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凤鸣捭阖录》 第一章劫匪 秋冬交替的季节,黄河东岸几十里地的山谷,一支商队押运着货物正疾速前行,他们的目标是黄河西岸的青唐城,他们要在大雪封山之前渡过西面的黄河,越过青唐城东面的山脉。 天气足够冷的让人刺骨,天边仍旧挂着火辣的太阳,河谷两岸的枯草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泛黄发亮。商队成员约五十人左右,他们穿着御寒的棉衣,中间是赶着马车前行的车夫,两侧是手持兵器的骑士,骑士肃目环视,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这一带已经脱离了中土政权的管辖,距离西部青唐部落还有一段距离,属于三不管的地带。此地响马劫匪颇多,商队众人虽是武艺高强,却不敢放松警惕。 这支商队是中土帝都商会的人,老板陈冀是中土最有权势的权侯的朋友。此次从雒阳城带来了大批绸缎、绢帛、茶叶等,这些货物是与西部青唐人交换良马的筹码。帝都商会的生意遍布中土,中土虞王朝的权贵多与其交往,而陈冀亦是极其懂得官场之道,没回从各地贸易换来得利润,都会拿出一部分上下打点。久而久之满朝权贵便纷纷把许多朝廷开支采购交予陈冀经营,不过十余年时间陈冀已然是中土第一富商。此次商队西行青唐,陈冀却亲自前往,名义上是来与青唐人贸易,实则是为幕后的主子权侯打探一件秘密事件。 商队缓缓行驶进峡谷,众人的心神凝重提高了警惕,皆知此道峡谷地势险要,乃是响马劫匪经常出没之地。此时正在中间车队休息的陈冀被属下唤醒,连日来的奔波早已致身体疲惫,因而在车轿中睡着了。陈冀起身舒缓了一下身子,拉开车帘子望向窗外。车外确传来声音:“老爷此地凶险,我们不敢大意,所以叫醒了您。”此道峡谷不算太长,商队车马已经行驶过半,待完全使出峡谷,危险算是得以化解,陈冀心中不免一丝紧张,表面却仍作镇定道:“吩咐下去,不必过于紧张,我们的人也不少,况且马上就要走出去了。” 车外属下领命,便策马在大队来回奔走,大声呼喊:“兄弟们,此地号称三不管地区,我们人强马壮,一路估计早就将那些响马劫匪吓跑。只是现在身处谷中,怕遭遇伏击,所以大家加把劲,走出峡谷,我们在山那头喝酒去。” 众人大喜,纷纷叫好。 刹时间,商队后方的大道一阵马蹄声响起,陈冀抬头望向后方,只见尘土滚滚黑压压的一片骑对袭来,瞬时便堵住了后方谷口。商队众人见此状况,心知这不就是大家心心念念多日的响马劫匪么。陈冀见此状况大喊道:“走出峡谷,他们只是拦住了我们的后路,并不碍事儿。” 商队两侧骑士留下一部殿后,其余队员护送车队继续朝着谷口狂奔。而堵截在身后的响马骑兵却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商队众人心道真是庆幸啊。渐渐地,商队已经快驶出了前方的谷口,忽然!一支约二十人的响马骑兵从谷口两侧合围过来,瞬间将峡谷出口给堵住了。商队领队的人是陈冀的多年伙计,大家唤他老陈,此刻老陈正带队在前方开路,眼见出口已然被响马堵截,无奈之下只得令队伍停下。老陈勒住缰绳,大声喝道:“我们是中土帝都商会的人,前面的好汉为何拦去路。” 出口的响马骑队中一名大汉回应道:“我们是此地的土皇帝,今日你们碰见我等,只得自认倒霉了。” 老陈见对面只是手持兵刃,并未在第一时间对己方发起攻击,而眼下己方虽人多势众,却被困在谷中。若要硬闯出去,响马劫匪只需死死把手出口,再加上身后几十人的响马骑兵,整个商队定然全军覆灭。老陈喝道:“你们可知道帝都商会么,我们便是帝都商会的人,当今权侯便是我们幕后的主子。不过今日在此结识诸位好汉,我们不妨交个朋友,此番远行贵重物品极少,但也可以赠送一些给诸位,诸位便放我们离去,他日定有重谢可好!” 谷口响马中窜出一满脸邋遢的少年,只见这少年并未拿着兵刃,而是手持木棍缓缓策马来到谷口中央的位置。他伸手擦拭了一番鼻梁上的灰尘,即大声说道:“刚才你说这话可是什么意思?” 老陈双手合辑施礼道:“在下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诸位好汉放我等一马。” 少年闻言哈哈大笑,道:“既然知道我们是响马、劫匪,那么今日不留下所有物品,休想离开。” 老陈骇然,原本以为这群响马按兵不动,是可以商量打发的,却不曾想到此刻被这少年如此威胁,仔细打量了少年一番。只见他身穿破烂的衣裳,脸色黝黑而这群人竟然对他如此臣服,便道:“小兄弟,我们行走江湖的人着实不易,希望能通融一下。” 少年笑道:“通融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方才为何开口便提到权侯这个人,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你竟拿出他的名头吓唬我们。” 老陈道:“权侯乃是神洲最有权势的贵人,天下间只有皇帝在他之上,其余人等均要在他之下。” 少年惊愕道:“所以你要拿此人来吓唬我们!” 老陈拱手道:“小英雄误会了,只是希望您看着权侯的面子上,通融一番。” 少年捂了捂手中的木棍,眼神扫视了一番眼前的商队,道:“既然如此,我若再不许,岂非毫无道义可讲。我可以放你们同行,只是需要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 老陈骇然似懂非懂道:“小英雄是何意?” 少年笑道:“我们来比试一番武艺如何,今日诸位身陷囹圄,我又不好欺负人。这样吧,你们队伍中挑出五名能战的好手,只需要胜得我手中的木棍,今日便放尔等同行如何。” 商队众人闻言心中窃喜,暗道你一小毛贼凭手中木棍如何能胜得过商队中的好手,况且是五人一起上。这时身在车队中央的陈冀挥手示意老陈,要他过来商议。老陈对少年道:“此话当真。”少年点点头,老陈便匆匆回到陈冀身边。 陈冀捂口低声说道:“我看这少年气度不凡,想必武艺不差,你莫要欺他年少且手无利刃,切记小心。” 老陈意会了陈冀的意思,道:“老爷放心,我挑出商队中武艺最好的五人与他对战,一拥而上击败之,倘若他答应先前的条件还好,若不答应便顺势劫持,逼迫响马让出路来。” 陈冀面色平静道:“一切由你安排,不可大意。” 老陈点点头,便点齐了商队中五名壮汉,分别持刀、剑、棍、叉、矛五种兵器走出队伍,立于少年面前。少年扫视一番五人后,道:“老头儿,这就是你挑的五个好手么。” 老陈笑道:“是的,这五人来自帝都,跟随商队走南闯北十余年,武艺还算不错,特来向您讨教。” 少年挥手道:“好好好!那就这五个人吧,老头你可别后悔了。待会儿你们一起上吧。” 言毕,五名壮汉怒不可遏,己方虽身陷囹圄,却被眼前这小子如此欺辱,心中甚感窝火。其中拿刀的壮汉首先站了出来,怒指少年,道:“小子你也太狂了,用不着我们兄弟五人一起上,爷爷一人便可废掉你。” 言毕拿刀壮汉便策马挥刀冲向少年,少年见此人如此莽撞,轻视的摇了摇头,左手拍马、右手持棒便迎了上去。壮汉见少年迎了过来心中大喜,拍马加快了速度,只见少年越来越近,壮汉将手中大刀挥起,径直朝着少年的脑袋砍去,力道极其雄浑。此汉走南闯北多年,身无其他长处,就是力气大,其刀法亦极其简单,便是凭借强大的力量,碾压对手一招毙命。少年一眼便看破了此汉招数,心中只是骂道此等莽夫如何是自己的对手,少年直接迎接上去,只见壮汉的大刀快要劈砍至少年的头颅,顷刻间少年便会没了性命。“呛”壮汉的大刀落空了,竟直接砍向了空旷的地面,少年的身法之快旁人未及反应过来,便见少年的大棒已经砸向了壮汉的右肩膀部,“啪”一声骨碎裂声响,壮汉被木棍砸的滑落掉了手中的大刀,壮汉未来得及惨叫出声,少年单手撑在马背,身躯在空中一个翻转,双脚凌空一击,直击中壮汉胸膛。壮汉被少年击飞跌落马下数丈远,后口吐鲜血倒在了地面。 众人见状大为惊恐,老陈命人将倒地壮汉夫扶走。其余四名壮汉见状,四眼对望面面相觑,而远在后方车中观战的陈冀却是另一番心思,甚至在心中为这少年喝彩。少年回坐马背上,笑道:“你们还想打吗?” 四人闻听少年挑衅之言,皆是盛怒不已,四人同时拍马,拿着手中兵器冲上了少年,硬是要凭借人多势众之优势打败孤军作战的少年。少年大叫一声“好”随即策马疾驰而来,四马之壮汉吸取方才壮汉的教训,并未急攻少年,而是四人把少年围成一团,剑、棍、叉、矛不时攻向少年,硬是把少年困在中央,少年用手中大棒格开攻来的一件兵刃,另一件兵刃又接踵而至,四人攻守兼备竟使得少年无计可施,只得被动的防守四人的攻势。少年方的马匪骑队见状大骂道“不要脸”,少年与四名壮汉激战已至半柱香时间,少年虽无法主动出击,却越打越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反观四名壮汉却越战越乏力,攻击招数力道越来越无力,少年心知四人已经无招数可出,面露喜色忽然手中大棒击打至手持木棍的壮汉,竟再次将他手中兵刃击落,随即又是凌空一脚将持棍壮汉击落马下,只是因激战良久,力道不够这次只是将持棍壮汉击落到马儿不远处,却也使得他失去了战斗力,其余三人见势不妙,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攻击少年。少年一一化解了三人攻势,随即发起攻势,先是一棒将持叉壮汉击落兵刃,再将击落持剑壮汉,最后击落持矛的壮汉。而后凌空飞脚,只听少年大喝道:“横扫千军”三名壮汉瞬间被踢下马,倒地惨叫。 商队领队老陈见状面色铁青,暗道今日怕是在劫难逃啦。少年回坐马背之上,伸手掏出腰间汗巾擦拭了一番额头汗雨。随即又面向商队,笑道:“怎么样老头,今天的表演还满意么?”少年身后马匪纷纷鼓掌喝彩。 老陈被吓的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一直隐藏在商队中央的陈冀快步走了出来,来到少年面前,双手合辑施礼,面带微笑道:“英雄武功了得,今日陈冀有幸认识英雄,真是三生有幸,我商队的货物任凭英雄拿走,当是陈某孝敬英雄,还望笑纳。只是英雄可否留下姓名,也好让我记下英雄的大名。” 少年不屑,道:“老子姓姬名元,青唐部族人,今日便是告诉你老子的名讳又如何,回头尽管去叫你家主子来找我。” 陈冀笑道:“原来是青唐姬氏族人!我说过,我商队中货物任凭英雄拿走,今日之后我等也不会前来找姬英雄的麻烦。” 姬元道:“听说那权侯可是当今大虞王朝最有权势之人,呵呵!今日他的奴才却栽在我的手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陈冀闻言,不觉背后脊梁骨发凉,姬元得言外之意便是今日不会让自己一干人等活着离开了。陈冀抬头望向姬元,只见他身披毛织衣物,头顶上四周头发平整被剃了个光,只留下一根后脑勺的小辫子。骑在马上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摸样,眼神透满杀戮之气。却在此时姬元脸上露出邪魅一笑,嘴唇缓缓张开,道:“不过老子不怕权侯这支老乌龟,你回帝都后尽管让他来杀我。” 陈冀紧张的神情得以舒缓,姬元言外之意便是可放过自己一干人,可是此言又未明说自己一干人可以全部离开,便是杀光所有人放走其中一人也是可以回帝都向权侯报信。或许今日自己真得命丧于此,陈冀缓缓闭上双目,对着姬元大声喝道:“你可以杀了我了。” 姬元不解,直道:“我们是马匪,打草谷的马匪,不想要你的命!我杀你干嘛呀,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呢。”接着姬元跳下马,快步来到陈冀身边,陈冀睁开双眼,只见此少年虽为马匪,却面如冠玉,一脸英气。姬元伸出脖子,靠在了陈冀耳边,轻轻问道:“我也不想要你车队中的货物,只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儿,你能老实告诉我,便放你们通行,并分文不取。” 陈冀示意的点点头,姬元继续问道:“你们来青唐真实的目地是什么?” 第二章秘密 陈冀后背发凉,姬元继续在他耳背轻轻说道:“帝都商会,神洲闻名,财力雄厚,又有权侯坐靠山,堂堂商会之主近几年常年隐居雒阳城的伊水之畔,居中调度,今日跑来蛮荒的西境,不会只为和我们交换几匹马儿吧?” 陈冀心细如丝,答道:“姬英雄说笑了,老夫一生走遍了神洲万里河山,唯一遗憾便是未曾到过青唐,早已闻听青唐山川河谷美景,便随队同行,了却一生憾事儿。” 言毕,姬元转身扫视四周,再转身面朝陈冀,眼神凝视,面露肃杀之情。陈冀见此不慌不忙道:“我这样回答,您可满意否。” 姬元脸色渐露冷笑,道:“你真当我对中土事物一点不了解吗!也罢。其实我对你的回答真的不感兴趣,对你的秘密也不感兴趣。不如我们做一个交易,你的人我全部扣下,我的人扮成你的人,我们一起去青唐城,把你们的货物卖掉,然后再一起去帝都。” 陈冀惊愕,道:“这怎么可以。” 姬元道:“有什么不可以的!陈老爷难道就不肯带着我们这些乡下人去华丽的雒阳城转转么?眼下你还有讨价的资格么。” 随即姬元指挥自己的响马部下将商队众人控制住,并将商队众人的衣服脱下。方才姬元一人大战五大高手,已将商队众人震慑住,眼下被扒光外衣,却无人敢反抗。被脱下衣服的商队众人又被勒令穿上响马的衣服,继而被响马用绳子绑了起来。姬元跨上战马,对一脸惊恐的陈冀道:“陈老爷放心,你的人我们不会伤他们分毫,待到了我们的寨子,便会松绑好生招待。至于你便跟我们走吧。” 姬元说罢,又大手一挥道:“我们去青唐城,把这些货物卖掉,再带上青唐上等的良马去帝都。” 姬元策马来到已经被绑缚起来的老陈身边,道:“老头,我给过你们机会,可是你的人太不给力了,所以现在只能委屈你啦。” 老陈乖乖的点点头,姬元大喝道:“这些人全部押回城寨关押,好吃好喝供着,不可怠慢。” 响马部众领命,押解着商队几十号人返回营寨。留下乔装打扮成商队的四十人,姬元自己亦穿上陈老头的衣服,大声对"商队"说道:“现在起,我们就是帝都商会的商旅队伍,我是你们的领队,车中这位便是我们的老爷,大伙儿可记住了么?” 众人齐声回复“记住了”,姬元随后又对部众嘱咐了一番,便策马来到马车边,伸出手中木棍掀开车帘子,姬元眼神扫视了一番车内一脸惊恐的陈冀,道:“陈老爷,我们已经准备妥当,可否起行啦?” 陈冀支支吾吾的答道:“可以起行。” 姬元一脸满足,转身大喝道:“起行。” 商旅又一次踏上了起航,晨昏之前已离开峡谷,抵达黄河东渡口庆澜城寨,这座城寨是青唐人所建,位于黄河东岸,散关以西中转站,为来往中土和青唐商旅资助所建。而帝都商旅的队伍被押往庆澜城寨北部的土城之中,按姬元的吩咐响马倒也未刻意虐待他们,一到城寨便都松了绑,好生吃喝招待,这些人渐渐的也不再心生反抗的意志。 姬元的‘商旅'在庆澜城寨休整了一晚,天刚明亮就启程出发,疾驰行驶,天黑之前到黄河的东岸。眼下是秋冬季节,黄河已然结冰,过往的商旅车马往往在这个时节行驶在黄河结冰的河面,一路向西抵达青唐人的势力范围。姬元策马黄河,见夕阳已落下山巅,便吩咐众人就地寻找一安全之地休整,等天明在过河。 部众得令便寻了一处洼地,搭起帐篷升起篝火,商旅中携带了大量干肉酒水,大家围着篝火就食。姬元命人把陈冀请下车,递给了他一块刚烤熟的干肉,道:“风餐露宿,吃食简陋,先生将就些吧。” 陈冀拿起姬元递过来的干肉,细嚼慢咽吞下干肉陈冀道:“我的商旅伙计可好,你不会已经杀了他们把。” 姬元见状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并讥讽道:“先生的吃相可真斯文,不像我们这种野蛮人。” 陈冀急道:“你果真杀了他们,你怎可如此无信。” 姬元拿起烤熟的干肉大口啃咬,肉汁从嘴角溢下,啃完干肉又拿起酒壶一饮而尽。陈冀一脸呆滞,他早年虽走南闯北,只是听闻青唐游猎部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可是从未亲眼见过,眼下姬元的吃相便是如此啦,姬元喝摆烈酒见陈冀眼神,把手中酒壶递给了陈冀,道:“先生是信不过我么!天气寒冷,饮口酒暖身。” 陈冀接过酒壶,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姬元见状哈哈大笑。道:“我只道中土权贵行为举止斯文有礼,却不料是如此腐儒而已。” 陈冀道:“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姬元道:“他们都还好,此刻正在土城之中,好吃好喝着,用不着像我们这样风餐露宿。” 陈冀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姬元怒道:“真是一介腐儒。” 见姬元如此答复,陈冀不再追问,因为他知道眼下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开口询问以确保他们的生命安危。姬元继续大口吃着肉,不时又一口饮尽壶中酒,见此吃相不觉好笑,奇道:“姬兄,你也知道腐儒二字。” 姬元笑道:“我读过中土书籍,也曾跟随先生学过你们中土人知识,自然知道腐儒。不过一直有个疑问?” 陈冀道:“什么疑问。” 姬元道:“腐儒这两个词究竟出自何处,我读书不多,只知道这两个字是形容墨守成规、不懂变通之人!可是这两个字究竟是何人最早提出,而这其中的儒又指什么东西。” 这几日与姬元相处,陈冀只知道姬元是一不择不扣的青唐蛮子,武艺高强摆了,不想他也对中土的文明也有所了解。对于姬元所提的儒究竟是指什么,陈冀其实也不知道,只知中土人自幼便学习这些礼仪文化,诗歌经纶究竟出自何人,却未曾有人深究过,只得这些文章便是出自早期的不知名文人之手。答道:“你提的问题,我也不知,只是中土权贵世家子弟出生,便开始学习这些礼仪文化,但若究其根源却无人能答。” 姬元惊愕,问道:“你也不知道,你可是我有生见过最有才华的人?” 陈冀笑道:“不敢当,姬兄缪赞了。” 姬元一脸不满陈冀的回答,只是也不便在细问,陈冀看出姬元的疑惑不满,便继续道:“其实中土的这些礼仪文明,最早乃是人皇所授,传播世界教化人民。但也未曾有证明这些是人皇所出。” 陈冀一脸严肃,又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秘密,是我们这些凡人所不知道的,或许一切的一切只有在神机阁能得到解答。” 姬元疑惑道:“神机阁。” 陈冀答道:“是的,神机阁能解答天下所有疑问。” 姬元一脸疑惑,陈冀微笑,道:“神机阁乃天神所创,据说大洪水淹没世界之前便已存在,洪水退去后,人皇带领人族重返陆地,神机阁派天使授予人皇本领,带领人们走向文明的道路。” 姬元道:“这些都只是流传下来的传说,可是自廉朝起,便无人寻找到神机阁。或许真是有天神庇佑我等凡间草芥。” 陈冀道:“的确如此,廉朝至今,已历经两千六百年,每隔几百年便会有人自称是出自神机阁,号称神机阁传人。其实大多不过是欺世盗名摆了,根本没有真才实学,因而世人也不再相信神机阁的存在。” 姬元不屑,道:“假话说多了,总是会被拆穿,所以世人宁愿不相信了神的存在,因为神如果存在,那么世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不公平,有些人生来便是贵族,而有些人生来便是奴隶贱民。” 陈冀道:“所以你不信神?” 姬元道:“我不信。” 陈冀道:“那么,请告诉我你的秘密是什么?” 姬元闻言大笑,道:“我的秘密,先生与我已同行两日,还未告诉我你的秘密是什么呢?” 陈冀放下手中酒壶,站起身来望向身后的结冰的黄河,姬元亦起身望向河面。两人同肩并立,彼此陷入了沉思,河面一阵秋风吹来,拂面而过,如利刃碰击般阵疼,河面白茫茫一片,风景倒也优美。陈冀率先开口说话,道:“姬兄不是对我的秘密不感兴趣么?为何突然又问起?” 姬元伸出双手相互摩擦,然后又收回至嘴巴口吐一口热气,再次互相摩擦,这是寒冷中人为取暖所做的常见方法。姬元冷冷的道:“我当然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可是你要知道我的秘密,是不是得拿你的秘密来交换呢?” 陈冀闻言,竟哈哈一笑,姬元见状亦哈哈一笑,两人对视一番,对话再次陷入冷噤,这时风吹的更急、更猛了,但却只是一阵而过。姬元目光转移至河面,只见这白色河面与对岸芦苇交织成一片,美景令人心旷神怡,姬元冷冷闭上了双眼,开口道:“我要利用你的名义,前往中土解救已经成为帝都权贵奴隶的青唐同胞。” 陈冀惊讶不已,不过两日的相处,依照自己对眼前这位少年的了解,他不会欺骗自己。只是不解他为何要去帝都,且只是为了几个区区的奴隶。道:“姬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姬元睁开双眼,径直望向河面,道:“里面有我的朋友,三年前她在散关遭到虞兵的逮捕,这三年来我到处打探她的消息,却了无音讯,直到半月前从一队中土商旅手中得知她被贩卖至雒阳城。” 陈冀明白了,只是不解道:“你怎么能肯定是她,这消息还是从一只商旅口中探听得知,能准确吗?” 姬元从腰间掏出一块雕刻物,上面写着中土文字“姬”,陈冀问道:“这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物件,怎么能确认是姬兄的朋友呢?” 姬元道:“这上面的字是我刻的,此物虽普通可天下间却只有一件。” 陈冀道:“此事儿不难,我在中土人脉广阔,姬兄只管交给我摆了,可为一人姬兄亲自去帝都冒险值得吗?” 姬元道:“救人只是其中之一,我复兴青唐,所以要去中土学习,学习虞朝人的文明、治国之法、用兵之法。所谓知己知彼,向强大的对手学习不算丢人吧。” 陈冀道:“此事也不难,我可以助姬兄一臂之力,只是在下不解,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要知道我们能走在一起,可是姬兄你用了手段的。” 姬元听摆,面露肃杀之意,道:“因为我的计划迟早的告诉先生,所以还不如趁此高兴之际,全盘告知。况且我不害怕你会使诈,五十条人命可是在我手里掌握着呢?” 陈冀幽幽道:“或许我可以私自逃走,这些人不过是我的下属,我完全可以放任他们不顾,独自逃走。” 姬元大笑道:“你不会的。”言毕,姬元便转身离去,回到了篝火边继续反烤着用铁器做成的支架,支架上被烤熟的肉干在火光下通红剔透。陈冀亦回到篝火边,安静了坐下,忽然开口说道:“其实此番我是奉权侯之命,前往青唐寻找遗失六百年的九星藏龙图。姬兄,你可知道此图的秘密么?” 姬元疑惑不解,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我从未听过。” 陈冀微笑,道:“此图乃是前代嗣朝君主所有,图中绘制有通往神机阁神殿所在坐标。” 姬元闻听神机阁三字,一脸疑惑,道:“神机阁,怎么又是神机阁,你不是说神机阁不过是世间传说,难道真的存在么,还有你谁那个什么九星图又是什么东西,怎么会遗失在青唐?” 陈冀很平静,伸手拿走正在支架烘烤的干肉,吃了起来。 第三章青唐 姬元、陈冀队伍在黄河岸边休整一夜后,天刚蒙蒙亮便启程出发,踏过结冰河面,马蹄已经用一块厚厚的棉布裹住,防止在冰面打滑摔倒。众人牵引的骏马、马车等,人不敢在冰面上骑乘车马只能步行。队伍如一条长龙在冰面缓慢行驶,队伍两旁是一条长绳,将前后的人和马牵在了一起。黄河冰层虽厚,但往河道伸出走去,不时会踩到薄冰处,人一旦丢入冰层,瞬间便会被冻的僵硬失去知觉。因此长绳子起到了相互保护的作用,其中一人即便不慎踩碎薄冰,其他的人也可以通过绳子将他救回。在冰层上行走最危险的便是前面探路的人,他们每走一步都要经过反复踩踏,以确定能否行走。 终于经过近两刻时间,商旅大队终于全部抵达了对岸,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大家在岸边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天边的太阳已经爬的老高了,大家松了一口气。因为响午时分阳光最烈,因此河道冰面难免会因此变得稀薄,因此晨昏刚过,天色朦胧之际是最佳的过河时机。片刻休整过后,姬元指挥着商旅队伍再次上路,他们的目的地青唐城离此只有百里之距离。 青唐城位于黄河西岸二百里,坐落在祁连山南麓,西海北岸之滨,神洲西端之城,城池不算太大,城墙周长约十里。这座城市是青唐草原八大部族心中向往之地,每年召开的草原大会便在青唐城内的神庙召开。草原大会平时集齐各部首领商讨部族来年发展政务,如果是丰收年便借此时机庆祝一番,届时八部所有牧民无论男女老幼皆会到场。每隔四年所召开的会议便是极其严谨,这是因为草原新一任大君选举开始了,八大部族每一帐的家庭均有一票选举权,一旦当选君位,八大部族首领及其子民便会匍伏在新任大君面前表示臣服,各部首领、长老以及大祭司共同辅佐大君,听从他的号令并带领青唐走向繁盛。青唐八大部并不全部居住在青唐城内,而是分散在青唐城周围,青唐城只能由当选大君之人及其部众入驻,其余各部人等平日便居住在城外帐篷之内。 西海北岸草地,一众牧民正在赶集羊群放牧。秋冬季节十分寒冷,西海海面已经结冰,青唐的男人们带着铁锹渔网来到了湖面的中心,他们用铁锹戳破厚冰。撒下长长的渔网钻入冰面下的深海。西海虽名为海,其实说它是一片湖泊更适合,它的面积与浩瀚的海洋想比,无疑是巨人与蚂蚁的区别。秋冬季节时分,青唐人胆子极大,他们骑着骏马跨越西海冰面,甚至不需半刻便已抵达对岸。湖泊面积虽小,它却是青唐人心目的母亲,西海养育了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青唐人每年冬季都会集体来到西海的岸边朝拜,感谢母亲对自己的哺育馈赠。 倏然,湖面冰层的一名年轻男子大声喊道:“快点拉网,捕到了好多鱼儿。” 众人纷纷拉起渔网拖向冰层上,只见网中出现了一条条肥美的湖鱼,年轻男子跪倒在地,大声喊道:“感谢母亲的馈赠。” 湖泊冰层被人们戳破十几个大洞,无数条渔网慢慢被拉出冰面,每张渔网均未落空盛满了鱼儿。壮汉们脸露喜色,纷纷跪在冰面,双手扑向冰面,以此来表达对母亲的感恩。 岸边站立着一名身穿貂皮大衣的老者,老者眼神凝视着冰面正在劳作的汉子们。他不时用左手抚摸着自己雪白的胡须,右手紧紧的握着手中黑色的杖棍,终于他那沧桑黝黑的老脸露出了一丝喜悦。冰面劳作的汉子们把捕获的鱼儿装入盛满水的箱子,又将小子装上由马儿托运的马车上,队伍慢慢驶向岸边陆地。他们的速度不快,可谓如履薄冰,因往年总是有人不慎掉入冰海中被冻死。见汉子们驾车渐渐走近岸边,老者大喊道:“你们都慢点,切莫再有人掉进去了。” 已经抵达岸边的壮汉中,一名身着白色羊毛织作大衣的年轻汉子高兴的说道:“大君放心,大家都安好!这次捕获的海鱼足够我们过完这个冬天。” 老者是青唐的大君,姓姬名不屈。答话的年轻壮复姓褚师名绮,乃是年前姬不屈亲自任命的青唐行军将军,相当于中土大虞王朝的太尉。 褚师绮说完话,人已经快步跨上了岸边,姬不屈漫步迎来。两人四手紧握在一起,姬不屈喜极而泣道:“我的孩子不在身边,谢谢你帮他完成了此次冬狩。” 褚师绮道:“大君太客气了,阿元是我的兄弟,如今他出了远门,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是要事事帮衬着他。” 姬不屈拉着褚师绮的大手,朝着岸边轺车走起,轺车是仿造中土权贵车驾所造,四个轮子,两匹骏马牵引。褚师绮不解大君的行为,奇道:“大君!您这是做什么呢?” 姬不屈微微一笑,道:“与我同乘一车。” 褚师绮忙挣开了手道:“这可使不得呀,此车乃是大君专乘,褚师绮何德何能,不敢造次。” 姬不屈哈哈大笑,又拉起褚师绮大手,笑道:“有何不可,你是我们的英雄,轺车如何座不得!再说了我们青唐人何时多了那些中土的礼仪尊卑。” 褚师绮闻言,不在拒绝大君之请,侧身望向还在冰面缓慢行驶的袍泽们,褚师绮笑道:“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去做,我们先回城去。”说完话姬不屈又转身对身边身着黑色大衣的年轻男子说道:“阿明,善后的事情你来做,我和你表哥先行一步啦。” 年轻男子答道:“父亲放心,这里交给我啦!” 这年轻男子便是姬不屈的小儿子姬明,身材矮小瘦弱,今年不过十四岁左右,若是普通青唐男子,十四五岁都已生的牛高马大。偏偏是他一人如此,而部落中人皆是瞧不起他,只是顾及他的父亲身为青唐大君的身份,明里暗里不敢随意欺负。只是每次部落有重要大事儿,无人愿意带着姬明一同前往。 姬不屈的轺车仿造自中土虞朝贵族车驾,由四匹骏马牵引,两名车夫驾驶。车顶插着一面大旗,上面绘制着象征青唐图腾的青龙,二人从车后开门上车。轺车内部极为宽敞,三面是由丝绸扪边的长凳,中央放着一件黑檀色茶盘,褚师绮端坐在姬不屈侧面。他仔细打量着车内高贵精美的装饰,不由得感叹大君的尊贵身份。姬不屈酌下一壶茶水,递给了身旁的褚师绮,褚师绮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姬不屈见状笑道:“茶是需要细细品味,不是像喝酒一样。” 褚师绮放下茶杯,面露尴尬之色,道:“大君,我是个粗鲁之人,哪懂得品茶一道啊?再说我平日里只会大碗喝酒…。” 未及褚师绮说完,姬不屈便已挥手示意他停下,褚师绮见状不敢在出声。姬不屈道:“私下你不必叫我大君,我是你的姑丈,你可这样叫我。” 褚师绮忙道:“万万不可,虽然我们青唐不像中土那般繁文缛节,可这尊卑之分还是要有的,否则便就是无规则不成方圆。” 姬不屈笑道;“原来你也懂无规则不成方圆之理,这些中土的礼数!” 褚师绮笑道:“与中土商旅打交道多了,便也知道些。” 轺车在护卫骑士保卫下,朝着青唐城驶去。姬不屈继续说道:“我已经连续担任四届大君之位,在位期间虽未能使青唐强盛,却也为部族带来了安定的生活。可是我已经老了,机会得留给年轻人。开春之后,便又是大君选举之日,你可有想法参与。” 褚师绮闻言大惊,谦卑的道:“大君正值盛年,可以继续参选。” 姬不屈道:“我已经决定,开春之后不再参选,机会留给你们,青唐也需要注入新鲜血液啦!我们这些老东西总不能永远抓住权柄。” 褚师绮惊讶,道:“大君此言当真么?” 姬不屈道:“我何时说过的话不作数了么?今年的部族大会上,我会亲自宣布这一决定。” 褚师绮的脸上渐露喜色,他心里明白如果姬不屈果真放弃下一届大君选举,青唐八部中年轻一辈中,有谁能与自己相比。褚师绮今年二十出头,论武艺八部所有年轻人都不是自己的对手,论功劳这几年自己为青唐出生如死,多次立下赫赫战功。这下一届大君之位非自己莫属,自己是亲眼见过大君居住的宫殿,那是青唐城中央最豪华的楼宇,就连出行的车马都是如此之精美。褚师绮心中亦有一番雄图大志,他要带领青唐走向有史以来最繁荣的时刻。 姬不屈闭上双目沉思,褚师绮内心波涛澎湃,两人均为开口说话。大君的车驾一行已经到达青唐城门口,旌旗随风招展,城中百姓纷纷站立在大道两侧迎接大君归来,车驾穿过人海抵达了全城最豪华的大殿,那是大君居住的殿宇。车夫控制住了骏马,停止了宫殿门口。姬不屈被车夫的喝声唤醒,缓缓睁开双眼,见褚师绮端坐侧方,便开口说道:“你可想好了吗?青唐八部年轻一辈中,属你能力最强,你若决心参选,那么下一届大君定然非你莫属。” 褚师绮道:“姑丈可愿意支持我么?” 姬不屈道:“你若下定决心参选,想必八大部族中的长老和大祭司等人定会投你一票。我这个老头子影响力可没有他们大!” 褚师绮听摆内心如跌落西海寒冷冰川之中,一颗炽热的心被泼的拔凉。姬不屈这分明是在试探自己啊,虽已明白姬不屈的心思,可内心仍有不甘,道:“若无姑丈支持,纵然有长老们的投票,可是影响力甚微。” 青唐的君位选举,往往需要在位大君投下关键性的一票,才能最终定下胜负。这是几百年来在青唐形成的传统,也算是表达了对在位大君的尊敬。过去许多候选人,几乎得当了所有人的支持,可最后却遭到在位大君的一票否决,遗憾落选。 姬不屈没有说话,褚师绮急道:“姑丈希望谁出来担任下一任大君?” 姬不屈不慌不忙,拿起茶盘上的茶杯,递往嘴边细细品味了一番,语重心长的道:“我希望我的儿子成为下一任大君,希望你能尽心辅助他。” 褚师绮如遭一晴天霹雳,脑晕耳鸣,不敢相信自己最尊敬的大君,自己的姑丈所表达的话语。沉思半响后,褚师绮道:“你要谁出来参选,是阿元还是阿明?” 姬不屈大笑,道:“阿明身子骨弱不禁风,尙无更生之力,何来统领八部之威望。” 褚师绮心领神会,道:“是他,我的表弟,你的大儿子姬元。” 姬不屈道:“是他,我的长子。” 褚师绮听摆,不在开口说话,他心里明白,只有姬元能在整个八大部族中,与自己一较高下,这个表弟可是出了名的少年英雄,十岁起便已经为部落立下赫赫战功,且以他的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 姬不屈见褚师绮沉默,开口道:“你可以回去仔细斟酌,不必现在答复于我。” 话音刚落,姬不屈便在亲信搀扶下,走下了马车缓缓走进宫殿,望着头也不回的姑丈,褚师绮内心如落入万丈深渊般无助。 夕阳已然落下至山顶,一队商旅在草地上快速行进着,他们的目标便是青唐城。姬元不时地抬头望向天边,晚霞照应着夕阳的余晖,又转身望向身后的马车,陈冀安静的坐在车厢内,车厢内并无任何异动,姬元满意的点点头。大声对众人喝道:“我们已经渡过黄河,兄弟们加把劲,咱们快到家啦!” 话音刚落,姬元便拉起缰绳快马驶向前方,商队亦紧随其后,车马所过尽是一条条车轮子压过的痕迹,在雪白的大地上凸显,久久不能消失。 第四章商旅 响午时分,艳阳高照。商队已经来到西海东岸,姬元高兴的策马在岸边狂奔,队伍中成员亦放手狂奔,跟随在姬元马后。一旁的陈冀掀开车门,看见策马狂奔极其高兴的“队友”,脸露喜悦之色。此刻他终于感受到了这帮马匪拥抱自然真实的一面,这几日自己和这帮凶神恶煞的家伙一起,总是提心吊胆身怕这帮马匪一不高兴,就一刀将自己给宰了。 此刻陈冀身边只有自己一人一马一车,马匪们正兴奋的扭马,丝毫不关心车中的这位囚徒。陈冀打开水壶细细喝了一口,目光注视着远处结冰的西海湖面,湖面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只有被积雪堆砌的白茫茫一片,风景美丽的让人神往。陈冀在中土也曾见过雪景,帝都冬日的大雪可以把整个雒阳城里的房屋重新装扮一番,河北燕山的大雪伴随着北风呼啸而过,夹杂着风沙拍打在人脸上令人寒颤后怕。只有这里的雪景是那么的安静,宛如宫廷画师笔中的场景。 姬元骑着马回到了马车旁,对着正在欣赏“画师美景”的陈冀大声喝道:“陈老板,我们得入城了。今夜带你去青唐城过夜如何,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 陈冀施礼道:“有劳姬兄。” 姬元见着眼前这个彬彬有礼中年人,明明是被自己绑架至此,却还这般有礼,不觉好笑。道:“只是我不能随你一同入城,待会儿由我的兄弟索嘉、褚良护你入城,入城之后你该干嘛请自便,我的两位兄弟会时刻保护着你。做完正事儿之后,我们便东返帝都。” 陈冀一脸疑惑,却又对姬元的话不屑,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时刻监视着自己好吗。姬元似乎看出了陈冀的小心思,笑道:“先生是我的活宝贝,我可不想让你在青唐城伤了分毫,亦不愿见你私自逃跑。我现在有些私事儿要处理,等处理完私事儿。你我在青唐城以东二十里的城寨会和。” 陈冀欲言又止,姬元见状只是微笑,随即便策马朝着北面狂奔而去,望见他远去的背影,陈冀咽下了刚要说出口的话。不一会儿两名壮汉骑马来到陈冀的身边,陈冀心想这两人该是姬元口中的索嘉、褚良二人了,只见二人样貌平平,却生得高大威武,眼神中自带一股杀气。气势竟慑得陈冀险些跌倒在地,相比于姬元的少年之气,这二位则是不折不扣的吃人老虎。索褚二人道:“拜见老爷,我是索嘉、褚良。我们二位奉公子之命,护送老爷入城。” 陈冀听摆竟在内心暗自大笑,姬元这小子居然成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真想一脸扑倒在地,放声大笑好好地放纵一番心中的喜悦。可还是强摁住内心的冲动,而后陈冀整理了一番衣冠,正色道:“吩咐大家,收拾行李,出发。” 索褚二人得令,众人收起方才在草地上的放纵,回归商旅大队快速朝着青唐城急行。蔚蓝的天空悬挂着刺眼的烈日,大地一片雪白,虽然是秋冬寒冷的季节,可人若在烈日下暴晒仍会感炎热,时间一间肌肤便会因阳光照射的漆黑。但是等夕阳落下山之后,黑夜便迅速被寒流笼罩,冷冻刺骨。姬元一人一马已经疾行至青唐城下,望向阔别半年的故乡,姬元大声喊道:“我回来啦。” 姬元控制住烈马狂奔的速度,缓缓驶入城内,这里仍然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不时会出现身穿中土服饰打扮的商人,出现在在街道两旁的商店。青唐城分南北两区,南城区主要仿中土城市结构,四条东西纵横的街道夹杂这两边的店铺酒肆,也有一些普通居民的房屋,主要是来自中土经商的人购置,青唐八部牧民大多居住在城外,自己搭建帐篷居住,青唐人时常会带上自己的牛羊马在南城区与商人交换中土的丝绸、绢帛、茶叶。北城区是大君的宫殿一慕华殿,两侧是八大部族首领和部落长老及大祭司居住的府邸,府邸与大君宫殿一样格局,只是高度矮了一大截,也没有宫殿那般豪华。北城区的慕华殿宫廷大多聘请中土工匠设计建筑而成,百年积累沉淀下来,在青唐城里已经能感受到的中土文明雏形。 慕华宫殿坐落于青唐大街北面,是这条主干道的终点,临近宫殿五百步时,街道两旁已是十步一兵,戒备森严,宛如帝都皇城般。平常人不敢靠近此地,只有青唐贵族或大君贵客才能在亲兵护卫下进入此地。姬元却一人一马缓缓而至,戍卫士兵见状纷纷行军礼,任由他肆无忌惮的闯入。来到宫门前姬元跳下马,一名士兵便已知趣的上千接过马绳子,并道了一声“欢迎公子回家。” 公子是青唐人对大君的儿子尊称,姬不屈担任大君后处处学习中土礼数,青唐人也渐渐地习惯了这些礼节。宫门被戍兵打开,姬元在戍兵的引导下,走进宫殿主殿,随即戍兵大声喊道:“大公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姬元便出手制止了戍兵的行为,独自一人快步跨上大殿的阶梯,阶梯顶端不知何时已有一位老者站立在哪里,姬元见状继续快步行走,当来到老者身边时候,故意作出一番气喘吁吁的模样,并开口道:“我们青唐人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如今非得修这些玩意儿,累不累呀!”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叫进步。” 姬元已然站立在了老者身边,并伸手靠在了老者的肩膀之上,仍做气喘之状,道:“如果修这么一大截阶梯,建这么大座宫殿,也能叫进步,那么我整天打家劫舍,又该叫做什么呢?” 老者笑道:“那叫劫富济贫。” 姬元闻言,哈哈大笑,老者亦是哈哈大笑。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笑,缓步走进大殿。 老者拾去笑容,转而一脸肃穆,道:“前几日接到你的伺候禀报,你在河东抓获了权侯派来的商旅,哪商旅可是赫赫有名的帝都商会之主陈冀麾下。” 姬元答道:“确是如此,不仅是帝都商会,还有哪陈冀现已是我的阶下之囚,木线玩偶,我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老者大惊失色,道:“孩子,你怎么会如此冒失,截获了一支普通商旅倒也摆了,可你怎么把这帝都商会的陈冀给抓起来了?他现在人在何处,是死是活。” 这老者不是别人,便是青唐大君,姬元的父亲姬不屈。姬元见父如此一脸不屑,却独自在了大殿侧面案几旁坐下,道:“父亲放心,陈冀老儿安好,他和他属下五十号人都安好,我没杀他们一人,只是有五个人不知天高地厚,被我教训了一番,此刻在无终城寨休养。” 姬不屈在主君位坐下,急问道:“你把他们全部关在无终城?” 姬元拿起案几旁金黄色的酒壶一饮而尽,道:“只是陈冀的属下,至于他吗?此刻应该在来青唐城的路上,天黑之前应该能进城。” 姬不屈不解,姬元继续说道:“我让我的兄弟扮成了陈冀的商队,保护着商队丰厚的物资,来青唐城交易!”姬元止住了嘴,没再往下继续说明自己和陈冀的交易,以及前往帝都的事儿。 姬不屈道:“你即然截了陈冀的商队,却又不要他的钱财。还假扮成商旅的人,你想干什么啊?” 姬元道:“放长线,掉大鱼。” 姬不屈喝道:“荒唐之极。” 姬元见父亲大怒,忙解释道:“父亲您先别生气,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替您多赚一份生财之道。相信儿子的,不需几年功夫父亲极有可能成为咱们青唐第一首富。” 姬不屈被气的脸色铁青,却又一脸无奈,拿儿子毫无办法,只得拿起手中的杖棒狠狠的跺在地面,连续说出几个“荒唐之极”的词语。姬元坐在一旁见父亲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嘴角露出一丝泯笑,但很快又被自己用手捂住,生怕被严肃的父亲瞧见,非得骂自己一口一口“蛮夷”。恰此姬元的表现被姬不屈瞧得一清二楚,随即破口大骂道:“小蛮夷。” 姬元正色道:“我们本来就是蛮夷,在中土人眼中我们永远都是蛮夷,就算我们把自己的服饰行为模仿的再像,在他们眼中我们还是蛮夷。” 姬不屈怒喝道:“你给我住口!” 姬元见状准备起身离去,却见一名妇人走了进来,并细声道:“你们父子怎么刚见面就吵了起来,你们俩可真是上辈子的冤家,否则怎么会今生成为一对父子。” 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姬元的母亲,姬不屈的夫人,褚师氏。姬元起身施礼,并道:“儿子见过母亲。” 褚师氏见到半年未见的爱儿,伸出双手抚摸着爱儿黝黑的脸颊,她哪美丽而又略显苍老的脸颊显露出慈爱的眼神,道:“我儿在外吃了不少苦头。”姬元微微一笑,这笑容没有一丝奸芥,是那么的真诚,或许这便是不许言明的母子亲情。 姬不屈拾去怒气,起身走到了姬元母子身旁,道:“你先下去,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和儿子说道。” 褚师氏无奈,却不敢违抗丈夫的命令,只得暂且离开,空旷的大殿只剩下了姬不屈姬元父子二人。姬元目送母亲离去,转身对父亲道:“父亲,刚才是孩儿不对,不该如此顶撞您。” 姬不屈叹气,道:“我并没有因帝都商会之事生气,只是你做事太过莽撞。呵呵,真是像及了我年轻的时候,做任何事情只凭一腔热血。” 姬元不解,有些疑惑,问道:“父亲年轻时,也像我这般啊。” 姬不屈道:“是的,可我比你聪明,比你冷静,凡是大事儿必定思虑再三才做。” 姬元一脸低落,沮丧道:“好吧!我还以为您是在夸我呢,谁知道却是在变着法子的进行自夸!” 姬不屈冷笑一番,不理会儿子的嘲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你已经十六岁了,在草原上这个年纪已算成人,你该为了姬氏家族承担起责任啦。” 姬元会意的点点头,姬不屈正声道:“再过半月,我便会在草原大会宣布,不再竞选下一届大君之位。” 姬元疑惑不解,问道:“为什么,父亲在位十六年,连续担任四届青唐君位,可谓是付出了一生的心血。” 姬不屈道:“我已经老了,总不能一直抓着权柄不放吧!再说青唐不是中土的大虞王朝,终身帝制,一家一姓永远统治着天下。青唐的规矩每位大君最多只能做两届,可我已经干了四届啦。已经破坏了规则,不退不行了。? 姬元问道:“您退位之后,可由虽来担任君位呢?” 姬不屈道:“自然得由青唐八大部族共同推选出来,不过眼下声威最旺的便是你的表兄。” 姬元道:“表兄自幼跟随父亲,有勇有谋,又为部族立下过功勋,确实没有比他更适合的第二人选。” 姬不屈凝视着姬元,娓娓而道:“可没有我这个在位大君的支持,他是不可能当选为君的!我希望下一届大君的位置由你来座。” 姬元闻言,整个人像空气般凝固了,半天未说出话来,姬不屈转身离开,并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屑于这个位置,可是为了姬氏家族的未来,我希望你慎重考虑。” 望着离去的父亲,姬元陷入了沉思。对于青唐大君之位,姬元自小从未有过想法,自己更喜欢在外的自由。如今父亲却要求自己上位,且这是关系到姬氏家族的未来,如此重要的担子似乎在姬元的内心快要压得自己喘息。不过眼下自己没心思理会这些,因为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夕阳落下,青唐城南门迎来了一支旌旗招展的商旅队伍,他们正是由索嘉、褚良二人领队,陈冀居中指挥的帝都商会成员。商队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城内,陈冀吩咐索褚二人率队在南城区的西咸居住下,这西咸居是陈冀所属帝都商会在青唐的府邸。五十号商旅队伍便在西咸居住下休整! 第五章大会 今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草原大会了,与其说是大会,不如说是一场狂欢,当今大君已经连续在位四届十六年,许多青唐男儿从出生开始,只知道大君是姬不屈,只是听老人说起以前选举大君的故事,却未见过君位选举盛况。往年的君位选举首先便是各候选人得在神火面前进行一番博斗,最后才能决定胜出。今日青唐大君姬不屈与八部首领、长老、大祭司早早的来到举行草原盛会的场地。 为了这一天的盛典,青唐各部男女老幼在家中精心准备了一番,年轻女子会穿上从青唐城中购买的服饰,把自己打扮的漂亮美丽,为的是在盛典上遇见倾心的男子。天色渐暗,草地升起无数堆篝火,每三十人一圈环绕着篝火堆,不时有人添加柴油,“呼”火势烧成巨大的火焰直冲上天边。篝火堆如天上的繁星照耀着草地,老人铺上了羊毛毯子,摆上葡萄、美酒、瓜果等精美食物,小孩成群结队围绕着篝火堆奔跑,不时从这一处火堆跑另外一处火堆,欢笑打闹好不快乐。 人群中姬元身穿黑色貂皮衣,头戴尖顶帽走在篝火堆中间的大道,时不时的会有人主动向前跟他打招呼,姬元亦毫不客气的拿起地毯上的葡萄、瓜果吃进肚里,临走前还一口喝光一壶酒。姬元起身擦拭了一下嘴角,刚要走开突然却被身手男子拍住了肩膀。姬元回头一望,只见是三名身穿中土服饰,梳中土发饰戴着金色发簪的人,中间一位身材微胖,两侧二人倒是精干之相。中间的人是陈冀,左右便是索嘉、褚良,不过三日未见,姬元倒是有些想念,微笑着开口说道:“陈先生今日也有雅兴来参与我草原的盛典。” 陈冀道:“姬兄说过要先办自己的私事儿,却整整三日未见面。货物贸易之事儿他们都已经办妥当,我一人终日呆在西咸居实在乏味,今日早晨接到青唐官员邀请,便也跟着来啦。” 姬元道:“很好,你先把交易之事儿办好,过几日我会来找你,只是今日不太方便见面。索嘉、褚良二位兄弟,带着陈老爷好生吃喝,尽兴玩乐便是。” 言毕,姬元便转身离去,待陈冀反应过来时,姬元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陈冀只得叹息一声,便与索褚二人继续走着,三人见着人群正围绕着一**着上身的壮汉,只见他怒视着同样**着上身的壮汉。壮汉双拳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胸膛,随后发起了进攻,另一名壮汉伸出双手迎击,却不料被攻方壮汉的大脚横扫下盘,守方壮汉径直摔倒在地,攻方壮汉趁势扑倒了守方壮汉身上,形成泰山压顶之势,死死扣住守方壮汉身体能活动的部位。围观的群众不时传来阵阵喝彩,陈冀三人亦挤进了人群观战。攻方壮汉大喊道:“兄弟,你服了吗?” 话音刚落,只见刚才还被死死压住的守方壮汉猛力用额头撞向攻方壮汉,力道极其猛烈只听“砰”骨髓碎裂声响起,攻方壮汉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脑袋一片昏沉手脚竟因此放松。刚才还被压在地面的壮汉手脚挥动,竟把攻方壮汉给死死压在了地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被压在地面的攻方壮汉大骂道:“王八蛋,使诈!” 虽然心有不服,嘴上不停的叫骂,身体却已经被牢牢的锁死,丝毫动弹不得。守方壮汉大声喝道:“你服不服!” 攻方壮汉松开手脚,只得认怂道:“服了。” 守方壮汉闻听,这才松开手脚,此时人群再次传来欢呼喝彩声,壮汉高兴的双手捶胸,尽情享受着胜利的喜悦。而一旁的壮汉却显得垂头丧气,正待他起身爬起时,一名高大魁梧身穿黑色貂皮大衣的男子伸手一把将他拉起,并拍打了一番他身上的尘土。另一旁正在享受喜悦狂欢的壮汉见状,也急忙走了过来,双手叉十行礼。男子开口道:“你们都是青唐的好男儿,倘若刚才是在战场,你早已没了性命,兵不厌诈!敌人可没有这么仁慈。” 两人低头答道:“多谢将军教诲,我们兄弟二人铭记。” 男子正是青唐行军将军褚师绮,行军将军是姬不屈仿中土而设立的职务,便是将青唐所以能战的男子聚齐成一支军队,平日便是由行军将军统帅训练,战事起时由大君统帅全军。 陈冀见此状况,心中不觉一顿澎湃,暗思这青唐人处处以中土为榜样学习,却不料把中土的的奸诈狡黠也一同学习了过来。原本草原上天性纯良的牧民已经在中土文明熏陶下,渐渐变得张牙咧嘴露出狰狞凶狠的面孔。陈冀转身离去,索褚二人紧随其后,三人来到另一处篝火堆旁,只见四周围绕着一众年轻男子,还有少数身着中土服饰的男人。火堆旁是五名用中土丝绸编织面纱捂脸的女子,她们正跳着草原的舞蹈,中间还有一老者拉着二胡,口中正唱着草原的歌曲。 陈冀在人群中坐了下来,尽情欣赏着女子的歌舞。围观的男子会闯入与女子共同唱跳,这是草原上男女约会时的舞曲,男子跟着女子的舞步,同时男子的唱出自己拿手的情歌,否则会被女子一脚踢开。此时已经有几名男子因为歌声没有打动女孩子,被一脚踹开灰溜溜的回到围观人群中。渐渐地上场的男子全被踢了回来,在场男孩儿见状无一人敢上场了。女子继续开心的舞蹈着,一旁的陈冀脸色红润,开心的笑了不时伴随众人喝彩鼓掌。 女子们已经跳完最后一支舞蹈,场下男子已经没人敢上阵了,只得在草地静静观看,女子们脸露无奈,只得转身离去。这时几名老者上场,继续弹奏着他们哪老调的歌曲,场下年轻人纷纷离去,慢慢围观上来的是一些部落老人,陈冀亦觉无趣只得与索褚二人离开。这时候宽阔的草原响起了号角声,场下人群随着号角声,渐渐安静,他们纷纷把目光注视着中央搭建的高台之上。高台宽约十丈由平展的木板搭建,高度只有两米左右,却足够草原众人看清楚。 姬不屈手持棍杖登上了高台,场下人群纷纷下跪,大声呼道:“大君神威,永保青唐繁荣昌盛。” 随着姬不屈身后的是八部首领,十大长老,已经身穿奇怪衣服,头戴两支羊角尖的大祭师。他们落座在高台中央两侧的座椅上,姬不屈则来到高台边上,挥手示意人群。刹那间人群恢复了安静,姬不屈目光注视着高台之下,他的子民,大声说道:“蒙上天眷顾,八大部族的支持,不屈在大君之位上坐了整整十六年,略进绵薄之力。好在我有如此优秀的子民,是你们创造了先祖几百年来未曾有过的荣耀,青唐今日的繁荣,有你们每一个人的贡献。” 言毕,高台上的传令使示意号角受发号施令,随着号角声响起,台下茫茫人群起身注视着高台之上的大君。姬不屈继续说道:“然而江山代有人才,不屈已经已经从当年的热血青年,如今已是垂垂老矣!今日除了庆祝青唐八部丰收,我还有一件关系青唐八部未来命运的决定要宣布。” 台下群众已经屏住呼吸,等待着受万人敬仰的大君开口。姬不屈扫视了一番台下,他领导了十六年的青唐子民,随开口道:“我决定不再参选下一届君位,希望各位能从八大部族中挑选出有能力的新大君,青唐的君位必须的传递给年轻人。开春之后便进行投票选举,你们可以选择自己认为适合者有能力统领青唐的人选。” 人群哗然,台上的姬不屈转身回到自己的主座,传令使又令号角手传令,台下群众便回到各自岗位,继续欢庆盛典,只是不时有人开始私下商议着下一届君位人选。两侧的八部首领及十大长老面面相觑,此前他们并不知晓大君要退位的消息,眼下被打了措手不及。只有身着怪异的大祭师表情凝重不发一言,安静的坐着。这时右侧有人开口说话了:“大君怎么不事先与我们商议一下呢?” 开口的是青唐八部之莫离部首领端木雄华,姬不屈目光闪烁,慢慢道:“这件事儿我已经酝酿了许久,只是迟迟未下决定,所以未曾与你们事先商议!” 一旁的大祭师不在保持沉默,道:“大君可有下一届君位人选么?” 姬不屈眼神注视大祭师,道:“我知道!年轻一辈中最有威望,最有能力者,必然是行军将军褚师绮,我若退位他定是下一届人选,此前我也同他为此事谈过。” 大祭师道:“即然大君找过褚师将军谈过,那么我想知道大君心中人选是谁?” 姬不屈停顿了一会,缓缓道:“我的儿子,姬元如何!” 在场诸位惊骇,迟迟未反应过来,在他们心中姬元虽然算是年轻一辈中优秀的人,可与褚师绮想必差距目然。况且姬元今年才十六岁,开春后亦才年满十七岁,且姬元平日表现着实让他们这些长辈不屑。 此时,主座左侧的扶余部首领吕运昌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姬元不可成为下届大君,青唐的君位不能交给一个才不到十七岁的孩子手中,况且姬元行为怪异,与我等显得格格不入,我坚决反对他做我们的大君。” 姬不屈眼神开始注视着吕运昌,似一股杀气袭来,吕运昌见状毫不退缩,道:“青唐大君之位历来便是投票选举产生,岂可父子相传。”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更是骇然。右侧的莫离部首领端木雄华站起身来,怒道:“大君只是属意姬元,何时说过要父子相传的话。” 吕运昌回击道:“大君是没有说过此话,只是历来在任大君可是有一票否决权在手,倘若当选君位之人不是大君属意之人,大君您可会否行驶此权利,全力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 高台之上,空气凝重。吕运昌的话虽然不中听,确是实话!众人虽有疑问,想找大君问个明白,却摄于姬不屈的威严,无人敢发言询问。姬不屈见状,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棍杖,缓缓开口道:“我的确属意我的儿子,因为我了解他!但是吕兄说的话也是没错的,我身为大君确实有否决当选君位的人,可我不会这么做,因为这只会破坏了青唐几百年传承的规矩!” 吕运昌端坐一旁,静静的凝听大君的话,确并未开口争辩。大祭师站了出来,道:“我相信大君的为人,不会如此徇私护短。今日大家聚集在一起,便是好好的商议此事。都别动怒吗?” 这时吕运昌开口道:“即然如此,我决定支持褚师将军出选大君,不知其余各部首领十大长老心中可有适合人选,不妨尽情说出心中想法。” 众人仍是面面相觑,姬不屈道:“吕兄有了自己支持的人选,那么我作为大君,我支持姬元。” 吕运昌闻言,竟一气之下准备离去,被大祭师拦住,道:“吕兄有吕兄的人选,大君有大君的人选!大君已经说过,绝不使用否决权。大家也可尽情发挥, 青唐君位选举历来讲究公平,谁也不可徇私作弊。” 莫离部首领端木雄华率先开口道:“姬元虽然年轻,可终究会有长大的一天,青唐年轻一辈中,姬元的武艺功劳仅次于褚师将军。” 吕运昌不屑道:“可是闯祸最多的也是他!” 端木雄华闻言大怒,大祭师忙挥手制止了他,端木雄华极力遏制住怒火,道:“褚师绮年长姬元十岁,能力自然比姬元强。可若等姬元到了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恐怕谁强谁弱还未可知。” 大祭师道:“不如大家现场投票在二人中选择如何。” 众人同意,大祭师说出了姬元的名字,在场十八位分量极重的人投出了九票。接着大祭师又说出褚师绮的名字,现场又投出了九票。大祭师笑了,缓缓开口道:“目下旗鼓相当,不如让八大部族人民来决定可好,得票多者当选,我们不可私自干预。” 众人再次同意,姬不屈亦然举手同意。 第六章决斗 众人投完票,姬不屈扶着棍杖缓缓走下高台,在他身后的还有身着怪异服侍的大祭师。二人在卫兵保护下,缓缓离开了正在狂欢的人群,车夫驾驶四轮轺车朝着青唐城奔去。 车箱内,姬不屈与大祭师面朝而坐,姬不屈砌着茶水,大祭师开口说道:“为何今年大君不去与八部百姓共饮呢?” 姬不屈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缓缓摇头叹息道:“我老了,身子骨不行了,再也不能如往年那样,与青唐八大部族几十万人一一对饮,喝醉了就倒在地上睡觉。” 大祭师笑道:“大君正值盛年,怎会轻易服老?” 姬不屈缓缓放下茶杯,道:“人活半百,已是得上天眷顾,我岂能不知天命。” 大祭师道:“大君当真要退位吗,且属意让姬元来做下一届的大君?” 姬不屈道:“方才在高台之上,多亏有你暖场,否则好好的庆典怕是会成一番口舌之争,甚至打斗起来。” 大祭师道:“大君当明白,若您继续担任下一届大君,今日之事儿断不会出现。” 姬不屈叹息一声,道:“我心中有难处,你不是不知道。我已经破格在位了十六年,整整四届君位都是我,部中早已经有人对此不满,只是摄于我的威严,不敢发作而已。” 大祭师道:“可是大君若继续连任,即使有人反对,亦是无碍大局的。我想不明白,大君若在这个时间退位,姬元能服众吗。若您再做四年,姬元公子也便长大些,,多立些功勋,得到了各部的认可,那时候便水到渠成!” 姬不屈闻言,直摇了摇头,道:“难就在难在这个孩子身上,他自小的志向便不在青唐,此时我若不逼他一些,再过几年只怕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大祭师道:“元公子有勇有谋,只是性情放纵,向来不屑于俗世繁礼,但绝不代表他就是这般的人。相反我认为元公子将来的成就定会超过你这个父亲,甚至会成为青唐百年不遇的英主。” 姬不屈惊愕,道:“你虽是他的老师,可这孩子未必有你说的这般出息。年轻人无拘无束贯了会出问题的,我老了越来越管束不了他。只有让他早早的成为青唐之主,他才会收心。” 大祭师道:“大君不可,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您这样做只怕会适得其反。” 姬不屈道:“哪你说我该怎么做?” 大祭师道:“不如我们听听元公子个人的意思,看他是否有意出来。” 姬不屈点点头,四轮轺车快速疾驰,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草地人群正围绕高台狂欢,高台之上的人亦加入其中,他们时而举着火把排成长队,便走便跳,男女老幼手拉着手不时又围着篝火祈祷来年的丰收。不时有壮汉依搂着女子,或大口喝着烈酒,吃着烤熟的肉食。天色黎明之际,人群才渐渐散去,留下的是一堆堆燃尽的干柴灰,以及丢弃的瓜果皮、果核、啃光的骨头。 姬元静静的躺着已经燃尽了的火堆旁,身体下是一张花色的羊毛地毯,他的上半身盖着一张浑厚的羊乳毛被。阳光已经照遍草地,忽然姬元被人踢了一脚,他艰难的睁开双眼,眯着眼睛只见眼前出现一名年轻男子。姬元哑声说道:“是你,踢我干什么呀!” 男子见姬元又闭上了双眼,又是猛力一脚,并大声喝斥道:“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给我爬起来。” 姬元再次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男子面露怒色,道:“一大早哪里来的火气,再说我在这儿睡觉可没惹你,你踢我屁股干什么?” 男子一把抓起姬元的双手,猛然将他拉了起来,姬元这才站直了身躯,用手揉了揉眼睛,这才完全睁开双眼,只见男子还是一脸怒火。便道:“你是丢了魂了么,一脸的不高兴?” 男子道:“来与我痛快打一场!” 姬元笑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我年纪比你小,你这是以大欺小啊。就算赢了也是不光彩的。” 男子手指向姬元的鼻梁,道:“前几日你可是在河东一人击败五名中土好手,怎么今日变得这么怂了,难道是马奶酒喝多了,喝傻了吗?” 姬元仔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又拿起地上的貂皮上衣穿了起来,缓缓道:“表兄您的消息可真灵通,十日前的事情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快说,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排了奸细。” 姬元一脸嬉皮笑脸,男子毫不在意,道:“我身为青唐行军将军,所有调度我都知道,你的哪帮兄弟也归我指挥,要打探谢消息不难。” 男子正是青唐的行军将军,昨日姬不屈和八部首领争吵不休的大君候选人褚师绮,姬元的表哥。 姬元道:“哪就清楚了,哪就清楚了。' 言毕,褚师绮已经使出一记勾拳打来,姬元猝不及防万没想到表兄竟会突然向自己下手,不及多想姬元身躯侧翻,躲开了褚师绮的勾拳,确也双手死死的撑在了地面。褚师绮见拳击落空,便迈出长腿环地扫去,这下直接把姬元双脚绊倒,全身跌倒在了草地面。 姬元有些生气了,自己并未出手反而对方却招招如此狠毒,盛怒下姬元双脚悬空腾起,瞬间人便已站立起来。褚师绮见状再次挥拳打来,姬元伸出手一一格开,褚师绮再次使出更猛烈的拳击,猝不及防之下竟迫使姬元节节后退。姬元的脚跟绊在草地石头上,脸部又中了褚师绮打过来的一拳。姬元倒在了地上,用手擦拭过受伤的脸部。褚师绮还在使出双拳攻来,姬元大怒跃起双腿,凌空径直一击,狠狠的打在褚师绮胸膛。腿法威猛无比,力道亦是刚烈。褚师绮虽未被一脚击倒,心中却是极为震恐,未曾想姬元武艺竟然进步的如此神速,这番腿功草原上何人会使。细想之余姬元已经站立,并发出了第二轮攻击,褚师绮用手臂使劲格开,不料眨眼间对方又是一脚袭来,迫使褚师绮再次用手臂格挡,这次的力道更为猛烈,直痛的褚师绮格挡的手臂阵阵巨疼。紧接着姬元的第三轮腿击攻了过来,褚师绮身躯摇晃已无法招架,竟被一腿击倒击中胸部,震飞倒地胸口巨疼之下,差点一口喷出鲜血,好在褚师绮也算是身经百战之人,强行制止住,但是全身已经无力动弹。 姬元见褚师绮已被击倒,收住攻势竖立在原地,大声喝道:“你是疯了么,为什么对我下此狠手?” 褚师绮倒在地面,确半天无法站立,姬元伸手一把将其起。褚师绮确毫无感激之情,冷讽道:“好小子武功倒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啦,今后青唐君位非你莫属。” 姬元骇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褚师绮道:“你的父亲、你的君父。有意扶你上位,成为下一届青唐大君。昨日高台之上当着八部首领十大长老的面提出此事。” 姬元陷入沉思,暗道事情进展的竟这般快,先前姬不屈已当面说过,希望自己出来参选下一届君位,可这也只是父亲对儿子一种期盼而已。没曾想如今已被姬不屈提上了日程。褚师绮又道:“论资质、论功劳。我哪一点不比你强,你不过是会投胎。生来便是大君的公子!可惜你不是生在中土帝王家,青唐从来都没有父子续位的传统。若是正当的选举,我定会得到部众的支持,可是你的父亲青唐的大君有否决的权利,所以我要打败你。向他证明我才是适合的人选。” 姬元怒喝道:“荒唐!我从未觊觎君位,你若真有能力,便放心大胆的去竞选,凭真本事赢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褚师绮刚才被连续几记腿击,现在仍是喘不过气,缓缓道:“昨日八部首领,半数支持我,剩下一半在你父亲的淫威下选择支持你。就算我能赢得所有人支持,却抵不过大君的否决权!” 姬元道:“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和你争。” 褚师绮惊愕,道:“为什么?” 姬元道:“因为我不想和你决斗!” 往年出现过几次大君候选人得票均势的概率,往往在这个时候青唐的大祭师便会提出,让候选人进行一场决斗,胜者担任大君。褚师绮方才与姬元一番打斗已然败阵,褚师绮暗自思索,不觉怒火攻心,喝道:“小子,你是什么意思?” 姬元平静道:“因为我不想和你因为再次打斗,而伤了和气。我不想让阿娘为难,亦不想从此与舅舅形同陌路。” 褚师绮怒道:“放屁,你分明是在羞辱我,方才我败给了你,所以你认为到时候真出现得票均势的时候,再次击败我,是吗?” 姬元道:“天底下并不是所有人对权利是这般热爱,也许你是热爱权利的人,可是在我眼里区区青唐君位,根本无法与亲情相比。” 艳阳慢慢爬升到了更高处,姬元已经消失在了褚师绮的视野范围,褚师绮独自静静坐在草地,神情沮丧。 我决不认命,我要与这世界一切的不公抗争倒地。我虽然出生平凡,可是我通过了自己的努力,定能拿到自己梦寐的东西。姬元不会得到部族的支持,均势绝对不会出现。即便出现均势,自己定能打败他,可是方才自己明明败了,而且是败给了比自己小整整十岁的孩子手中。 春去秋来,转眼已经来到了第二年的春季,青唐的人渐渐忙碌了起来,青唐城里的唯一的一座庙宇,亦开始车水马龙人群聚集。他们多是青唐人,他们跪地在神灵前,祈求今年草原丰收,不要发生雪灾。而青唐的大君选举事宜亦在各部中开展,青唐的选举颇似两千六百年前,中土廉朝时代的部落选举。青唐人每一帐家庭把自己支持的人选,用黄纸写上封箱在了帐篷门口的箱子里,几日之后青唐城令使一一取走,并送完慕华宫大殿,由十大长老和各部分别派出的士兵把手,直到收集完所有部民的投票后,于三月初一日开启。往年这个日子,青唐各部都会聚集在青唐城,八部族四十万人能把青唐城挤满,往往城中容纳不下一半的人,其余人等均在城外等候消息。选票结果又传令使告知民众,得知自己支持的人成为大君后,他们兴奋的奔走喝彩。得知自己支持的人落选后,这些人往往会与另外一帮人打斗起来,甚至闹出几百条人命的事情都曾发生过。后来青唐各部商议,明令禁止此事发生,在揭幕当日会有数万青唐武士前来维持次序。 今年的选举揭幕的日子已经到来了,青唐城里里外外挤满了人群,慕华宫中八部首领和十大长老以及大君姬不屈端坐于大殿之中,姬不屈面色凝重不安,才不过几个月时间这位一国之主确已苍老不少。大祭师打开了黑色的盒子,拿起里面的黄纸,缓缓张开。众人渐渐屏住呼吸,只等这一刻的到来。大祭师环视了众人一番,随即开口道:“姬元与褚师绮各自得票过半,如今呈均势。按青唐传统,两人将在这大殿之上进行武艺比试,胜出者将成为下一届青唐大君。” 姬不屈轻轻叹息一声,众人亦是面面相觑,正在殿外等候的褚师绮一身戎装走进来,双手叉十向殿中众人施礼。而另一位候选人姬元确迟迟未见他的身影,按理他当在殿外与褚师绮一同等候。这是一名侍从匆匆赶来,拿出一张黄色字条递给了大祭师。大祭师脸色沉重,缓缓走近大殿中央主座,姬不屈似乎看出不详缘由,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大祭师道:“元公子留下信条,他已经放弃了此次竞选。” 殿中众人哗然,褚师绮脸色最为难堪,姬不屈缓缓接过黄纸信条,简单看过之后一把丢弃在地,大声喝道:“简直是胡闹,立即派人将这个逆子抓回来。” 大祭师连忙制止,道:“大君冷静,按青唐的传统,竞选人一旦放弃,那么便将即刻生效,即便您派人抓回元公子,也已经晚了。” 姬不屈气急败坏,几乎瘫倒在地,大祭师忙伸手扶起他,姬不屈气喘之状几乎快要了他的老命,大祭师安慰道:“事已至此,大君莫要动怒了。” 殿中戍卫将姬不屈扶下主座,大祭师转身目视殿中耸立的褚师绮,道:“姬元已经放弃君位竞选,褚师绮便是下一届青唐大君,我等还不向新君行礼。” 扶余部吕运昌率先跪伏在褚师绮面前,随后殿中的各部首领、十大长老、殿中戍卫纷纷跪伏在地,高呼新君万岁。传令使迅速将这一消息传遍青唐城内外,四十万民众竟无一人对此有所质疑,全部面朝慕华宫跪伏新君。一片山呼声中,褚师绮处之黯然,眼神望向了姬不屈,只见姬不屈缓缓走来,将手中的棍杖交给了褚师绮。 第七章东行 神洲纪元二六一七年三月初一日,晨昏,帝都雒阳城碧宸宫。 大虞王朝续位第三十一代皇帝明帝虞阖躺着榻上,太医刚替皇帝把过脉,便随手拿起纸笔写了药方,递交给侍候在皇帝身边的宦官,宦官拿着药方清单前往太医院抓取药物。 明帝今年已经五十四岁,在大虞王朝历代皇帝中不算高寿,因少年时代军旅生涯,锻造一副精壮的体格。往年少许病疼并无大碍,而今次皇帝确整整在病榻上趟了三个昼夜,急的前朝官员硬闯内宫看望皇帝。皇帝拖着病体朝见了官员这才作罢。明帝喝过汤药,病情稍微好转,便开金口道:“朕这是何种病况,太医需如实告知。” 太医坐在榻边,答道:“陛下的病…。” 明帝见太医支支吾吾,叹息道:“朕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有什么不妨直言呢?” 太医拱手道:“陛下当恕臣无罪,才敢实言。” 明帝道:“摆了,不管你说什么话,或者是冒犯朕的不逆直言,皆可恕你无罪。朕金口一开,一言九鼎。” 太医停摆,这才敢直言:“陛下此病恐怕是因纵欲过度所引起的!” 言毕,太医紧张的低下了头,深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被皇帝一言旨意丢了脑袋。明帝一时竟无言以对,方才苍白的老脸竟显得通红,道:“男女之事摆了,世人皆有此爱好,况且朕贵为天子,本就后宫妃嫔众多,否则朕膝下怎会有二十几个子女。” 太医道:“陛下所言不虚,可…可陛下已非盛年,身体自然是不如以前!”话说了一半,太医又停顿了下来,抬头望向明帝,明帝挥手示意赦你无罪,尽管直言。“陛下若想彻底病愈,需要半年修身调息,半年之内不得近女色。” 明帝双目闭合叹息道:“摆了,毕竟儿女都已经成人,朕不服老是不行咯。你也不必紧张,且先退下吧,稍后便会内侍给你封赏。” 太医领旨退下,内侍服侍明帝躺下歇息,明帝合目养神,确听见一旁内侍低声细语道:“陛下,贵妃纪氏在宫门外侯旨多时,可否召见?” 明帝并没有睁开双眼,低声道:“朕这身子骨便是与这个小妮厮混,才致此病患,你去告诉她,且在寝宫歇息,待朕病情好转之后,再去找她。” 内侍捂嘴泯笑,正要领命离开,明帝确又开口说道:“你再替朕下一道旨意,无朕恩准,外朝内宫任何人等,不得靠近贵妃的寝宫。” 内侍忙领旨道:“奴才领旨。” 内侍走出碧晨宫殿,只见殿外正候着一位身着紫色长裙美艳女子,发髻瀑布般散落腰间,配紫玉色发簪婉束,一副倾国倾城的模样,即便是内侍这样的阉人见此美人,亦会动心甚至后悔入宫成为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内侍道:“陛下旨意,贵妃娘娘且回宫歇息,等陛下龙体好转之后,朕会亲自前往玉凤阁看望。“ 贵妃姓纪名讳青语,一年前入宫,便得明帝夜夜宠信,纪青语本是权侯重金从东南扬州购买的绝色,却在一次宴会中为明帝看中,权侯便顺势赠送给了明帝。虞朝文武官员,功勋权贵未曾想纵横军旅,且对官员从谏如流的有道明君,竟会为一女子而荒废朝政,落得一身病魔。满朝官员纷纷上书赐死纪青语,皆被明帝按下,甚至将几名言辞犀利的官员直接赐死,一场朝政风波方才静止。 纪青语仍跪地不起,并直言道:“都是臣妾的错,害得陛下龙体欠恙,请陛下赐死臣妾,以堵满朝官员的悠悠众口。” 内侍闻言,急忙伸出手指,示意贵妃不可胡言,陛下对你是万分的宠爱,决不会赐死你的。在内侍一番好言相劝之下,纪青语这才作罢。她擦拭了一下眼角流下的眼泪,又伸出玉手递给了内侍一樽金条道:“这是我孝敬您的,希望您在陛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内侍接过金樽,呵呵细笑道:“贵妃你这么懂事,陛下对您可是宠冠后宫,奴才定会为您孝犬马之劳,死而后已。” 纪青语道:“那就多谢了,我若不失去陛下宠爱,定会记得您对我的恩德。” 内侍急忙跪倒在地,使劲磕头谢恩。纪青语伸手扶起内侍,贵妃吐气如兰,倏然一阵清香味散来,内侍加快呼吸,似要把这从贵妃玉体散来的香味全部吸进肚里。内侍脑海中渐出现一幅画面,自己变成了一名正常的男子,而贵妃正躺在床榻等待自己前来征服。他迫不及待的解下衣服,扑哧一声扑向的那美丽妖娆的玉体,倾国倾城的贵妃纪青语被自己压在胯下,不时发出令人陶醉的**声。突然那美妙的画面消失了,原来是纪青语松开了他的手,几名衣着华贵的宫女护送着贵妃登上玉冕,转身离开了碧晨宫。内侍望向贵妃纪青语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释怀方才那美妙的画面。 就在大虞皇帝病重的同一天,远在神洲西端的青唐新任大君褚师绮在众人的山呼声下,继承了青唐君位。上一任大君姬不屈黯然搬离居住了十六年之久的青唐慕华宫,与妻儿在城外南二十里地的草原搭起了帐篷,他们要再此读过余生。当然作为给青唐人服务了十六的先君,生活上的待遇还算不差,衣食也算照顾到位。 三月间的黄河,冰雪渐渐融化,黄河之水已变得宽急难行,姬元与陈冀的商队一行人砍下山林的树木,扎成木筏渡过了黄河。姬元登上东岸回头遥望青唐,大声喊道:“再见了,青唐!” 商队穿越来时的山谷,这里正是被姬元打劫的地方,队伍确并不留恋此地,只有陈冀缓缓掀开车帘子,望向了四周。一路上姬元始终没有与陈冀说过一句话,只是快马加鞭不停赶路。经过十日路程,商队已经翻越十座大山,终于来到大虞王朝西端的疆界散关。陈冀下车交换了通关文牒,商队在关内驿馆休整一日后,便继续启程东行。约一个月时间,商队走过了散关、陈仓郡、渭川郡、万年郡、武田郡,来到帝都盆地西面门户重镇淆关。陈冀命令大队在关前约二十里地停下,姬元不解缘由来到陈冀身边询问。陈冀答道:“姬公子,你们就这般贸然过关,只怕会出大事儿。” 姬元道:“果真像你说的那么严重么?” 陈冀急忙道:“帝都戒备森严,你们随便去逛逛便摆,可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是要长久待下去的,你是来学习中土的文明礼教,没个三五年时间,您能离开吗?” 姬元道:“哪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陈冀缓缓道:“第一,你得改名字,你们姬姓一族可是朝廷的忌讳。第二,编造你的身份,你就是中土人。第三,你得告诉所有你是我的下属。” 姬元点头道:“我不熟悉中土,全由你来做主。” 陈冀满意的微笑道:“很好,从现在起,你姓元不姓姬,名字吗?不如就一个单字"稷",江山社稷之意如何。” 姬元道:“元稷。” 陈冀点头道:“是的,你是元稷青州蓬莱郡人,自幼便生活在蓬莱海上,父母早年出海捕鱼不幸遇难,我六年前前往蓬莱,见你可怜便收养在麾下打杂。” 姬元生气道:“我父母怎么就双亡了,我怎么又成了你打杂的下人啦。” 陈冀笑道:“这不是编出来的假话么,你怎么能当真呢?” 姬元哈哈大笑道:“这编出来的假话,别人可怎么相信啊?” 陈冀见状,亦是大笑道:“好几个月可未曾见过你如此开怀大笑啦。” 姬元收住笑容跳下马道:“兄弟们都休整一下吧。” 陈冀亦跳下马车,走在姬元身边,道:“谁曾想到马匪竟摇身一变成了青唐大君的长子,还险些成为青唐新任大君。” 姬元道:“原来你早已知道这一切。” 陈冀道:“此次在青唐呆了整整三四个月之久,早已经闻听你的大名。哎!放弃到手的权利,专心潜往中土学习,常人可是做不到呢。” 姬元道:“多谢先生助我,你哪五十名属下正好生在青唐呆着,我的人不会伤害他们的,只是在我离开帝都之前,他们不能回来。” 陈冀道:“这不妨碍事,我正想在青唐建立一个据点,方便来往货物驻留,他们留在青唐正好能用的上。” 姬元道:“哪此次权侯交代你的事情,可有办妥当。否则你如何向他交代!” 陈冀目光注视着姬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此事还需感谢姬公子!哦不,是感谢元公子。” 姬元不解道:“为何感谢我,你找到了世间传闻的九星藏龙图了么?”陈冀只是得意的微笑并未答话,姬元转念道:“话说您老人家入戏可真快呀。” 陈冀仰天大笑,见姬元一脸疑惑的凝望着自己,道:“九星藏龙图是没有找到,可是我确打听到神机阁的讯息。” 姬元“哦”的一声,一脸疑惑继续静听陈冀娓娓道来:“青唐有传说,神机阁乃神族创建人类文明之后,在大地所见的神殿。每过几百年神殿便会派出许多名为先驱者的天使,到人间传播文明。而世界据说有九座这样的神殿,他们为天外的神族在大地上的驻守之所在。” 姬元道:“你就这样去回复权侯,除非他是个白痴才会就此饶恕你。” 陈冀笑道:“其实权侯并非白痴,也并非刻薄之人,我只需将此讯息如实禀报,权侯不会为难与我的。” 姬元道:“照您的说话,这权侯岂不是仁厚大爱之人吧。” 陈冀道:“仁厚没错,但是大爱可能描述的不算准确。” 姬元奇怪,他自出生以来便已经听闻权侯大名,在世人口中权侯是一个高贵之人。陈冀瞧出姬元的疑惑,道:“权侯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身居要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握帝国权柄二十余年。当年先帝本意是传位给权侯,可是宗室权贵反对,权侯主动让贤与当今皇帝。皇帝感念手足亦或是借权侯之手牵制庞大的宗室王公贵族,保护皇权。” 没想到这权侯竟与自己的遭遇如此相似,同样是得父萌宠距离权利顶峰只有一步之遥,却不得不急流勇退。只是不知道这权侯是否和自己一样,早已经放下心中执念。 陈冀望向姬元道:“是否和你一样的遭遇?” 姬元微笑答道:“他是急流勇退,我是甘愿放弃。” 陈冀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权侯内心无人能知晓他的欲望,但他确是待人宽厚,门下食客近万人,网络天下人才为己用,如今权侯的势力遍布朝堂以及各地方要职。二十年来宗室权贵硬是被他压制得无法翻身,可是当你离权利越近,总是会产生邪念,这不一念之间只因门客一番话,便让我查访神族的秘密。” 姬元道:“照你这么说,权侯岂不是随时可以自立为帝。” 自立为帝四字一出,吓的陈冀急忙捂住姬元的嘴,姬元一顿挣扎道:“你这是干什么?” 陈冀冷静道:“自此以后,这样的话不可再说,否则会要了你的命。” 姬元点头,陈冀这才作摆。 商队启程,五辆货车,一辆双轮轺车,两百匹良马,五十人的队伍缓缓入关。驻关戍卫逐一仔细检查,才放心通过! 淆关通过三日后,商队已经抵达雒阳城下,伊河北岸的伊水山庄。庄内护卫见离家近一年一久的老爷回来了,迅速出门迎接,领头的护卫见道眼前之人除了服饰打扮一样,模样已经完全变样。疾拔出长剑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假冒帝都商会。” 陈冀掀开车门,缓步了过来,道:“不得无礼,才一年时间,就不认识我了么?” 护卫见着老爷,忙收起兵刃,道:“老爷这些人怎么…” 陈冀挥手制止道:“好了你不要再问了,这些人我新雇佣的伙计,老陈他们被我留在了青唐,经营哪里的生意。” 经过一番交谈,护卫似乎明白了来龙去脉,便不再多问纷纷帮忙牵马卸货。护卫们见着姬元,纷纷施礼道:“见过元公子。”姬元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搞的一头雾水。随后陈冀带着姬元来到山庄别院,并告诉他今后便在此住下,商队一行人则安排山庄内各自的岗位,并听姬元的调遣。 姬元一行人在伊水山庄住下半年之久,陈冀安排了私塾先生细心教导他们中土的基本礼仪,姬元倒是学习的认真,进步亦是极快。倒是索嘉、褚良二人学了半年仍是不认识几个大字,陈冀也是无奈只得放弃了他们,细心教导起姬元一人。 第八章权侯府邸 伊水山庄位于雒阳城西南角十里之外,伊河北岸的一片高地,背靠一座丘陵,南门出口便是宽阔平稳的伊河,帝都商会的物资便经由伊河岸边码头卸货,搬运至帝都商会的仓库,经过筛选包装之后,再运送至雒阳城中的各大商号贩卖。  岁月如梭,时间转瞬即逝,已是盛夏的季节,伊河两岸开满了鲜红的樱花,帝都权贵子弟带着自己的女伴驾车出城踏青。伊河两岸建筑有数量众多的别墅豪宅,这些豪宅是帝都的皇室贵族与世家大族在此建的凉宅。豪宅依山而建,环绕北岸的丘陵,占据地利之便。伊水山庄在群宅中算是异类的存在,陈冀能在此地修筑山庄,多亏了其背后的权侯支持,否则以他商贾的身份即使富甲天下,亦不可能在此地筑宅。 今天是权侯的五十诞辰,伊水山庄早已接到请帖,陈冀经过一番洗漱打扮,备上赠送权侯的厚礼,晌午过后便要出发前往权侯在伊河岸边的豪宅贺寿。 “准备地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陈冀吩咐着仆人,自己将手中的一叠绢帛放进了车厢。仆人端着一盘精心准备的午餐,方在了大堂的案几桌面之上。陈冀缓步走入大堂,案几之上的午餐少了几块,抬头望去只见端坐在案几旁的姬元正拿着盘子中的美食嚼食着。半年的养尊处优生活,姬元却并未变得懒惰,日日学习诗经礼仪,就连衣着打扮都俨然是一副帝都士人的模样。 “老爷这是准备去权侯府邸贺寿吗?”姬元拿着一碗清汤饮尽道:“自结识你以来,一直听你说起权侯此人,今日总算是要见着真人,走吧!带上我也去见见世面吧。” 陈冀惊愕道:“怎么!你也要跟我一同前去,这可不行啊。” 姬元道:“有何不可。” 陈冀道:“权侯只是邀请了我一人而已,虽然允许带着仆从,可他们是没法上席位的,只能在府邸外等候我。” 姬元道:“那我就扮成你的仆人,在外等你,绝对不乱来。” 陈冀道:“这些都是仆人做的事情,你去不太合适吧。况且…。” 姬元道:“你是担心我私闯府邸,牵连到你。” 陈冀点头道:“权侯府邸戒备森严,且府中高手如云,你的性子怎会安心与一众仆人等着外面,只怕真会偷偷溜进去。” 姬元道:“老爷,您放心,我只是在府邸外看看,绝不偷溜进去,况且你不带我去,我可以偷偷跟着你,然后再大摇大摆闯进去,到时候不是更加麻烦么。” 陈冀无奈,经不起姬元再三请求,便答应带上他一同前往。 响午已过,陈冀在大堂用过午餐,便带上一众仆从出发,姬元骑着马护卫在陈冀的轺车边。 权侯名雍,虞姓皇族。明帝的同母胞弟,自幼聪慧,颇得先帝宠爱,十六岁时便出入朝堂,协助先帝处理国家政务。精明干练的权侯处事儿雷厉风行,先帝多次当着满朝官员嘉奖,并有意册立之为皇储,却遭到群臣反对。无奈之下只得依照先列,册立嫡长子明帝虞阖为储君。明帝虞阖即位后为了巩固帝位,对抗皇族宗师和朝中权贵,亦是仰仗自己的这个弟弟,册封为权侯官拜丞相。明帝病重之后权侯更是代替明帝统领三公六卿。 邙山位于帝都盆地与黄河南岸边,山势陡峭,向西可达崤关,自西入雒需经邙山峡谷。权侯府邸位于伊水北岸,背靠芒山而建,距离帝都城不过数里之地。府邸外墙高大耸立,如同一座军事堡垒般,横亘在邙山大道东侧,阻挡住了入雒的大道。 黄昏时刻,权侯府邸外已经停下了上百辆马车,有四马牵引的轺车或双马牵引,而陈冀的车只有一匹马牵引,这是大虞王朝等级分明的标帜。 陈冀拉开帘子,跨步走了下来,吩咐随从把车中的厚礼拿了出来。 姬元已经快步胯下马,来到陈冀身旁,道:“权侯的府邸,当真是富丽堂皇,比之青唐城当真是大巫见小巫。” 陈冀笑道:“这只是权侯在城外的府邸,雒阳城中的府邸才是权侯真正的府邸。比这里更大。” 姬元道:“哪皇城岂不是大的无法想象了。” 陈冀道:“我虽然富甲一方,却从未进去过皇城,只是在宫门外远远的遥望,可即便如此仍能感受到她的伟大。” 姬元道:“她当真这么伟大,我定要去瞧瞧!” 陈冀道:“我们都只是一介平民,我已年过半百,此生怕是没有机会了。不过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他日说不定你会封侯拜将,得皇帝的召见。那时候你便可以进宫,好好欣赏一下皇城的伟大。” 姬元内心陷入沉思,一副画面在他的内心开始上演,姬元身穿黑色铠甲,披着红色长袍站立在皇城的最高处,手里拿着的利剑正滴答着鲜血。青唐的士兵正在屠杀皇城的人,大虞王朝的皇帝被自己一剑砍下了头颅,这一幕幕画面早已经在姬元的内心演绎了无数遍。自打他记事儿起就听部中老者讲述青唐八部的起源,八大部族原本并非是居住在青唐草原,而是生活在中土肥沃的土地上,他们在这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灾乱很快降临了,随着当年的嗣王朝的灭亡,青唐的先民遭到虞军铁蹄无情的屠戮,姬氏家族的先祖姬尚带领着残余的族人开始向西逃亡,途中不断遭到虞军的追杀截击,死伤数十万人。最终姬尚带领残余的族人来到了西方的青唐草原,这才安顿下来! 经过几百年的繁衍生息,族人渐渐恢复了人丁,也适应了青唐高原的生存环境,青唐族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嗣虞改朝换代时遭受的苦难。大约在六十年前,大虞烈炎皇帝虞逊统军数十万西征,一举攻破青唐城,屠杀青唐部众近二十万人,又有近二十万人被俘虏至中土,男丁被迫如奴隶般服徭役,为这富丽堂皇的雒阳皇城的修筑付出了无数的鲜血。女丁则被贩卖为妓,供大虞的权贵享用。 每当姬元想起这些往事,心中顿觉奇耻大辱,并暗自发誓定要血洗帝都,杀尽大虞皇族成员,祭奠死去的青唐冤魂。 陈冀见姬元若有所思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你跟我来到了帝都,那么这偌大的世界,便都是你将来驰骋的舞台,不过眼下你得跟他们一起在外边等候,权侯的府中会有人安排你们吃喝,只是你要切记不可随意走动,若真觉得无聊,呆不住也可先回山庄。” 姬元沉没,陈冀面露微笑,已经知道了他的态度,沉没便是回答。转身与几名随从朝着权侯的府邸大门走去,府邸大门约宽四丈,高两丈八由一众轻甲卫士把手着,陈冀等人经过卫士搜查,便踏步进门消失在了姬元的视线内。天色渐暗,权侯府邸的大门已经聚集了无数人群,他们经过卫士检查,便走进了大门。姬元望着人群,暗道:权侯的名望,果然是闻名天下,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与姬元一同在府邸外等候的伙计,一动不动的守护在马车旁,太阳落下山巅,东边的圆月慢慢爬上天际。这时候府邸外只剩下前来贺寿的权贵仆从,不一会儿府中的仆从推着车走了出来,车上放的是吃喝的食物和美酒,这是权侯特意交代下来,侍候这些仆从的美食美酒,整整几十大车。仆从们享受着美食美酒,内心在感谢着赏赐美食美酒的权侯,姬元却没有心思吃喝,一旁的伙计不解,问道:“元公子,您怎么不吃东西呢。” 伙计拿来了一碟酒递给了姬元,姬元推开示意自己不想要,转身离开。伙计却不在意继续与同伴吃着,姬元转眼便来到了府邸大门,趁着卫士不注意,腾空跃起翻过高墙。权侯府邸周围的墙壁如同一座小城,四周高墙耸立护卫着豪华的府宅。今日姬元要看看这名扬天下的权侯,以及这些大虞的权贵们,转眼间他已经潜入府中,混在了后院的厨房里。他武功了得又小心谨慎,府中的好手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府邸中心的大堂,哪里聚满了高朋满座的宾客。而普通的卫士更没这眼力发现闯进来的姬元,姬元亦不管其他躲在了厨房后面便吃喝起来。 权侯今日五十大寿,整个大虞王朝除了重病的皇帝,几乎所有的权贵、官员、皇室成员都来了,他们在大堂的两侧宾位安坐,静侯寿星的到来。这座大堂足够宽阔,仍无法容纳所有前来道贺的宾客,安坐在大堂之内的宾客多为虞朝的皇族成员、世家贵族、和权侯至交的好友。而陈冀便是权侯的至交,他亦安坐在大堂之内,却只是在右侧的角落里,陈冀静静的坐着,双目环视四周。大堂主座右侧,端坐着一位少年,他衣着华贵,显然是这大堂之中极为尊贵之人,而少年身边的宾座,亦是几位年轻的男子,他们比之少年更显得富贵奢华。 忽地少年起身,拱手朝主座旁的老者致礼,那老者是权侯府中的管家,管家见少年对自己拱手施礼,亦拱手还礼。 礼毕,少年起身朝着大门离去,行驶匆匆显然是有要事儿要离开! 第九章权侯大寿 少年快步来到后房,却见一名灰色衣服的男子正用手抓起待要上席的美味佳肴大口的吃着,不时又拿起酒壶大口喝下。少年心道这权侯管辖如此森严,区区一个下人竟敢如此放肆。少年大声喝道:“好大胆的小子,竟敢在此偷吃宴席的菜肴。” 灰衣男子闻听,急忙咽下口中食物,一把将手中的碟子丢弃在一旁,又把手中酒壶藏进了衣袖中,灰衣男子道:“谁偷吃了,我可没有偷吃,你看见了吗?” 灰衣男子便是姬元,少年见姬元如此这般操作,也算是机灵之人,道:“大胆小人,竟还不承认,我方才可是瞧的清清楚楚。” 姬元纵身跃起,从侧门逃走,少年笑道:“小人,你被我撞破了卑鄙的行为还想逃,看我不把你抓了,交给管事的定要好好处置你一番。”  少年纵步追了上来,姬元躲开了府中巡逻的卫士,腾空翻跃上了屋顶,并大笑道:“想抓住我,我看你还没这个本事儿吧?” 此刻姬元已在屋顶,他就是在赌眼前这少年无法如自己这般快速的翻上来。谁知少年只是轻轻踮起脚尖,依靠了旁边的树枝借力,已然翻上了屋顶。这身法何其妙哉,姬元双手背负在身后,少年开口道:“小子你的功夫不错,可是今日遇见了我,你可算是倒霉了。” 姬元道:“不错不错,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功夫,可是我看走眼了!不过你想抓住我,还真的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少年笑道:“好啊!不如我们赌一把,我们在这屋顶打一场,若是你输了可是要被交给管事的处置,若是你赢了我也不在计较你偷吃之事儿,如何。” 姬元道:“爽快,那么今日爷爷便陪你玩玩。” 话音刚落,少年已经挥出右手拳头,打向了姬元的胸膛,拳头攻势极其迅猛刚烈。眼见拳头打来,姬元身躯一闪,躲开了拳头的攻势,可却仍感拳头强势的力道把姬元震开,触不及防之下虞胤的拳法已经再度打来。这套拳法的奥妙便是第一拳打乱对手的防守,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第二拳,乘对手未反应过来狠狠的打垮之。 “砰砰砰”,少年的拳法击打在了屋顶房檐上,姬元已然闪过来到少年的身侧,少奶奶大惊失色暗道这厮竟有如此身法,不觉感叹权侯的门下高人之多。陡然间,姬元开始了反击,一拳打向了少年的嘴角,少年反手格挡,竟被震退数步之远。击退对手,姬元不再继续攻击,加上此地不易与此人大打出手,怕惊动了府中戍卫,说道:“小子,你服了吗?” 见姬元不再发动攻势,少年伸手整理了一番衣裳,道:“权侯门下食客过万,高手如云,今日得见果然不假。” 姬元暗自思索,此人看来是把自己当成了权侯的门客了,想必此刻不会再与自己为难,笑道:“过奖了,权侯待人宽厚,我只不过是府中区区一不足道的人而已。” 少年拱手道:“方才失礼,向你致歉赔礼了。” 姬元亦拱手道:“我接受你的致歉,不过我确实在偷吃东西。你大可把管事的叫来,只是能否抓住我,可要看他们的本事儿啦。” 少年道:“君子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自然是要作数的,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言毕,姬元纵身跃起,双脚平稳的落在了地面,道:“那就多谢了,你人还不错,他日若有缘再见,定要交下你这个朋友。” 少年正要开口,姬元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少年摇头叹息。 权侯府邸中心大堂之上,少年快步踏进门,回到了主座右侧的宾座安坐下来。方才与他交谈的老者管家见少年嘴角泛红,显然有些不对劲。走过来问道:“胤殿下这是去与人打架了么?” 这少年在管家口中被称呼为“胤殿下”,殿下只有当今皇帝的儿子才可如此称呼,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明帝的次子虞胤,年方十七岁。而坐在他两边的正是他的兄弟,皇室的子弟。 虞胤道:“我只是去如厕,路上摔了一跤,不碍事的。” 管家不再追问,只得退下守护在主座旁边。悠地一名府丁走过来,捂嘴在管家耳边私语,管家点头领会,转身朝着大堂高声喝道:“诸位宾客,权侯到了。” 轻轻数语,顿时厅堂内外恢复了安静,足以显示权侯在众人心中的份量。 厅堂后侧的帘子被府丁掀开,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头顶插着玉簪半披长发,雍容华贵间却又显得那么的随意。权侯在主座椅安坐了下来,厅堂内外宾客纷纷起身拱手施礼,道:“恭贺权侯。” 权侯挥手致意,示意众人安坐,不必如此拘谨,随即权侯端起案几边,已经盛满美酒的玉杯,朝着众人举杯,道:“虞雍在此敬大家一杯,感谢诸位光临寒舍。” 厅堂内外宾客亦纷纷举杯回敬权侯,并向这位名满天下的贵人致以崇高的敬意。放下酒杯虞雍拿起长筷,夹起一道青菜喂到了嘴里,眼神却扫视了厅堂内外一番,目光落在了右侧的宾座之上。坐在右侧的众人并未察觉,只是品尝了桌上的美味佳肴,虞胤却发现了权侯的眼神此刻正盯着自己,面容微笑点了点头,权侯虞雍见状只得微微一笑,随即移开了目光。 姬元躲过了巡逻兵,龙行虎步般游走在了府邸中,月色照应足以让府中的任何一人被看得清清楚楚。一双眼睛已经顶住了姬元的身影,他搭起弯弓扣上了箭镞,“嘣”箭镞应声而出,飞快射向了姬元的背影,那人暗自得意世间能躲过自己射出的箭之人可谓寥寥无几,此人定然无存活的可能。 悠然间,姬元以极快的身法转身过来,一把接住了射向自己后背的箭镞,随即快步跃过高耸的房檐,消失在了那人的视线之内。那人满脸惊恐不已,只得纵步朝着方才射出箭镞的地方赶去,希望还能追上此人。姬元时而跨跃至房檐之上,时而躲在了庭院内的大树之内。不时走过的巡逻兵丝毫没察觉已在权侯府中来回穿梭数次的姬元,姬元暗自得意纵步从大树上跳了下来,忽然一道寒芒袭来,只听“嗖”的一声,又是一支箭镞射了过来,姬元快速移开身躯,已然来不及如方才那般徒手接住,只得尽力避开袭来的寒箭。 “咚”箭镞稳稳的插进了走廊边上的红色大柱子上,姬元回头仰望屋檐并无人影,顾不得其他一头扎进了前方的房内。房屋外一道身影已然从屋檐上落地,目光正在环视周围,而眼前的房屋明显是躲避追踪的最佳目标,可是黑影却是不敢朝着房内走来。姬元窃喜轻脚走进房内的厢房躲藏,此时房门被推开点燃了灯火,顿时把屋内照得通明。几名丫鬟搀扶着一名女子,女子身着金丝编织的长裙,姬元暗道不妙,躲在角落里瞧的仔细,只见丫鬟慢慢将女子的长裙脱下,接着内衣亦被脱下,留下一躯丰盈美丽的躯体,此女乃倾城绝物,只是不知是权侯的妻子还是他的子女。瞧见此景的姬元急忙用手捂住双眼,只听丫鬟说道:“小姐,今日是侯爷的五十大寿,您可的打扮地漂亮啦,外面来了好多贺寿的王侯将相的公子们,他们可生的俊俏了。” 女子似乎不耐烦了,厉声道:“闭嘴!” 丫鬟们被吓得不敢出声,女子已重新穿上了衣物,道:“父亲重来不干预我的婚事,这些年多少王侯权贵前来提亲。可父亲每次都让我自己做主,我就偏要哪些人公子哥们难堪。” 丫鬟道:“小姐可别这么说,今天胤殿下也到了,方才在后院还碰见了他。” 女子道:“帝都城中,也只有他算上进的了,可是我与他是亲兄妹,没可能走在一起了。” 不一会儿,女子在丫鬟们的簇拥下,离开了房内。姬元屏住呼吸,暗叹终于结束了,松开了双手。终于可以离开此地了,方才听她们说的话,姬元明白此女定是权侯的女儿,没想到这权侯竟如此开明,身为皇室贵族,自己女儿的婚事竟然交给女儿去挑选,重不勉强爱女嫁给不喜欢的人,心中不觉多了几分对权侯崇敬之情。姬元来到房门口,用手指戳开了窗户纸,极目望向窗外,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踪影。当下不敢放下警惕,慢慢打开房门轻脚踏步,走进了庭院。 悠地,一道声音传来:“小子,你终于出来了,我观察了你很久了。” 姬元骇然,那道人影已从房檐上落了下来,就站在姬元的面前,此人黑色衣服打扮,手持弯弓背后背着装载箭镞的长筒,面色清瘦黝黑,一副肃穆杀气之相貌。黑衣人道:“从你进府邸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方才你在后院与胤殿下的打斗,我也在一旁观看,功夫倒是不错,可看着却不像是中土人,倒是像几分番外蛮族的打法。” 姬元无语,黑衣人继续道:“你是陈冀的下属吧,刚来帝都半年。今日陪陈老爷来贺寿,却不安分的守候在府外,偏偏要闯入府内。你真当我权侯府中无人么?” 姬元紧捏拳头,此刻已无逃生的可能啦,只得拼死一战。 第十章勇战侯府高手 黑衣人见姬元一副背水一战的模样,会心一笑道:“你能躲过我两箭,武艺不算差,我很欣赏你,小子。” 姬元道:“既然你早已发现我私闯进来,为何一开始不射杀了我,或者通知府中的兵丁,合力围捕我。” 黑衣人笑道:“府中高手如云,府兵只不过负责日常安全,像你这样的好手,不需要他们出手。权侯门下食客万人,网络了神洲万里河山的奇才。其中不乏像我这般的武功好手,侯爷身边更是有数名高手保护,即便你在府中闹出多大的动静,亦不必惊动其他人,我出马足以收拾掉你。” 姬元暗道:此人箭法精妙,若非自己自幼习武,又擅长骑射之术,天生对危险有敏锐的察觉,否则方才的暗箭,早已将自己送上黄泉路上了。姬元道:“今日算是我认栽了,你是想凭自己一人之力将杀我,还是要其他的帮手来。” 黑衣人道:“你的功夫虽然不错,但是杀你我一人出手足够了。” 说摆,黑衣人将弯弓和箭镞长筒卸下,放在了一旁,道:“权侯素来赏识天下的奇才好手,今天我与你单独比试一番,若你赢了我,今日私闯侯府的事情便不再追究,若你输了可得为此行为付出代价。” 怎么你们中土人都喜欢与人比试的么,今日已经在后院跟人打斗了一次,眼下又得和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再打一场,且每次都是生死赌局。心里如此道,明里却说道:“看来今日不比试一下,是不行了!好吧,我便舍命与你一战。” 黑衣人双手捏成两只拳头,已是一副战斗的模样,姬元抖了抖身躯,忽地纵身跃起,竟是朝着屋檐逃跑了。黑衣人大怒挥拳追来,姬元脚尖踏过树枝,准备借着树枝的力道弹上房檐,不料黑衣人竟不靠任何借力,纵身跳到了姬元的身前,“啪啪啪”数拳之下,姬元狠狠的砸向了地面。 黑衣人落地,道:“我虽然擅长箭法,可是拳脚功夫也是不差的,能在我面前逃走的人,纵观神洲还无人能办得到。” 姬元手掌抚摸了一下中拳的胸膛,黑衣人是凌空打出的拳法,力道减弱了不少,只是阻止了逃跑,对身体却无大碍。若是在地面脚步有支撑之力,挥打出的拳法力道已足将一名身长八尺的壮汉活活打死。姬元抚掌朝地,终身跃起站立在了黑衣人面前。黑衣人笑道:“好小子,倒是有两下子。接下来我可不会留情面,你可当心得使出全力。” 姬元冷笑,道:“这是自然,能与阁下这样的高手过招,纵然败亡与你的手中,也不丢人。” 黑衣人伸出长腿,猛然打向了姬元,姬元出手格挡,身躯却不自觉的慢慢后退,数个回合之下,已然呈现颓势。悠地,黑衣人的长腿已踢中姬元的胸膛,姬元侧身背朝袭来的腿脚,“嘣”一声之下,姬元再次被击倒在地。黑衣人却不依不饶,继续使出腿脚袭来,眼见将再次遭到打击。姬元使出长腿扫向黑衣人着地的脚跟,这是一招横扫千军的打法,生生的将黑衣人给绊倒在地。随即姬元两腿死死的锁住了方才正要踢向自己胸膛的长腿。黑衣人跌倒在地被死死的锁住,震惊之下黑衣人挥拳打向了姬元的头颅,“碰”一声巨响,姬元顿觉头晕脑胀,却顾及不得许多挥拳迎战。两人在地四拳相向,来回数个回合,姬元身中数拳,而黑衣人亦好不到哪里去,头部、胸膛、肩膀、胸部遭到数拳打击。 黑衣人大笑道:“小子,你竟会草原蛮子的打法,这是蛮子们平日摔跤近战的打法,我说的对么?” 姬元亦笑道:“你说对了,你爷爷我可是打遍草原无敌手,今日就用这套打法教训你。” 黑衣人一拳袭来,正中姬元的头顶,姬元亦回手一拳狠狠的打向黑衣人的头顶。道:“此刻你是没办法脱开了,即便你挥拳打我,亦是无碍!” 黑衣人被打了一拳,放弃了抵抗,道:“不错,我没办法解开你的腿锁功,继续下去只怕会被你缠死,我输了!” 黑衣人输的很坦然,并无任何心有不甘,姬元亦不怀疑有他,松开了锁住黑衣人的双腿。黑衣人缓缓站立起身,道:“今天启某学艺不精,输得甘心。” 姬元擦拭了一番嘴角的血迹,淡淡道:“那么你可得守约!” 黑衣人道:“这是自然,只是有人想见你。” 姬元骇然,自己在帝都并无相识之人,奇道:“是谁要见我?” 黑衣人道:“权侯!” 姬元惊恐之余,黑衣人补充道:“你叫元稷,是帝都商会陈老爷收养的遗孤,东海蓬莱人。半年前随陈冀从青唐还回帝都,住在伊水山庄半年时间,未曾出过门,自然是无人认识你的。可是权侯在你私闯入府那一刻便已经知道了,只是碍于陈老爷的面子,未曾下令将你诛杀。” 姬元道:“你们这么厉害么?” 黑衣人道:“权侯门下高手如云,元公子既然来到了帝都,那么以后便不要再这样轻视别人,说不定哪一天会害死你自己。” 姬元笑道:“这是自然,在下在外闲云野鹤贯了,对朝廷的规矩不太熟悉,多谢阁下的提醒。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黑衣人道:“启安!” 启安走在前面,姬元跟在后面,这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连接着侯府后院每一道庭院。姬元刚闯进来的时候,便在走廊的屋檐龙行虎步般飞来飞去,几乎把侯府后院摸了个干净,还顺道在厨房偷走一盘美食和一壶美酒,却不料被同样有敏锐观察力的虞胤发现。姬元明白了方才与自己打斗并被自己击败的人,是大虞王朝明帝的次子,皇子虞胤。在伊水山庄也曾听闻道,虞胤是皇储的热门人选,只是明帝至今尚未宣布储君人选,惹得明帝膝下一众皇子暗潮涌动。 侯府的中厅仍是一副热闹的景象,权侯端坐在厅堂中心的主座之上,不时有宾客会上前向权侯道贺,并送上寿礼。权侯不管礼物是否逞心,亦会拿起酒杯回敬宾客,如此来回数十次,权侯每次都会一杯饮尽,却丝毫不见其醉酒之态。在座宾客无不在心中感叹权侯的酒量,俗语说道酒量等于雅量,宽厚仁和之人岂能不会饮酒。然亦有暴躁一人酒后会干出许多混事儿来,可数十年来从未听闻权侯有此举动,这更是让世人多了一分队权侯的敬重。 启安领着姬元走进了中厅,将他安排在了陈冀的身旁,随即自己转身离开,来到权侯的身旁在他耳边私语,权侯的目光移至姬元落座的位置,点了点头示意,启安会意退下在左侧宾座安坐下来。姬元座前案几片刻间便上满了几盘菜和一壶酒,仆从挥手示意姬元享用,随即起身退却。姬元也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夹起盘中菜肴吃了起来,不时自己倒酒痛饮,方才连续与虞胤和启安二人搏斗,消耗体力巨大胃中大肚已然咕咕作响。忽地一只手伸来啪打在他的肩膀,不是别人正是陈冀,望向陈冀一脸惊讶,道:“老爷也坐在这里?我看见厅外可是坐满了人,你老人家能坐在厅内,可见深受权侯的器重啊?” 陈冀仍是惊讶,问道:“我还想问你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刚才跟几位官员喝了一杯,回来就看见你坐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儿?” 姬元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甚是疼快,道:“不必惊慌,我来这里呢,可是受到权侯的邀请的?” 陈冀急了,与姬元相处时日也不断,深知姬元总是会干些惊天骇俗的事情来,“绑架”自己是一件事儿,挟持自己来到帝都又是一件,如今又私闯侯府,还大摇大摆的坐在侯府中厅宾座吃喝。道:“权侯与你素不相识,如此重要的宴会,怎么会邀请你来呢?” 姬元笑道:“可这就偏偏是权侯邀请的,不然以侯府的森严戒备,我一个怎么可能安坐在此。” 闻言,陈冀暗自思索,觉得他说的也算是有道理,道:“那也摆了,今日你算是走运了吧?” 姬元拿起酒杯端了起来,示意要与陈冀喝上一杯,陈冀无奈只得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姬元亦是如此,只是方放下酒杯,只听姬元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我刚到帝都不过半年时间,从未结识过任何人,哪权侯怎么会知道我,还知道我的名字叫元稷,祖籍东方蓬莱,父母双亡。” 陈冀道:“此事怪我,刚回帝都我便把你的信息公布了出去,权侯身为当朝权臣,自然能知道你的一切。” 姬元惊讶,道:“原来是你!不过还是说不通啊。” 陈冀道:“我也想不通,权侯为什么会邀请你来,且邀请你又不提前知会?” 就在二人疑惑之际,方才还端坐在权侯左侧的启安来到了姬元的面前。 第十一章公子胤 启安朝着姬元拱手,说道:“权侯想见你,跟来我吧。” 姬元无奈,只得跟随启安离开宾座,来到大厅中央,跪伏在地。 权侯身披黑色长袍端坐在主椅之上,他眉清目秀年轻时显然是一名美男子,如今虽年过半百,岁月却未曾抹灭脸庞的英气。姬元此刻正跪伏在地上,权侯双目凝视了一番姬元,道:“自古英雄出自少年,此话果真不假。你能在对手的连续攻势之下反败为胜,可见你的武艺不差。你且抬起头来,让本侯好好瞧瞧!” 姬元抬头望向主座之上的权侯,只见一副威严肃穆的却又略显英俊的面孔,哪强大的气场震慑地姬元不敢开口说话。权侯似乎瞧破了姬元内心的惶恐,面露笑容道:“听闻你是陈冀在蓬莱收养的义子,父母双亡!这些年多亏了陈冀的照顾才免于步你父母的后尘,可你却多次在外面闯祸,竟给陈冀惹下麻烦。” 姬元闻听此言,心中一震,暗道权侯说这样话可是什么意思,且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是陈冀收养的孤儿,自己来到帝都不过半年时间,从未离开过伊水山庄。 就在姬元一脸惶惑之际,坐在宾位之侧的陈冀忙跑到大厅中央,跪倒在姬元的身旁,道:“君侯息怒,元稷虽是我收养的孤儿,可是我早已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对待。作为父母哪有不给儿子操心的命呢。” 姬元暗道:这哪里是在给自己解围,分明是乘机占自己的便宜吗。 权侯哈哈大笑道:“陈兄奔波半生,如今得此儿亦是大有收货也。” 姬元一脸疑惑,却不敢开口答话,只得在心中暗骂,目光扫视了一番在座的宾客,无一不是一副为陈冀感到高兴,不时还有人开口祝贺陈冀。姬元对这些人感到发自内心的鄙视,却也不敢明于言表。当目光扫视到主位右侧的公子虞胤时,却见虞胤亦目光凝视着自己,两人目光对视良久,虞胤便移开了目光,在场众人只有虞胤没有“嘲笑”自己。虞胤心有所思,心里思索着权侯的话,权侯方才之言大有深意,绝不是表面上说的那般简单。 姬元内心却感到一丝安慰,果然没白交这个朋友。就在众人窃窃私语间,权侯开口道:“元稷打败了我门下的高手,本侯要重重赏赐你。” 言毕,跪在台下的姬元只是抬头望向权侯,一旁的陈冀狠狠的拍打了一下姬元的肩膀,道:“还不谢恩!” 反应过来的姬元这次意识到自己方才迟疑失礼了,急忙道:“哪就多谢权侯啦,只是不知道权侯想赏赐我些什么呢?” 陈冀忽然感到自己后背发凉,未曾想姬元说话间竟然如此失礼,依照自己对权侯的了解,其人虽仁厚待人,却是极其重视礼节的。一旁的虞胤闻听姬元的这番话,故作愤怒道:“大胆元稷,如此无礼。” 主座上的权侯挥手制止了愤怒的虞胤,道:“无妨!元稷长年生长于民间,不知朝堂礼节,不怪罪他。” 姬元喜道:“还是权侯人好啊,元稷乡野之民,今日初来乍到见着威名天下、仰慕已久的权侯,情不自禁失礼之处,望权侯海涵。” 权侯面露喜悦之色,道:“你仰慕本侯,可是真心话么。” 姬元道:“何止是真心呢,简直是发自肺腑。元稷从小便听闻君侯仁厚,门下食客万人,更是辅助皇帝陛下把大虞的万里河山治理的井井有条。世人无不感恩皇帝陛下和君侯的圣明。” 权侯大笑,随即又收起了笑容,目光凝视着姬元,眼神极其威严肃穆,令姬元内心胆寒,害怕自己方才是否说错了话。权侯缓缓开口道:“今日是本侯的家宴,不是朝堂那般多规矩,免你无罪!” 姬元拱手谢道:“多谢权侯。” 权侯挥手,道:“今日结识了元稷这般少年英才,赏赐五十金。”姬元大惊没选到权侯出手如此阔绰,权侯继续说道:“他日如有需求,可来我府中求助。” 这是权侯招揽人才的惯用手段,一旁的虞胤心中暗道。姬元不疑有他领意谢恩,与陈冀退回了宾座。这时主座屏风后侧出现一名衣着华丽的少女,她缓缓走过来到主座,向权侯施礼过后便在左侧宾座安坐下来,右侧的虞胤举眉点头,少女亦点头示意回敬之礼。权侯开口说道:“怎么这么迟才到呢。” 少女回答道:“我喜欢热闹,后院清静所以便多呆了会儿。” 权侯道:“今天不一样,你该早点来的。” 言语之间似乎有不满之意,可语气却极其平和亲切,无怪罪之意。少女缓缓举起酒杯,朝着权侯道:“今日是您的大寿,女儿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康健!” 权侯额头渐露喜色,手举酒杯一口饮尽,道:“别人都是敬我、惧我,可是只有自己女儿关心我的身体。” 少女正是权侯之女,皇帝御册之公主,人称芷公主。芷公主道:“今日有这么多的宾客给您贺寿,想必贺礼也是极其丰厚。女儿备的礼物恐不能与他们相比,但也算女儿对父亲的一番心意。” 权侯惊讶,道:“哦!芷儿给为父准备了什么礼物?” 芷公主命仆人将礼物备上,放在了权侯主座案几前,是一个精美的盒子。权侯拿起盒子打开,面色渐重可转眼又喜悦起来,道:“芷儿有心了。”随即缓缓放下盒子,仆人走来将盒子收走。芷公主起身朝着主座右侧宾座的虞胤举杯道:“胤哥哥,好些时日不见啦,最近你可安好!” 虞胤正要起身回敬,他身旁的男子却抢先说道:“芷妹妹,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你的堂兄弟,你眼里为何只有二哥呢?” 男子正是皇帝的第三子皇子虞籍,芷公主道:“籍皇子,你可知道长兄为父道理。” 虞籍愕然哑口,芷公主又道:“大皇子早夭,胤哥哥便是长兄,妹妹总得懂得这些礼数吧!” 虞籍满脸通红,心中虽对芷公主的话不满,却无法反驳。芷公主继续道:“因此这杯酒我先敬哥哥。” 虞胤拱手回礼,道:“妹妹有心了,我最近过的很好,只是繁忙了些许。” 芷公主道:“便是再忙,也可得多来看看妹妹!” 言毕,芷公主与虞胤一同饮干杯中之酒同时落座。虞籍却是极为不满,大声说道:“还说是因为礼数,芷妹妹你眼里可是只有二哥,没有我这个三哥。”说完虞籍拿起一壶酒走到芷公主跟前,道:“今天哥哥就是要跟妹妹喝酒,你是喝还是不喝。” 芷公主淡然冷噤,缓缓道:“妹妹不胜酒力,方才与父亲、胤哥哥对饮已是醉了。籍哥哥这么做可是在欺负妹妹呀!” 虞籍拿着酒壶摇摇晃晃,显然已是饮醉了,当下极为放肆,喝道:“我不管,今日可是你父亲,我的叔父的好日子,你这个当女儿的得尽到孝道,来来来,陪我干了。” 说罢,虞籍竟拿起酒壶往嘴里罐起酒,一副酒鬼疯癫的样子。主座上的权侯面色凝重不发一语,眼神盯着台下表演的虞籍。虞胤瞧见了权侯肃穆的眼神,急忙起身来到中间,一把扶起醉酒的虞籍。对芷公主说道:“虞籍喝多了,妹妹莫要见怪。” 这时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道:“喝多了也不能无礼,身为皇子可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 虞胤扶起虞籍退却到座位上,虞籍却已是醉倒不省人事,虞胤道:“叔父教训的对,籍弟今日饮酒甚多,失了礼数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他道歉。” 权侯面色沉重,虞胤亦是如此,中厅大堂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芷公主道:“父亲息怒,籍哥哥之所以这样,恐怕也是因为今日是您的寿宴,一高兴便多饮了几杯。” 权侯道:“摆了,内侍带籍皇子到后院休息吧。” 两名仆人扶着虞籍跌跌撞撞退出了中厅,厅堂内又恢复了热闹场景。刚才的一幕尽被姬元收入眼底,心中只是当这是笑话,自己吃着东西能欣赏到如此戏剧,当真是人生的乐趣呀。姬元不自觉的窃喜,一杯酒下肚感觉自己真是走了运气。 权侯眼神扫视中厅,却见“元稷”正在快乐的饮着美酒,而他身旁的陈冀却是极为安静。道:“元稷,何事令你如此开心呐?” 姬元听见“元稷”二字,顿时没反应过来继续吃喝。权侯又道:“元稷”一旁的陈冀推了一把姬元,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疾步走到中厅。权侯道:“方才厅堂内外一片寂静,好像你却挺高兴呀。” 姬元心知自己失礼,急中生智道:“当然是为权侯大寿感动高兴!可如果非要细究,却是元稷为得权侯赏赐而高兴。” 权侯肃穆道:“年轻人得此机遇,高兴也是人之常情,也罢了我只不过一问而已。” 姬元如释重负,拱手道:“多谢权侯,哪我先退下了。” 姬元正要退下,却被权侯制止,道:“右侧宾座空缺,你就在这里坐下吧。” 权侯主座左右侧可是权侯亲近之人或皇室权贵才能安坐之地,如今这元稷却被权侯安排落座在此,众人盎然这元稷尽然如此受权侯器重。 第十二章与公子对话 权侯府邸,厅堂内外坐满的宾客无不把目光投向了姬元。姬元不敢违抗权侯的命令,只得缓步走到了右侧宾座坐下,身旁的虞胤拱手施礼道:“见过元兄了。” 姬元心领神会,回礼过后安然坐定,目光转移至对面宾座,一幅熟悉的面孔呈现在自己的眼前。哪是何等倾国倾城的模样,华丽雍容富贵的女子,此女便是姬元在后院屋内偷窥见过的芷公主。芷公主当时并没发现房中有其他人,因此对姬元无一丝印象,却见姬元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看着,芷公主心道:此人尽然一坐下就盯着自己看,看来是好色之徒,父亲为什么会赏识这样的人。 姬元心中虽感叹此女容貌,却无半分轻薄之想。暗思之际身旁的虞胤已经拿起酒杯,道:“元兄,你我也是不打不相识。难得今日能共座一处,胤敬你一杯!” 姬元拿起酒杯,回道:“胤殿下客气了!” 此时权侯起身离开了座椅,身旁侍候的仆人跟着权侯的身影离开,今日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陈冀在启安的陪同下,朝着厅堂后侧走去,显然是权侯要单独召见陈冀,姬元倒是明白此间的些许秘密。侯府管家这时候出来,大声说道:“诸位,权侯不胜酒力,已经回屋休息。诸位不必拘谨,好生吃喝便是。” 众人拱手施礼,管家缓缓退下。虞胤身旁的人渐渐离开,只剩下了姬元一人还在。芷公主亦在贴身丫鬟陪同下离开了座位,厅堂内外的人渐渐离开了侯府。姬元却仍拿着酒杯大口的喝着,虞胤见状道:“元兄此等吃喝之法,颇似狄戎之风。” 姬元笑道:“我从小便和义父走南闯北,在西境青唐也生活了几年,粗俗惯了。” 虞胤道:“原来如此,你在青唐生活过。” 姬元道:“是的。” 虞胤道:“可元兄看着就像是一个青唐人。” 姬元骇然,虞胤继续道:“青唐与我大虞王朝乃世仇,他们是前朝的余孽,朝廷多次派兵征伐,却因茫茫草原和险山峻岭阻隔,多次折戟无功。” 姬元内心燃气一股杀意,此话提醒了自己青唐世代族人为抵挡虞军入侵,所付出的沉重代价,无数人流干了鲜血,还有无数的同胞在中土受苦。虞胤似乎察觉了姬元内心些许的变化,叹息道:“战争使人变成恶魔,无辜的人遭到屠戮,被贩卖为奴。百年的仇恨却是越积越深,两国的仇怨不止何时能化解。” 姬元诧异,道:“你认为这样的血海深仇能轻易化解么?” 虞胤一口酒喝道了肚里,缓缓道:“你在青唐生活的几年,他们过得可还好么?” 姬元答道:“只要没有虞军铁骑的侵略,青唐人便会过的很好。他们生活的是如此的简单,日出而出日落而息,男人放牧富足生活,女人教育孩子。” 虞胤道:“原来如此,世间的人何尝不想要这样的生活。谁天生就要去为争夺名利而活着尔虞我诈的阴影中。” 姬元道:“看来胤殿下与一般人不一样。” 虞胤道:“如何不一样,你是指中土的这些皇室贵族世家名门的奢靡生活么。” 姬元道:“世间凡人大多不过是这些人的仆从奴隶摆了,他们在这些人面前可曾有过一丝的尊严,生死都无法自主。” 虞胤道:“大虞的江山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姬元不解,问道:“胤殿下为何会有如此忧虑。” 虞胤道:“如你所说,天下之人不过是皇室贵族、世家名门的奴隶摆了,王朝社稷被这些人长年腐蚀,迟早会轰然倒塌。” 姬元道:“胤殿下是喝多了么?” 虞胤挥拳砸向案几的桌面,随即又缓缓平复情绪,朝着姬元拱手道:“我与元兄一见如故,今日说了些酒话,莫言见怪。” 姬元道:“与我说这些无妨,只是帝都人多眼杂,说话可是要小心些,殿下与我身份不同,说话做事可是有很多双眼睛看着呢。” 虞胤道:“今日很荣幸能与元兄相识,来日方长有缘再会。” 虞胤起身离去,一众仆人急忙搀扶着,渐渐消失在了姬元眼前。厅堂内外人已散去,只剩下姬元一人独坐,四周空旷安静。姬元今日与虞胤、启安打了一架,又获得权侯赏赐,算得上奇遇不断。姬元起身朝着后院走去,厅堂内的仆从因此人是权侯的贵客不敢阻拦。但身后却有人紧紧跟着,姬元转身看了一眼,仆人忙道:“我等侍候公子,不敢马虎。” 姬元心知这些人就是监视自己,深怕自己在后院横冲直撞。虽有人监视姬元却在后院畅行无阻,只有少数几处不许靠近,姬元故意带着随从到处晃悠,随从却无怨言,始终跟在自己身后。姬元躺在了长廊处的凉亭石凳上,双手放在胸膛安然睡下,随从守护在旁纹丝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姬元的身躯被一双细嫩的手推了一把,姬元渐渐睁开双眼只见一名身穿淡黄色长裙,冰雪般白嫩的肌肤,乌黑的长发爆布般垂直披在肩上,美貌的容颜微微透着淡红。姬元认得此女便是方才在大厅的芷公主,这一回总算清楚的瞧见了她的容颜,姬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娇羞一声叫道“放肆”。只见她有一副修长窈窕的身材,雪藕般柔软的玉臂,优美浑圆的修长玉腿,细削光滑的小手,配上细腻柔滑、娇嫩玉润的冰肌玉骨,婷婷玉立在姬元的身旁。 姬元忙松开手,站直了身躯,拱手道歉道:“元稷失礼了,还请公主见谅。” 芷公主淡然,道:“你就是元稷,父亲口中的少年英雄,听说今日你打败了胤哥哥,就连府中高手启安都没能打过你。” 姬元道:“公主过奖了,元稷不过侥幸取胜,不值得一提。” 芷公主道:“还算谦逊之人,父亲果然没看错人。只是宾客都已散去,你为什么还留在府中,还在后院闲逛。” 姬元道:“元稷本来是在等义父,方才在后院如厕,却不料在这里睡着了,可能是喝多了。” 芷公主道:“既然是这样,那你该在中厅候着,侯府后院外人不得私自乱闯,父亲虽然器重你,可你也要知道轻重。” 言毕,芷公主便转身离开,姬元呆呆的站在凉亭了,公主美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自己却久久不能释怀。 一旁的随从道:“元公子,公主说的对,您还是回到中厅等候陈老爷吧。” 姬元无奈,只得与随从离开,径直朝着中厅走去,陈冀已经等候在了中厅,见姬元回到忙迎了上去,问道:“你去了哪里啊,我在这儿等了好久。” 姬元道:“如厕去了。” 陈冀也不再多问,与姬元缓缓踏步离开出了侯府。等候在府邸外的伙计忙上前搀扶着陈冀上车,姬元则跨上骏马,一行人极速离开了权侯府邸,朝着伊水山庄驶去。 权侯寿宴过后,姬元在伊水山庄住了十五日,便有仆人前来禀报,胤殿下在门外等侯,要见自己。姬元疑惑虞胤为什么要来见自己,仆人也不知其中原因,无奈只得自己出门迎接虞胤。索嘉与褚良拦住了姬元的去路,问道:“虞朝的皇子为什么要见你?” 姬元解释道:“我与他算是不打不相识,或许是他觉得自己有趣,所以有来见自己,贵族吗多半是如此的无聊。” 索褚二人不再发问,只得跟随姬元一同出门。伊水山庄大门外一名男子正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见姬元出来后便下马上前迎接。姬元拱手施礼,道:“胤殿下,我俩可真是投缘啊,不过半月你竟然主动找上了门。” 虞胤道:“我说过,来日方长有缘再会。只是听闻你常年住在伊水山庄内,自权侯寿宴之后不曾出门,因此我只有亲自前来啦。” 姬元道:“胤殿下当真是客气, 不知你来见我有何吩咐。” 虞胤道:“元兄,你常年闯荡神洲万里河山,相比未曾到过帝都,目睹过雒阳城的宏伟壮丽吧。不如今日我来做东,邀请你共游雒阳城如何。” 姬元道:“恭敬不如从命,麻烦殿下了。” 索嘉一把拉住了姬元,一旁的褚良亦盯着姬元,暗示不可乱来。姬元笑道:“无妨的,如果不放心,你们二人也随我一同入城吧,仔细瞧瞧帝都的繁华,走吧!乡巴佬要进城了。” 索褚二人领命同意,虞胤却是哈哈大笑,道:“元兄,你可真会用词。” 姬元笑道:“殿下见笑了,可元某却是实实在在的乡巴佬。” 虞胤道:“好吧,那我这个大虞的皇子,便带元兄您这个乡巴佬进城去瞧瞧。” 褚良牵来了三匹快马,四人一同跨上马,拉扯僵绳“驾”策马扬鞭疾驰而去,朝着帝都雒阳城飞驰而去。晨夕的太阳渐渐跑上了山巅,照耀着神洲大地。 第十三章帝都雒阳城 神洲大地诞生文明伊始,人类便在黄河南岸修建了大量的塞堡,渐渐的发展成为了城池。两千六百年前,颛廉大帝统一大河南北,建立了一个疆域南抵江淮、北至燕山、东临大海、西跨渭川的大帝国—大廉王朝。颛廉命工匠在伊河与洛河之间修筑了雒阳城,从此雒阳城便成为了神洲的中心,历经廉朝、嗣朝传承至今已经有两千六百年之久。六十年前大虞烈炎皇帝将雒阳城扩建了一倍,使之成为傲世神洲的第一城。 雒阳城共分三城,外城、内城、皇城。外城南北城墙长十五里,东西城墙长十七里,南城依靠洛河自西向东十六里长,外城大多为平民和帝都卫戍军队定居,房舍散落建筑稀疏。内城东西南三道城门横亘而出的九条条街道横亘而出,居民的房舍建筑大多在街道两旁,同时在东西南北九条主道又建有十条南北纵横的小道,方便居民平时同行。外城主要分为东城、西城和南城。外城最繁华的便是南城,因临近洛河方便船只停靠,整个南城并未修筑城墙,而是无数的码头替代了城墙。洛河向东流向黄河、济河、鸿沟等中土交通主河道,因而雒阳南城成为了神洲商贸最繁荣的城市。 内城由南面津阳门、宣阳门、开阳门三道城门组成长约五里的城墙,东面由青阳门、东春门、建威门、阳渠门四道城门组成的长约八里的城墙。西面由广阳门、雍门、上西门、西阖门四道城门组成的长约七里的城墙,北面是靠近邙山的北城墙,由夏门和谷门而入直接可到达皇城北宫。内城大多是朝廷官员与皇室贵族居住的豪宅,而皇城则是在内城的中央,由北宫与南宫组成。北宫是皇帝居住的宫殿,由北宫最高大的神武殿往南出朱雀门,进入复道通过玄武门便是南宫,南宫多为皇子以及后妃居住。整个雒阳城居住的人口超过百万,占据大虞王朝总人口的二十分之一。 虞胤一路策马狂奔,却不时的给姬元讲解雒阳城的由来,他们从伊水山庄向东奔跑了一个时辰,约十里地左右。来到了雒阳西城的征唐门,姬元见征唐二字,极为不解问道:“这征唐门可是有什么含义吗?” 虞胤道:“此门乃六十年前烈炎皇帝率军西征青唐时,大军便是从此城门而出,因此而得名。” 姬元道:“殿下在权侯寿宴上说过,希望化解大虞和青唐部的仇怨,可是为什么要用如此激化仇恨的名字雕刻在这帝都之上。” 虞胤道:“这是先帝时期的遗留事件,此后的皇帝均不敢违背祖制,因此更不要提抹灭这些仇恨的名字。” 姬元极为冷静,眼神凝视了城门之上的征唐二字许久,忽然策马狂奔进了城门,虞胤与索嘉褚良二人亦跟了上去。自征唐门而进是雍门大道,这条街道是西城三大主干道之一,街道宽十五丈中间约十丈是车马同行的道路,两侧则是路人同行的辅道,路边则是由居民楼、客舍、酒肆、店铺等。姬元在虞胤引导下,四人骑马行驶在雍门大道的中央,姬元不时会往两侧望去,两侧行人极其的多,他们在拥挤的辅道上来回穿梭,有人拿着包裹在路边的店铺采购,有人推着车运送着货物,还有一些人则是两手空空走在辅道上,人来人往几乎是肩并肩行走。姬元见过淆关以西的诸多郡县城池,它们与帝都几乎无法比较!忽然,姬元的目光凝视在了一家酒肆之中,可这家酒肆与一般的酒肆又不同,它的建筑极其高耸,壮丽堂皇的门面招牌上写着畅乐院,姬元不解问虞胤,虞胤停摆摇头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酒肆,院内均是美丽的女子,每当夜晚帝都的男人便会来此消遣。” 姬元点头示意明白此中道理,道:“粉红行业,历朝历代均有之产业,可却是伤风败俗之俗。” 四人一路慢慢前行,中央主干道不时会有策马急行的军士,或是双马牵引的马车通过,比起辅道肩并肩的行人,却是极为冷清的,而辅道的行人却不敢僭越跑到主干道行走。四人向前又骑行了一里地,来到一处十字路口,虞胤转向朝着左侧的小道骑行而去,姬元与索褚二人跟在后面。小道路口挂着一块木制牌面,上面用中土文字写着调音里。里是雒阳东西南三城的坊间,坊间以里为单位,因此得名于里。四人在调音里骑行不久,便来到一家酒肆,此肆虽不及方才姬元所见的畅乐院那般豪华,却也是极其干净,店面建筑由几根硕大的楠木柱子支撑,檀黑色面漆显得格外明亮,店门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清风居”三字。清风居全部由木材建筑而成,分为三层阁楼,虞胤胯下马对姬元说道:“元兄,我们就在此共饮一杯如何。” 姬元与索褚二人跨下马,姬元拱手道:“此地虽不及方才那间酒肆豪华,却也是装潢极其美的,优雅而不失去**。” 酒肆仆人见四人已然在自家的酒肆下马,眼疾手快之下飞奔出门,帮着四人牵马侍候。仆人安顿好马儿后,又带着四人朝着第三层阁楼走去,索嘉褚良二人被安单独安排在了一间房子里,房子不大只有一张桌子两张坐垫在侧。虞胤与姬元则在一间靠窗的房内,窗外可以看见雒阳整个西城。两人面对着盘膝而坐,中央的案几酒桌已经放着两壶美酒,仆人叫来侍候的美艳女子帮助二人斟酒,酒满女子便依依退到屏风后,忽然一阵美妙的琴声响起,正是方才帮助斟酒的女子所弹奏的曲子。 琴音优美如宁静的湖水面上飞来几只大雁,她们在湖面飞过传来美妙的声音,似在歌声大自然的美。姬元听着琴音,不自觉的畅想着,一旁的虞胤递来了一杯酒,说道:“此等美妙的音乐,自然是要配上上等的美酒,才可点缀也。” 姬元拿起酒杯,递上嘴边细细品嚼,酒水的麦香飘进了他的鼻孔,又进入了他的肺腑,伴随着优雅美乐的音乐声,姬元感觉整个人似乎飘在清澈的湖面上,心旷神怡!姬元放下了酒杯,这时店仆已经上齐了酒菜,虞胤拿起桌面上的筷子,并挥手示意请姬元品尝。姬元将一块青菜包裹的肉夹起,喂进了口中,一道清香之味细细滑过了喉咙,姬元大叫绝妙。虞胤只是微微一笑,道:“清风居的酒水菜肴均是帝都最佳,他们的厨师烹饪的菜,就连宫中的御厨都自叹不如。” 姬元道:“这么好的东西,隐秘于此间小道,可是不值得呀。” 虞胤道:“元兄此话妙论,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便是这番道理啦。” 姬元笑道:“算你在理。” 言毕,两人举杯对饮,此刻琴音缓缓翻转,渐入佳境。此刻心情大好,姬元却道:“胤殿下如此招待,可否有事吩咐吗?” 虞胤道:“如此佳境,不谈其他,只管品尝美酒佳肴摆。” 姬元亦不再多说,举杯再次与虞胤对饮。 天际阳光渐渐覆盖了全城,此刻已至响午。姬元和虞胤已将酒壶内的酒水喝空,忽然琴音也在这一刻停止了,哪美艳的女子端着一壶酒缓步走来,将二人的酒杯满上,道:“小女子阿愉方才在屏风内为二位弹奏助兴,却没能亲自陪二位公子对饮,真是惭愧。” 虞胤并未在意女子的话语,只是将目光转移至姬元身上,姬元开口道:“能听见姑娘如此美妙的音乐,已经是三生有幸之事了,姑娘不需如此愧疚。” 女子身着淡蓝长裙,长发垂直披肩,面容极其美艳,说话间吐气如兰。虞胤笑道:“姑娘今日得陪这位元兄多喝几杯。” 女子微笑道:“这是自然,想必元公子是头一回来雒阳城吧,以前可是未曾见过胤公子带您来清风居做客。” 姬元答道:“姑娘好眼力,元莫的确是第一次来到帝都。” 女子的玉手微微抬起,举杯道:“阿愉敬元公子一杯,也代表雒阳城欢迎您的到来。” 方才与虞胤对饮,已有几分醉意,面对美女的盛情,不敢却之,举杯道:“多谢阿愉姑娘的盛情。” 姬元与青愉对饮,一饮而尽。接着青愉又将姬元的酒杯满上,继续举起杯子,姬元一脸疑惑。青愉却道:“方才这一杯是代表帝都欢迎元公子,这一杯是阿愉自己敬元公子的。” 姬元无奈的面向虞胤,哪无奈的表情似乎是要向虞胤求救,虞胤微笑道:“这是清风居的规矩,元兄可不能拒绝。” 见虞胤落井下石,姬元只得继续与阿愉举杯对饮,却不料阿愉喝摆杯中酒,又拿起酒壶将姬元的酒杯与自己的酒杯满上了酒,阿愉又拿起酒杯,面朝着姬元道:“元公子,这是第三杯酒!” 姬元挥手制止道:“阿愉姑娘,这第三杯酒可是什么理由,今天若你说不出来,我可不喝这杯酒了。” 本以为这会难倒阿愉,却不料只见阿愉缓缓开口说道:“这第三杯酒吗,自然是有理由的,且比起前两个理由更有说服力。” 姬元不解问道:“还有比前面两个理由更有说服力。” 阿愉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 姬元急道:“好好好,哪姑娘你就说说吧。” 阿愉缓缓而道:“这第三个理由,便是元公子第一次来到我们清风居做客,阿愉身为清风居的艺师,自然是要代表清风居敬公子一杯酒。” 言毕,姬元与虞胤对视,不禁哈哈大笑。 姬元拿起酒杯,与阿愉对饮过第三杯酒,虞胤在侧道:“元兄好酒量,姑娘你且先退下吧。” 阿愉将二人酒杯满上了酒水,躬身拘礼道:“二位公子且慢用,阿愉先行退下。” 姬元望着阿愉缓缓离去的身影凝视良久,虞胤开口道:“如此佳人,元兄可动心了么?” 姬元回过身,抖了抖身躯,笑道:“此女技艺出色,容颜亦是绝佳,是个男人怎能不动心呢。” 虞胤大笑,道:“元兄真性情,不像那些权贵虚伪。” 姬元道:“人生在世,烦心之事诸多,若再戴上虚假的面具,岂不累么?” 言毕,二人再度放声大笑,举杯对饮杯中酒水,虞胤缓缓开口说道:“胤与元兄虽然相识不久,却是气味相投,此生能结识元兄,不枉此生也。” 姬元道:“承蒙殿下厚爱,元稷亦这般想法。” 虞胤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道当不当说。” 姬元道:“殿下如此厚爱,直言便是。” 虞胤道:“元兄的身世不简单,你绝非简单的只是帝都商会陈冀的收养的义子。” 姬元道:“殿下为何会有此疑问。” 虞胤道:“元兄莫要见怪,我与你虽相识不久,可通过观察你的功夫了得,定是有名师教授武艺,但是你的身法中夹杂着狄戎之风。且你的言行举止极为怪异,就说着饮酒来说,却不像中土之人的做派。” 姬元大笑,并未担心虞胤识破自己青唐的真实身份。道:“胤殿下身长于深宫之中,自小接触的都是皇室和名门权贵,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底层百姓的生存之苦。” 虞胤停摆,陷入沉思。姬元继续道:“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十岁起父母双亡,幸得义父收养,否则早已饿死街头。这些年走南闯北,游历了神洲万里河山,体验过边境部民的生活,深知这些微小的人们生存之艰险,或许是这样我并不像殿下这般,亦不像中土权贵生来便衣食无忧。” 虞胤仍在沉思,久久不能开口言语,姬元伸手拍打在了虞胤肩膀上,虞胤这才反应过来,忙说道:“没想到元兄的生平如此坎坷,亦不曾知晓底层民众生存如此艰难,这些年只是听阴太傅讲述民间的疾苦,未曾想到事实比口中所述更真实,让人难以接受。” 姬元笑道:“胤殿下算得上仁慈之人,可惜你不是皇帝。你没办法拯救天下受到压迫的人民,只能在此与我喝酒述说。” 虞胤叹息一声,道:“元兄所言极是,若我做了皇帝,定然要改变着弱肉强食的局面,还天下人一个公平繁荣的盛世。” 第十四章从军 重新写,违规章节已经删除!谢谢!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