血,面目狰狞。 你敬佩英雄,想让他活命。可是你也知道英雄不需要怜悯。如果不全力以赴就是对他的侮辱。 “有种的就站起来一决生死。”你怒目相向,你渴望一个真正的对手。 可是王兹不是你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砍倒在地奄奄一息。 “求饶的话,就饶你不死。”高傲的你站在满是尘土的王兹面前,气势汹汹。 可是没想到王兹伸嘴就咬在了你的脚腕。 “真是一条恶狗。”被激怒的你一刀就结果了他的性命。可是当他翻过身来时,看到他满脸是血却面带微笑。他用以牙还牙的方式完成了自我的胜利。 人有坚强的意志却没有顽强的身体,终究只能任由别人宰杀。杀死了王兹,你并没有感到快乐。这样的胜利丝毫没有荣耀,只不过是消灭了一个不肯屈服的肉体。 离开谷阳,你继续带兵进攻阳夏,王赞也是闭门不战。你想玩点别的花样。夜里你命人假扮王兹的逃兵去诱开城门,可是王赞识破了你的诡计。一排箭射下他们就困在了原地。 正在王赞将注意力集中在前门的时候,你已派兵去攻后门。听到城内一片混乱,想来后门已破;于是你带兵从前门攻破,活抓了王赞。王赞没有王兹的倔强,他屈服在你的刀下向你称臣。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做死了的英雄,不如做活着的狗熊。”你的话带着羞辱让王赞满是尴尬。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意的忘了自我。胜利会让人迷魂头脑,看来确实如此。自己就是自己的敌人。你对自己的研究甚至超出了你对敌人的研究。 为了摆脱可笑的虚荣,你不顾疲倦去攻蒙城,而苟晞也已严阵以待。 失去左膀右臂的蒙城,只是一个孤城,前后没有接应,又没有天险的优势。攻破城池只是时间问题。对于顽强的敌人,只能用时间和疲劳拖垮他的肉体。你又一次采取了骚扰战术。每次派一小队去攻城,不分昼夜的骚扰让守城士兵疲惫不堪。苟晞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对抗五万人马。 一头狮子带着一群绵羊,即便狮子再厉害,也抵不过猛虎带领的豺狼。 感觉时机成熟的你,深夜里攻破了城池,活抓了苟晞。他魁梧的脸上满是憔悴,黑发里也露出白丝。时间和忧虑将他改变,不再有往日的英武。没有人可以抵得过时间的消磨。 高傲的苟晞也许是想东山再起,他臣服在你的脚下。你虽然明白这些自命不凡的人,不会轻易归顺。可是你敬佩他这个英雄,你幼稚的认为时间能让他真正的臣服。你幼稚的认为利益能将敌人也变成朋友。可是你也知道信仰这个东西不会随利益而变化。你抱着可笑的幻想,将苟晞留在自己的身边,你希望有朝一日你和他能够成为朋友。 你占领蒙城不久,刘聪任命自己为征东大将军,你固辞不受。表面是说:“我有何德何能敢称将军,真是万万不能接受。”一副谦卑的模样。可是心里想的却是,你算什么东西,我要向你称臣。尽管刘聪多次授予你将军称号,你都固辞不受,表面是谦卑,骨子里却有自立之心。 除了刘聪,来恭贺的竟然还有王弥的使者。他送来一些礼物还有王弥的贺词。 “将军神威,降得苟晞为左司马,我来做你的右司马,天下平定真是指日可待了。”待客走后,张宾念着贺词,摇头晃脑似乎是在拿王弥的虚假在取乐。 可是石勒忽然大怒:“王弥小儿位高而言卑,此乃骄兵之计,是想图谋我啊。” 如果你是石勒,有人成天惦记着你的脑袋,你会怎么做? 第二十五章兼并王弥 二十五章 兼并王弥 你想杀了王弥,你不想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活。你宁可相信这只是自己的猜疑,也不愿相信昔日的战友会变成真正的敌人。虽然你们有隔阂,但是仍在一个立场,你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可是现在这个敌人消失了。你和王弥便成了彼此忌惮的对手。 也许是天不藏奸,你的游骑部队在东阿抓住王弥的信使刘暾,还搜出了王弥给青州旧部曹嶷的书信。这时你才知道王弥已经开始行动了。王弥想邀石勒到青州然后和曹嶷联手除掉石勒。而出这个主意的正是刘暾,他是晋朝的臣子和王弥是同乡。晋朝散后,他投靠王弥。他在东阿被抓,押进了石勒的营帐。 “表面亲热,背后下刀子。这就是王弥。”愤怒的你拍案而起,一刀结果了刘暾。他的脑袋掉在地上,像球儿般滚在脚边。他的尸体颓然倒下,血流了一地。 “王弥在洛阳因抢掠财物结怨刘曜,所以想在青州称王,可是又怕你背后牵制他,所以就想除掉你。不过现在都是汉国臣子,不能相互攻杀,也就只能背地里诱杀。”说话的是张宾。他很好的分析了王弥图谋自己的原因。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你活着有损我的利益,你就要死去。我活着有损你的前途,也会被你除去。没有对错,只有利益的争夺。 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送你一刀,你定要还人一刀。你秘密埋葬了刘暾, 并制造了刘暾遭土匪劫杀的假象。你在寻找一个杀死王弥的机会,可是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八月的凉风吹透了夏日里闷热的天空,天地一片清爽。 为了扩展势力范围,你在蓬关和陈午相互攻杀。而此时王弥正和刘瑞也打的不可开交。王弥形势危急派人来求援,你没有答应。张宾劝说:“将军一直担心没有除掉王弥的机会。现在不正是天赐良机吗?陈午是个小角色,怎能成为大敌。王弥是人中豪杰,将来一定是我们的祸害。” 听到此话,你幡然醒悟。于是你回师斩杀了刘瑞。你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将王弥杀死,但是你惦记的不只是他的脑袋还有他的部队。而且如果此时杀了王弥必然遭受王弥军和刘瑞军的合力反扑。你不能为了一人的脑袋将整个队伍都陷入危局。 你斩杀了刘瑞并将他的脑袋献给了王弥。 “真是患难之处见真情啊!”欢喜的王弥放下了一切戒备,把你当成了知己。 “都是兄弟,何必言谢?!找个日子,咱们兄弟好好喝上几杯。” “好。一言为定。” 你用刘瑞的脑袋换取了王弥的信任。虚伪的你搂着他的肩膀有说有笑,最后又依依惜别。你高超的演技都将自己欺骗,似乎你和王弥真是患难兄弟。 告别了王弥,你又率军攻打逃往肥泽的陈午,陈午的司马上党人李头来到了你的军营。两军不斩来使,你将他请进了自己的营帐,你想看看对方到处想做什么? “将军天生威武,应该平定四海,百姓都仰慕你,希望将军拯救他们于苦难之中。有与您争夺天下的人,您不早早除去,反而攻打我们这些流人。我们都乡党小人,最后都会拥戴您。您又何必逼迫的这么急切呢?!”李头苦苦劝说。 有道理。何必和一些小人物苦苦纠缠呢?!次日清晨你带兵退去。 秋风潇潇的十月。一切准备就绪后,你在已吾县宴请王弥。你一直担心他不来,因为毕竟鸿门宴太过老套,一眼就能识破。你也不过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面子问题都是难以推掉的,越是亲近的人,越会被所谓的面子牵制。如果他把自己当朋友就会前来。你把别人的友谊当成了自己的赌注。 你在枫树林中摆开了酒宴,秋风过后,红色的树叶飘落了一地。几个舞女翩翩起舞,拉琴弹奏中也飘来美妙的音乐。坐等了半日,王弥竟然来了。看着到手的肥羊,你高兴的合不拢嘴。你邀他坐在上座,一同喝酒吃肉。 “兄弟能够前来,真是给我面子。你要不来,我在部下面前就抬不起头了。”你哈哈说笑,满面春光。 “什么话。将军宴请我,是看得起我。我怎能不来?!” “灭了西晋,现在能够称得上英雄的,也就你我兄弟二人了。” “非也!只有将军一人是英雄,我不过只想做你的一个随从。” “兄弟真是太谦虚了。来!我们满饮此杯!” 虚假的说笑声里,你们喝了很多。酒意正酣时,你端起酒杯微笑着向他走去,却一刀刺进了他的肚子里。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王弥的随从,都被一一擒住。美妙的宴会瞬间变成了杀戮的战场。 王弥惊愕的看着自己,又满眼是泪的望着灰色的天空。然后就是一声怒吼:“为什么这么对我?!” 狮子吼的叫喊声带着愤怒吹了你一脸唾沫星子。 而虚伪的你仍是满脸是笑,命人拿出了他给曹嶷的书信。这时你看到了王弥恍然明白一切的表情。你将书信轻轻擦拭带血的匕首。然后又是一刀刺进了他的肚皮。刀子进入王弥的肚子,血从他的嘴里流出。你欣赏着一个敌人的死亡,就像欣赏着死亡在肉体上如何开花结果。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安心的走吧,你的部队,我会替你照顾,你没有完成的野心,我会替你完成。”你的微笑变成了狰狞,褪掉虚伪,尽显残忍。 愤怒的王弥抽取佩剑向你砍来,你又是一刀便割掉了他的脑袋。王弥死了,死在你虚伪的友谊里。你的友谊要了他的命。 所有的意志随着肉体的死亡变成了虚无。活人变成死尸,一个再不能称之为人的一堆废物。你哈哈笑了,你不止是在嘲笑王弥,更是在嘲笑人的肉体。你仿佛看到自己也变成了一堆垃圾,似乎看到自己死后,一切都会变成虚无。所有的努力和功绩都会在死后变成虚无。 你站在死亡的边沿,将肉体和死亡一起嘲笑。你嘲笑中的快乐将你从死亡的虚无中拉回了现实。活着要像人的样子,不能因为要死,而卑微的活着。 你杀死了王弥的几个不肯归顺的部将,并派兵吞并了王弥的队伍。 你在虚伪里强大起来。一切办妥后,你赶紧命张宾书信一封送给刘聪,尽述王弥叛逆的情形。 刘聪很生气,骂你没有人臣之心,专杀辅政大臣。听到这些,你只是哈哈一笑,并不在意。有实力才有说话的权力,你不认为刘聪会为死了的王弥再来得罪强大的自己 果然,刘聪骂归骂,最后他仍是封赏自己为镇东将军,督并州、幽州诸军事,领并州刺史。贼喊捉贼,或者说恶人先告状。虽然明知道借口和理由很烂,但是没有这样的借口,似乎就失去了虚伪的道义。道义都是人自己给自己的标签。只有贴上了,做事才能理直气壮。 做贼的都说自己是劫富济贫,抢劫的都说自己是匡扶正义,为了私利的合法占有,人总是可以编出各种借口。 王弥的事情刚一了结。苟晞和王赞在便军中起义,他们诱导一些汉族士兵,杀出了军营。你连夜追赶,在枯树林里杀死了苟晞和王赞。你本可以放他离去,但是你很气愤苟晞的所作所为。你如果被他活抓,可能早被杀死了。而他被活捉,自己如此优待他,他仍是背叛自己。还有那些该死的士兵怎么也跟着叛变了?!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曾是卑微的胡人吗?我从没有把自己当成胡人,可是别人都这么认为。我便也这么认为了。我不认为出身会决定命运,但是我也看到出身在影响着人的命运。是英雄的人,无论什么出身和结局都改变不了他的倔强的性格和不甘平庸的意志。 杀死王弥没有丝毫快乐,你用友谊换取的胜利让你备受精神的折磨。还有苟晞的叛乱,你感觉自己离开了原先的自己,而且越走越远了。你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但是你要走下去。我是对的,他们都是错的。你可以这样自私的认为。世界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你也可以愚蠢的认为。恍然间你明白了刚愎自用,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刚愎自用的你离开了纷扰的北方,向南进发。你率军攻掠豫州各郡,在长江边上回师后将军队驻扎在豫州的葛坡。你在葛坡建筑宫殿和房屋,并派各位将军下去周边各地征收粮食。看着建起的房屋和征集起来的粮食,你充满了欣慰;你幻想着自己轰轰烈烈的事业将在这里开展。 北方除了刘氏的汉国,还有晋朝的王浚和刘琨。唯有南方只有在建业的司马睿。你愚蠢的认为可以图谋建业,再回师北伐一统天下。你雄伟的计划能顺利展开吗?会不会和上次一样,还未开始便就结束呢? 不,不会的。你愚蠢的认为,成功就在眼前。 第二十六章北还 第二十六章 北还 永嘉六年二月,天上的神似乎很无聊,他拨弄着一片片黑云做成一个黑色的锅盖将大地笼罩,天地间顿时密不透风。做完这个伟大的工作后,他幸灾乐祸的看着世人如小笼包般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待着被蒸或被煮。一阵犹豫后,他决定用煮的。于是咔嚓一声惊雷揭开了黑色的锅盖,一道闪电瞬时闪过后,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 和神一样无聊的还有你。你在自己的房间望着大雨,铺开自己有趣的想象。 忽然一阵寒风吹袭,吹灭了你的想象,就像吹灭桌案上的蜡烛。在黝黑的房间里幽静遮断了世俗的纷扰。安静的你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回到了纯净的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就像一幅幅图画在脑海里飘过。你想起了曾经走失的母亲和虎娃,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孤独的黑夜带着寂寞如身上的棉被一样覆盖在你的身上。无聊的叹息里你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早晨,睡到自然醒,你穿起自己的衣服,同时穿起自己将军的身份。你望着没有停歇的雨水,充满了忧虑。但是瞬间又柔和起来了。人不能和天斗,既然他要下雨就让他下个够吧。你把自己的部下召集起来一起喝酒。 人能够就这样糊涂的过一辈子也好,端着酒杯你的身体有些迷糊,但是你神智却格外清醒了。你不知道这个酒到底是麻醉了头脑的哪个部位,或许是自己喝的不够多。你哈哈笑着,可是忽然头脑里一道闪电劈过,你看到自己死在了空荡荡的棺材里。 死亡的忧虑如匕首般扎痛你的心,生活的忧虑又如窃贼般偷走你的快乐。焦虑的你选择了逃跑,飞快地躲进了世俗的欢乐里。一杯杯酒下肚,就像山间的小溪流入山谷般流入了空荡荡的肚皮。你醉了,似乎只有梦里没有生和死的忧虑。 次日醒来仍是不停的雨水,你开始生气了。因为你什么也做不了。你本想着在葛坡建城养兵,进攻建业。可是雨水阻断了你所有的计划。好像老天专门就是来和你作对似得。你恨一切不顺心的东西。可是你却只是折磨了自己,对于大雨你无可奈何。 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雨水没有停歇的意思。大水淹没了路面,和城池。到处都是该死的雨水。也就在此时瘟疫如水鬼般在大水中出没了,它很饥饿,它需要人的肉体来填充它空虚的肚皮。 一批批的士兵就这样在瘟疫里死了,死的毫无价值却没有任何办法。死亡如果轰轰烈烈会在悲壮里感受悲伤,可是死亡如毒药般慢慢夺取人的生命,悄无声息没有一丝防御和抵抗力在人看来最可怕,因为在此,人表现的是那么的无能。如果是敌人你可以抗议你可以愤怒和反击可是对于疾病的死亡,你感到是那么的无能和脆弱。 三个月的大雨毁掉了你所有的梦想和计划。大雨刚停司马睿便派大军前来围剿。为什么自己一到长江边上,他就坐不住了。因为这里是他的屏障。士兵的死让你多了一份反思。看来这里是不适合屯兵的。两次的失败就是明证。一是水土不服而且士兵不会水战;二是这里是司马睿的门户,他会拼死守护。 天时地利都已失去,只靠着兵马是难以取胜的,现在连兵马也损失过半。自己已经全无优势可言。 退吧,怕追兵不舍。不退,只能等死。也就在此时,刘琨来了书信,让人惊喜的是,他还送来了早年失散的两个至亲的人,一是母亲,二是虎娃。虎娃长得很彪悍,但是满眼凶光,像是吃人的老虎。你赐他石姓,并赐字季龙。你觉得他是仅次于自己的一条龙。 刘琨给自己分析了形势,你听得明白。百战百胜,却没有一丝土地和属于自己的人民。说得真是够狠,够毒。你厚赐了刘琨的使者,并谢绝了刘琨的收买。还送了名马和珍宝让使者带回。你是宁死不屈的英雄,绝不会苟活于世。可是你的兵士已经死伤过半,司马睿的大军已在寿春聚集,军情紧急。困境里应该如何行动?大家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不如投降,以扫平河朔来赎罪,等司马睿退兵后,再图他算。”说话的是刁膺。他的话简直就是打你的脸,不是自己士兵死伤过半,何用怕什么晋军。你用桀骜的长啸打断了他的提议。 , “臣下应尽心辅佐,共图功业,如何劝我归降?!本应斩杀。然而知道你本性怯弱,暂不杀你。先降为将军。给我退下。还有谁有什么好一点的对策?”你虎视着众人,在你在看来他们不该是一群饭桶。 “司马睿的队伍正在聚集。不如先下手为强,派三百士兵,夜袭寿春。杀向江南,砍了司马睿。”说话的是支雄和孔苌等三十个武将 “这是勇将的计谋。精神可嘉。但不可取。各赐铠马一匹。”怒气填膺的你忽然哈哈一笑,顿时让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不知阁下,可有什么谋略?”你将目光指向了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思考的张宾。 “将军攻陷晋朝的都城,杀戮他们的亲人。拔掉你的头发,也数不清你的罪恶,怎么可能再去归降?!两次南进,都受阻。可见这里不是合适的据点。邺城有三台之固,是天下咽喉之地,可以北还占据。晋军在寿春聚集,是怕将军南进。如果你北还,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定不会追击。不如明地里派军佯袭寿春,暗地里先让重车北还,最后大军缓缓北归。如此谋划,何必怕没有进退之地?” “谋划的很好。张宾你没有叫我失望,果然是我的好军师。以后你就是我的右长史。” 果然还是张宾与你的想法一致。 “谢将军。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张宾的态度很诚恳,似乎很忠心的样子。 “右侯请起。”你扶起了张宾。你感觉真正找到了一个能帮得上自己的朋友。 河内有刘聪,并州有刘琨,幽州有王浚,青州是王弥旧地,看来也只有冀州可图。 依照张宾的计划,又一次北还。你派石虎去进攻寿春,他却因贪图粮草中计被伏击。晋军一路追杀。士兵慌乱,唯有你临危不乱,组织军队,严阵以待。晋军怕有埋伏退回了寿春。看来确如张宾所说。他们只是为了自保,不会拼个你死我活。 你重整了队伍,率军继续北上。虽然没有了晋军的追击,可是在恶劣的天气环境里饥饿带着疾病如影随形。死神跟着来了,它像一只饥饿的狗般,在军队里疯狂的撕咬着你的士兵。一批批的士兵在饥寒交迫中死去。一批批的士兵也正面临死亡的威胁。人们似乎都已经趴在死亡的边沿,苦苦挣扎。 “为什么不能把死人利用起来?!”一些可怕的念头在饥饿如狼的人们头脑里滋生了。 “他们都已经死了,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白白死去,没有一点死的价值吗?!” “如果人有灵魂的话,死了的人也会愿意为活着人做一点贡献的。”饥饿的人们开始为自己寻找吃人的借口了。 人吃人的事情又一次在残酷的现实里发生了。他们含着眼泪,却贪婪的吃着人肉。他们满是悲伤,却对生存充满了希望。肉体的欢乐无法掩盖内心的悲伤,内心的悲伤也无法阻挡肉体的欢乐。人们开始厌恶自己卑微的肉体,可是我们都像狗般被肉体牢牢牵着,无力挣脱。 我静静的住在你的身体里观看着周围的一切。所有的善恶在饥饿与生存之间荡然无存。为了自身的生存,人们可以把最邪恶的事情变得正常化。邪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邪恶。将最邪恶的事情正常化,才是最可怕的。 宽恕吧。看我们被饥饿逼迫得像狗般对死神摇尾乞怜。我们嘲笑自己,却满含泪水。 在黄河边上,遇到了晋将向冰的武装壁垒,在那里我们夺取了一些食物,士气得到了一些恢复。我们也都变回了人的模样。可是每天吃饭的时候,我总是闭着眼睛,似乎一睁眼,就看见人的指头在碗水里漂浮。 漆黑的夜里一群群的鬼魂随着夜风吹进我的窗户,我看见他们在房屋里跳着欢快的舞蹈,就像我们曾经在一起一样。我静静的看着他们,直到他们跳累了,又随着夜风呼啸而去,只剩下一地的忧伤。 有时会有几个将领的鬼魂闯进我的孤独的房间,那时我正在房间里喝着闷酒。他们坦然坐在我的桌前,对我指指点点甚至出口大骂。我静静的喝酒,任由他们去骂。毕竟他们已经死了,而我却还活着。他们变成狂风吹打着我的头颅,可是只是吹动了我的头发,吹起我的忧伤和后悔。两次的南进,确实是错误的。死了的人们就是明证。 有时夜里独自出门,就会发现身后跟了一群士兵。他们飘忽的身影紧紧的跟在身后。 睡觉的时候,那些鬼魂士兵似乎也都在我的床边站岗。他们紧紧的跟着我,我成了他们灵魂的住所。 我开始喜欢纷扰和忙碌,似乎只有在忙碌里才能忘记死亡的忧虑。 我们度过了喧嚣的黄河向邺城进发。 此时的邺城被晋将刘演占据。刘演是刘琨的侄子。我需要一场战役来提升士兵的士气,我的队伍也需要一座城池来休养生息。我攻打邺城,可是邺城有三台之固,它们收尾呼应,一时难以攻取。看着疲惫的士兵们,我的心忽然又软了下来。 我犹豫不决,这时张宾站了出来,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第二十七章北据襄国 第二十七章 北据襄国 “刘演只有几千人马,却仗着邺城三台险固负隅顽抗。强攻虽然可以,但是却白白消耗我方兵力。攻下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如果暂时放弃,日后他自然崩溃。目前,王浚和刘琨才是我们的大敌,应该及早防备。不如先占据容易攻取的城池,广运粮草、加强储备,然后向刘聪禀明长据于此的意图,最后扫平并州和幽州。只有这样,像齐桓公和晋文公一样的割据一方的事业才能达成。”军营里张宾侃侃而谈,神采飞扬。 “说的不错,请继续!”石勒傲然而坐。 “而今天下大乱,战争刚刚开始,人们四处游荡,没有固定的生活和志向,人们也不知道该依附谁。人们就像飘蓬般随风摇摆,恍惚不定。我们打过了多少城池,可是回头来那些城池又被别人占据;而原先那城池里归顺我们的人,现在又成了我们的敌人。可是我们一旦攻取,他们又都成了我们的朋友。此种情况下,很难有一个万全的计策可以一统天下。” “别兜圈子,说重点!”你说话很直接,你喜欢直截了当。 张宾哈哈一笑继续说道:“千变万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土地,谁占有土地人们就依附谁。古语云:得地者昌,失地者亡。邯郸、襄国,都是古赵的都城,有山可依,有险可守,地势优越。可以选择一个作为都城,然后派兵向周围扩张,想尽办法去兼并弱小的人们,攻取志向飘忽不定的队伍。只有这样才能成就帝王的事业。” “好。说的好。”听了张宾的谋略,你兴奋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你的身体在希望里充满了力量。邯郸地势在冀州下,襄国居中,就地势而言襄国较好。 石勒听从了张宾的建议,迅速的组织队伍离开了邺城去进攻襄国。浪潮般的军队在黑夜袭击了襄国,守城的队伍在一阵激战后,见主将已死便举手投降。你用很小的损失占据了襄国。人们匍匐在你的脚下,你却伸手将他们扶起。你知道只有人民才是一切,没有人民就没有士兵就没有粮草。也只有人民才是一切的根本。你开始学会尊重你占有的土地和人民,因为你知道他们才是你真正力量的来源。 你在襄国修建房屋、巩固城池。你的队伍刚一安定,张宾又献上了他的下一步计划。 “而今我们驻军在此,王浚和刘琨很是忌惮的,这里距离他们最近,对他们最有威胁。恐怕还没有等我们的修固城池、筹齐粮草,就要与我们开战。我听闻广平诸县秋天的庄稼都已长成,可以分派将领去收缴粮食。还有刘聪那里,应及早遣派使者去表明在此驻军的意思。” 你觉得张宾真是想你所想,急你所急。他就像你的良师益友般帮扶着你。你又一次听从了张宾的建议,命令手下将领攻掠附近冀州郡县的壁垒,征集粮草。部将们很快地就将粮草填满了你的粮仓。一些将士就像强盗一样不仅抢掠粮食甚至屠杀百姓。他们带血的衣裳似乎在炫耀他们的功绩。你一声领下就把他们杀了。可以说是你故意这么做的,先放他们去抢掠然后再处死一些抢掠过头的将士。你的目的就是用别人的罪恶来彰显自己的仁慈。 你虚伪的杀死了一些平日里不太听话的将领,并进行了虚伪的演说。 “我们的粮食是百姓给的,如果把他们杀了,谁再给我们种植粮食?!我们驻扎襄城,是为了长久打算,可是一些将士滥杀无辜,真是该杀。以后只准抢掠富裕的人,对穷人还要多给他些土地。”你虚伪的表演,义正言辞;你宽厚的微笑里藏着一颗黑色的心。 “将军英明,将军英明。”士兵们呐喊着,他们臣服在你的权威下,站在了虚伪的正义里。 你用很小的代价就获得了民心并巩固了部队的统一。只是那些死了的冤魂,时不时地随着夜风来到你的窗外。深夜屋内你的一声叹息就将他们的鬼魂吹散就像晨风吹去寒雾。你的谋略是如此毒辣,你的脸皮之厚,心之黑,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简单的表明你的政策后,你分派诸将驻扎各地进行属于自己的统治。人民很宽厚,你抢完了他们,他们就怨恨;可是你抢完后再给他们,他们就很感激。人民的愚昧成了你统治地方的最好的工具。你先杀一批富人来树立自己的威望,随后就把富人的财富分一些给穷人。毕竟富人少,穷人多。你用少数的死,获得了多数人的支持。你用别人的死亡成就了自己的业绩。 罪恶,原来就是这样形成的。你挥之不去的负疚感和计谋得逞的成就感带着忧郁和快乐一切挤在你狭小的心房。富人都是从剥削穷人而来,你做的是正义的事业。瞬即,你用虚伪的正义就将罪恶感一扫而空。 一切完备后你又派使者上表刘聪驻军在此。刘聪知道后,加封你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刘聪在河内,对你只能放任。他需要你对付他的敌人。毕竟王浚和刘琨都不是等闲之辈,散乱的冀州也需要有人进行统一的管理。 你要称雄襄国,改变以往流动的作战方式,建立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你在这里修建城池,娶妻生子。你用忙碌转移了自己的忧郁。你看到了人生的另一个侧面。娶妻因为爱,可是人们都认为娶妻是为了生孩子。人们更在乎是人的功用而忽视了人的尊严和感受。孩子应该是爱的结晶,可是现实里孩子只是对生命延续的责任。为什么思想是那么美好,而现实却是那么残酷,残酷到一切都是围绕着物质在旋转。 我选择的女人姓刘,她拥有像绵羊般的柔软的身体,容貌很美像画一样。她的美满足了我的虚荣。她温和的性格也和她柔软的身体一样成了我心与肉体的暖床。我很喜欢她,但是我却不想被她约束。我不想被任何东西控制,我带起冷漠的面具看着她的美,就像看着一副冰冷的画。可是当她像春风般飘进我的怀里的时候,我坚硬的心顿时融化了。 我搂着温柔的女人,却想着百年后她变成骷髅的模样。可是我的肉体却依然有些奇妙的反应。人真是奇妙的动物。我冷漠地看着肉体似乎看着一件美妙的艺术品。 我喜欢你的肉体,他温暖又结实,充满力量。你可以清晰地看着他的内脏还有四肢。你为肉体的奇妙而感到快乐。你想动,他就能动。你想走,他就能走。他简直就像是你的木偶。你为肉体的奇妙而惊叹不已。 你仔细的欣赏着肉体就像欣赏着一副美丽的画作。他的内脏想来是红色的,因为血是红色的。胃肠应该是曲折的,因为你曾看到士兵被捅开肚子后肠子流了一地。心脏是红色的,可是它为什么砰砰跳个不停呢?!还有肺,一吸气它就膨胀,一呼吸它就收缩。人不呼吸就会死,真是太奇妙了。胆是什么,人都说苦胆苦胆,想来那东西肯定很苦。 外在就是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和四肢。眼睛能看东西,耳朵能听声音,鼻子感觉气味,嘴巴能说话,这些作用真是太奇妙了。你为他的种种作用而好奇。 还有智慧,那些阴谋诡计是如此精妙。 清晨你穿起现实的衣服,进入世俗的生活,你回到了自己的身份。你觉得女人真是一个上天赐给男人的最好的礼物。你想到了自己的侄子石虎。他强壮有力,残忍多疑;但是却是一位猛将。你将郭荣的妹妹赐给了石虎,希望他从女人那里可以学到宽容。可是没几天他就把那女人杀了。害的郭荣天天向你哭诉。 女人应该是被尊重的,可是这里女人只是男人的玩物,人们都这样认为,甚至女人也认为。她们千方百计地讨好男人,只是为了获得男人的财富和宠爱。她们本身不能争取,只能通过男人来实现。看来奴隶不在她的身份,而在于她的心态。 自己的女人那天忽然要给我洗脚。她一脸虚伪的媚笑,洗着我的臭脚。我实在看不下去,便一脚踢开了她。在军队里我已受尽虚伪的折磨,为什么到了家里还要这样虚伪的生活。 “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我怒斥着颓然坐在脚边低低哭泣的女人。 “我以为这样你能高兴。”她一脸的委屈。 “做我的女人首先要有人的样子,你不是我的奴隶,你是我的女人。”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她的嫩脸上挂满泪珠,是那么美丽。 “你原来什么样,就做什么样?那样我就很高兴。”我很诚恳。我不想要一件木偶,我想要是实实在在的人。 “啊”她半信半疑的看着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一把拉她入怀,她咯咯笑个不停。我脱掉将军的威严,成了单纯的男人。 人为什么要这样的生活,借用爱的名义从动物的肉体里吸取无穷的快乐。最后索然寡味后,才回头去寻找爱,用爱填补空虚的肉体。可是爱又是什么呢? 女人放下了虚伪,皱着眉头数着我身上的伤疤,我则给她讲每一个刀疤的故事。我在想如果当时死了的人是我,那么这时搂着女人的人又该是谁呢?我和死了的人到底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一样的肉体。可是能区别他人,称之为我的东西到底又该是什么呢?我和千千万万的世人真正的区别又在哪里呢?都是一样的肉体和围绕肉体产生的千千万万的想法。我开始迷茫了。 我想做独一无二的人。我想到了帝王,人的成就是否可以给人打上独一无二的标签。我想那只是外在。不甘平庸的那颗英雄的心,才是能称之为我的东西。我就是自己的英雄,我一直这样认为。 深夜里女人睡得很香,可是我的思潮澎湃无法入睡。我想着我的未来。我完全可以就这样平庸的和周围的各方势力保持割据,然后在人民的苦难上去过神仙般的生活。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忍受自己的平庸。倒不是我把自己当成拯救人民的英雄,而是我的野心不允许我割据一方去过安逸的生活。 距离最近的是王浚,就地形而言幽州离冀州最近,而且对我最有威胁。就像张宾说的,可能王浚也早就想给我交战。我唯一的一次的惨败也是败在王浚的手下。飞龙山一战,我差点丢了性命。于公于私,王浚都是大敌。他有鲜卑的猛将也有晋朝的旧将,听闻他还私立百官,自称皇帝。虽然他有强大的军队但是自大也是他的缺点,可是我该怎么除掉他呢? 张宾啊张宾,不知道你会有什么对策?一个挥洒自如、侃侃而谈的书生形象在我脑海里出现。 第二十八章襄国战役 第二十八章襄国战役 在家养了两个月,就再也坐不住了。窗外的树掉光了树叶,随着冷风呼啸来去。冬天似乎更让人冷漠,冷漠的看着万物死去,世界陷入一片清净的萧条的场景中。周围的一切都在随着时间流逝,我站在时间的河流中看着万事万物都随波而逝。我冷漠地看着世界和在世界中的自己,就像看着一副画。我似乎是站在时间的河流之外,看着河流中名为石勒的男子在随波逐流。 “将军!我们该出发了。”一个头上挂满雪花的战士走进了我的营帐。我的思维也从飘渺的胡思乱想中回到了现实的生活。 对于王浚,张宾只说应该离间他和鲜卑部的关系。可是怎么离间呢?!我需要在战斗中寻找机会,在家里只能等死而已。于是我决定了这次的带有挑衅意味的战斗,那就是主动攻打游伦和张豺的部队。他们本是地方势力,却依附王浚。 他们的队伍在苑乡,那是襄国的边界地带。如果王浚不理会,那我正好可以巩固边界。如果王浚来,也是远道而来,我正好以逸待劳。 我们的队伍很快就到了苑乡并开始攻城。游伦和张豺是严防死守,一时半刻难以攻取。王浚带着鲜卑段氏的队伍很快就到了。这在我的意料中,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他们来了五万人马。看来王浚是早就想着除掉我了。他也许和我一样也是一直在寻找机会。 两军交战一触即发,我们愤怒的呐喊,血在胸膛里燃烧。为什么想做什么都会有人来阻扰。世间就没有顺心的事情。一切都不如意包括我们自己。一切阻扰我们心愿的东西我们都要铲除。我们就是敌人的地狱,我们要在他们死亡的尸体上建立我们荣誉的王国。 我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段疾陆眷一次次将我的进攻瓦解。刀来剑往中,有的战士被砍掉了脑袋,有的掉了一个胳膊,有的断了一条腿。战争是一场肮脏的游戏,我们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但是在这乱世,我们别无选择。百姓都是屠宰的对象,士兵都要赴死沙场,谁也不好过。 “我们可以死亡,但是我们不能被我们的敌人打败。”我鼓舞着士气又一次发起了进攻。 “是的。我们可以死亡,但是不可以失败。”将领们都士气高昂,带着士兵冲向战场。 可是很快我们又败下阵来。 “又是一次失败”几个落魄的将军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羞愧。 “不是失败,只是暂时没有胜利。只要我们活着就还有希望。我们撤回襄国。” 我带着队伍撤回了襄国。可是段疾陆眷和王浚紧随而至。他们野狗般追击着他们的食物,看来他们是不会轻易撤军的。他们在城外驻扎,想要攻城。 “他们远道而来,不如我们用疲敌战术拖垮他们。耗过冬天他们粮草不济,自然就退了。”几个将领都在商议着对策。 “真是窝囊的很啊。我们不能这么卑微的活着。我们应该主动进攻,而不是等待敌人的可怜。我们不能在敌人的可怜里活着。”我很生气。 “可是我们该怎么做?”几个将军疑惑重重。 “只要能击垮鲜卑段氏里最凶猛的支队,那么定然会击垮他们的士气。”说话的是张宾。 “先生,请继续。”我急迫地想知道他的想法。 “敌人远道而来,已成疲惫之态。现在他们优胜,定然想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可以在城门两侧多建几个逃生门,并将士兵藏入其中。然后派一支队伍诱敌深入。最后出其不意两面夹击必然能够取胜。”张宾道出了他的计策。众人又皱起了眉头。 “可是、、、、、?”张宾开始犹豫起来。 “可是诱敌的队伍必须败的很真,败的很惨。这才是关键。”我明白了他的顾虑,毕竟送死的活儿谁也不想干。 “是的。将军。这位将军,必须沉稳冷静,将敌人牢牢咬住,打得敌人很痛,这样他们才会冒死前进,最后还有败得很惨很真,这样才能诱敌深入。”张宾说道。 “是啊。不知道哪位将军愿往?”我傲视众人,桃豹是有勇无谋,夔安是胆小谨慎。唯有支雄和郭敖是合适的人选。但是我希望他们自己能站出来。 正在左右为难时,人群站出一位小将孔苌。 “将军我愿前往。”孔苌一副赴死的表情。 “难道就没人了吗?”我很气愤,这关键时刻正是考验人的时候。 “将军我愿前往,将军我愿前往。”几个将军都站了出来。 “好。都是我的好兄弟。支雄为主将,孔苌为副将。其他将军各司其职,不得有误。此战必胜。”我紧紧握着拳头,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此战必胜。此战必胜。”众人从颓废里又产生了新的信心。 战役在深夜打响,支雄和孔苌在深夜袭击了段末坯的队伍,并按计将他们引进了城门。一声领下,四面出击,打得段末坯始料不及。一番你死我活的战斗过后,孔苌竟然生擒了段末坯。真是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 鲜卑的士兵一旦溃败便如散沙,我们冲出城门杀得鲜卑队伍横尸三十多里。打击敌人,要让他知道害怕。段疾陆眷迅速的组织残余的队伍退回了渚阳,他很聪明,这里地势复杂,有多条河流,很适合驻军和隐藏。追到渚阳,我们选择了撤退。见好就收,也是一种理智的选择。把敌人逼得太急只会引火烧身。 我们得胜而归,意气风发。脸上的血,身上的伤似乎在胜利里也变成了一种荣耀。 我重赏了支雄和孔苌,从他们残缺的带血的衣裳还有满脸的血污里我看到了他们如何艰难的吸引着敌军一次又一次的深入。因为那些死去将士的牺牲才得到了现在的胜利。活着的人因为背负死者的荣誉而应感到羞愧。我们虽然胜利了,但是却不该张狂。 清理战场后,我们带回了一群群俘虏其中包括段末坯,他是段疾陆眷的堂弟。 段末坯虽然被俘但是他没有丝毫惧怕的神色,让我很不爽。征服肉体很容易,你杀了他就行。可是我征服灵魂很难。我打算开始一个新的尝试,就是用死亡来征服他的灵魂。 在他的面前,我命士兵拉出一排俘虏,再命士兵逐一砍去他们的脑袋。我要砍到他害怕为止。也许是那些俘虏的惨叫让他心生悲痛。他高贵的头颅终于在死亡的面前沉沉低下,并开始无声的流泪。一滴滴的眼泪落在他的血衣上。我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段末坯该轮到你了。”我一声怒喝,他便如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 “哈哈哈。”我又如魔鬼般哈哈笑了起来。 “大家说这个段末坯该如何处理呢?” “杀了他。将他的头颅挂在我们的城楼。”说话的是桃豹。他怒睁着双眼,满是愤怒。 “只有这样,那些鲜卑杂碎才知道我们的厉害。”石虎是满脸的凶狠。 “是的。杀了他,才能减弱鲜卑的士气。” “不!不能杀他。”虽然我也很想杀他解恨。但是我要顾全大局。 “鲜卑段氏与我们向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和我们没有什么根本的利益冲突。只是因为王浚的关系,他们才会远涉到此和我们交战。段末坯是段疾陆眷的堂弟,因为杀一个人而结怨一族真不是什么合适的买卖。不如放了他,结交段疾陆眷。这样才能离间鲜卑段氏和王浚的关系。大家认为如何?” “ 万一他们出尔反尔怎么办?我们不就放虎归山了吗 ?”夔安是忧虑忡忡。 “未来难以预料,不如获得现在的利益。杀了他,挫败鲜卑的士气,让他们知难而退。”说话是郭敖。 “目光不要那么短浅。我们都是要做大事的人。就地势和利益而言,我们只与王浚有冲突,与鲜卑人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们如果不是因为和王浚的联姻关系,谁会冒死帮助他呢?如果是顺水推舟或者说是趁火打劫都愿意做,可是这一仗,鲜卑人已经知道我们不好惹。他们定然不会为了王浚的利益而与我们为敌。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在我们这里得不到什么好处。” “我同意将军的决策。杀一人结怨一方实在不划算。”说话的是支雄,还是他深明大义。 “我也同意。而且将军分析很有道理。我想此战已经打伤了鲜卑人的自信。他们不会再轻易来犯。”沉默良久的张宾也和我站在了一起。 “可是、、、、、?”众人还是疑虑满腹。 “没什么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有舍才有得。不付出就没有回报。马上派人去渚阳找段疾陆眷讲和。看一下他的态度。”我力排众议。我想这不就是我一直在找的离间鲜卑和王浚关系的绝好机会吗?!如果因为个人喜好,而失掉大局那就太愚蠢了。我决定与段氏结交。 这个段疾陆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为了段末坯而抛弃王浚吗?那就拭目以待吧。 第二十九章离间计 第二十九章 离间计 飘洒的白雪掩盖了昨日征杀的血红战场,世界显得那么纯洁。翻过白雪铺满的山巅,在约定的地点我见到了你,段疾陆眷。远处的你穿着黑色大衣,你的帽子也已覆盖了一层白雪。走近了才见你的满面的胡子上也沾上了白雪,但却没有掩盖你的英气。你炯炯有神又深邃的眼睛,透漏了你精力充沛又深谙世道。 你似乎不相信我会送还段末坯更不会相信我还带了礼物,你一挥手一排士兵将我包围,而我只是微微一笑,有些无奈。 “好大的狗胆,真有不怕死的。”你一声怒喝,在我看来只是试探或者例行公事般的威慑对手。 “怕死的,就不会来了。”我的声调很硬气,随后我一声长啸,只见四周山头上出现了无数的身影,当然那都是我的伏兵。 “果然有胆有识。如果不是敌人那该多好。”你的眉头紧皱,你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自己的对手。 “本来我们就不是敌人。”我镇定自若,让你心生困惑。 “将军,此话怎讲?”你满眼的迷惑。 我挥手示意进账,你便做了一个请。一行人进了营帐,按宾主落座。你不情愿地奉上酒杯,我们一饮而尽。热辣的酒水暖和了冬日的冰冷。 “将军说我们不是敌人,不知从何说起。”你困惑的望着我,捋了捋你长长的胡须。 “鲜卑本属于塞北,与我并没有根本的利害关系,何必拼的你死我活?!” “请继续。”你喝了一口酒,摸了一下你上翘的胡须。你的无意识的动作揭示了你的内心。你已经借用一些小动作来掩饰你的忧虑了。 “将军远涉中原只为顺势取利,但却被王浚所左右,而且利益也多归王浚。将军赔了士兵,却在为别人谋利,实在是不划算啊。”我直接就说出了你的心声。 “请明示。”你仍在装糊涂。你倒了一杯酒,正在认真思考。 “何必为了别人的利益搭上自家性命,将军不如早退。” “可是王浚与我有联姻,弃之怕人耻笑。”你故意装作无奈,其实你早已有了主意。 “只因几个妇人的关系便险鲜卑于危难之间,你觉得划算吗?”我的反问让你一时无语。 “何去何从,将军自己定夺,我等告退。” 我走出了你的营帐,留下段末坯和礼物,挥手而别。可是那段末坯却在营帐外的雪地里跪拜告别,他在谢我的不杀之恩。他倒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当站在远方看见段疾陆眷扶起段末坯并拍去他肩上雪花的时候我就知道段氏会撤,襄城的危机很快就会解除。 “将军,段氏会撤吗?”问话的是孔苌,他显得很傻很天真。我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就把他随时带在身边。 “当然会。回去后四处撒播段氏与我和好的信息,主要是让王浚知道。信息战,也是战术的一种。要让王浚怀疑段氏已经背叛了他。顺便把段氏要撤的消息撒播出去。最好搞得沸沸扬扬。” “将军高明。” 果不其然,过了几天便听闻王浚和段氏因为攻城的先后顺序和战事安排而不欢而散。没几天那段氏便主动撤军。 我怀疑你因为段末坯的关系而背弃我。我怀疑你利用我的士兵谋你的利益。谈到战事便你先上我后上的相互推诿。这就是怀疑。怀疑是离间计的根本。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想好了对策,无论段氏是进是退,你都可以通过制造假信息来让他们相互起疑。最后达到离间的目的。 段氏一撤,王浚的军队也不能独留。被抛弃的游伦和张豺竟然在战后请藩于你,真让人大感意外。看来只有利益才是驱动人行动的内在动力。因为利益的不均而相互怀疑,因为利益的得不偿失而背信弃义。 解除襄城危机后,在元月你来到刘聪的平阳参加宴会,主要是回报一年的战绩。刘聪命被俘的晋怀帝司马炽作为仆人为各位将军端茶倒水。只见司马炽穿着青衣低三下四的行走在众人之间,真是颜面无存。如果地上有洞,他定会钻进去。他的弓着身子用长袖掩面,脸快跌到地上了。人们看着他那局促可笑的动作,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当然更多的是对失败者的嘲笑。在别人的可怜里寻找自我可笑的尊严,幸灾乐祸的快乐在这里被无限放大了 一个曾经的帝王就这样被羞辱着,我都看不下去了,他们却仍在哈哈大笑。人为什么这样的自私和残忍?用别人的羞辱换自己的快乐?! 那些晋朝的旧臣忍不住悲愤就像死了爹娘般嚎啕大哭。他们的大哭破坏了宴会的欢乐氛围。这让喝了几杯的刘聪很生气。他微摇着醉意的身子,有力甩了酒杯,甚至拔出了明晃晃的宝剑。几个识时务的大臣纷纷劝阻说皇帝醉了皇帝醉了。几个懂事的太监急忙拉着刘聪说后宫的三位娘娘有事找他。他收了宝剑找女人玩乐去了。 后来听闻几个晋朝旧臣要做刘琨内应攻取平阳。刘聪当即就杀了晋怀帝还有那十几个晋朝旧臣。一些人消失了,甚至好像就没有存在过一样。就像春天的树叶在冬天落尽后你都开始怀疑树叶是否生长过没有。因为死的没有价值,就像没有存在过似得。这是人的可悲。 在我看来,晋朝旧臣做刘琨内应攻取平阳的消息很可能是刘聪自己撒布的。刘琨偏居并州自顾不暇,哪有能力来攻取平阳?!刘聪想杀人,就随便找个借口。自此可见,信息战不仅可以除去外敌更可以除去內敌。刘聪那时虽然有些醉了但是我知道他的心是清醒的, 那些在永嘉之乱后逃到长安的晋朝旧臣听到晋怀帝死后,似乎还不死心也似乎很愿意给自己找死。于是他们又拉出了一个司马邺,让他做了晋愍帝。这一年也被世人改为建兴元年。 元月刚过,襄城里便死了很多人。一些人就像秋天的绿草般在寒风的吹拂下,蔫了然后就是无声无息的死了,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死了的人似乎很可惜也很可悲。可是这个世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生死对于个人来说是大事,可是对于世界而言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世界是个冷漠的世界,它没有生死也没有情感,只有不停的变化,不停的循环往复。 这样的现象也让我开始了奇妙的想象。我想如果精神也是物质的一种,那么这种精神也一定会在别的肉体里重新产生。用这个角度来看,死亡便不可怕。人们用一代又一代的生命传递着人们的精神,或是肮脏的或是纯洁的或是卑微的或是高尚的。也许大多数人都活在肉体的局限里,但是总是一些人超越了肉体成为精神的象征,而这种超越的精神也会不断的传递下去。如果我死了也许未来我会在某个地方复活,不是以肉体而是以精神复活。 在家数日无聊,我便准备向四周扩展我王国的版图。三月我开始制造攻打邺城的消息,我要让守城的刘演和他的士兵终日里惶恐不安。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战争似乎在慢慢变成了一种有趣的游戏。也许是我占据襄城、站稳脚跟后信心的表现,我对征杀变得开始从容了。 打击敌人就要先打击他的心理。 四月份派石虎去攻打邺城。石虎很凶暴,似乎是早年离散后的遭遇所致。每次问起他都闭口不言然后借机离开。受虐过的心似乎异常自卑,以至于要用暴力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性格的极端表现成就了他的勇猛,也成就了我的战绩。 邺城很快溃败,刘演逃到了廪丘,三台内的流民全部向我投降。 石虎攻占邺城之时,我带兵攻打了上白,杀死了李恽。在投降的乞活军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你可是郭敬?”只见他灰头灰脸,满身泥土。只是他的眼神是那么熟悉,无论何时都是那么坚定而自信。 “你是石勒?”他的容颜苍老了一些。 人一旦换了环境,变了身份,就很难记得以前的人和事。可是郭敬伟岸的身躯和他的方形面孔一直都藏在我内心的某一个角落。 我把郭敬扶上了战马。他却问道:“这些俘虏你打算如何处理?” “杀了。”我清淡的一句话就能让一批人死于非命,我为这种权力感到可怕。可是我话已出口,不好轻易更改。 “不如放了,都是苦命人,只是为一口吃的才走到这一步,不然怎么叫乞活军呢?”郭敬大概是我的蛔虫,他怎么就知道我要反悔,所以就给我找好了理由。 “好吧。那就放了。归大哥管。”我无所谓的一句话就能让一批人死里逃生重获生命,我为自己的权力感到自豪。 权力的欲望不断膨胀,它也逐渐变成了我前进的动力。五月我派孔苌攻打定陵,他杀死了田徽。我带兵逐渐东进,直到占领崤山以东的各个郡县。越来越多的人的生死存亡掌握在我的手里。但是我不会停歇,就像欲望的脚步不会停歇一样,我不会停歇。 第三十章消灭王浚 第三十章 消灭王浚 消灭王浚是一个难题,可是不消灭他,我寝食难安。我在襄国,他在幽州,在我的背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置我于死地。如果北伐,胜负难分,又大伤元气。我想智取,可是如何智取呢?段疾陆眷已经背离了王浚,是我的一大进步。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和寻找机会。 也就在六月初的时候,游伦的哥哥游统暗地里来邀我一同消灭王浚。他是王浚的司马,却被派去镇守边城,对王浚很不满。他的力量很弱小,联合不联合的,对我也没有帮助,万一是王浚诱敌的计策,那就大大不妙了。 “这是一个消灭王浚的好机会。”正在思考的张宾像是忽然间发现了什么宝贝。 “好啊。说来听听。”正是一头雾水的我悠然问道。 “先假降王浚。然后趁机割掉他的脑袋。”张宾做着模拟动作显得有些可笑。 “胡扯,昨天刚打仗,今日就归降。他能信吗?”我微微一笑,然后摇摇头。 “这不是有现成的机会吗?!利用瘟疫的传言向外宣称我们死伤多半,已无能力与王浚对抗,再先派人向王浚请降。然后杀了游统的信使取信于王浚。这样的话,游统背弃王浚的事情是真是假,就不再重要了。如果是计,正好砸他们自己的脚。如果是真,也不过是损失一个微不足道的将来盟友。无论真假,都能取信于王浚,可谓一石多鸟啊。第三步就是重金收买王浚的臣子游说王浚。最后就是等王浚的使者来后以弱兵示人。” “能行吗?”我仍然觉得不太可行。 “那你又好的计划吗?!没有?!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反正我们又不损失什么?!”张宾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的老脸啊。怕是要毁在你手里了。”我故意装作无奈,开着玩笑。 “不敢,不敢。”张宾的脸顿时羞红了起来。他平时故作洒脱,其实他是个内向又严谨的人。他对人随和,礼贤下士,又谦虚谨慎。 一切都按张宾的计划行事。有关瘟疫的谣言漫天飞,然后挖个地道将强壮的士兵藏匿其中。用重金收买王浚的臣子,并在王浚的耳边进行游说。 “石勒的兵马在瘟疫里都死了,现在他想归顺您了。您灭了他,完全可以;可是收了他,您不是又多了一名勇将吗?!”说客的话都是原先就设计好的。 “可以考察一下。”王浚在不断的游说下,给予了回复。 外交搞定以后,在襄城里我们开始演戏;驱散忙碌的客商,让襄城变得很像萧条的模样。将老弱病残的士兵安排的到处都是,他们都是我们从各地请来的老农。看着他们枯瘦的模样,似乎风吹就倒。我便觉得可笑。看着一排断臂士兵在吃力巡逻,我又觉得滑稽。 “不要太假了。假的过了就不灵了。”我哈哈笑着吩咐着众人, “是的。将军。”众人也觉得演戏演得好笑。 很快王浚就派来了使者,我们颤巍巍的接到王浚的书信就像是接到圣旨一样惶恐不安。恰如惊雷来袭一样,一接到书信我们就跪倒一片,而且都是虔诚如拜佛般的模样。我们好像天生就是做演员的材料。我们高诵王浚的名号,然后向北对着使者朝拜。看着使者趾高气扬的模样,真想一刀把他宰了,吃了。可是想着大计,我们都忍了。看着被愚弄的使者哈哈笑着,在可笑的虚荣里获得满足;我们又在愚弄别人感情中获得了快乐。 我们款待信使犹如款待自己的爹娘,我们恭维我们献媚。 “您回去以后一定要多给我们美言几句。能得到王将军的收降,我们是万般荣幸啊。”我们一副寒酸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卑微又可怜,完全不是当初征杀时英雄的模样。我们的虚假,让我们觉得可笑。 我们对着王浚送来的尾尘日夜朝拜,就像朝拜庙堂里供养的菩萨。一切都做的煞有介事,就像真的一样。我们还派人到幽州说我愿意到幽州支持王浚称帝。 如果你是王浚,你会相信吗?!你当然不愿相信曾经的敌人会这样轻易归顺,可是你又多么希望石勒是真心归顺。失去了段疾陆眷,你多希望获得一个得力干将。这要感谢老天,他洒下瘟疫,让石勒的士兵死伤多半。游统背弃你的愤怒在石勒归顺你的欢乐里完全消失不见了。你甚至还要感谢游统试出了石勒的真假。 手下的人说石勒的人马在瘟疫里都死了,所以在会想归顺。劝你趁机收取。你觉得真是自己太幸运了。你甚至相信是自己的威望让石勒臣服。今日的天下除了你还有谁可以称王称帝呢?你得意忘形的准备称帝。 华丽**的宫殿里,百官林立。他们一个个温顺地拜倒。哪一个看不顺眼的,一声领下,就拉出去砍了。把他的脑袋挂在宫殿的门口,看谁不服气?!富丽堂皇的后宫里美人如云,一个个围在你胖胖的身体边娇声嗲气的,真是销魂。谁不听话,就让如狼的士兵们去享用。叫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女人就是男人的玩物。玩够了就扔。谁敢说三到四就砍了,把他的脑袋当球踢。 有时杀人有瘾,随心所欲的快乐就是掌握一切生死。你说生,那人就生;你说死,那人就得死。真是痛快的很啊。他人都是贱种,唯有自己是龙种,是天帝,是一切的主宰。 你备置百官准备称帝;石勒说要亲至幽州,支持称帝。那真是太好了。正好让人们都知道你的威望,竟然连石勒都归顺了。再说了一个小小的石勒,又算得了什么,将来连整个天下都是你的。石勒归降,是明智的选择。上次不是因为刘琨派族人刘希来中山招兵买马,及早撤军,可能那时就攻破襄城了。石勒还是挺识时务的;听闻他对着尾尘日夜朝拜,真是忠心一片啊。还有段疾陆眷真是可恨,竟然不听指挥,私自撤军。早晚杀他,解恨。 富丽的后宫,让士兵把底下掏空;烤上木柴,屋内便温暖如春。女人们都穿起薄纱,跳着欢快的舞蹈。将雪山的熊掌烤熟了与美人一起分享;陈酿的好酒,你也要喝个痛快。酒水刺激了欲望;拉一个女人入怀,揉搓。最喜欢看她们在手里**的模样。淫 荡的你不分日夜地与她们欢乐,直到筋疲力尽。人生如梦,及时行乐。你多想希望时间就停在这无比陶醉的时刻。 日夜在放纵情欲里寻找快乐,一天天很快过去。冬天的雪带着寒冷来袭,却吹不起你岁月的忧伤。在女人的怀里你早已忘记了时间。在物欲的快乐里你忘记了自己,你觉得人就是要这样生活。在物欲里忘记一切烦恼。死亡那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他人都会死,唯有自己会得到永生。因为自己是天下的王,一切的主宰。 虚妄让你陶醉。在权力的自由里,你享受着自己的自由却主宰着别人的生死。 “把他拉出去砍掉一条腿。”对一个早朝晚到的官员,你一声领下便让他变成了瘸子。 “走个路也迟到,要腿有什么用。不如砍了喂狗。”你很气愤,为什么人们总是让你不满意。 “把他的眼挖了。”一个官员对你的女人似乎多看了两眼。 “我的女人你也敢勾引?!真是该杀。不过我很心软,就挖眼吧。”你觉得自己真是太仁慈了。 建兴二年,二月。冬风吹尽就是一个暖和的来年。你打算在春意盎然的季节里称帝。那石勒也说要来支持称帝,已在行军途中。真是让人兴奋。 “石勒可能有诈,不如及早防范。”有人忧心忡忡,看起来是那么可笑。 “让他过来,一个小小的石勒能掀起什么波澜。再说这里都是我的人马。他即使有诈,也是自投罗网。让他来,我看他能玩什么花样?!”你根本就不把石勒放在眼里。 石勒带着队伍很快就抵达了你的辖区蓟县。石勒说要送些牛羊作为礼物,你想这个石勒还不错,知道自己喜欢吃烤全羊。你满心欢喜等待石勒的礼物。可是城门一开,只见成群的牛羊像疯了一样四处乱跑,堵塞了街道。紧接着就见石勒的士兵就像豺狼般挥舞着砍刀在县城里抢掠杀戮。客商们四处逃窜,大人的叫骂,小孩的哭叫,牛羊的嘶鸣。乱七八糟的声音搅合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城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治安的队伍很快就到了,可是成群的牛羊堵塞道路,他们根本不能形成有利的队形,只能单兵作战来试图维持治安。可是他们那是如强盗般的石勒军的对手。一声声惨叫,不时传来,正在城楼上准备迎接石勒的你,也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手足无措。你身边的女人也花容失色,她颤抖着,似乎没见过这么杂乱的场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石勒就来到了城楼,你看到一个英姿挺拔威武英俊的青年,比当初的石勒更显成熟和粗犷。 石勒粗野的大大咧咧的坐在你和你女人的中间。 “石勒你要做什么?你竟敢坐在我的身边。”你第一次感到你的尊严受了挑衅。你可是将来的世界的王,石勒怎么敢就这么坐在你的身边,这是对你的侮辱。 气愤的你一掌就打了过去。石勒一个侧身闪过然后搂住你的肩膀,将你硬生生的按压在了座位上。 “王将军何必动怒?”石勒哈哈笑着,搂着你的脖子压着你的身子就像摁住了到手的羔羊。 “真是好酒啊来喝一杯。”石勒得意又张狂,端起酒杯自己就先喝了。 “将军的女人真是漂亮啊。”石勒一张胳膊就将你的女人也搂进了他的怀里。女人皱着眉,努着嘴,瞪着眼;用稚嫩的手臂进行着无力的反抗。可是你看到女人的胸部都陷进了石勒的怀里。 “石勒你好大的狗蛋。”你怒发冲冠,陡然站起,拔出了宝剑。一剑就向石勒砍了下来。石勒一个箭步就绕到身后夺去了你的宝剑。 “来人啊。”你气急败坏的一声喊叫,围上来一群士兵。 “给我拿了石勒。”你一声领下,众人就围了上来。 “都不要轻举妄动。”忽然宝剑放在你的脖颈上,你感到一丝冰凉的寒意。 “把他们的武器都收了。”石勒一声怒喝,他的士兵忽然出现在了城楼,收缴了你士兵的武器。 你稀里糊涂的就被石勒擒获了。石勒用绳索把你绑起。绳索捆绑你的肉体,失败侮辱你的尊严,你开始破口大骂。你怎么也不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不甘心,你不愿相信这样的现实,你只能大声辱骂。石勒回头忽然狠狠地给了你一巴掌,打得你的老脸火辣辣的疼。 “你敢打老子,叫你全家死绝。”你暴跳如雷。你怎么也不明白一个小小的石勒怎么就这样轻易就把自己给抓了。自己养的那些士兵都是干什么吃的。你甚至不明白正是自己对敌人的放纵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石勒看着你蹦跳的暴怒模样就像是在看猴子耍戏般无动于衷,甚至还微微笑了。 “你背信弃义,你混蛋,你土匪,流氓。”你破口大骂,几乎把所有的脏话都用完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终究是你输了,我赢了。 第三十一章收降 第三十一章 收降 我命人把裴宪和荀绰招来问话,他们进入营帐并不跪拜。裴宪是中胖模样,目光坚定,神色坦然似乎正在等待准备接受一切的灾难。荀绰是一脸清秀,身材消瘦,内向而不苟言笑,可是神色却很镇定似乎已经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他们视死如归,很坦然。他们没有贬低自己来奉承别人,他们仍以平等的姿态展示了他们高傲的人格。他们不像原先的将领一个个惊慌惊恐的模样,而是坦然和镇定。他们的镇定,让我有些惊讶。 他们只是微微一拱手,算了打了招呼。我以胜利者的姿态责问道:“王浚暴虐,我讨伐他,把他灭了。诸将纷纷前来谢罪,为什么你们两个却不来呢?你们不怕我杀你们吗?” 裴宪答道:“我们世代在晋朝做官,王浚尽管残暴,却还是晋朝的大臣,所以我们跟从他,不敢有二心。如果你不修德义,只是想展示你威严的刑罚,那么我们也是死得其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说完两人并不拜辞,而是转身走出营帐。凡是英雄的人都是不分地位和身份的,他们都有一颗高傲的心。如果以礼相待他们就会归顺,如果以武力来胁迫,他们宁可去死。至死都能保持自己品格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眼见他们将要消失不见,我径直奔出营帐喊道:“两位且慢。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两人又重新被我请进了营帐。我以宾客之礼接待了他们,最后又命人把他们送了回去。 接着进来的是王浚的宠臣朱硕和枣嵩,他们原本早就来了一次。这次又来献礼。朱硕,很瘦两个眼睛像老鼠般精明。他是个高个子可是为了逢迎主人总是弯着腰,以至于他的身形像是一个虾米。枣嵩有些矮胖,他满脸堆笑像狗般摇着尾巴。如果是美丽的女人向你摇摆尾巴,你会心动。可是一个男人向你摇尾乞怜你只会感到恶心。 朱硕用轻媚的语调说道“大将军,我们把王浚的美人儿都给你备好了,看您什么时候能笑纳。这本该是对您铲除恶贼的报答。”说话,就是一个猥亵的神情和轻佻的眼神。 枣嵩生怕落后争先说道:“那些金银财宝在将军来后我就一直在看着,就看将军什么时候有空去拿。将军为民除害,都是有功于天下啊。” 我也堆起虚伪的笑脸说道:“两人做的都很好,可是我该怎么赏赐你们呢?” 他们猥琐,眼睛放光又满脸堆笑:“不用,不用。” 我故意很生气:“这怎么行呢?该赏该赏。来人呢?” 几个威武的士兵走了进来。 我指着他们两人,轻慢的说道:“来啊。把他们的脑袋砍了喂狗。” 他们颓然坐在地上,尿了裤子,两腿不停的打颤。他们哆嗦着嘴唇声泪聚下:“我们把自己的女人和女儿都送给你,就饶我们一命吧。”他们可怜的模样真是又可恨又好笑。 他们被士兵拉了出去,然后就听到咔嚓两声,两个吵闹的声音消失了,世界也似乎变得安静了许多。 下午和张宾一起去查抄王浚大臣们的家产,发现很多人都有上万家产。唯有裴宪和荀绰两人只有几百本书和十几斛盐米。 这个发现让我又惊又喜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 一旁的张宾笑着问道:“不知将军为何事如此高兴?难道是因为得到了幽州?” 我摆手说道:“我所高兴的并不是得到幽州,而是得到了裴宪和荀绰。” 张宾:“从所查物资看来,两人确实是高洁之士。” 回到住处后,我便命张宾下了文书;任命裴宪为从事中郎,荀绰为参军。一个人的品德好了,就值得信赖。 富丽堂皇的宫殿充满了肮脏的欲望和嗜血的记忆。我一把火就把它烧了。大火烧了半日,大火随着风在黑夜里飘荡,宛如红色的绸缎在随风飘扬。噼里啪啦的火声四起,华丽的宫殿如果腐败的政权般陡然倒塌。 第二天我又见到了囚车里的王浚,他的脸上满是唾沫,身上满是尘土。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烂菜叶子和白菜帮子,甚至还有牛和羊的粪便被扔的满身都是。他的大小便也因为意志的堕落而懒得去理会,结果弄得囚车里更是臭不可闻。他完全成了一堆垃圾。 被权力撑起的自信和高傲,在权力消失后也自然消失了。他只是权力的附属物,而不是主宰者。 几天的时间,他遭受了士兵的毒打和百姓的辱骂,以前他对别人的罪孽在今日又都报复在他的身边。难道只是因为失败的缘故了?人们便看不起他。我想不是的。有的人虽然失败了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比如古时的项羽。 失败是事件,不可怕。可怕的是,做人也失败了,才是最可怕的。当人们都想要你死的时候,你就不得不死了。王浚就是这样。出兵前我让张宾给刘琨写信,说要替他消灭王浚。刘琨并没有出兵救助王浚,而是乐于看他死去。士兵们在王浚死后就纷纷投降了,他们似乎没有忠于王浚的义务。因为王浚看他们也只是奴隶而已。 我让将领王洛生押王浚回到襄国,并斩首示众。他肮脏的脑袋滚在地上,脖子里喷的血引来一只狼狗。那狗儿闻了一下他的脑袋竟然怕臭就独自跑了。围观的人们除了咒骂和吐痰外就没有别的。他们像看杀人表演般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看着王浚死去。 “罪有应得。”这就是人们的最后评价。 那些围观的人们或许更想看的是一个曾经的不可一世的将军怎么变成一具无头尸体。人们喜欢这样的落差。以别人的苦难,衬托自己的幸福。 我命人用布包起王浚的脑袋,装进一个盒子里,并派人给刘聪送了过去。一个地方的割据势力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终结。刘聪似乎很高兴,他应该高兴。他最忌惮的敌人被石勒消灭了。他任命我为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并增封十二郡;而我只收了两郡。 对于自己的付出和回报我有自己的标准,我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我不会要不该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不会对别人的恩赐,感激涕零。我不想被任何东西所奴役,甚至包括别人的恩赐。如果我收了,就等于真成了刘聪的奴才。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要保持自我,首先就是要自尊和自强。 我在为人臣的身份里仍然保持着自己骄傲的自尊。对于献上王浚的人头,不过是礼节上的做法;也是为了稳住刘聪的疑心,表示一下我对刘渊汉朝的尊重。 对于王浚的一万精兵,经过利益的权衡后,我采取了屠杀。我想降服这些精兵,但是我没有能力。我靠着民族的仇恨凝聚起这支大多有苦难人组成的队伍。对于这些精兵,我没有能力和时间去洗涤他们的头脑,让他们彻底归顺。就像裴宪所说,虽然王浚残暴但是他仍是晋朝的臣子,所以他们跟从他。虽然他们暂时都归顺在我武力下,但是他们迟早会反我。 虽然屠杀很残暴,但是却很简单和见效。从思想上改造人很难,可是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很简单。战国时代的白起就曾坑杀赵国四十万人,使赵国从此一蹶不振。 杀人的人首先是屠杀自己的人性。把别人看成利益的载体,通过计算得失采取增加或者减少的做法来增加自己的利益。减少敌人,就增加了自己的利益。如果人是纯粹的物质,我便不会有痛苦。可是我对人的情感让我在屠杀里感到难受。 屠杀过后,我变成了一个残缺不全的人;似乎杀得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人性。似乎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人群里满是羞辱。把人不当人时,自己也就是不再是人;成为了纯粹的动物。人的自尊在卑微的动物性中颤抖,它受了侮辱和嘲弄。 我从动物的卑微里倔强的站起,我离开了自己的战场,逃离了那些残忍的记忆,只在家庭里寻找温暖。 自己的女人在我一再鼓励下从奴役的角色里站了起来。她总是在我身边不停地变换不同的角色。一会儿像母亲一样督促我吃饭,提醒我穿衣。一会儿像女儿般向我撒娇,向我索要幸福;她要的不过是我的一些微笑和我大手的温情抚摸。一会儿又像情人般向我献媚,她诱惑我,她想用她的柔情征服我。她的美艳成了她的武器;而这一切不过是情人间的捉迷藏式的游戏。情感就从这些游戏里产生出来,它成了温暖的记忆,抚慰着冷漠的人生。 人从单一的利益里走出来,走进情感,获得温暖。利益给人稳定生活,同时把人变得狭隘,成为肉体的奴隶。我就是这样。肉体可以幸福可以快乐,可是灵魂却是那么孤独。很多人可以没有灵魂的活着,只在利益的得失里斤斤计较,享受肉体的感官上的快乐,只用朴素又粗糙的情感就能过完自己的一生。 我的母亲就是这样,作为母亲,她很伟大。可是作为女人,她很朴素。她教育孩子,用祖上传下来的方法,那就是错了罚,对了赏。但是害怕孩子骄傲放纵,所以总是罚多赏少。也许是不想让孩子表现的像自己一样聪明,从而降低了自己的威望所以赏就少。而通过罚,不仅可以孩子保持品德,又能树立自己的威望,所以罚就多。 母亲死了。葬在一个背山靠水的山窝里。两座山宛如两条手臂。母亲就葬在两条手臂里,就像回到了自然的怀抱。 似乎没有谁能赢的过时间,而被时间统统杀害了。时间杀害了一代又一代人。而人靠着传宗接代,将人的意志一代又一代的传递着。 可是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人生的迷茫把人引向了不同的方向,有人走向了物质,在物质的享乐和纷扰里忘记了岁月的忧伤和人生的迷茫和虚无。有人走向了事业,通过完善事业,期望可以获得人性的圆满,并在自我的圆满里获得满足。 我选择后者,虽然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自我满足的游戏,但是作为人就要有人的尊严,不能要死而活得像狗一样。 第三十二章善与恶 第三十二章 善与恶 我不怕死亡,却又不得不经受到它的骚扰。疾病是它的使臣,忧虑是它的说客,它们一起来到我的身体,折磨我的精神和肉体;而起因却是自己种下的恶果。屠杀了王浚的一万精兵,这个事件在当时是效果很好的,对我的现实很有帮助。可以说是瞬间就消灭了敌对的势力和未来的隐患,而且很好的震慑了那些不肯臣服的人。但是后果同样是恶劣的,我的屠杀成就了我的威名,同时也造就了我的残暴。 善良和邪恶同时居住在狭小的心里。我的善是很狭隘的,只对没有危险的人或是弱者才能显出我的同情。我的恶是极端自私的,一切有可能造成的危险对象,都会成为我的敌人。敌人是什么,敌人就是想要你脑袋的人。我总不能等到别人砍下我脑袋的时候,再去反击吧。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确保自己的安全,这才是在乱世里存活的法则。 不管我的理由是多么的充分,不管我的正义是多么的道貌岸然,我始终逃不脱良心的谴责。任何罪恶我们都可以自圆其说,可是善良和人性总是在黑夜里将你折磨。 漆黑的夜里我似乎看到王浚来到我的桌前,他不断唾骂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不断。他不断的指责,把我贬低成禽兽不如的畜生。我便拔刀砍掉了他的脑袋。他的脑袋滚在地上,血流的到处都是。他走过来,拾起自己的脑袋,然后用脑袋狠狠的砸向了我。 醒来我才知道是梦,我在自己的床上,自言自语道:“幸好只是个梦。”我坐起来摸了摸额头,嘘出一口长气。我打算起身,猛然回身看见,身边躺着一具无头尸体,竟然和王浚的身形是一模一样。惊慌中的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就不顾一切的踹了过去,可是一切又都消失不见了。 醒来我去阅兵,发现士兵的神色似乎都很诡异。我在台上说着话,他们就在地下窃窃私语。他们的窃窃私语似乎在触犯我的尊严,而且他们的表情似乎都在暗示着危险的信息。忽然间他们拿着刀剑都向我冲杀过来,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们的服装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变成了晋军的服装。他们一刀刀砍在我的身上。惊慌的我陡然醒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明明刚才就醒来了,为什么又一次醒来?难道这是个连环梦?这个梦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我无助的等待醒来,可是却等不来黎明。我发现似乎到了梦里一切就都失去了控制,甚至包括自己的意志。 一个刀忽然刺进了我的肚子里。我哈哈笑了。这不过是个梦。我记得我还活着。我抬头就看见了王弥。他的嘴角带着血,笑的很灿烂。“王弥,你早死了。这时又来捣什么乱?!”我微笑着看着他,很无奈。他的笑陡然变成了邪恶的愤怒:“我要你死。我要你死。”他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哈哈笑了,笑的那么大声,笑的那么无畏:“来吧。来吧。你们这些死了的人。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你们靠着我的记忆折磨着我,折磨我的灵魂。可是我的肉体在明天依然会完好的醒来,而那时你们也将烟消云散。” 无论我多么强大,我依然是病倒了。疾病把我的思维控制在自己的身体上,它带来了肉体的痛苦却也带来了心灵的安宁。 倚在床头,望着窗外,我静静的看着冬天如何平静的下着雪,一如往年一样。雪白的世界里孩子们在雪地里玩耍就像我当年一样,世界似乎是个轮回的世界。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主角;一种生命的沧桑感像眼前的晨雾一样笼罩在我的心头。一阵无名的悲伤袭来,我咳了两声;一旁的妻子马上来为我围上厚厚的被子。她微凉的手背触摸到我的脸颊,我感到一丝内心的温暖。空无的生命因为爱的存在变的充实起来。 “爹。我要骑马。”这是儿子石兴,他顽皮又可爱,总是给人很多快乐 “好,来。来来。”看他圆圆的小脸,还有纯洁的眼睛我就忍不住乐了。 他跑过来,骑在我的脚腕上,搂着我的小腿喊着:“架架架。” 我也很好的配合他,把腿一翘一落的悠摆;像个傻父亲一样望着自己的作品充满欢乐。 “走。去堆雪人。”我们就来到了院子外,雪停了,世界也成了雪白的纯洁世界。 不大一会功夫,我们就堆起了一个又高又胖的雪人。石兴按的鼻子和眼睛都歪在一边,看着儿子的杰作,无论多么糟糕都让人哈哈笑个不停。 对敌人的狠毒和残忍与对孩子的宽容和仁慈,此时在我心里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从一个血腥的拼杀的世界,恍然间就进入了一个安静平和的世界,似乎我的世界原本就该这样。 时间总是很快,你在无所事事中感受到安宁,当时的感觉是很惬意的。可是一旦悠闲的时间过去了,你又开始为无所事事感到羞愧。你又长了一岁,你的时间又在减少,可是你又做了什么?对生命的珍视变成了对生活的苛责。于是就想找一些事情做,让空虚的生命变得充实。 在春天我在襄城里,假扮一个游客四处走走。| “大婶。你这鞋子怎么卖啊?”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我相中了一双鞋面上绣着蝴蝶的布鞋。不是喜欢鞋子,而是喜欢那两只蝴蝶。 “五个铜钱。很便宜的。是我花两个晚上做的。”她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一脸的淳朴,完全没有商人的狡黠,无论从神色还是语气都给人很实在的感觉。 “不行。”我有些生气了。 “这很便宜了。”她局促不安,左右为难 “我给你十个铜钱,怎么样?!” “好。好好。您这个大爷怎么往上砍价,真是少见。” 付了钱准备走时,忽然迎面跑来一邋遢的汉子,后面有个商人般模样的人在追赶。 “抓贼了。抓贼了。”声音里都是惊慌和急促。 我奔了过去,一脚就把邋遢人踢翻了。他一个跟头栽在地上,一声惨叫后,腾的窜起来要与我拼命。 “让你管爷的闲事。”他的声音满是愤怒,他从地上拾起砖头,狠狠向我砸来。 我一拳过去,就砸在他脏脏的脸上。他砰的一声就跌在地上,起不得身来。 几个追赶的人来上把那人摁住,我就转身走了。 乐善好施和嫉恶如仇,就这样同时体现在我的身上。 人们平时都是欺软怕硬,这是趋利避害的结果。可是当你足够强大时,你就开始厌恶这种欺软怕硬的世俗态度。软的人,你爱护他;硬的人,你贬低他。虽然有超越一切强大来证明自己强大的欲念,但是也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 天下的人似乎都是你的臣民,你以一种近乎神的身份看待着你的世界。善的,你就爱护;恶的,你就铲除。以善治善,以恶治恶。或者用恶的手段来维护善的信仰。善是软弱无能的,必须有强硬的恶的手段才能保护它。 夏天来的很快,明媚的阳光照拂着万物生机勃勃。人的肉体也像植物一样充满了欲望。那一次偶然去程遐作客,便看上了他的妹妹。她是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人物。她的容貌总是让人忘记尘世的一切烦恼,她的姿态婉约可人。如果真有爱情的话,那就是从她身上产生的。情义绵绵的柔情,和美丽的身姿似乎是在诉说一个女人的多情和纯洁。 这样的纯洁的美似乎只在观望中在想象中,一旦占有立马变了颜色。我想得到的美,最后又被欲望夺去。看着美消失了,我的破坏欲变成了对肉体的亵渎。我在她的身上颤抖,想掠取美丽,最后得到的只是肉体的快乐。一声叹息,似乎是神的叹息。爱情只是对美的崇拜,欲望的快乐不过是虚无占有中的一点安慰。 你渴望见她,想着她的美。可是你占有她时,却又亵渎了她的美。亵渎增加了破坏的欲望,于是变成了放纵。你开始堕落,堕落在肉体的快乐里。慢慢的,你开始明白那些昏君是怎么形成?他们就是这样放纵自己的欲望在女人身上才慢慢堕落的。 从肉体的快乐里出来,你仿佛离开了自己;只让他在女人身上起起落落,而你静静看着。看着女人的美其实就是自然藏于岁月的精华,展现在女人的容貌里。女人也是一体分二的存在,她有自然的属性,也有社会的属性。肉体和灵魂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和形象。灵魂的肮脏并不影响肉体的美好。肉体的美好,也不能改善灵魂的邪恶。 不停的占有和掠夺里,我们在相互占有里变成了亲密的朋友,一起玩肉体的游戏。爱情只存在我的心里却不敢变成承诺。一怕轻率的许偌会亵渎了爱情,二怕自己这样的舍身前往最后没有退路。爱情是无私,可以奉献一切,可是我们都是现实的人;一切得失和计较保全了肉体的安全同时也失去了爱情的崇高和纯洁。也许这就是那些相依白头的老人为什么不会终日说爱的原因。他们只能以默默相守终生来兑现爱情的承诺。 九月份刘聪赐我弓矢,加崇我为陕东伯,专掌征伐。我所拜授的刺史、将军、守宰、列侯每年将名字及官职上呈就可,又以长子石兴为上党国世子。 他的赏赐让我又回到了一方诸侯的身份。看着自己的权势日渐高涨,确实令人有些兴奋。刘聪似乎看到对我已经逐渐失去了掌控所以赏赐也就更大方了。但是这样的赏赐却也是可有可无的,不过是名义上的拉拢。 分析天下形势,北方如今除了刘聪还有刘琨基本上再无敌手。 刘聪是不急于下手的,也没有什么借口;我也不想自讨苦吃。我有野心,却不是野心勃勃。如果他做皇帝做的很好,我也没有必要取而代之。一切都要水到渠成,才可以。像王浚那样没有多大势力偏要称帝,只能是自找死路。 要扩大势力范围的话也只能从刘琨入手,刘琨是个好人。但是腐败的晋朝已经无药可救。刘琨的势力是要铲除的,可是该做哪里入手呢?我想到了挑衅或者说引蛇出洞。 第三十三章击败刘琨 第三十三章击败刘琨 经过几个月的休整或者说犹豫不决后,我终于决定采取行动。度过又一个寒冬迎来又一个春天,生命在无声中流逝,我听到岁月急促的脚步声。在春末夏来的时节,我决定先消灭刘演,鼓舞一下士气。刘演从邺城跑到仓廪后组织一些散乱的民众要与我对抗。在我看来太过可笑。 “刘演在仓廪汪汪乱叫。不咬人的狗只会乱叫。看哪位将军愿意前往?” 威严的宫殿里文武官员站立两旁,他们微微一笑后纷纷站了出来。 “我等愿意前往。”是孔苌桃豹还有石虎等人。 “石虎为帅,孔苌为辅,桃豹为前锋;明日即可启程。” “是将军。”声音铿锵有力,众人应声而退。 战事的速度比我预料的要快。石虎的军队很快击垮了仓廪的守军,刘演逃到了段文鸯的军里。石虎捕获了刘启,凯旋而归。 刘演和刘启都是刘琨的侄子。看着刘启那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忍不住让我想起了刘琨。他曾经送还我的母亲和侄儿石虎,而今天石虎却又擒获了他的侄儿。真是世事变化莫测啊。 “这个刘启如何处置?”宫殿里石虎指着被五花大绑的刘启。 看着他蓬乱的头发,瘦弱的身体,不过是个少年。他白色的衣裳衬托着消瘦的脏脸,还有粗粗的绳子,人也就更显得憔悴和柔弱。 “放了吧。先给他一个住处,日后再请名师教导他。我想日后他也会成为刘琨那样的英杰。” “您这是养虎为患啊!” “哈哈。他不过是个少年。” “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不是您常教导我们的吗?” “他是刘琨的侄儿。刘琨曾经对你有恩,你不要忘了。” “是。侄儿明白。”石虎见我微怒,不敢再言。 “哈哈,来给他松绑。这个小身板应该好好锻炼一下啊。”我扶起了刘启,像个长者一样拍了拍他满身的尘土。那一刻我看到他泪流满面。 我的举动让那些倔强的俘虏轻易的归顺了。原先都还喊着:“生是晋国的人,死是晋国的鬼。”这一刻都带着哭腔在叩谢不杀之恩。 “起来吧。想留下的留下,不想留下的,自行解散。” “这似乎不太好吧。”我的部下意欲阻拦。 “无须多言。”我一挥手阻止了他们的言语。 灭了刘演的势力,我们向并州进发。 一路行军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一些顽固的地方势力,不过是一些地主组织起来的人马。杀了那些不肯臣服的人,扶起那些贫穷的人。有时杀,真是个立竿见影的好办法。因为你触痛的是他的利益,不是几句话就能让他轻易让出的。不如杀一儆百。一手木棒,一手馒头;就像父母管教孩子一样你管教着你的臣民。有了军队就可以制定世界的规则,而你现在就在制定世界的规则。就像拔除野草,播上种子一样;你在行军的途中建起你的势力。 路过一个山丘,夏日的毒热也阻挡不了我们坚定的步伐。尘土飞扬加上呼呼的热风,人们的脸上都是汗水流淌。“山窝处不宜驻军。快点走。”机警的官军催促着想休息的士兵。 过了山丘就是一条大河,士兵们跳进了河里畅快的欢乐。年轻又结实的身体在河水里和阳光下闪闪发光。欢快的笑声在水面上荡漾,河水缓缓流淌,清澈见底。 爬上大河就是茂密的树林,这里也不是驻军的好地方。如果出现大火,士兵不宜自救。夜晚的月亮很圆,圆的让人想家。黑夜里我们匆匆穿过这一片树林。当远处的飘来野狼的呼啸,我们也报以狼啸。我们的脸上都出现欢乐。天明时出了树林便看到一片片小小村庄。一些懂事的村长就早早站在村口迎接我们。 “昨夜就听到有人在树林里,早听闻你们要路过这里。我们备好了粮食。只等你们来取。”说话的老人飘着白色的胡须衣服倒也干净,看起来精神很好,秃顶的额头有些阳光反射。他们拜倒在地,只有一个老者仰头说话。 “你们这里的县城是谁把守?我们去那里找些粮食。”我扶着老人,示意他们都起身。 “谢大王宽厚。”他们掩面而泣像个小孩。他们再次在激动的颤抖里跪拜,不知是恐惧还是感激或者惊讶。 人们是多么的善良啊,你只要不抢他们,他们就感恩涕零。弱小的他们只是被压榨和盘剥的对象。他们柔弱的像水,可就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种植了成片的粮食。他们是粮食的种植者,也是士兵的来源地。这次行军不只是要前往并州,更重要的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扩大影响和势力范围。有时攻取一个城池很容易,但是收取一方的民心却很难。 大概在十一月份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坫城,晋国乐平太守韩据镇守在这里。我们很快进入战斗状态,韩据不敢出战,只是死守。我们只好围攻。一排排的士兵在城下叫嚣,可是韩据就是不出战。 “乌龟儿子快快出来。”叫喊的是桃豹,他胖胖的身体,乍起的胡须看起来真是凶恶。 “不如霸王硬上弓,等到天黑,我们硬攻,您以为如何?”出主意的是石虎,他最喜欢强硬的杀伐。士兵是他的工具,不是他的兄弟。他好大喜功,喜欢硬碰硬。这是他的优点却也是他的缺点。缺点是冒失轻进,优点是敢于打硬仗。 “等到天黑,留下北门,都从南门进攻。不过不要打破。”沉默良久的我终于说话了。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都很疑惑。只有张宾微微一笑。 “都去执行,事后自然明白。”我不愿泄露玄机,只是为了战事顺利开展。 天黑我命孔苌去攻南门,把石虎留在营里,就怕他的好大喜功坏了我的计策。攻了半日,就让孔苌撤军。据探子来报,那韩据果然派一支小队从北门逃走。 “将军是想让韩据向刘琨求援,把刘琨引出并州,这样才能很好的歼灭。”说话的是张宾。 “知我者张宾也。我们何必跑那么远去打他?不如让他自己跑上门来,我们以逸待劳不是更好?!” “将军高明。引蛇出洞,才能更好的打蛇。” “刘琨因不久以前因代国内乱而获得拓跋猗庐旧部箕澹及卫雄率代国晋人和乌桓人加入而大大强化了军力。我想他也许回来。” “如果他不来呢?” “那我们就一点点消灭他周边的势力,最后慢慢将他包围。如果是那样他也只能是坐以待毙。” 第二天晨日在寒雾里升起,似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它坚定的步伐。从这些自然里吸取能量是我一贯的做法。一个人目标是否坚定,就决定了他拥有多大的力量。 吃过热气腾腾的早饭,披着寒霜的探子早早来报。 “听闻那刘琨不顾箕澹和卫雄的劝阻,动用了所有军力来讨伐我们。他先派派箕澹率二万作前锋,自己则进屯广牧为箕澹声援。” “看来蛇终于出动了,真是好消息。兄弟辛苦了,下去吃饭。回头去账房领赏。”我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白霜。 “谢将军。”探子这时大概为我死的心都有了。恩威并施,是我对手下的一贯做法。这也似乎成了我的习惯。 狭路相逢勇者胜,要打就痛痛快快的打。派箕澹进军,自己却躲在广牧声援。声援有什么用,不过是纸老虎,只是吓吓人罢了。箕澹的二万人马是新建的队伍,晋人和乌桓人混在一起必定号令不齐。虽然还未开战,但是我已经意识到此战必胜。我决定亲自率兵迎击箕澹。 我先派人在山中左右两侧设下伏兵。树木丛生的山上真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广阔的平原上笼着一层寒雾,青青的麦田似乎都很翠绿,它们像战士一样顶着白霜。头上是一轮红日,兵士在马背上激动的颤抖。萧瑟的寒风呼啸而过。先是轰轰似乎是地震来袭的马蹄声,接近着就看见箕澹带着两万多的人马像洪水猛兽般迎面杀来。广阔的平原上,人人喊杀震天,骑着骏马,挥舞着刀剑还有长矛。 “杀----”人人撕心裂肺的呐喊,人人的血脉膨胀。怕死的人在恐惧里颤抖,不怕死的人在恐惧里超越。和死亡搏斗,这是一件多么可怕又令人兴奋的事情。 两万多的敌人就在我面前,我没有退路。我必须有足够的自信和能力才能在万军的战乱里保持自我,指挥镇定。我带着人马正面迎击箕澹,我完全可以派石虎做这个诱饵的角色。我亲自上阵,其实就是为了打消敌方的疑虑。让敌人以为自己的主力都在这里。哪个主帅不是让别人玩命,自己享乐?!人们都是这样的想法。偏见就是陷阱,也是策略的根本。 我抛开了自己,一切都以战事来考虑。好处是多方面的,一方面可以充分吸引敌军,一方面可以稳定军心。我用自己的行为,向自己的士兵证明自己和他们是可以同生共死的。 战斗一触即发,喊杀震天过后,就是一片片的士兵倒在尘土飞扬里。我的战马踩到了尸体,也毫不在意。死亡就在我的面前,敌人的刀剑从我的眼前划过。我的刀在激情的挥舞,战斗里人成了单纯的杀戮机器,一切都是出自本能反应。一个个敌方的士兵倒在我的刀下。我看到他们嘴角流血在不甘心中倒下。我高傲的举起自己的弯刀,像死神般收割着人们的灵魂。我砍过的人都掉在马蹄下。人们在我的面前不过是一片秋天里待割的麦子。我一挥手,他们就会倒下一个。 战局还没有明了,一切还在混乱的厮杀里,而我却选择了撤退。 “石勒不过如此吗?!”箕澹摸着长长的胡子哈哈笑着。他轻浮的动作显示了他的高傲和轻率。我向北引退,边退边打;而箕澹是越打越猛。 到了山谷箕澹或许已经觉察到不对劲儿,但是他的队伍没有统一的号令,有的想进有的想退,结果最后都在群体意识的误导下进军到了山中。我们的伏兵尽出。三路夹击,箕澹的军队最终大败。敌军死伤了一地。山谷里到处都是尸首。鲜红的血洒的到处都是,这里可是说是狼藉一片。 箕澹逃到代郡,韩据则弃城投奔刘琨。此战威震并州。占领坫城后,我们引军向并州进发,浩浩荡荡的队伍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臣服的民众。刚到并州,守着并州治所阳曲的刘琨长史李弘竟以并州向我投降。 刘琨真是所托非人啊。和一群猪一样的队友合作,只能是失败的下场。刘琨进退无据,唯有投奔幽州刺史段匹磾了。刘琨的失败是必然,再加上用人不善,更加快了失败的局势。 击败了刘琨就剩下刘聪了。可是这个刘聪该如何对付呢? 第三十四章刘聪的死 刘聪的死 寂静的深夜里独自徘徊在华丽的宫殿,望着繁星闪烁。黑夜里世界是那么沉静又那么空虚。空虚的让人害怕。这时我想到了你,刘聪。面对无限的死后的空虚,人们有很多逃避的方式,比如事业比如女人。我选择了事业,而你却选择了女人。 听闻少年时代的你是文武双全的,那时我还在家里和李阳争那块沤桑的池子,而你已经开始为将来的战斗在积极的做着准备。听闻你在助父建业过程中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那时我可能正在做强盗,而你已经随着刘渊到北方召集旧部准备大干一场了。 我和你第一次相见是我到左国城投靠你父亲刘渊的时候,那时的你威风八面,是刘渊的左膀右臂;而我只是个初来乍到的小将。当时我被封为平晋王,可是队伍却小的很,只有我带来的人;而你则统领着上万的兵马。 伐晋动员的宴会上,你代表刘渊向我们敬酒,那时的你礼贤下士,让我倍感荣幸。自此我们开始了各自的杀伐生活。你向南进居太行一带要地,而我向东进军冀州。我们在各自的战斗出生入死,可以说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也可以说我们是踩着死人的骨头一路走过来的。 当年进攻壶关的时候,我们合作了一把。英勇善战的你不畏强敌,敢打敢冲。虽然兵临险地,几度失败;但是你仍是不愿撤退,在敌人的阵营里周旋。你身临险境,却固守不退。你说是自己请战出来的,宁可战死也没脸回去。后来如果不是刘渊的命令,你可能会战死沙场。可见你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明知不可战胜也要死磕到底。 永嘉四年刘渊患病而亡,太子刘和继位。听闻这个消息,当时的我很为你抱打不平的。论实力和功绩也应该是你来做皇位的继承人啊,怎么会是刘和?!难道只是因他是正房所生吗?!真是太不公平了。 一代帝王一代臣,我开始为你忧虑。刘和,我是认识的,书生气太重,一副忧伤的文艺青年模样。忧郁的他带着些阴暗,没有一点光明磊落的样子。 作为领导,要么是心机十足、无人能敌,要么是心胸宽广、能安抚部下。心机多,是用智慧来统领部下;心胸广,是用道德来使人臣服。可是我觉得刘和似乎都不具备。 刘和想消除诸王势力,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拥兵十万的你。这是早有预料的。我想你也不会糊涂的坐以待毙。在利益的面前,兄弟友谊不过是纯真的幻想。他也许不会杀你,但是不能有这样的幻想。自己的命运应该自己掌握,不能等待别人的怜悯。我想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刘和有了动作,早有准备的你攻进了皇宫,杀死了他。可你却想要正房出身的刘乂继位。可以说你很谦虚。但是也可以说你很虚伪,你想借此向天下表明你只是为了自保才杀兄的。刘乂是聪明的,他不要做第二个刘和,他坚持让你继位。你感谢刘乂的成全,答应等他长大让他做自己的继位者。 继位的你,为了完成父亲的遗志,命各部向洛阳进军。晋军固守洛阳,只好兵分两路,进军洛川。刘粲攻掠了梁、陈、汝、颍地区。我出了成皋关,进围晋陈留太守王瓒于仓垣,被王瓒击退,退回了黄河北岸。讨伐洛阳的战役,有始无终。从这一点看来,你出兵洛阳,其实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向世人表明你才是汉国的王者。或者说你喜欢见好就收,顺势而为,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撤。 次年永嘉之乱中,你捕获了晋怀帝。这次战役里,你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你封我为征东大将军,可是我却固辞不受,让你很不高兴。高傲的你不能忍受同样高傲的我。你随手将征东将军的封号给了王弥。 可是你不知道,我真是看不惯你的部下在攻破洛阳时的所作所为,烧杀抢掠,残忍又自私。他们甚至挖人祖坟,杀戮百姓。他们不是帝王之师,只是一群强盗和土匪。或许是你无力管教的结果,或许是你放纵的结果。但是你的意见将决定了他们的行为的范畴。你的思想可以影响他们的选择。 记得一次一个将军杀害了无辜的百姓,结果就被刘渊降了三级。可见帝王的思想对手下的行为是有影响约束和号召力的。可是你没有约束他们的思想,你的不作为其实就是失职的表现。或许你根本就不在乎由权力带来的责任,你只关心权力带来的好处。我开始对你有些失望。 自此我们开始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听闻你先是看中刘渊的妻子单氏,以伴寝为名与其**。人怎么可以这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美色真能让你不顾天下的舆论吗?!或者说你已经开始狂妄自大起来了,全然不顾别人的口舌了。我开始鄙视你。只有仁德才能获得别人的尊敬,而不是什么权力。 单氏经儿子劝说,羞愤自杀后;你又开始大量的搜集各类美女,甚至包括自己的侄女和姑嫂。看来你是真的变了,变得我再也不认识了。刘渊在世时,你对自己的欲望还有自制力,可是刘渊一死,你放纵的本性终于暴露了。或者说权力放纵了你的欲望,而你无法自制。不自爱的你在美色里堕落了。当人离开神性走向动物性的时候,便是堕落的开始。 后来我兼并了王弥,你大骂我没有人臣之心。我们的关系开始分裂,但是你却仍希望在名义上拉拢我,给了我很多赏赐;但是你似乎忘记了只有仁德才能让人信服。所谓财富和名声,那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儿。你糊弄我,我也糊弄你,图谋建业时我把败将严嶷送给你处理;消灭王浚后,我就把他的脑袋献给了你。 你的好色,不仅败坏了自己的品德,甚至将腐败的风气带到了朝野。大臣们看皇帝如此热衷美色,就纷纷投其所好。世界的一切似乎都遵循着吸引的法则。你好色,于是美色就缤纷而至。一些宦官弄一些养女孝敬你,比如王沈。官员里献女求荣的也不少,靳准更是献上两个美艳的女儿。你自然高兴的很,都是统统拉入怀里。 皇后就立了七八个。宠妃更是不计其数。玩弄女人,成了你的一大人生乐趣。这时的你似乎已经不值得我讨伐了,我也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起兵借口。或许不用我动兵,你自取灭亡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因荒 淫而死的帝王太多,即使不死也会因荒 淫而败坏朝纲,引发内乱。我所要做的只是忍耐和等待。 永嘉之乱后攻陷洛阳,晋国人都跑到了长安。长安门牙将赵染叛晋归汉,你命刘曜去攻进了长安,并让他驻扎在了长安。 捕获晋愍帝司马邺后,似乎没有了后顾无忧,你便是肆无忌惮起来。让儿子刘粲做了相国。官员的谏书也一概交王沈处理。于是王沈、靳准、刘粲把持了朝政。你觉得也需要几个人来主持朝政,所以你用默认准许了他们处理朝政的权力。 刘粲当了相国后不久,靳准密告皇太弟刘乂叛乱;你派刘粲围了东宫。于是诛杀了东宫属官,刘粲又借势诛杀平素与刘乂亲近的大臣数十人,坑杀士卒一万五千多人。虽然你知道这可能是刘粲的计谋,但是你也顺水推舟废了刘乂,不久刘乂被人杀了。你也不去深究,毕竟他们之间的矛盾是未来王位的争夺。既然刘粲有这份心思,你便让他做了皇太子,领相国职务、大单于称号,总摄朝政一如往昔。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开始厌烦这些是是非非,人生得意须尽欢,享乐才是人生的根本。除了女人,还喜欢打猎,让投降的晋愍帝充任车骑将军,穿上军服手持画戟作为先导。结果那些晋朝的遗老都哭哭啼啼的,真是扫兴。后来刘粲劝杀,你便派人杀了晋愍帝。 太兴元年,你开始患病。该死的肉体,真是把你气坏。你是皇帝。你无所不能,你应该长生不死。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生病,你仍是乱搞女人。不举的时候,你就命人给你炼制丹药。你就不相信,连这几个女人都征服不了。结果你的身体每况日下。你不服输,你开始大量的吞服丹药。 有限的肉体被你埋葬在了无限的欲望里,你怎么也想不到女人的肉体竟然成了你的坟场。你的肉体就像冬天的树木一样枯萎了。 听闻你病重的消息,我略感意外,我以为还要等些时日,没想你病倒的这么快。想着病榻上如枯木般的你,看着身强力壮的自己。我不免有些庆幸和感概。 有限的肉体就像植物一样随着春风变得旺盛,又随着冬雪变得消沉。每个人都认为肉体是自己的,却不尊重它自己的规则,更不珍惜它,利用它的感官填补内心的空虚,而且对欲望毫无节制。 每个人从一生下来就开始和自己的欲望还有肉体打交道。可是真正能控制欲望而善加利用的却很少。因放纵而堕落的人太多,因节制而升华的人太少。肉体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敌人。战胜自己的人才能战胜敌人,控制自己的人才能控制世界。 和欲望搏斗,有时匍匐在地,有时高傲站立。有时我是它的奴隶,有时它是我的奴仆。放纵和节制就是两种表现形式,虽然外在没什么太大区别,可是内心却是翻天覆地。放纵时,人的状态就变得猥琐,整个状态也变得阴暗,见到女人就想占有,动物的冲动占据主导地位。有时它只是个想法,因为现实的惩罚抑制了冲动。可是当有了绝对权力后,动物的冲动都变成了虚荣满足的工具。人这种出格的行为就是因虚荣而变成了内心中认可的合理的行为。 节制时,就像是悬崖勒马;站在欲望的浪尖,控制着方向,同样也感受着欲望冲击心房的澎湃,就像波浪冲击着高高的石壁。人的整个状态也因为这种内在的胜利而变得伟岸而且孔武有力。欲望的力量就像汹涌的水流一样充斥在人的四肢和身体各处,使人充满力量感。 你临死的时候,召我做辅政大臣,也许是刘粲的主意;怕死后,各地诸侯动乱,所以召在身边然后慢慢夺其兵权。也可以召进城来就砍了。反正主动权都在自己手里。我又不是傻子,看了你的诏书,我也只是微微一笑,就把它丢进了火里。或许你是真想缓和我们之间的矛盾,但是我们之间已经缺乏基本的信任。 你又召刘曜,那也是固辞不受。两只老虎都在等着你的死亡。等人死,是一种很卑劣却又可以假装很无辜的心态。可是天下的人都在等你死,也都在盼着你死。当天下的人们都想要你死的时候,你就不得不死了。 你死了,一个被**掩埋的人终于把自己埋葬了。不知道你临死的一刻,会不会流下悔恨的眼泪?! 或许你不会,你仍然念叨着腐骨的魔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人的死与生一样具有非凡的意义。一个王朝因为一个人的出生而建立,也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毁灭。这样的例子太多。我想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第三十五章讨平内乱 第三十五章 讨平内乱 刘聪死了,他的死就像病魔一样纠缠着我。这似乎就像是个暗示,暗示自己也会死。就像是在说看和你年龄相仿的人都死了,你也是迟早要死的。这时我才发现确实是这样。周围很多熟悉的人都在慢慢变老。曾经的张(背勹)督也就是现在的石会,已经是满是白发。桃豹依然是有点胖,但是身形也有点憔悴和衰败的迹象,他一笑皱纹就是满脸。最让人揪心的是张宾,他原先英气的脸上已经是满是皱纹,两鬓白了,黑发里夹杂了很多的白发。他仍是咳嗽,单薄的身体在咳嗽里不停的颤抖。 一切的迹象似乎都在表明,即使没有什么意外比如疾病和战乱,人也是一样会死的。老死也是死亡的一种。死亡对个人而言似乎只是传说,因为没有人知道了死亡再回来告诉你有关死亡的一些确切体验。人体验了爱情,可以和人交流说什么是爱情,那是多么美妙。人体验了疾病,可以和人交流说什么是疾病,那是多么痛苦。可是却没有人体验了死亡,再回来和人交流的。所以死亡就成了传说。听说人是会死的,但是死是怎么回事,也只有死了人的才知道。但是他已经死了,没办法再来告诉你死是怎么回事。于是死亡便成了传说。 少年时代,我曾用死亡威胁自己说,你迟早要死的,不如活得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于是我就做起了强盗,拉起了属于自己的队伍。 平庸或者好色或者贪婪或者愚昧的时候,我也曾用死亡来警示自己。你迟早要死的,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猥琐活得这么狼狈这么卑微。于是开始变得干劲十足。可以说,正是死亡意识的存在才一次次纠正了我人生的道路。 有时我很宽厚,会给弱者很多帮助,因为死亡让我知道人都是不容易的。对人的怜悯让我暴戾的性格变得温和了一些。死亡的多种作用,虽然现在还不能说他是我的朋友,但是也不再是敌人。 刘聪死后,刘粲继位。刘粲不仅好色,而且无耻。和他父亲一模一样,喜欢玩父亲的女人。刘聪还没有下葬,他就跑到后宫乱搞。 八月份刘粲打算借讨伐我来立威。他命靳准为大将,在御林苑阅兵,结果队伍还没出发,酒色之瘾复发的他又跑到后宫享乐。讨伐的队伍一哄而散,害的我白白高兴了一场。因为刘聪一死,我也正愁没有起兵的借口。刘粲要来,我正好灭了他。刘曜是不会帮忙的。从刘曜对刘聪的态度来看,他可能更希望我帮他除掉刘粲,然后才好讨伐我。这些人都是没有什么道义的,只会为自己的利益打算。 没过几日忽然传来消息说靳准叛乱。这个靳准我很熟悉。他是刘聪的丈人。刘聪的女人多,丈人也多,但最有心机的还是靳准。他本是外族,却借两个女儿进入了权力中心。每年刘聪宴请诸王候的时候,他总是倚老卖老,来和诸位将军敬酒。虽然大家都看不起这个靠女儿上位的家伙,但是大家也都顾全刘聪的脸面,不与他为难。 他一面咯咯的像公鸡一样的假笑,一面和人拉拢关系。虽然别人不怎么搭理他,他却依然是称兄道弟。他脸皮很厚,也很阴险。除掉刘乂就是明证。靳准的妹妹嫁给了刘乂,后来他妹与人私通,被刘乂打死,刘乂还四处张扬,害的靳准很丢脸面。所以当刘粲想除掉刘乂的时候,他命人搜捕了刘乂的几个族人。用屈打成招的方法,诬告刘乂造反;让刘聪免了刘乂的皇太子。随后又使人暗杀了刘乂。 他也很有心计,刘粲刚上任,他就撺掇刘粲说大臣们想废了他拥戴刘骥为皇帝,劝他早早动手。刘粲自然不信。他又让两个女儿去扇枕边风。刘粲便带着人在一夜间将同族的刘氏兄弟杀了个精光。 没过几日又传来消息,靳准忽然杀了刘粲,自立为王。他命人搜捕全城的刘姓族人,一一拉倒菜市口砍了脑袋,他甚至命人挖出刘聪和刘渊的尸体,还把刘聪的尸体给砍了脑袋。 事情变得太快,令人理不清头绪。那就是刘粲待靳准不薄啊,他为什么叛乱?!或许他原本就是个野心家,从刘聪的时候就开始一步步掌握军权了。借刘粲的手除掉刘氏族人,他自然再无顾忌了。这个靳准藏的可真是深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挖刘聪和刘渊的尸体,难道他的恨真有那么深吗?!或许只是想借砍刘聪的脑袋,来消灭那些不肯臣服人的信念,打破刘氏皇权在人民心中的地位。 一听到刘渊也被人挖了尸骨,我的怒火腾地就燃烧了起来。 “这个混蛋。”我低吼着,摔了酒杯。原本欢悦的庭宴,顿时就如下了冰霜,人们顿时都低头沉默。 原先我还有些幸灾乐祸,可是顿时就变得怒火中烧。刘渊是我敬重的人;侮辱他便是侮辱我。愤怒是一种力量,可以使人摆脱平庸的力量。人的萎靡的状态顿时被怒火蒸发了,肌肉紧绷,怒目圆睁,浑身充满了力量。人的状态顿时有了质的飞跃。 人平时一个状态,欢乐、悲伤、愤怒都能使人摆脱平庸,进入另一个奇妙的精神状态。在这个状态里人的肉体完全服从意志。人会感觉到自己是肉体的主人而不是它的奴隶,从而得到一种精神上的胜利。肉体和精神的统一,使人充实。 欢乐的时候,得意忘形。悲伤的时候,失魂落魄。愤怒的时候,怒火中烧。都是情绪的放纵。情绪不能纵,节制才能更好品尝它的美妙,感受它的力量。 我迅速的组织军队向平阳进军,五万精锐从襄国出发,浩浩荡荡的队伍数日后达到了襄陵的城北平原。这里离平阳不远而且物资丰富,是军粮补给的好地方,所以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与此同时,刘曜的队伍在十月初抵达赤壁,并在那里称帝。他封我为赵公。命我和攻靳准。他这不是废话吗?!不打,我来这里做什么?!他自认为是领导,就拿出了领导的架子,以命令的架势来确定自己的地位。我也懒得理他。 刚刚安顿下,忽然探子来报,靳准已命人率军前来。 我正盘算着怎么进攻平阳,没想到他自己来了。很明显,靳准是想速战扬威,那我就以逸待劳,目的就是挫败他军队的锐气。打仗不是打架,不是为了畅快淋漓的酣战,只是为了最后的胜利。 战略的高远,战术的实际效果,才是我所看重的。 靳准的队伍似乎很是猖狂,他们不停的攻打我的城池。军士们都很憋屈。因为我们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都想放开手大干一场。可是我没有让他们出击,只是以守为攻。适当控制我军的情绪也是我战术的一种。只能回收的拳头打出去才有力量。也像是海浪,当军士们战斗的情绪像海浪一样慢慢汹涌的时候,才是最有力量的时候。 看到靳准的队伍几次都没有攻破我的防御,慢慢疲软下来的时候,我果断的下令出击。如同汹涌的浪潮般军士顿时涌向了战场。滚滚的烟尘,厮杀的队伍,站在山坡上,看着汹涌的人流,听到震天的喊杀声,顿时让人热血沸腾。 “杀啊!”我带着队伍像长枪一样刺向靳准队伍的中央,顿时就将他的队伍像斩蛇般分成了两半。靳准的队形顿时大乱,除了一少部分人们有秩序的后退,其他人马都是四处逃窜。靳准大败,尸体绵延数里。看到只有少数败军逃走,也就不再追赶。 十月底我的队伍抵达平阳城下,并向平阳城发起了进攻。平阳城之所以坚固是因为它是内外两层。外城是羌族羯族等外族部落把守,内城是匈奴的将领把守。攻破外城,守城将领投降,紧接着羯族羌族的部落也纷纷投降,大约十万人。将他们迁至襄国的各县之后,我开始大举围城。 十一月初靳准看大势已去,便派卜泰作为使者送来皇帝的车轿和衣服,请求和解。 卜泰是个腼腆恭顺的中年男子。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是点头哈腰一脸赔笑。有些人就是这样,表面忠厚,实则奸诈。我对他没什么好感。 我把卜泰送到了刘曜的营帐,那个意思就是说看吧靳准是打算向我投降的,谁有实力谁才是老大。可是等卜泰回来的时候,他的神色坦然;我便怀疑他和刘曜有什么约定,就想杀了他,加速城内的投降。 “万万不可,杀了他,靳准怎么还敢投降?!” “即使有什么约定,想来不过是要他纠集党羽诛杀靳准。这样靳准肯定会担心内乱而早早投降我们。” 考虑再三,我就同意了大家的意见。杀了使者只能使局势更乱。 过了半月,忽然传来消息,靳准被靳康和靳明等人所杀,共推尚书令靳明为盟主,卜泰将传国玉玺送给了刘曜。 得到消息,我是勃然大怒,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这个卜泰真是该杀。我派使者羊升去见靳明,希望得到转机,结果羊升被杀。羊升作为使者,那就是我的脸面。羊升被杀,我顿时感觉被人打肿了脸。竟然有人无视我的存在,我叫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愤怒的我命令全军攻城,靳明也不示弱,他也是全军迎战。靳明不敌,尸体丢了一路,撤回小城内再不出来。 过了几日,刘曜的队伍赶到,我也没有立即翻脸,只能驻军蒲上眼看着靳明带着一万五千余人归降了刘曜。 进入平阳城内只有狼藉的场面和一些散乱的尸体。我命人修补了刘渊和刘聪的坟墓,人死了就不要在侮辱他的尸体。人毕竟是应该受到最起码的作为人的尊重。我又命人将那些散乱的尸体,一一埋了。 余怒未消的我一把火烧了平阳的宫殿;我得不到的东西,他人也别想得到。熊熊的烈火在寒风呼啸的冬日里燃烧,在火焰里崩塌的宫殿似乎在宣告一个王朝的终结。 第三十六章登基赵王 第三十六章 登基赵王 平阳一战结束后,刘曜移军粟邑,我亦回师襄国。二月份,派左长使王脩和副使刘茂带几个人前往粟邑,向刘曜呈报平阳战报。本来只是例行公事,我也没想太多。可是世事的变化总是难以预料。 王脩走后,我就盘算着他回来的日子,可是却迟迟不见他回来。过了几日,却只见副使刘茂灰头土脸的一个人回来。刘茂是个比较重情义的人,任何欢乐和悲伤都挂在脸上。他一见我便哭泣着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出了事情经过。 他们到了粟邑,刘曜见我承认了他皇帝的身份意外高兴。打算封我为赵王。可是随从里有个小人曹平乐。他想留在粟邑跟从刘曜,便对刘曜说王脩只是来探刘曜军队的虚实,等他回去,石勒定会前来袭击。 刘曜担心自己实力不足,已被王脩获知;随完全相信了曹平乐的话。刘曜随即下令停止封王的进程,让郭汜不要前往襄国。他还派人追捕王脩和刘茂等人,幸好刘茂机灵逃了回来;而王脩却被绑到菜市口砍了脑袋。 “我侍奉刘家,已经超过人臣的本分。他刘曜之所以能登上皇位,都是我的血汗功劳。刚登上皇位,就想害我。什么赵王,就是赵帝,我自取之,哪里用他赏赐?!” 愤怒的我随即下令诛灭曹平乐三族。 自此,我与刘曜决裂。他定都长安,我定都襄国。以平阳城为界,平分了刘聪的势力范围。刘曜改国号为赵。 十一月,我接受群臣的建议;按照刘备在蜀、曹操在邺的故事,以河内、魏、汲、顿丘、平原、清河、巨鹿、常山、中山、长乐、乐平十一郡,又以前赵的广平、阳平、章武、渤海、河间、上党、定襄、范阳、渔阳、武邑、燕国、乐陵十三郡,共二十四郡、户二十九万为赵国。以襄国为都城,即位赵王 这一年我称为赵王元年。人们为了区别两个政权,就称他为前赵,称我为后赵。 登基初始,有很多事情要忙。首先就是制定这个国家的纲领。和诸位大臣商量后就做了以下的规定。 一是发展农业,那就减轻人民的赋税,将原先的赋税减到一半。相应的辅助手段。一是各州郡设立劝课农桑的官员,以农业的收割的多寡考量他们的成绩和酬金。二是禁止酿酒,百姓们连粮食也吃不上,酿酒太浪费粮食了。 二是建立社稷、宗庙、营造东西官署,进一步修筑城池。 三是设官分职,将官员的职能细化。有管农业的、有管工商的、有管行政的,各司其职。 四是人才的培养和选拔。每个郡县设置学府,并设立考试制度。并将为人忠孝纳入考核的标准之一。有德有才,重用。有德无才,可用。 五是大执法张宾,统领朝中事务。元辅石虎,都督禁卫诸军事。 六是设史官编撰历史。 七是封赏功臣,死者之子,赏加一等。 这是一个宝塔似的等级社会。你在塔尖,下面是臣子和官员还有军队,然后是各级官员和百姓。你不用操心,那些臣子为了自己的等级地位,自然而然的就建立了相应的秩序,以维护自己的地位和利益。一级一级的传递下去,就形成了整体的统一。这样也就确定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 站在塔尖上仿佛站在了世界的顶端,接受世界的膜拜;你拥有着与神一样相近的权力。你让这世界生,就生。你让这世界死,就死。你像神一样俯视着自己的世界。你看到了那些曾经跟随自己的将领,你看到了那些仍在饥饿里挣扎的民众,也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权力也就意味着责任。没想到一辈子在寻求的个人幸福,竟然是以别人的幸福为幸福。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站在塔尖,我的心胸开阔,仿佛进入了人生的另一个境界。 一直追求自我,而最后却是将自我放入大众之中。我的心胸像土地一样辽阔,我的目光像天空一样宽广。我站在世界之上,而不是世界之内;观察着整个世界。 登上皇位,自然要庆祝一番。那些一直跟随我的臣子和将领,自然要赏赐一番;还有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将领的遗孤们,我也是给了双倍的赏赐。我命人将那些死去的将领都刻了雕像,放在宗庙祠堂里令人朝拜。帮助过我的人,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还想到了远在上党武乡的相亲父老。我命人将他们请来。他们仍是穿着以前的粗布衣服,我便命人赏赐了一些绸缎。庭宴上,大家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我突然想到了李阳,那个曾经和我争抢沤麻池的壮汉。 “李阳怎么没来?”我问一个灰白了头发的长得土气却很实在的老乡。 “他是不敢来啊!”老人的牙齿也掉了几颗,背也有点驼了。残忍的岁月没有放过任何人。 “李阳是个壮士,争沤麻池一事,那是我当平民百姓时结下的怨恨。现在我广纳人才,怎么能对一个普通百姓记恨呢?!” 我随即命人急速传召李阳。他慌慌张张的来后,便战战兢兢的杵在哪里似乎不知如何是好。我哈哈一笑,打破尴尬局面,拉他入席。我拉着他的臂膀开起了玩笑:“我以前挨过你的拳头,你也遭过我的毒打。我们算是扯平了。” “谢皇上仁慈。”他长跪在地不敢起身,声音带着哭腔在激动中颤抖。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快快起来。以后啊,你留在我身边做个参军都尉吧。” 看到了李阳,我就想起了以前。一个人从奴隶做到皇帝,经历了太多。人都是活在现在,走向未来。我怎么会计较以前的那些小事呢?!从仇恨走向宽容,也就从狭小走向了广宽。仇恨从来都是先伤害自己,再伤害别人。宽容了别人,也就宽容了自己。 为了进一步强国,我制定了战略方向。一个发展农业,二是培养人才。说到底世界是人创造的,有了人就有了一切。农业是一个国家的基础,人才是国家的支柱。作为领导就是研究怎么管理和控制人。 管理有两种,一是用权力形成的秩序进行管理,二是用思想进行管理。目的上与下都同心同德。 为了发展和鼓励农业,我减轻了赋税;并以百姓收粮多寡作为考核官员成绩的依据。为了培养人才,我建立了小学和人才的考试递进制度。 因为思想和文化的不统一,我只能采取胡汉分治的原则。汉人不得骂胡,胡人也不能辱汉。我是希望胡汉可以平等,但是汉人和胡人之间不愉快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 听闻参军樊坦家境清贫,便命他为章武内史,可多得俸禄,那日他来向我辞行,却是衣裳破烂的很。 “你怎么穷的连个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吗?!”我很吃惊,没想到他清贫到如此境地 “哎!来时我刚换了衣服,可是在路上顷刻间就被几个羯贼抢了去。”直率的樊坦跪拜后哀声叹息的说着,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禁忌。那就是汉人不能骂胡。 “羯贼既然抢了你,那我补偿你就是。”我笑着说道。 “皇上饶命!我不是有意触犯禁忌的。”他拜倒在地,哭泣着在恐惧里颤抖。 “我的律法只是防范那些俗士,跟老先生没有什么关系。快快起来。” “谢皇上仁德。” 随后我就赏了他车马衣服还有一些银两。 樊坦走后,佛图澄来了。他的头上光秃,却很干净;嘴唇发皱,可是眼睛有神而发亮;神色坦然而安详;举止端庄却带着一点洒脱。一看就知道是有教养和学问的得道高僧。 他让我敬仰的是他的年龄然后才是他的学说。他已经八十多岁,可是言谈举止仍然和平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他的记忆力好到让人惊讶的地步,听说他能朗诵十万经文。不知道真假,可是从他滔滔不绝的说辞里,可以得知他的记忆力真是很好。 国家正在建设阶段,我希望收纳各类人才,从中得到些启发。这个佛图澄就是部下里一位将军郭黑略引荐而来的。我们谈过几次算是认识,却不熟悉。 “什么是佛?有什么用呢?”我对佛是不怎么信任的。 他笑着拿出一碗清水,只见他念动咒语后,里面竟然长出一朵莲花。 正当我们惊讶时,他忽然说道:“南边有火,待我将它扑灭。”说着他便将那碗水扑向南方。 我火速命人去查,果然是南边突生火灾,又忽然来了大雨,顿时熄灭。 我惊讶了,他真是神人?或许是他会算故意在演戏。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不简单。 “世人皆苦,只有佛能度化一切苦厄。大王如果能推广佛学教化众人从善,便是功德无量。”他见大家信服,就开始宣扬他的佛教 “那就请神僧讲一讲佛吧?”我开始变得尊敬起来。 “佛学即是心学,世间一切皆有心生,控制了心就控制了一切。”他微笑着,拿眼睛看着你,似乎看穿了你的心思。 我没有和他直视,只是淡淡扫过,人和人之间的交流不但是语言,还有神色和眼神及体态语言。他拿眼瞅我,想得到我的认可,我却怕别人得知我的心思故意避开,其实这就是一种潜藏的交流。 避开他窥探的目光,我暗地里思索,恍然间醒悟。宗教不是很好的统一人们思想的工具吗?!胡汉没有相同的文化,却可以有同样的宗教信仰。这个佛图澄是上天送来帮助我的人吗?! 我没有露出太多的惊喜,只是平和问道:“不知道我能帮您做些什么?” “我想建立寺庙,一是宣传教义,二是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大师慈悲,我将倾力相助。”| 他很是善读人心。救济穷人,他又一次把话说到了我的心里。 等他走后,吃过了晚饭,天已黄昏,这时我开始心神不宁起来。佛图澄几次三番试探我的心思,确是让人不安。凡事只有我能控制别人,可是这次他却引导了我,甚至想利用我的善良和野心来达到宣扬自己佛教的目的。在利与害之间我开始摇摆,我不能任由别人窥探和利用我的心思,那只会让我感到自己的不安。他的神通广大,似乎远远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万一日后,他跑到别处,与人谋害我,岂不糟糕?! 想到此处,我便派人去搜捕他,可是这个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 “什么?!找不到?!真是一群饭桶。好了,别找了,都下去吧。” 卫士们走后,夜里我辗转难眠。我对圣人有恶意,看来圣人是离我而去。人总是在高尚和卑微之间摇摆不定。我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责恨自己的狭隘。为什么不能敞开怀抱?对别人的猜疑难道不是对自己信心的否定吗?!我难道就是个狭隘又自卑的人吗?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人的胸襟。我对自己的狭隘感到气愤,同时也叹息圣人的离开。 第二天的早晨,我懵懵懂懂醒来,忽然下人来报,圣僧佛图澄来见。我匆忙穿了衣服甚至没有系好衣扣,就出去见他。他见了我的衣装和神态,只是宛然一笑。看来我的心思又被他窥探去了。我自认为是心地磊落又何必怕别人窥探呢?窥探就窥探吧。我就把心打开任由他来看。 “大师昨夜不知去了哪里,害我好找啊”我故意装作什么没有发生过。 “大王对我有怨恨,所以权且回避一下。大王已经悔过,所以我就来了。”他很直率啊,我有点认可他了。 “大师说哪里话?!我只想找大师讨论佛经而已。来,请上座。”我哈哈一笑,掩饰了过去。暗地里交流就暗地里交流,我是皇上,面子上总要留些体面的。 我们从早晨聊到中午,吃过午饭,又从中午聊到黄昏。在这里时间似乎停止,嘈杂的事务也被我隔离在了门外。我们从人民聊到国都。我们从远古聊到了现今。 “远古的月亮也是这样圆吗?”望着窗外幽深的夜空里那一轮淡白色的月亮,我问道。 “两千年前的月亮,就是这样圆。两千后的月亮,想来也还是这样圆。何止这里的月亮,即使在西域,也是这同一个月亮。” 世界的宽广和时间的久远顿时拓宽了我的视野。 “人真能超越生死吗?”虽然我是王,甚至拥有了神的力量和威严,可是肉体却在寒冷里一阵咳嗽。有时我甚至感谢病痛,它让我远离虚妄,更能感受真实。意识的强壮和肉体的虚弱同样让我深有感触。 “人有了使命,那生死不过是他脚下的奴隶。”他的话令人深思。 告别了佛图澄,肉体已经疲倦,可是我却毫无睡意。脱下了衣服,我也顺便脱掉了身份。我了无牵挂的躺在床上,没有了身份,我不再知道自己是谁。 我一直在追求各式各样的身份,从每一次身份的升级里而感到欣慰,可是却唯独不敢面对自我,甚至恍然觉得,**的自我羞耻于面对永恒的上帝,所以才一直躲在各式各样的身份里。 我脱掉身份,勇敢地站立在你--我的上帝面前。我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价值。一阵心灵的颤抖过后,我勇敢地站立了起来。 不因贫穷而卑贱,不因富贵而骄 淫。不是因为品德而是不甘心受制于任何有形或无形的压迫,不甘心被任何外物所控制或压迫。 我拥有独立和勇敢的人格。我敢于和你—我的上帝,面对面的站立而不是匍匐在地的膜拜。我想这就是我高傲的自我。 第三十七章争持豫州 三十七章 争持豫州 登基初始,有很多事情要忙;除了政权的建立,还有国家的基础建设。 你说在这里建造宫殿,这里就有了宫殿。你说在这里建造庙宇,于是这里就有了庙宇。你说减掉税赋一半,人民就开始积极的耕种。你说建立学院,一座座学堂应声而建。。穿上赵王的衣服,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你感觉到自己拥有着和神一样的权力。权力使你的意志变成了这个国家的意志;军队变成你的手足,人民变成你的内脏,而你就是这个国家的首脑。 新建的寺庙开光,我带着几个将领前去瞻仰佛像。佛图澄见我到来,满怀感激地带着一群僧众为我祈福;我却阻止了他这种虚妄的做法。“我不要什么祈福,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你带着众人一心向善,便是对我莫大的帮助。”我满怀自信的笑容和坚定的气魄顿时震慑了众人。 佛图澄收了很多僧众,主要是研究佛学。我却希望僧众在寺庙的后院种植蔬菜。 “自给自足不做蛀虫的生活方式才能赢得世人的尊敬。如果寺庙只靠国家来养,在人格上便低人一等,它的存在价值和社会作用也会遭到质疑。汉朝就是因为僧侣们只知道念经不从事生产,严重影响了国家的农业,才被剥夺了存在的权力。一个国家里如果都只要念经就有饭吃,那谁还劳作?!这个国家岂不要完蛋吗?!”中午在禅房歇脚时,我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大王真是考虑周全,我等谨遵法旨。”这时的佛图澄倒是很谦虚。 私底下,他常常劝导我说少开杀戒,以和为尚;我便笑称他为和尚。他却笑而接纳了这个称号,并双手合十轻念着“阿弥陀佛”。也就是因为我们的一时戏言,后来的僧侣就有了别称叫作和尚。 “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都以和为尚,那真是天下太平了。”我嘲笑他的天真。他却不以为然。“杀虽立竿见影,但民怨暗生,不是人所能左右。还是以和为尚,民不生怨,各安其道,才能天下太平。”他的话就像一阵风般在心中掠过,留下一些思索。 新建的宫殿格外宽敞,满脸喜悦的张宾带领群臣为我处理朝政。无论是国家建设还是边境战事,他都给予适当的建议。 “朝纲虽然建立却不完善,还需右相费心啊。官分三六九等,右相即为群僚之首,官位和人员还需你来安排。”早朝过后,我在偏殿召见了张宾。 “大王如此信赖,臣惶恐不安。自跟从大王以来,臣下从不敢越矩半分。”张宾瘦弱的身体颤抖着跪拜在地不敢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那个年轻时代倚着宝剑,大声求见的孤傲的张宾不见了;那个在葛坡大声叫喊着撤军的执着的张宾不见了。眼下只剩下了一个干瘦的病怏怏的张宾,显得那么小心谨慎。 “右相不必惶恐,快快起来。”我怀着愧疚拉起他瘦弱的手臂。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看着他消瘦的脸庞,我心疼啊。 “大王即为一国之主,还请注意言辞。”张宾拱手再拜,语调恭敬而诚恳。 “好了。我以后会注意。”看来身份真能拉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人员我自尽心安排,但还需君上圣裁。”他很谦虚,从不喧宾夺主。从他的语调里我又感受到了朋友的真诚和属下忠心。我们的距离似乎又拉近了。 他在权力上安守本分,可是在自己的职责和工作里却是鞠躬尽瘁。除了安置朝臣家属在崇仁里外,他还设置了公族大夫来统领他们,甚至还规定了宫殿诸门的出入制度。特别注重的还有选举。先定了五品官员,又继续评定了九品官员;并命令群僚和州郡每年各举秀才、孝廉以及贤良、直言、勇武各一人。 张宾谦虚和善的品德与廉洁奉公的作风赢得了全朝官员一致的尊敬,甚至连我也不愿直呼其名,而尊敬地称他为“右相”。 身份都是包括权力和责任,很多人只在乎自己的权力,不在乎自己的责任。以前的刘聪,再往前的司马家族,都是如此。官制的腐败就在于以权谋私,不能以天下乐为乐;而最终的结果就是一个王朝的灭亡。我对贪污是深恶痛绝,见一个砍一个。杀,是威慑。什么刑不上大夫,或者贪不至死,等等歪理邪说实在是蛊惑人心。也只有杀,才能克制腐败。 “把官员的权力和职责分开;健全制度才能有效防止腐败。”张宾又一次提出了他的设想。 “怎么个分开?”我有点糊涂。 “权力属于国家,职责属于官员。把职责放在首位,并以职责来考量官员。也只有当职责大于权力的时候,才是一个国家好的方向。” “右相说的有理。”我对张宾的依赖与日俱增。 威严的军队里以石虎为首。石虎统帅军队是严厉的,可是管理上却简洁而不繁琐。“军队就是要绝对的服从”,这是他的原话。正是因为绝对的服从才能在管理上更直接更有效。营造宫殿、建立庙宇和学堂都是在他的带领下完成的。士兵不仅要会打仗也要会搞建设,国家人力有限,军队要成为多面手。 经过几个月的建设,襄国的内外可谓是恍然一新。街市上人们往来如梭,庙宇里僧侣虔诚拜佛,学堂里学生朗声读书,军队里兵马操练有序。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都城内一片繁荣景象。 赵王二年的六月,南边的边境传来战报。晋将祖逖占据蓬陂坞东台击败西台的桃豹,进至豫州封丘。很多城镇都已叛赵归晋。 “司马睿都不愿北伐,一个祖逖却敢与我为敌。给我加派人马前去征讨。”我很气愤,一个小小的祖逖竟然敢与我为敌。 七月,又派一万骑兵征讨,仍是难以取胜。因为隔了一条黄河。今日降服了,明天就可能失去。如果继续加兵,只会徒耗兵力;不加兵,豫州土地怕尽为他人所有。豫州丢了倒不可惜,只怕祖逖越过黄河继续北上,来找我的麻烦。 进退两难之际,我召集众臣商量对策。 随即对祖逖也有了全面的了解 祖逖年少便有大志,和刘琨在司州做主薄时就常常闻鸡起舞。一个勤奋的年轻人形象便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了。在随司马睿南迁的过程中,他随着部队一起向南撤离,都是落魄的流浪人,可是他却能像兄长一样照顾周围的人,被大家共推为队长。我看到了一个胸怀广阔、满怀仁慈的兄长。 到了南方后,不安于平庸的祖逖请愿北伐。他的爱国精神和意志,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估计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脑袋发热,自寻死路;而我却看到了放弃享乐,充满爱国主义并且义无反顾的置身于险地的英雄。 懦弱的司马睿正在和王敦夺权,哪里顾得上北伐,能保住偏安就很不错了。他并不支持祖逖北伐,甚至没有给他任何军资,只给了他 一个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的称号。 祖逖只带着两千族人横渡长江北伐,可是他却靠着自己坚定的意志和善于抚慰人民疾苦的手段,慢慢拉起了属于自己的队伍。坚韧、耐劳、爱国、善良,他怎么拥有这么多美好的品德,而能力上他又文武双全、有勇有谋。 豫州割据自重的晋将李矩、郭默、上官巳、赵固,都不是容易降服的人,我也同他们交过手,都难缠的。你进他就退,你退他就进。可就是这些难缠的人却被祖逖一一安抚,甚至愿听他的调遣。可见他做说客的能力也是超群的。 随后他仅用了几年就占据了黄河以南的大片土地。期间我也曾派石虎与他交战,祖逖虽然大败,却能固守淮南。 石虎留下桃豹镇守蓬坞西台,没过多久祖逖便进驻蓬坞东台。相持四十多天后,为了瓦解桃豹军队的意志,祖逖命人用泥沙装满袋子运进城内,暗示自己粮食充足。饥饿的桃豹队伍气馁起来,桃豹随即派人向我要粮,我命人去送,却被早有准备的祖逖半路劫去。桃豹队伍的意志就这样散了。祖逖一进攻,桃豹就带着队伍弃了蓬坞西台,逃到了封丘。这个有勇无谋的桃豹看来真不是祖逖的对手。 这个祖逖有勇有谋又善于招揽人心。因有黄河之险,我攻取不易,失去却也很容易。得不偿失的战役还是不打为好。可是怎么才能休战呢?这真是一个难题。 也就在这个时候,祖逖的门牙将童建杀了新蔡内史周密来降我。 “大王,送上门的计谋啊。我看这童建相貌平庸。我调查了一下,他只因为喝酒被周密恼了要废他,所以才杀了周密,来降。不如杀了他,将头颅还给祖逖。外交不但是只靠武力还需要靠智慧。”张宾又一次献上了他的计策。 “还要附加一封信函,我已写好,直接带去便可。”张宾呈上了信件。 我命人一念,果然不错 “天下人都憎恶的就是那些背信弃义的人。我更是深恶痛绝。将军所厌恶的,也是我所厌恶的。你我之争,连年不休,你我不苦,却苦了民众。不如暂时休兵,让百姓休养生息。” 张宾的信件和童建的人头送去以后,却没有了回音。过了一月,仍没有看到祖逖的任何动作。 九月的后花园凉风怡人,我和张宾在喝茶。 我取笑他说:“右相也有失算之时啊。” 张宾知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他轻轻的摇摇头,并不在意。 也就在我们取笑逗乐的时候,前方传来战报。 “报----”一个传报的士兵拉着长音。看着他急促的语调和满脸的汗水,确实是急忙跑来的。 “不急不急。先喝口水。”张宾这时却悠闲了起来。 “快说,什么事。”我倒是急了。 “祖逖送还了我们叛将的头颅。” 看来休战的真是双方想要的结果,因为对彼此而言都是有利的。隔了一条黄河,对彼此都是很好的制约。也许是对祖逖了解,让我增加了对他的好感,这次休战,没想到他这么配合。看来他确实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将军啊。我很欣赏他,便命人去修饰了一下他远在幽州的父母的坟墓。 因为严禁各自将领在边界抄掠,并且都不接纳叛将;所以我们的边界顿时安静了许多。过了没多久,我又命张宾写信给他,希望通商;其实只是为了满足人民的需求。他没有回信,却也默认了。我们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那就是暂时维持边境安定。 边界的人民大多是双重身份,祖逖似乎也允许了。毕竟得民心者得天下。何必那么死板?!你如果能让人民得到温饱和幸福,人民自然就归顺你。我想祖逖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第三十八章拓展疆域 第三十八章 拓展疆域 早晨醒来,空荡荡的肉体什么也没有,没有悲伤也没有欢乐,没有思索也没有情绪。我就像一颗树木一样静静的盘坐在那里,我的头脑模糊到还没有认出床和周围的环境。混沌里有一种纯净。 慢慢的我开始认出周围的事物的时候,我也就慢慢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软绵的床铺和华丽的宫殿,我是这个世界的赵王。我以清冷的世外人的角度静静地看了周围一会儿,我似乎仍是飘在空中,静静看着周围和这个打上赵王标签的肉体。 “皇上,您醒了。”一个娇柔的声音把我拉进了属于自己的肉体,我恍然间就获得了自己身份和应该属于他的权力,从静态式的单纯的人变成了主观能动性的人。 他搂着自己的女人,我静静看着。肉体的欲是被撩拨出来的,就像灯盏里的火焰,越挑越旺。当他占有女人的时候,他又获得了一份属于肉体本身的单纯。在这里没有身份只有单纯的欲望。 女人的美满足了男人的虚荣。我是赵王,我完全可以随心所欲的进一步满足自己的虚荣,将赵国境内的美女都填充到后宫。我不是虚荣心很强的人,而且高傲的我也从不肯轻易向肉体臣服。 每当我看到美女产生动物冲动的时候,我高傲的心顿时就像是受了某种侮辱。我完全可以躲在王的身份里,掠夺美色满足虚荣,可是我不想卑微的活着,自由和高傲使我不愿臣服于任何有形或无形的压迫之中。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获得了我的高傲和自由。 赵王三年。南边战事暂时安定后,我便开始有心向北拓展疆域。 段疾陆眷死后,鲜卑分成了两股势力。一是段匹磾的叔叔段涉复辰和堂弟段末坯,一是段疾陆眷的弟弟段匹磾和段文鸯还有邵续。两军打了几次后,段匹磾击杀了段涉复辰,段末坯自立为单于。本是同族,却相互征伐,看来段氏灭亡也是迟早的事。我还是冷眼旁观等待时机。 三月份,段匹磾击败了段末坯,去进攻段末坯弟弟据守的蓟城。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派石虎和孔苌去进攻孤立无援的驻扎在厌次的邵续。邵续原来是王浚的部下,归顺我后不久又叛赵归晋了。我知道邵续势孤,石虎必胜;可是我又爱惜邵续是个人才,于是传下军令:攻城掠地不得擅杀士人。 石虎一向听话,对我的命令,从来没有任何意见;就像他要求属下绝对服从一样,他也会用绝对服从的方式完成我的命令。他喜欢给游戏定下规则,并按规则要求他人和自己。 石虎出兵一战,便生擒了邵续,并让他命令属下献城投降,他却要将领继续守城。石虎只好派人现将邵续押回了襄国。 知道邵续到来,我便命徐光责备他:“国家立国,当符合拨乱反正,八方归心。我的威名远播,而你却依附司马睿,不尊我的王命。你以为我作为少数民族就没有资格做皇帝吗?你为什么如此没有见识?天下以有德者居之,你为什么要分的如此清楚?” 邵续说道:“天下大乱。各方豪杰各显英雄本色。保家卫国更是义士职责所在。至于我归顺晋朝,是我的忠心所向,并无其他。至于是否是汉族,又有什么区别呢?周文王出生于西方,大禹是羌族。一代帝王的诞生,是上天的安排,是恩德广布,哪里有什么常理!至于目前的我,只是一名囚徒,走向刑场才是我最终的结局。这是上天的安排,我将坦然面对。” 听了他的这番言论我感慨良多:“邵续忠勇可嘉。他的这种赤胆忠心,正是我所追求的啊。” 我命人将邵续安置在了驿馆,而他却终日穿着晋朝的服饰,忠贞不屈,视死如归。在驿馆里他自己动手浇灌菜园,种植蔬菜,自食其力。我常常亲自去考察邵续,看到他如此清廉,实在是令人佩服。 “真是高人啊。”我感慨万分。为什么年纪一大就好感慨?!我多么希望我的部下也都像邵续一样人格高尚、清廉自律又忠勇侍主。 不久,勇猛的石虎攻陷了厌次,又俘获了段匹磾和段文鸯。人被押到襄国时,我看到了他们。都是英雄,沾满血迹和污泥的衣服不能掩盖他们脸上的刚毅。捆绑的锁链也不能拴住他们的高傲和英勇的气概。 当我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们的时候,我感到了优越却没有感到任何喜悦。也许我已经超越了那个因得而喜,因失而悲的阶段了吧。或许是因为我的目光更为高远,这一点小的胜利怎么能使我兴奋的起来呢?! 也许是因为年龄的缘故,我不再喜欢无谓的杀戮。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人,我就封段匹磾为冠军将军、段文鸳为左中郎将,还给了他们几百散落的民众,让他们还复本业,其实就是放牧。 结果不甘屈辱的他们随后又一次起兵反击,而他们的反击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朵浪花。当他们再一次被人押到我的面前时,我感到很无奈。你降服了他们的肉体却降服不了他们的心。他们的野心只要还在胸腔里跳动,他们就不会敢于平庸,去做一个顺民;而他们的意识和思想以及原有的身份,对于鲜卑人而言依然具有一定的号召力。 无奈的我只好命人把他们杀了。 也就在这一年冀州境内的那些晋朝残余势力也被我的将领们一一清除。他们都是自告奋勇前往的。看到这个争强好胜的年轻人,我由衷的欣慰。 至此幽州、冀州就完全成了我的势力范围。 赵王四年,张宾病逝。虽然每年都死很多人。可是这个人的死让我感到痛苦和无奈。一个朋友在你的心里占据着主要地位,一旦失去便如刀绞般疼痛,像是被人从身上割了一块肉似得心都在滴血。 生死都是很神秘的事情,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有时看着街头那些苍老又佝偻的身躯,我知道他们都是在等死。等死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有时并不是说你想死就能死的,除非你有足够的勇气自杀。想等着没有任何痛苦的死,那似乎不是人的意识能够左右的。 一个狭小的房间,你站在门口面对阳光,而身后是无边的黑暗。死亡从黑暗处走来,本来是一屋子的朋友,却被死亡的黑暗一步步吞没。一个人、两个人、一群人、一代人;浩浩荡荡的人群就像黄河的大水一样流入空无的死亡。无情的死亡慢慢靠近。他黝黑的手掌拍了一下你的肩膀。你回过头看,看见他黝黑的面孔没有眼睛,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在这一年死去的还有祖逖。看到祖逖死去,死亡的忧虑又一次击败了我的平庸和麻木。我便命人带兵越过了黄河,豫州的很多领地再一次纳入了我的疆域。 恐惧的我似乎有意向死亡挥动我有力的拳头,借此来彰显我作为世间王者的力量。看吧。我让这世界生,它就生。我让它死,它就死。一阵剧烈的咳嗽,把我拉回了颤抖的肉体。我高傲的意志在统一中原这个伟大目标的带领下又一次征服了孱弱的肉体。 为了逃避死亡的追逐,摆脱那个弱小的自我,完成统一中原的梦想,我开始迅速的扩张。我的意志就是国家的意志,更是军队的意志;而石虎就是我最好的兵刃。我命石虎率众四万去攻晋朝的泰山太守徐龛;石虎大胜,生擒了徐龛。 我又命他进攻兖州刺史郗鉴。郗鉴被逼,只得退至合肥。此前的司马睿心腹戴渊自从气死祖逖后,便在司马睿与王敦的战乱里丧命。打败敌人的,是他们自己。司马睿对祖逖的不信任,捆住了祖逖的手脚。王敦意图夺权引发的内乱和鲜卑内部的夺权之乱又是多么的相似。失败除了外因,更多是自己造成的。 赵王五年,我派石虎进攻青州,石虎击败曹嶷,并将他生擒。有时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是很难的,不如杀了简单,于是我就杀了曹嶷。那些部将们可以很好的降服,给他们适当的官位和丰厚的利益就可以,可是那些曾经占据一方的首领就不行,他们都有野心,不会随便臣服的。像以前的苟晞,后来的段匹磾都是这样的情况。那这个曹嶷自然还是杀了干净,省的日后麻烦。就这样青州也纳入了我的控制范围。 赵王六年,我派都尉石瞻攻取了东晋的下邳、彭城、东莞、东海等郡。我又派石生进攻前赵刘曜的豫州新安,杀死了太守尹平,破垒十余所,掠五千人而还。 有了使命就能将生死踩在脚下。我伟大的梦想传到了每个战士的耳边,并且感染着他们,使他们视死如归,无往而不胜。 “统一中原,指日可待。”战士们的呐喊是那么的激昂有力。 赵王七年,石生一路南进后攻占了洛阳。刘曜派部将刘岳前来争夺,石生兵败被困金镛城。得到战讯,我急忙派石虎统领四万骑兵经成皋关进援,石虎同刘岳激战在洛水西岸,刘岳兵败被擒。 至此,司州、豫州、徐州、兖州都划入我的版图,我的势力发展到了淮河。 野心随着疆域的扩张而得到些许满足,可是满足后的厌倦也随之而来。求而不得的忧虑和唾手可得的厌倦一样折磨人心,似乎人只有在追逐的过程中获得快乐,而满足不过是慢慢长路上的一个驿站。 孤独的深夜,我脱下身份,跳出世俗的意识,将自己嘲笑。什么野心和满足,那不过是庸人的游戏。 无止境的事业的追逐,不过是人用来摆脱自我沉沦的游戏。不甘心平庸,走向卓越,从自我走向超我,完成人生的涅槃,达到一个与神同在的境界;而现实的表象就是成为世间的王者,完成统一的梦想,将个人的意志变成天下人们的意志。 第三十九章统一北方 第三十九章统一北方 赵王八年,三月的春风吹醒了万物。远处的冬麦泛起嫩绿,干瘪的柳树透出绿芽,肉体也随着春风的吹荡,变得有了生机。肉体似乎具有植物的属性。它因冬季的寒冷而消沉,也因春季的温暖为活跃。 春风吹荡的夜晚,我微服出巡;视察各营的守卫情况。我拿了金帛贿赂门牙将,他却招来守令要将我逮捕,幸好随从赶到,才停了手。一问才知,守令叫王假,门牙将叫王波。 清晨我召见了王假,他一脸胡子,白里带黑,似乎五十多岁。可是一脸刚毅,身体强壮,似乎又超越了岁月的限定。 “国家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忠诚的人。而我们这些城内人的性命,更是掌握在你们这些守城将领手里。” “大王言重了。守城保家,是我们应尽的本分。” 看到他不骄不躁,甚有大将之风;我便任命他为振忠都尉,赐给关内侯的爵位。 中午我召见了记室参军徐光,他却因酒醉未到。 “大白天的,就喝的酩酊大醉,真是岂有此理。”我最恨的就是玩忽职守。 一气之下,我将徐光贬为门牙将。在我看来,责任大于能力,一个人没有责任,做的越多,坏的越多。当我巡查时见他值差吊儿郎当还面带怨怒之色,不由得怒从心生。愤怒就像一头野兽将平静的心田肆意践踏。我牢牢的用理性的锁链将愤怒锁住,没有立刻动手杀他。 “如果你连门都看到不好,那你还能做什么?!”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我很生气,甚至快到了难于控制的地步;我将他和他的妻女一同囚禁了起来。 有德有才,重用;因为他们是国家的心脏。有德无才,可用;因为他们是国家的四肢。有才无德,不用;因为他们是国家的病患。 世界是人创造的。选拔人才、重用人才是我一贯的主张。我开设考试,选拔人才。小学大学要考试,就是被推荐的秀才和孝廉也要考试。虽然这是晋朝制度,但是只要是对国家有利的我就采纳。 十二月,我召见了王波。消瘦的他神情和姿态似乎与张宾有些相似。他虽然没有张宾的智慧,却也有张宾的忠心和清廉还有王假的刚正。几番考察后,我提拔门牙将王波为记室参军,评定九流;并兼做考官。 “大王,在下卑微,恐难胜任啊。”王波惶恐不安地说道。从小小的门牙将到记室参军,对他而言可谓一步登天啊。 “你以前是把守城门的入口,而现在你是把守人才的入口。职位虽然有差别,但是职责却同样重要。以前你是保护一城人的安危,而现在你是保护一国人的未来。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大王恩典。”他跪拜在地,泪流满面。 这一年,城内是选拔各类人才,而城外是战事不断。 四月份我派石生进攻汝南,石生攻破汝南,将内史祖济擒获。 十一月份我又派石聪进攻晋朝寿春,祖逖的弟弟祖约死守城池。石聪随即转攻寿春以东,杀掠五千。建康大震。晋成帝命司徒王导督师防御,石聪只好退回。 战略没有方向,只会徒耗兵力。晋朝偏远,不如先消灭刘曜,再从长计议。 赵王九年,队伍休整了半年。备好粮草,养好兵马。七月份我派石虎率众四万从洛阳轵关向西进发,攻击前赵的河东,有五十多个县郡顺风投降。因为刘曜的荒淫,他们早就有了反叛之心,而此时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石虎于是很顺利的开始向蒲阪进发。刘曜亲率精锐,从卫关北渡黄河,求援蒲阪。 石虎闻讯惊退,刘曜追击,八月份在高候大败石虎,部将石瞻被斩。刘曜趁胜追击,石虎败退至朝歌。刘曜顺势围攻金庸城,石生竭力抵抗;他便掘开坝口,引水灌城。后又分兵攻击汲郡和河内,太守尹矩、张进均向刘曜投降。 消息传到襄国,举朝震惊。 十一月,我打算亲自率军去救洛阳,逆转劣势。可是左右长史和司马郭傲、程遐等人极力谏阻:“刘曜强盛,难与争锋。金镛粮食充足,一时也不可能被攻下。刘曜千里远征,必定不能持久。千万不可亲自出兵,如果行动了却没有万全之策,国家的大业也就失去了。” 愤怒的我拍案而起:“张宾早死,与你们这些庸人商议,何等残酷?!” “大王不能亲自前往。”他们唯唯诺诺喋喋不休,真是气愤至极。 我怒发冲冠,拔出宝剑,斥退了他们:“我看谁在多言?!” 我瞬即赦免了徐光,召他进见。 “刘曜乘得胜之势,围攻洛阳。庸人都说他锋芒不可抵挡。然而刘曜以十万大军,进攻一个城池,一百天都不能攻下,可见粮食匮乏,将士疲惫。如果我亲自出兵进攻,必定可以一战而胜活捉刘曜。如果洛阳失守,刘曜必定进攻冀州,从黄河以北,席卷而南下,我的大业就完了。程遐等庸人不想我亲自出战,你以为如何?” 徐光说道:“刘曜趁得胜之势不进攻襄国,却转攻金镛。这是本身就是无所作为的表现。他出兵多时,又没有取胜的有利条件。如果大王亲自率兵出战,刘曜必定望风而逃。平定天下的大计,在此一举。这个机会,真是上天的恩赐。恩赐了而不接受,灾祸就会降临。” 这时佛图澄也进谏道:“大军若出,必擒刘曜。” 郁闷的愁绪顿时一扫而空,就像拨云见日。看来我的臣子不都是庸俗胆小无能之辈,还有意见和我一样的啊。 “即日出征,再有反对亲征者,斩!”我力排众议,决心亲征。 大计已定,我便下令内外戒严。随后我命石堪、石聪等人各率军会师荥阳,命石虎率军进据石门。 我亲自率兵四万从襄国出发,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大路前行,战士们意气风发。冬天的寒冷没有冷却我们的热情,寒烈的北风,我们也只当是微风拂面。夜晚路遇冰河不敢贸然渡河,清晨起来看时,河冰渐消,触碰即碎;我们淌水而过。过后,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河面渐冻。真是天意啊。 一路前行,我率军直奔金镛的刘曜大营方向。路上就已经开始盘算着敌我的军势。 山坡上,我俯望着寒风吹过的披满白霜的山头。我哈着白气向徐光说道:“如果刘曜屯兵成皋关防御,此为上计;我等只好苦战。如果他屯兵洛水阻击,或许还能与我一战;如果他坐守洛阳,就会被我生擒。” 徐光畏畏缩缩冻的脸红:“大王所言极是,前路未知,我们只好见机行事。” 十二月,我率兵抵达成皋关,不见前赵兵马。率军前行,一路无阻。我不由的喜出望外:“真是天助我也。” 后来得知那时的刘曜因为战胜正在洛阳喝的大醉。他既不体恤士卒,也不加强戒备。正是他的愚蠢让我轻松挺进。 当我带兵进至洛水,他才慌忙列阵洛水西进行防御。三军夹击刘曜军队,我率主力在西阳门与刘曜大战。喊杀声、战马嘶鸣声、刀枪碰撞声,一刀砍下,头颅飞起,鲜血横流。壮烈的死亡带着残忍的微笑用无情的铁蹄踩踏生命,来实现统一的意愿。 短暂的杀戮如果能换来长久的和平,似乎要比无休止的杀戮要好一些。我的心在死亡和杀戮里颤抖,可是却毫不软弱。肉体和在恐惧中超越,在战胜死亡时发出欢呼。我在死的压迫里获取反抗的勇敢和壮烈情怀,在杀戮的残忍里让心钢硬如铁。 混战过后,刘曜军队大败;我军斩首五万,生擒刘曜。兵败的刘曜就像一根枯木,破烂的战衣上满是鲜血,一条胳膊也不知到了哪里。看着他,这个作为前赵的最高代表落到我的手里,我由衷的高兴。失去军队的前赵已经变成待宰的肥羊。这意味着统一的梦想即将实现。 赵王太和二年,正月,得知刘曜被擒,前赵太子刘熙率领文武百官逃至上邽,于是关中大乱。据守长安的蒋英和辛恕,率十万人马归降于我。不战而溃,这是一个多么无能的政权。刘曜的享乐腐败了这个政权的统治,能够被打败的还是他们自己。 此时,石生正在洛阳;我便命他带军进入长安,接受降军。 八月份前赵南阳王刘胤带领将军刘遵率数万人马进攻长安,以图复兴前赵。陇东、武都、安定、新平等诸郡起兵响应。石生固守长安,向我求援。 “一朵浪花,能掀起什么波澜。”但是我不能轻敌。得到战讯立刻命石虎率军二万前往征讨。 九月份两军激战在义渠,石虎大胜,刘胤逃归上邽。 “斩草还需除根。”我传下命令。石虎于是追击千里,攻破上邽,擒获刘熙、刘胤及其将军、官员,大约三千多人,统统斩首。他还捕获大概九千多人押至襄国。 石虎的残忍原先是来自压迫后的反抗,后来就演变成了对生命的藐视。他用别人的死亡来彰显自己的存在。国家正在用人之际,我也不好责备他。瑜不掩瑕,不能求全责备。 至此,前赵灭亡,秦陇之地尽归我有。从此,我雄踞北方,再没有敌手。中原地区除了辽东慕容氏和河西张氏外,都是我的管辖范围,其规模远远超过了当初匈奴刘氏的统治范围。 第四十章最后的战役 第四十章最后的战役 又是一个孤独的黑夜,一个人无法入睡,空洞洞的黑暗展现在我的面前,等着我慢慢走进。死亡脱掉忧虑的面纱,带着单纯的微笑向我走来。哈哈哈,我在心底狂笑。单薄又可怜的肉体随着岁月腐蚀到这样的境地。破烂的肉体在病痛中颤抖,剧烈的咳嗽似乎要将心肝喷出。 冬夜的寒冷使身体凋零的只剩下干瘪的空囊,就像冬天的树木只剩下干枯的枝干。人的肉体就像植物随着季节而凋残。人的肉体也像其他动物一样随着岁月而衰老。生命的潮水终将流进空无的死亡,只剩下空荡荡的肉体。 苍天不忍,以万物做献礼。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被肉体和命运捉弄。我的意志又一次在伟大目标的带领下摆脱了死亡的纠缠,就像统治我的国家一样统治了我的肉体。早晨醒来,身体的不快被我一扫而空。我又兴致勃勃的投入到我的事业、我的游戏和我对死亡的无畏又无奈的抗争里。 赵王太和三年,我改年号为建平元年,准备着积极称帝。 二月我称赵天王,行皇帝事。我像神一样俯视着我的臣民,又象神一样赏赐着我的臣民。完成一系列的政权制度和官员封赏后,同年九月正式即皇帝位。因大子石宏早死便立二子石弘为皇太子。 石弘太过文雅,我一直觉得不像个将家后人,想换了他。可是群臣却极力谏阻,说乱世靠武统一天下,盛世靠文治理天下。我觉得有些道理便放弃了换人的想法。并且我还没承认自己会死,我的意志强盛,肉体的死亡似乎与我无关,我也更没有去深思死后的事。 建平二年,我打算以洛阳为南都,迁都邺城,期望有朝一日统一天下。于是我营造邺城,巩固洛阳,这一年我又是很忙。我用忙碌的疲惫击退了死亡的忧虑。我将肉体的感官紧紧的抓在我的手里。我在阳光下欢笑,我在忙碌里充实。 我是那么羡慕那些每日忙着生计忙着消费的俗人。他们被自己的肉体支配,丝毫没有思想的负担。但是我知道那只是别人眼里的幸福,轮到自己就觉得不幸了。 人不该成为单纯的挣钱的工具,更不应该成为消费的奴隶。人不该被外物所累,成为外物压迫的奴隶;保持心性的自由和品格的完整才能成为自我。而我现在不是正被死亡追逐着四处逃窜吗?!我现在不是被死亡的恐惧所压迫者吗?!看来我的奴性并未完全消退,我没有挣脱死亡的约束,我仍在被它玩弄。 建平三年正月我大宴群臣。酒酣兴起之时我问徐光:“你看我可以和古代的哪位君王相比?”我竟然虚弱到这样的境地,竟然需要在比较里来给自己的人生确定价值。 座下的徐光酒红了脸庞,他胡言说道:“陛下神武谋略超过了汉高祖;汉高祖之后,再没有人可以与您相比。” 群臣也都附和着,唯唯诺诺地说是啊是啊。 听后,我在虚荣里获得满足却又在自嘲里哈哈笑了。我摆手压下众人喧杂之声,不失自我的对众臣说道:“人哪有不自知的?!你的话太过了。朕如果遇到汉高祖,只能向他北面称臣,与韩信彭越同列比肩。如果遇上遇上汉光武帝,将会与他逐鹿中原,鹿死谁手就不知道了。大丈夫行事,应当光明磊落,如同日月之光,明亮洁白,终究不该仿效曹操和司马懿,欺凌他人的孤儿寡母,靠不正当手段夺取天下。” 群臣叩首,直呼万岁,从他们的呼声里我感到了一点认同式的真诚。 四月,程遐、徐光建议太子石弘亲近朝政,强化太子权力,消弱石虎权力。 “大王万岁过后,石弘年幼恐难驾驭石虎,不如早作打算。” “天下未平,兵事未已;石虎将才,亲如手足,不必多言。” 我没有听他们的,除掉石虎;却最终任命石弘参与政事,中常侍严震从旁协助。除了杀伐由我决断,其余事项皆有他们处理。 当这个决定实施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在无意中开始承认自己会死了。 也就当我承认死会来的时候,它才能以更快的脚步向我靠近了。它带着疾病来到我的床前,黑暗和肉体的疼痛总在深夜把我叫醒。残缺的肉体就像火烧纸般,一旦开始残缺,残缺就会无声无息的以不可抵挡的方式向全身蔓延。破碎的身体在咳嗽中颤抖,肉体似乎已经失去控制,跟着病魔一起在黑夜里摇摆。 我双手合十,召唤神明,也只有信仰可以抵抗疾病的疼痛;可是当疼痛过后,我又放弃了神明。残缺的我仍然高傲的不想做神明的奴隶,而他的存在不过是我抵抗疾病的工具。 我和死亡还有疾病在每个深夜战斗,信仰是我的刀剑,意志是我的战马,可是我的肉体却成了最终的战场。这是最后的战役,肉体是我们争夺的猎物也是我们厮杀的战场。 来吧,你们这些混蛋,看你们能把怎样?!肉体你快快起来,我鞭策着肉体就像鞭策着疲惫不堪的战马。 清晨醒来,病痛已经远去,我又一次胜利地夺回了我的肉体。我迎着阳光爽朗着笑着,又像孩子一样迎风长啸。 秋天和冬天是不好过的,生活的繁琐和欢乐的宴会本来也可以帮我摆脱死亡的忧虑。但是我又害怕身体又像裂缝的瓶子一样无声无息的开裂,直到发现时才知道身体破碎的已经无法挽回。而且我也不愿在繁琐里变得愚昧,在宴会里变得虚妄。我宁可眼睁睁的看着它来也不愿闭上眼神等着它在背后捅我一刀。 冬夜,我无法入睡,我甚至不知道这是第几个不眠的夜晚。世界已经沉睡,唯独我醒着。透过华丽的屋顶,我看见漫天的繁星,我又看见深不见底的虚无。我向虚无里看去,又落入了更深的虚无。 病痛像小偷一样摸到我的床前,用黑影的手探进我的身体,偷取我的健康。我静静看着他,在心里哈哈笑着。虚无让我厌倦了争夺,我便任由死亡来到我的身边。 死亡,你来了。来这边坐,不要偷偷摸摸。自从我知道你的时候,你先给了我好奇然后才是恐惧。我仍记得街头拍砖的大汉。可是自从知道自己也会死的时候,才产生了恐惧。你用恐惧引导着我,或者邪路或者征途。不甘死的没有价值,于是我摆脱了平庸,走向了反抗的道路;不甘心碌碌无为,我才统一了北方。 来,朋友。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模样。 你的虚无使人及时行乐甚至无恶不作,反正要死;而神不过是人创造出来的东西。于是很多人做了物欲的奴隶。向往自由不甘心被任何有形或无形的东西奴役才让我摆脱了你虚无的引诱,从而走向高傲的自我。 你的苦难使人怜悯爱人。世人都是神的苦难的孩子。你让我有了神一样的情怀和视野。你让我学会了怜悯。 你的压迫又使人高傲英勇,我曾经征服过你,于是我获得了无限的自由。 朋友来摘下你虚无又惊恐的面具,露出你单纯的面孔。我们坐下聊。聊关于生的价值。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人最大的嘲讽,可是正是因为你的存在,才让生具有了特殊的意义。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的晨雾洒在我的脸上,一夜疲惫的我缓缓睡去,或许我不再醒来,但是我心安详。 中午醒来,虽然有些困倦却又满心欢喜。生命的神圣,真是它睁眼的那一刻,因为我还活着。肉体的感官重新苏醒,我感觉像是重生。我像出生的婴儿般单纯,可是我的身份又一次把我拉回了漫长的记忆的长河。我被河水淹没,漫长的记忆似乎成了我的负担而不是我骄傲。记忆剥夺了我单纯的快乐,甚至无法召见我的神明,因为那都是夜晚的事情。 建平四年,春风又一次吹荡在宫廷内外,院外的枯树又一次开出绿芽。循环往复这是多少个念头了,我也似乎忘记。疲惫的我走出宫廷,任由春风拂面,还是那样的惬意,可是我似乎已经厌倦。 无边无际的重复,在我的面前展开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肉体的欢乐在它衰弱后便少了许多。我似乎还不太习惯平淡,但是我知道这个永恒的真谛。我耐心的品尝平淡还有生命。他的喜怒哀乐在虚无的面前不堪一击,可是我又不甘心被虚无打败,我便哈哈大笑,将一切嘲笑,并在欢乐里继续前进。 五月,我病倒了,残缺的肉体仍在苟延残喘。我慢慢滑入无边的黑暗,却又抓住了生之崖边的绿色枝条,那就是我的事业。我召来了几位重臣臣。病榻上的我对徐光说道:“吴蜀未平,司马未灭。每当想起,不由得心生遗憾。”众人听了,皆扼腕嘘叹。 我召见石虎,像兄长般叮嘱道:“兄弟应该相互扶持,不要学司马家族让后人笑话。”石虎低头不语,面色暗淡,似乎别有悲伤。 众人退后,又剩下了我一个人,孤独寂寞还有死亡又一次来到我的床前。我们又开始没有尽头的争夺。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过了一万年。我的意志放弃了抵抗,我与死亡握手和谈。残缺的肉体如果你要就拿去吧。虽然你剥夺了我的肉体,但是我的意志将恒古长存,因为只要还有人在,我的意志就在。我从世人的意志中苏醒但是却又埋藏在世人的意识深处。一个不屈不饶的灵魂就埋藏在世人的心里。我是他们,他们是我。子子孙孙没有穷尽,你又能拿我怎样?!我无畏的大声的哈哈笑了。 可是笑声过后,眼泪不由的流了下来。我化为众生,可是我消失了。但是我仍相信这个独特的自我会在未来的某个时代苏醒。 死是最平常的事,最平淡的事,不必惊讶不必哀叹。死让生具有了永恒的一样,一个的人的终极意义将在死后得到展现。感官虽死,思想长存。 我坚定又无畏的走向死亡。告别死亡,我轻轻的飘起,飘出了肉体;我像一阵风般消散在永恒的夜里。 后记 这是一本以你我他三个人称共同完成的小说。只是觉得这样的叙述方式比较好玩,就这样写了。 好不好就当练笔吧。写了本阿呆打工奇遇记在17K没有通过。只好把这本放上来了。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