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巫女的白粥》 第一章被欺负的药剂师 * 夜,已经很近了。 发黑的黄昏投射在昏暗潮湿的小巷里,烟臭酒熏的,遥远的霓凰灯不曾投射半点影子在这里。 一个女人站在这巷子中间,望着脚下,足足有十分钟了。 “姐......”猫眼儿蜷着个身子贴在墙角,给她出主意:“要不我找人把这墙砸了?” 眼前躺着个生死不明的男人,高梵迈不开脚,走不出这个巷子。 但路都走到了一半,再退回去,却又是是万万不能的。 趴在巷子里的男人半张脸像是埋进了地里,就着巷口透进来的微弱光,能看见他暴露在外的,黑黝黝的,小臂上紧绷着的肌肉。 高梵抿抿唇:“没事,我等他死透了再走,看见了不救......总是于心不忍的。” 猫眼儿咽了咽唾沫:“.....姐,我让人把墙推了,算是给他提前埋尸,入土为安嚜。” 总不能在这耗 一夜不是。 高梵:“也行。” ........ “我觉得我还能救一下。”闷闷的声音似乎从土里传过来的,男人在夜色的掩饰下抬起了一只手,像极了从坟墓里扒出来的乌鸡爪。 高梵充耳不闻:“推墙这种事,叫巡警帮忙吧,该省则省。” “啊?”猫眼儿喉咙咕噜一声响:“真推啊?那好像是个活人,我听见他说话了。” 高梵:“把他嘴堵上再叫巡警好了。” 突兀的,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像是钳到肉里,生疼。 试着挣了挣,更疼了,高梵用另一只脚的脚尖去踢他的小臂,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他还活着,日行一善,把他拖到巷口晒晒灯光吧。”话说完,那男人也松开了手。 埋人计划暂时告罄,男人被猫眼儿拖走的时候,头依旧朝下,两只眼睛盯着她,乌黑乌漆的,比他那皮肤还黑。 “真疼。”高梵依旧没看见,跺了跺脚,巷子里老鼠多,她忍着没敢低头去揉脚脖子。 * 进了蓝色,腿一抬往壁灯上一照,乌青乌青的一圈,果然是下了狠手,高梵蹙了眉头,让酒保拿了龙舌来擦。 “姐,刚刚还看见猫眼儿的,怎么转眼人就不见了?”酒保贴着她的脚裸,问道。 “去挪尸了。” 酒吧太吵,一楼的人一个个都跟磕了药似的群魔乱舞,高梵面无表情的把吧台上的人都扫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把冰袋扔掉,瘸着脚上了楼梯。 老旧的木梯带着时间的承重感,每走一步都嘎吱嘎吱的响,似乎下一步就是它寿终正寝的时候。 果真是撞邪之后什么事情都让人感觉到不愉快。 二楼依旧是酒臭熏天的味道,但胜在安静。 高梵瘪着嘴一直里走,停在尽头的一间房间门口,脚步声一轻一重,就跟捶鼓似的。 门锁和这个古旧的房间一点儿也不搭,噌亮噌亮的没有半点灰尘。高梵懒得输密码,直接两只手指一按开了锁。 这是一间很复古的房间,色调偏灰色,房间里除了两个硕大无比的沙发和一个茶几,其余什么都没了。 嗯,还有十几盏橘黄色的灯,明明灭灭的,特有格调,所以才说这个房间是复古风格么。 窗帘把外面的世界遮挡的死死的,整个房间唯一白的地方大概就是沙发上躺着正在被上下起伏的一个男人。 白的像死人坟墓上挂着的幡布。 高梵撇撇嘴,看来她来到 不是时候。 桑德吉一如既往的喜欢肤白的男人,古铜色的身子和那男的叠在一起,就像是两个不同品种交缠在一起的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反正高梵看的的时候,两条鱼尾巴拍着白沫拧成了麻花,勒的彼此都能翻出死鱼眼。 下边的男人如条濒死翻着白肚皮的白鲢子,房间里没放音乐,但皮质沙发被两人的电臀摩擦的噗噗嗤嗤的响个不停。 桑德吉就沉浸在这节奏里,像是要把身下那条白鲢子生吞了。 高梵看的兴致缺缺,来来回回的按着那十几盏灯,昏昏暗暗的,算是给他们调着色调,染着情调。 ...... “该死的。”桑德吉一声咒骂,腾身而起,回头,在半空中与高梵四目相对。 “怎么了,不举?”高梵貌似关心的问道。 “.....,Condoms卡在他身体里没一起拔出来。”桑德吉声音发闷,有些火大的抓了抓头发。 精瘦的身子被压榨的像只猴儿,还是只美国猴。 高梵脸上戏谑的神情似乎就在说,看吧,你不举了。 桑德吉一身邪火无处发泄,索性套了条裤子溜了。 现在就剩下那个白种人仰躺在沙发上,两条腿张的很开,像是一个大字。 屁股下边露出半截白色塑料。 四目睽睽相对间,高梵觉得对面沙发上的白种人有那么一丁点的可怜和无助。 “要不你去楼下卫生间里慢慢拽吧。”高梵给他出主意。 一堆白肉散在沙发上,怎么看怎么像是肥猪肉,还是没发育好的那种,高梵担心自己再盯着他看会儿明天该吃不下红烧肉了。 ....... 桑德吉掐时间贼准,前脚白种人拽着那半截塑料袋撅着屁股走了,后脚他就推门而入,没事人似的坐下来开了瓶红酒。 那两人简直就是擦肩而过。 也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和桑德吉擦肩而过了,衣服都擦烂了,却没擦出感情上屁大点的火花。 高梵窝在沙发里笑个不停,桑德吉挑着眼角望着她,温柔包容的就像是佛光万丈的.....? 桑德吉:“怎么,爱上我了?” 高梵心里一阵恶寒,将弥勒佛的形象赶走,脑袋从沙发里抬出来:“好歹怜香惜玉些帮人家一把,哪有你这种提裤子就走人的。” 灯光虽暗,桑德吉还是看见了她脚上一圈的乌青,就跟套了个镯子似的,还挺齐整。 看来是被迁怒了,桑德吉半瓶酒灌进了肚子里,忍着没怼回去。 “第几个被发现的?” 高梵伸出了右手掌,发现数量不够,把左手伸出了两个手指头一起添上。 七减去五,是二。 要不是她脚脖子那圈乌青太明显,俏生生的就搭在茶几上让他看,桑德吉真想捶着胸笑。 桑德吉:“要不我再找两个人给你?” 高梵冷笑:“然后顺便让他们去医院检查身体?” “这年头,能打点架的,抽烟喝酒有纹身总得占上一样。” 见她不说话,桑德吉有点心虚,“打架嘛,总会有输的时候。” 输了,伤筋动骨的,自然得去医院。 “.....滚。” 桑德吉抱着半瓶酒从沙发滚到地上了。 ....... 酒吧这边是指望不上了,次次被人约架,次次被人打输。人是桑德吉找的,面子却全是丢她的。 脸面再不值钱也架不住这样次次丢,更何况她还是被人家指名道姓的。 都说大隐隐于市,可她这个药剂师想过点安生日子怎么这么难。 这年头,药剂师的名号都不好使了。 高梵决定花钱找中介雇保镖兼打手才是正经。 第二章木乃伊眼中的巫女 * 隔了一日,经纪人欠揍的脸就从电脑里跳了出来,肥大的脸硬生生笑成了一朵老菊花:“梵姐姐,人给你找到了,马上就到,我办事你放心,绝对符合你的要求!够强够man够力气,送货到家,包君满意。” 话音刚落,有人按门铃,高梵直接把视频丢那走过去开门,门外站一男的,医用绷带包裹成木乃伊,瞅着她自我介绍:“胡经纪人让我过来。” ....... 伤成这样。 办事放心,呵呵呵。 或许喂他瓶毒药会更尽心些,高梵暗戳戳的想。 一句话介绍完,两个人就在这门口大眼瞪小眼,古埃及与现代文明的碰撞对视,所有的火花全酝藏在男人漆黑的眼眸里,隐约有升华的架势。 高梵“砰”的一声关上门。 转身,回头,阴恻恻的,她盯着电脑里的经纪人,慢慢的从桌子里掏出一瓶试剂晃了晃。 那试剂冒着黑泡,咕咚咕咚,如邪恶女巫煮的那锅毒汤。 “梵姐姐,不,梵奶奶,我坑谁也不敢坑你不是。”经纪人躲在屏幕里抱手作揖的,像只发福的猴子,这次是只中国猴子。 经纪人:“那人是真厉害,我根本查不到他,是他主动通过我找你的。” 他本想两边讨好,谁能想到有一方从人类退化到木乃伊。 “要不我给你个时间组织下语言?” 经纪人眼睛嗖地一下亮了:“姐,现在不都讲个性,说不定是新流行的衣服?” 见她不说话,经纪人眨巴下眼睛,咽咽口水:“是....是的吧?” 高梵“呵”了一声,直接合上电脑。 太阳当空,时间尚早,她把那瓶试剂一口闷了,歪着墙,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窗户没关,夜风呼啦的吹着,高梵睁眼时正靠在冰冷的墙上,全身冻的冰凉。 她坐直了身子,嘎嘣嘎嘣的活动着关节,一夜无梦,好兆头。 脖子转动下,嘎嘣,如变戏法般,客厅中央站着一只木乃伊。 高梵的心脏漏了三四拍,不是心动,纯粹吓的。 灯被打开,乱糟糟的客厅,古书籍和试剂随处乱丢,堆积着灰尘,四只白炽灯攒在一块,亮如白昼。 “我们有仇?”高梵试探性的问,木乃伊脚下踩着的,是价值千金的朔草。 经过了寒冬腊月,熬过了严寒酷暑,最重要的是自小和一条毒蛇呆在一块的草,才算得上是好草,而在太阳雨的时候把它连根拔起晒干,这才叫朔草。 而现在,那棵草,就在木乃伊的脚下。 算了,只要没碎成渣,弹弹灰还是一样用的,先保命。 见对方没有一枪毙命的想法,高梵咬着嘴巴,盯着木乃伊大脑飞速旋转。 一分钟后,她放弃了。 仇人太多,脑子里的名单太长,一时半会的,根本无法对号入座。 “我要特效药。”木乃伊开了口,中国音,标准普通话,声音闷闷的,像是敲击木头的声音。 哦,有求于她,高梵放下了心,盘算着怎么轰他走。 她很少和同胞打交道,那名单里应该没几个中国人。 高梵人很懒,但胜在天份好,马马虎虎的当个制毒解毒的药剂师还是可以的。 但这事,知道的人很少。 外人眼里她只是混迹在蓝色酒吧里消磨时间的多金女。 两人正在僵持间,有轻微的振动在房间里出现。 四只眼睛都望向了那个地方。 【小呀么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风,不怕雨,就怕那太阳当空照啊~~~】 是闹钟,高梵脑子发胀,尤其是在大脑快速运算回忆那么多人名之后,罢工了。她甩了甩它。 “你走吧,我不做试剂,找错人了。” 几步挪过去,高梵看向自己的手机,关了闹钟之后跳出N多个未接电话,全是那经理人的,最上边还覆盖了一条信息,她点开看。 木乃伊站在原地不动:“你有。” 不说她做不做,而是说她有,到底是谁在泄露信息? “我骗你干嘛呀,特效药都是国家有的,我哪能.......” 话还没说完,看完短信的高梵差点咬了自己舌头:“要什么药,谁用?” 木乃伊一动不动的,似乎在蔑视她。 高梵默默的收起手机:“宗震烁,要不要喝点什么?” 在她眼里,对面的木乃伊突然开始闪着普渡众生的佛光。 恰巧,有人需要被度化。 ....... 宗震烁:“解毒特效药,我自己用。” 这人大概多说几个字就会毒发吧。 高梵注视着他,笑如狐狸:“解毒的试剂,好说。”话锋一转,“不过我最近忙着找保镖和打手,真没空给你制药。” 宗震烁:“对方?” “你放心,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我一小姑娘,能做甚么坏事。” 高梵说着,半眯着眼:“我也想知道对方是谁,天天往我这扔什么死耗子死猫的,扔东西的人明晃晃的站着,就是打不过他。” 何止是欺负人,简直是欺负到头上。 宗震烁顿了几分钟,才道:“好。” 爽快。 高梵徒手扔了两瓶试剂过去:“你先喝着,压毒的,其余的解药事情解决了我再给你制。” 他没有立马喝,而是看了高梵几秒,总觉得自己入坑了。 但她从头到尾也没强迫他? 嗯。嗯? 第三章夜猫子出没剧场 * 蓝色里,高梵踩着个细高跟半死不活的趴在吧台上。 猫眼儿屁颠屁颠的端着盘葡萄过来:“姐,吉哥又挑了批不错的货,你要不去瞅瞅?” 高梵捻了个葡萄,连皮咬开,舌头在口腔里卷半圈,启唇,又连皮带肉的吐出来。 “不去,死耗子什么的太恶心。” 猫眼儿把葡萄往吧台上一搁,贼眉鼠眼的凑上去. “姐?” “嗯。” “我们直接多找几个人,再带上暗器.....” 总不会还打不过吧。 “猫眼儿。”高梵细高跟踩到地上。 猫眼儿仰着头,亮晶晶的,等着表扬。 “那些死耗子带剧毒。” 高梵怜悯的看他一眼:“万一人家还有枪呢。” 猫眼儿结巴了:“不会吧,姐,这可是法制社会。” 虽然他们隔壁巷子里隔三岔五的死个人。 ...... 高梵站直了身子:“猫眼儿,没事多吃点核桃。” 这是美国。 要是那么容易解决 ,她何必天天被堵着不敢出门。 猫眼儿还没听懂:“姐,葡萄不吃了?我特地帮你洗的。” 细高跟踩在地上轻微的一声响。 高梵扭着腰从猫眼儿身边路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劝你也别吃,早点去卫生间蹲着。” 舞池里溜达半圈,有人戳她的肩膀。一回头,猫眼儿苦哈哈的捂着肚子。 “姐,有药不,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了,拉个不停。” 高梵用眼睛溜吧台,没看到那串特意洗的葡萄,倒是看到了一个空盘子。 干干净净的,一颗不剩。 猫眼儿还在继续说:“不行了,姐,真不行了,有药不。” 说着,撅着屁股就往外跑:“我忍不了了,姐,你帮忙找到药递给我啊。” 活该。 高梵掏出一根烟,噙在嘴里,也走了出去。 外边有点冷,高梵后悔没穿件大衣。 “猫眼儿那小子中招了?” 闻声望去,桑德吉倚靠在门口,怀里抱着个女招待,正揉面团似的玩。 “嗯,你知道?” “知道,那小子去后厨转一圈,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串葡萄,逮谁问谁你在哪。” 桑德吉大手一巴掌的拍在那女招待的屁股上,将她从怀里放下,碧眼金发的姑娘就吃吃的笑着跑开了。 桑德吉还是如往常一样的荤素不忌。 “重点是,你怎么知道被下药的?”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再联想到有个男的往他身上撞了下。”桑德吉摊摊手,很是轻松:“既然你没吃,那就不怕了。” 他从头到尾的就没瞧上那小子,咋咋呼呼的,就只会拍马屁,还只朝着高梵,看他中招了,倒还挺高兴的。 高梵不说话,两只手指伸到嘴边一夹,烟往前递,桑德吉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着火。 她不抽,胳膊举得远远的让烟自己烧,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捂着嘴咳嗽。 “下药的和堵你的是同一批吧?”桑德吉有点幸灾乐祸。 高梵依旧不说话。 桑德吉还在笑:“我看对方也没太大恶意,不是烂桃花就是交朋友,要不你先收了试试?” 高梵默不作声。 “你天天躲着也不是事啊,要不重新换个要求找保镖,比如有刺青?” 一根烟烧了一半,高梵上前一步,手掌一翻将它塞进桑德吉嘴里。 耳边终于安静了些。 却不防对面男人恶趣味的鼻孔喷出一团白烟,直直的朝着她。 高梵撇嘴,后退一步。 “保镖找到了,在养伤。” 转身,将桑德吉的大衣披在身上,一回头,笑:“帮忙给猫眼儿送药过去,对他好点,不然你这不举,怕是好不了了。” 威胁,显而易见的威胁。 但桑德吉就怕这个,谁让他不喜欢被人压。 昏暗的路灯照着,街面有些萧瑟,蓝色里依旧灯红酒绿热闹一片。 风如白日那边贴着地面缓缓的吹着。- * 约好的三点。 高梵跨过那条街,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自动提款机,在里边呆了会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沓子的现金。 月黑风高。 路上空无一人。 细高跟在水泥路上清脆的响,踩的刻意。 高梵紧了紧大衣。 有灯光照到她的脸上,她抬起头,几个混混靠着墙角吹着口哨。 美人和金钱,大咧咧的暴露在夜色里,唾手可得。 简直就是撞了大运。 高梵停住了脚,对方径直朝她走来。 三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走路都没个正形,正要对她动手的时候,宗震烁斜刺刺的也出现在手电筒乱晃的可见视野内。 模糊的没,强壮的黑影。 “这个人你们别惹。”双方互相打量了片刻,他道。 “小子,块头大了不起啊。”头发最多的一个混混瞪着眼道。 高梵将宗震烁上下望了一通,木乃伊脱了纱布之后,个挺高,块头挺大,人看起来,挺.....傻的。 “你谁呀,这条街我们的,别惹事,快滚。”墙根处似乎是他们的老窝,又走出了一个人,染着青毛,将抽到屁股的烟蒂扔在地上,摩擦着踩上几脚,说话不客气道。 马路上的灯似乎坏了,摇摇晃晃的厉害。 灯影投到宗震烁的脸上,照出一片晦暗不明。他看起来很不耐烦。 走近了,身高相差有点悬殊,对方默默的后退一步,掏出了刀。 他们动了。 速度太快,高梵还未来得及看清,宗震烁已经将对方三连踹了。 就剩下最后走出来的小头头站在夜风里瑟瑟发抖,想跑又不敢动。 孤零零的一颗青色毛桃挂在枝头,吓得乱颤。 宗震烁与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瞧着也没意思。 而且,打人不打混混头子,他这是有所畏惧,不想惹事的节奏。 高梵笑了。 “这些收好,买解毒材料的钱。”说着,走上前,玉指纤纤的,把那沓子现金递到他面前。 细高跟敲击水泥的声音清晰传进四个混混的耳朵里。 悔不当初。 他什么时候来的,高梵没问。 要是钱被抢了,别的钱能买解毒材料吗,宗震烁也没问。 两个人一前一后,深浅不一的走着。 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第四章巫女终于找回场子 宗震烁先开了口:“你没看过我的伤,怎么知道这毒能解?” 他终于找到那日两人答应交易的时候不对劲的地方。 高梵停住脚,挠了挠头发,有点语塞。 她回头走两步,两人脚尖贴着脚尖。高梵踮起脚仔细的捧起宗震烁的脸看,宗震烁想躲,忍住了。 高梵放下,拍了拍他的脑袋, 毛发出其意外的柔软,她退后一步,手插进大衣里。 “你身上的毒,不好解,但能解。”她说的郑重其事。 宗震烁“唔”了一声,算是应答。 高梵趁机多看了他两眼,高高瘦瘦的,露出地方全是肌肉,最主要的是,脸好看。 正在胡思乱想。 “我中毒的伤口,在后背。”两秒后,宗震烁冷不防的来了一句。 ....高梵眼睛亮了亮:“要不,你把衣服脱了我再看看?” 宗震烁深深的望着她,紧抿着唇,半个身子融在深夜里,像只受伤的野兽。 还被猎人戏耍了。 要不是她给的药水有奇效,他早就冷眼看着这个女人被掐脖子了。 “你中的是被稀释过的合成毒素,毒性不强,副作用很不错。让身体能够迅速恢复。这点,你也感受到了吧。那毒的表现就是会让人间隔性的神志不清,我给你的两瓶试剂,就是能暂时压制它的。” 宗震烁离开她家的时候,就已经被高梵偷偷采集样本了。 看在他一身的肌肉份上,她难得的解释这么多废话。 她高冷的药剂师形象啊,高梵心中默哀了十秒。 ....... 在几条街上领着宗震烁兜转了一圈,高梵选择了一家肯德基店。 在黑色的街道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它,显得格外的暖。 两人坐在门口靠窗的位置,店里的几个流浪汉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一份全家桶,再加上一份全家桶。 热气腾腾的,没人动。 灯光亮了,看的也就更清楚些。 对面的男人长了张国字脸,鼻梁高挺,就跟刀刻般,很深邃,但也很无趣,倒是那一头的软发,手感好的不得了。 “什么时候能结束?”宗震烁主动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应该很快。”高梵用勺子搅热咖啡,道:“那些人纠缠我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只要帮我把人幕后人揍出来就算交易完成。” 听起来很简单。 宗震烁准备吃东西,弯腰之际,忽然停住了,又慢慢的抬起头。 “当然,要是打不赢,输了的一次的话,机会可就没有了,解药也没有了。” 高梵把另一份全家桶也推到他面前,身子往后一靠,完全的放松下来,眯上眼,披风往脸上一搭,全遮住了。 难得的这么放松。 * 脸上温热一片,朦胧惺忪间,一睁眼,阳光透过玻璃洒了满身。 还是昨晚那家肯德基,她竟然睡着了,高梵皱着眉。 对面的位置是空的,桌子上两份全家桶被吃的干干净净,鸡骨头也摆的整整齐齐。 她面前的咖啡冷却的彻底。 高梵揉了揉脑袋,走出去的时候,门上的风铃响了下。 踩了她的朔草,吃了她的全家桶,还把她一人丢在了肯德基,每数一桩,高梵就在心里狠狠的划上一笔。 “白眼狼啊,果真是白眼狼啊。”算完了,她摇头晃脑的叹息着。 “....吓!......”高梵全身一抖。 死猫从天而降,“砰”的一声,落在她面前。 阳光斜刺着,从地上飞溅的尘土照射的清清楚楚。 大清早的,又开始了。 高梵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左右望了下,街上几乎没人,她迅速的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打开,倾倒,一气呵成。 她跺一跺脚,将纸塞进裤兜里,踩着细高跟绕过那只猫,走了。 身后,阳光依旧懒懒散散的照着,地上却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黑沙。 风一扬,消失的无影无踪。 宗震烁站在这条街的尽头等她,右脚边躺着昏迷过去的西装男人。 高梵看见他...脚边的男人,笑了。 长久不见阳光的皮肤透着病态的青白,巴掌大的小脸却笑的喜气洋洋,像是讨到糖果的小孩儿,宗震烁差点把她当成了天使。 “你要是早点在的话就好了。”久败之人突然翻身打了胜战,高梵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蜜浸着。 她的晦气,她的霉运,终于结束了呀。 幕后人,你好呀。高梵真想笑嘻嘻的把这句话变成巨石将主使者砸死。 这时候,宗震烁突然开口:“白眼狼。” .....高梵顿住了两秒,才继续走,走到他的对面却没停,细跟儿一抬,差点亲上他的唇。 唬的宗震烁就要躲,女人却擦过他的脸颊,凑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我请你吃早餐赔罪。” 说的轻声细语却又充满狡黠。 鼻尖隐约的似乎还带着点什么不可琢磨的香味。 宗震烁望着她欢快的背影越走越远,整个人还沉浸在“这个女人也会道歉 ”的震撼认知中。 * 露天牛排。 四人份的早餐被他吃的干干净净,高梵抱着杯咖啡评价了对面男人三个字:好养活。 西装男人还在昏迷中,宗震烁问她接下来怎么做,她也回了三个字:等他醒。 宗震烁起身去了后厨,下一瞬间,西装男被一盆冰水浇醒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清早的,裹着大衣还有点冷,高梵盯着变成落汤鸡的西装男,有点幸灾乐祸的同情。 高梵:你老板是谁? 西装男颓丧着脑袋,栗黄色的头发被水结成一片一片的。风一吹,他打了个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配上垂头丧气却又无辜到极点的表情。 ......欠打。 宗震烁一拳下去,好像对方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现在知道了吗?”宗震烁的声音里透着威胁,他耀武扬威似的捏着拳头不放。 西装男倒吸气,忍着没叫唤出来。 “何必呢。”高梵半捂着眼,弯下腰,望着西装男的眼睛:“你不过是个传话的,你不招,也不过是让你老板多逗弄我一阵,早晚他还是得露面说事。他也没和你说不能暴露他不是?可你招了,最起码不用瘫痪。” 说完,盯着他不动,若有所思。 宗震烁:“有什么不对劲?” 高梵不说话,他伸手就撕开西装男的衣服,拽着那人的头发前后看。 西装男开始轻声“哎呦”起来,紧接着痛呼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大。 一时没忍住,痛感就如洪水猛兽般停不下来。 高梵冲着西装男一扬头,隔着手指缝冲他笑。 活脱脱的一挥动白翅膀的恶魔,西装男似乎看见了她嘴边的两颗尖牙,在清早的阳光里闪着毒光。 “是乔森先生,是他让我扔的!”西装男挣扎躲避着宗震烁,对着高梵喊道。 “没事。”高梵移开了眼,对着宗震烁道:“我就是觉得这人眼睛里的我太美,看着迷了。” 似乎有人心里在骂着MMP。 第五章被下药十七次的乔森 宗震烁手一松,西装男摔到在地,上半身上只剩下最后几根质量特好,经得起意外的布条。 “哪个乔森?”高梵毫无印象。 “开...开...开最大射击俱乐部的威廉斯先生的,小公子。”西装男不知道是吓的结巴还是冻的结巴。 高梵隐约有点熟悉,却还是没有从脑海的仇人名单里搜到这个人名字好对号入座。 她的仇人名单总是处于被格式化的路上,只有偶尔的时候才清晰可见。 “他让我们连着十七天的送死物过去,并且言明只对你下毒,但你要是找人的话,见一次打一次。”西装男开始提供更多的信息。 十七。 这个代表时间和次数的数字一出来,高梵微张开嘴。 这么一说,她还真想起了一对象,被她坑的有点惨的一个人。 但应该不会这么巧,再说,好几年前的事了。 ...... 宗震烁从谷歌里搜出张照片让西装男确认,高梵从后边瞅了一眼,有着狐狸眼的金毛卷发男人。 还真是他。 倒霉催的。。。 * 知道了幕后主使,丢下受伤的西装男,高梵一溜烟的就要回家洗澡睡觉。 她住的地方,是个老旧的公寓,电梯还沿用着十九世纪的铁扣,与蓝色隔了两条街。 好好的三居室被打通改成了两居室,大的那间是给她的试剂和配方住的,小的这间才是她窝着的地方。 没有床,只有一硕大的沙发和毛毯。 高梵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宗震烁已经在她画的圈里呆了半小时。 古怪的药剂师,古怪的女人,古怪的脾气。 这是宗震烁对她现有的印象。 红木门一打开,卫生间里热气氤氲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高梵脸蛋红通通的,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半耷拉着眼睛,浑身上下透着温顺无害。 她穿了件黑色的长袍,衬得她的皮肤更是白的透明。 宗震烁上下眼一扫,默默低头盯着他的裤腿看。 高梵抓着被子一头往沙发上一躺,两腿一伸,身子一滚,整个人都被包裹起来。 一瞬间被软绵绵完全包裹,舒服的简直要叫出来。 她想起什么,艰难的抬起头,靠着沙发的靠背,往下看,望见坐在圈里的宗震烁,这才安心的倒下去闭上眼。 但很快的,高梵又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烦躁的抓抓头发,去厨房拿了瓶红酒。 “哎,想不想听故事。” 宗震烁慢慢的抬起头。 两年前还是三年前,高梵记不清了。 那时候,她还是个刚有点成就的药剂师,还不会低调,暗戳戳的调剂各种试剂,每发明一种,就跟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她有个死缠烂打纠缠她的普通朋友,叫艾伦,是个四眼男,学习成绩特别好,尤其是拉丁文。 乔森就是艾伦求着帮忙收拾的,报酬是一学期的拉丁文论文和调研,他全包了。 至于缘由,他没说,她也没问。 对于拉丁文不及格和没有时间学习的高梵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 所以,连原因都没问,高梵就给艾伦下了泻药,在他足球比赛前夕。 现在想想,挺混的。 她好歹应该走走过场问下是非对错再答应的。 这样显得她矜持一些。 ....... “十七,是什么意思?”宗震烁隐约觉得里边还有故事,对面的女人没说重点。 高梵:“后来我发现他挺抗药性的,才两天就又胡蹦乱跳,所以就换别的药剂继续折腾,是在第十七次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其实也不算被发现,学期结束,高梵就打算换个城市,年少轻狂的,主动跑他面前把最后一瓶药剂送给了他,是瓶暂时性不举药剂。 宗震烁:....... 这女人还活着,真有本事。 头发蹭的差不多干了,高梵仰脖子把杯子里剩下的红酒喝尽,开始嘟囔:“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啊,那么较真干嘛。” 疯女人。 宗震烁默默的瞅着她。 “以后你二十四小时跟着我,一个男人能记仇到现在,绝不是善茬。” 高梵打了个嗝,似乎有点喝醉,藏起来的小性子一点一点的冒出来。 宗震烁提出了唯一的要求:“能把圈划大一点吗?” * 洛杉矶南部,一间私人别墅里。 几个西装男穿的一模一样,尽职尽责的站在小公子身后。 乔森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里,透过玻璃看着几个药剂师正将挣扎的黑猫按进毒药里。 烧桶里传来“咕咚”,“咕咚”两声,黑猫就没了声响。 乔森想象着高梵死翘翘的模样,心花怒放。 “记得稀释,得让她留一口气跟我求饶。”乔森叮嘱道。 一个西装男走上去,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乔森鼻子一皱,眉毛拧成了“川”字,怒吼着,站起来伸脚踹了面前的玻璃。 “.......一次都没成功?投个毒这么难吗!” 他当初被投毒的时候怎么就次次不落空的? 合着是他倒霉不成? 钢化玻璃不是一般的硬,乔森缩回了腿原地跳跃着叫唤。 一群西装男面无表情。 一回头,毒液里飘浮着几只死猫的尸体,旁边的药剂师们跟傻子似的瞅着乔森。 “让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扔了,有多远扔多远。”乔森嫌弃的摆摆手,“望见它们就膈应。” “那少爷,您看接下来怎么办?”其中一个西装男上前问道。 投毒多次对方一点儿事没有,新来的一个打手一对一的他们打不过,死猫死狗的再扔下去,丢的就是乔森的脸了。 不管对方凭的是运气还是实力,他这个找事者找不到下去的台阶了。 虽然是报仇,他却固执的一定要报仇的有体面,除了投毒和打架,别的肮脏手段乔森不屑去使。 乔森没说话,玻璃上隐约的映了个人影,他回头过去,顿住。 是克鲁斯,他父亲威廉斯的管家。 人长的瘦瘦小小的,白衬衫,小西裤,燕尾服,40多岁模样,腰板却挺的异常的直,完全的与地面呈90°。 他戴着副黑边眼镜,面无表情,头发灰白,朝后梳的一丝不苟。 同样都是管家,别人家的管家给人以温暖,而克鲁斯却永远让人处在阴森之中。 他说:“少爷,威廉斯先生让我转达,五日内再请不到高小姐参加比赛,就让你退出家族。” 克鲁斯的视线没有看向他,明明站在乔森身后与他对视,却又像没有看任何人一样。 他的态度就代表着威廉斯的态度。 乔森气的大呼小叫:“退出家族?我做什么了,凭什么呀,有本事他自己去找,找我办事还威胁我,我不做了!” 管家不置可否,向后退一步,微微低头,礼数尽到,转身走了。 乔森盯着克鲁斯的背影皱眉:“我要是给他投毒,毒死他的可能性多大?” 一干西装男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站着,全当没听见。 ......》 第六章陈年旧事之巫女坑人没商量 繁华的市中心。 高梵皱着眉瘫在长椅上,脚边堆着几个购物袋。 从没想到陪人购物这么累。 宗震烁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很少购物,从没这样买过衣服,万分不适应把各种衣服套来套去的。 大街上来往人很多,几乎每一个女性经过的时候都要朝宗震烁投上几眼,从身材到脸型,时不时的还有人捂着嘴巴发出惊呼声。 高梵:“不行,你必须把各种类型的衣服都准备一套。” 宗震烁左右望了一眼,默默走到高梵面前弯下腰:“我只是负责打架的。” 所以,随便穿点什么就好,能蔽体就成。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看高梵,靠的近了,模样也更加清楚,高梵的五官很精致立体,宗震烁不知道怎么形容,大概就是那种很有灵性,却没有生气的感觉。 高梵突然勾唇一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 你代表的是我,可不能丢份。” 宗震烁默默的推开她的手,继续去试衣服。 * 两人走进一家咖啡厅休息。 他们二人坐在店的最北边靠窗户的拐角,桌子上养了一簇水豆芽,用玻璃瓶装着,窗外长着一排的绿萝。 “呀,呀,呀,真可爱呀。”高梵赞叹着。 宗震烁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只橘猫趴在街边被夕阳照着,能看到的东西太多,他不知道她说的是那几盆草可爱还是什么。 但高梵笑着望向那个可爱东西的时候,她的侧脸极美。 宗震烁的手慢慢举起来,划个半弧,将两盘点心推到了自己面前。 “喂,你要不要这样?” 等高梵发现的时候,她的面前就剩下一杯咖啡了。 宗震烁把两个空盘子慢慢推了过去,脸涨得通红。 “服务生,这里。”高梵又叫了几盘热点心,她安静的看着宗震烁吃,眉眼弯弯的。 宗震烁第一次觉得食物难以下咽。 “你不吃吗?” 高梵摇摇头。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见过,或许就在几天前?”宗震烁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了第二句话。 他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宗震烁舌头在嘴巴里绕了一圈,没再说话。 几天前,一个木乃伊?满大街跑的那种? 认真的想了想,高梵继续摇了摇头。 宗震烁也不说话,埋头吃点心,明显的情绪有些低落。 高梵手机响了。 是经纪人来电。 她望了宗震烁一眼,接通电话。 胡经纪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涨热情:“高小姐呀,你好你好。” 高梵听到他的声音就想起了满是褶子的天津包子:“说事。” “我又查到烁哥的一点信息,这不立马就来告诉你了嘛。” 经纪人不知道他们已经达成共识,还在担忧着木乃伊宗震烁会让他被高梵拉进黑名单。 “你发我信息。” 说着,高梵挂了电话,目光一转,宗震烁正炯炯有神的望着她。 这人耳朵真尖。 “是你自己说,还是待会儿我看信息?”高梵嘴角一弯,笑的像只特别瘦的成年狐狸,给了他两个选择。 莫扎特的单曲结束,咖啡厅里正在播放雷诺儿的上世纪童话,人很少,难得的安静。 宗震烁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打手,准确来说,他只偶尔接几单生意,在过不下去的时候。 而且从来都是他找别人,别人找不到他。 好不容易憋出了几句,高梵却觉得他全是在说废话。 “你多大?”从骨骼来看是一个年轻的成人。 宗震烁道:“二十三。” 高梵继续问:“之前的那身伤哪来的?” 宗震烁默不作声。 高梵知趣的换个问题:“你不做打手,不做保镖的时候,做什么?” 宗震烁明显的停顿了许久,才蹦出一个词:“学生。” 高梵头伸了过去,咂咂嘴:“知音啊,那你应该明白有人帮忙代写论文是何等不能抵挡的诱惑了吧?” 宗震烁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高梵被宗震烁的美貌给影响,她没有继续再问下去,反而和他介绍起她的职业。 药剂师,分为明面和暗面两种。 明面的,直接谷歌雅虎搜索就能搜出。而暗面的,更有点像是西方的女巫,东方的老毒物。 当然,高梵自认为自己一点儿也不老。 暗地里的药剂师,个个都愿意把自己藏到别人永远找不到的旮旯里。 在黑夜里,制作杀人于无形的毒药,然后屋外开始电闪雷鸣。 宗震烁默默的把对面的女人带进这个画面里。 “为了深藏功与利,我窝在这个小城市一直都很低调,也很少去接别人的委托。可最近不知道是谁,查到了点我的底细,千方百计的要推我出去。本来以为,将我推到人前和天天堵我的是同一个人。” 高梵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尽,有些微苦,她吐了吐舌头,带着几分俏皮。 “但那个人是乔森的话,那就意味着将我推出人前的另有他人。” 早些年她做的缺德事,不止乔森这一桩,只不过乔森是属于完全的无妄之灾。 跟她毫无交集,如果不是她最后那么一出,想必一辈子他都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整他。 据说他一度去泰国请了佛牌,怀疑人生到精神恍惚,走路都打晃。 现在想想,挺对不起他的。 ....... 宗震烁慢慢坐直,整个人变得严肃。 “他们来了。” 高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两个西装男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两手交叉挡在腰前。 “走吧。”高梵站了起来,“因果报应啊,真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不远处停了一辆加长林肯。 高梵挑眉:“啧,这么小的街道,怎么开进来的。” “大概是把隔壁的墙壁推了,叫巡警的吧。” 宗震烁突然来了一句。 这话有点耳熟? 黄昏?死人?发紫的脚腕? 确认过眼神,果真是那个凶悍的人。 和风微微的吹着,门前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位置,依旧睡的香甜。 “手劲儿真大。” 高梵干巴巴的来了一句。 人生何处不相逢,倒霉风水轮流转。 也到了高梵想要请佛牌的时候。 * 第七章年少轻狂犯得错 * 酒店里。 乔森财大气粗的包下九楼整整的一层。 他正在和两个西装男玩牌。 有个西装男上前低头小声说了句什么,门打开,乔森一回头,满脸狰狞。 “高梵,你还真敢来。” 说着,人整个的跳了起来,气急败坏。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女巫!” 不堪回首的往事随着高梵的出现,“哄”的一声在乔森的眼前全部炸开。 他指着她鼻子骂,压抑的几乎要哭出来。 ......她好像当时做的挺过分的? “小伙子,冷静一点嘛。”高梵走了过去,她穿着一身皮马甲,配着铆钉鞋,笑意满满的脸,怎么看怎么虚伪。 宗震烁跟在后边不置可否,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冷静个你妹啊,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你当初干嘛往死里害我?” 乔森的一头金毛简直要炸开,他还在跳着脚,如一只牙没长锋利的狮子。 似乎一旦停下来,愤怒会使他原地爆炸。 “我那时候喜欢你,想要引起你注意而已。” 高梵语不惊人死不休,话音一落,狰狞着挥舞双手的乔森似乎就被定格住,**也被浇上一盆冷水成哑弹。 “你喜欢我?”乔森小心翼翼的确认,“所以暗地里给我一次次下毒?” 高梵正要点头,“砰”的一声,连水带杯子的砸过来。 “骗鬼呢!” 怒吼声在房间里久久的回响。 宗震烁将高梵拽到身后,高梵跺了跺脚,眼圈有点微红,从他身后冒出半个脑袋,大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我跟你无怨无仇,要不是喜欢你想引起你的注意,我何必那样做?” 话音刚落,水果拼盘连同水果一起飞了过来,高梵立刻将头缩到宗震烁身后。 因着身后女人的理亏,宗震烁也不好还手,随手抓了个抱枕,站着人高力气大,对乔森扔来的东西来者不拒。 好一会儿,乔森精疲力尽,喘着气瞪着宗震烁身后的女人:“你出来,我们谈谈。” 高梵依言探出了半个身子,脚却不动,手里头还拽着宗震烁腰间的衣服。 整个一怕死怕到家的模样。 “送巧克力,送情书,什么不行,你干嘛非给我下毒?”找回些理智的乔森还是对高梵对他下毒的动机有所怀疑。 高梵编的煞有其事:“这是我的专长,我想让你看到我的闪光点。再说,我没追过人,也没人给我出主意。” 乔森刚要讥笑,望见她微红的眼圈,突然有点懵。 好像.....那个时候的高梵,永远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跟在她身后示好的男生总是被她冷冰冰的拒绝,也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 比起有其余的原因,高梵的这个理由很显然更能满足乔森男人的自尊心。 “四年一度的山泉碰面会,我的父亲请你参加。” “没兴趣。”高梵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乔森不可置信:“为什么,你刚刚还说喜欢我。” “女人心易变。我暗恋了你三年,给你投了一学期的毒,可整整一学期你都没有注意到我,最后一次见你,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上天告诉我我们没有缘分。” 高梵说着,眨巴眨巴眼睛,挤出几滴猫眼泪。 ....... 乔森的脸色就跟颜料板一样,各种颜色变来变去。 “父亲要求你必须参加,高梵,你要是去,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一笔勾销,你要是不去.......” 高梵立马接话:“我去。” 用死猫死狗下的请帖,敢拒绝么。 高梵心里叹口气,有钱人家的败金公子果然不是用什么情情爱爱就能唬住的,相比起那些,人家更看中利益和结果。 年少轻狂犯下的罪啊。 高梵试图给自己多争取点利息:“不过你要帮我查一件事,我的信息谁泄露出去的。” 点点头,算是答应。乔森的脸色不太好,他还没有从这么轻易的放下与高梵的过往仇恨的不甘中走出来。 西装男迅速的把凌乱的房间打扫了下,乔森重新坐会沙发,没有招呼他们的意思。 趁着乔森打电话的空隙,高梵毫不客气的走到落地窗前面,欣赏着街上的车水马龙。 宗震烁与乔森身后的西装男面无表情的对立,总统套房里清晰的响着电话的前音。 乔森开的免提。 说话的是位中年男子,声音有些嘶哑,和乔森打着哈哈:“小公子,消息卖给您,哪有把卖消息的人一起告诉您的道理?” “一万。” 电话另一头的人不为所动:“这不是钱的事情,我们必须要保证卖消息人的隐私和安全。” “两万。” 说话的人顿了两秒:“这个真不好办。” 乔森把脚往茶几上一搁:“一口价,三万。你不答应,我找别人。” 高梵忍不住笑了,有钱的公子哥,砸钱都砸的这么豪气十足。 但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如同吃了个苍蝇般。 乔森的电话已经挂断,侧过身子看见她铁青的脸,心情特爽,觉得这三万美金花的很值。 他开始赶人。 “人我帮你问出来了,你可以走了,记得后天去机场,机票什么的会有人转交给你。” 乔森顶着一头的金毛幸灾乐祸。 * 宗震烁在洗澡。 高梵难得的下厨,手里攥着一把乌黑乌黑,不知名的各种草。 她正在琢磨怎么点着火。 宗震烁出现在厨房门口:“我来吧。” “吓!”高梵被吓了一跳,才几分钟,他就洗完了。 “你把火点着。”高梵指了指,人往后退。 厨房比较狭小,高梵站在他的侧边,湿漉漉的头发夹杂着她的洗面奶的清香。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灶火几下被点燃,很快的,铁锅被烧得通红。 高梵迅速的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然后立刻把那把黑乎乎的草扔进铁锅。 有糊味传来。 “那个,不是应该先放油吗?” 宗震烁小小的表示了质疑。 高梵回头笑,一把将他推了出去:“没事,给你吃的。” 厨房里络绎不绝的传出各种声响,偶尔还能看见升腾起的火花,如狰狞的恶魔。 高梵端出一碗灰褐色的汤,招呼宗震烁:“来,特意为你做的。” 宗震烁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你不喝?” 高梵把碗放到他的手上:“给你制作的解药,我喝什么。” 他们这算是交易完成了。 那碗解药,意外的不难喝,冰凉凉的,没有任何的味道。 宗震烁把她给的那沓现金掏出来。 “那是给你的酬劳。” 高梵忍不住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脑袋,头发还没有干透,摸了一手的水。 “衣服是我给你的赔罪,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也别放在心上记仇。” 看看,一桩桩一件件,她算的多清楚,想的多周到。 可千万别再出来一个乔森了。 宗震烁嗡里嗡气:“不会。” 他不记仇,他只是对想要活埋他的女人很好奇。 “成,那你走吧,祝你学业有成。” 宗震烁站在门外,手里拎着几个袋子,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关上。 他微张着嘴,舌头在嘴里绕半圈,还是转身离去. 第八章好容易发的善心救了条毒蛇 两队人马僵持着,剑拔弩张。 酒吧外招牌上“蓝色”两个字,流管溢彩,一如既往的美丽。 高梵下身是紧身牛仔,上身白色的运动罩衫,驴跟黑鞋踩在高凳上,她手里举着杯红酒轻轻晃动,心情极好。 桑德吉从楼梯走下来,衣领敞开,露出胸前一缕性感的毛发。 “小梵梵,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生意不做关起了门?” 晚上八点钟,正是酒吧开张的好时候。 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里上下起伏,高梵没有说话,招待生和陪酒小姐嗅出了不一样的气味,一个个的开始往两边躲。 猫眼儿白衬衫上套着件被熨烫的极为工整的小马甲,义不容辞的站在高梵身边。 桑德吉啜了下牙,把中午塞牙的一块肉条正好“呸”了出去。 “出售我的信息,在酒吧里卖毒,怎么,缺钱到这个地步了?” 高梵慢条斯理的说着,猫眼儿却惊呼一声,眼睛瞪得浑圆。 “姐,真的么?” ...... 明人不说暗话,桑德吉手一挥,七八个打手挡在他面前,各个是彪形大汉,还都纹了身。 “小梵梵,你别在意,不让他们挡着,我哪敢和你好好谈话不是。” 对面毕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药剂师。 桑德吉说着,往沙发凳上一坐,见他的角度与高梵对着的方向歪了,他又站起来挪了挪凳子,重新坐下。 蓝色是当初两人合伙开的。 那时候,桑德吉还只是个混混,为了阻止同伙去抢孤寡老太的钱包,被人打了个半死,刚巧被高梵瞧见。 顺手就救了他,还养的白白胖胖的。 不过是现在运动做多了又变成了美国猴儿。 高梵想开间酒吧,但没钱,钱都用来救他了。 那时候的试剂,多贵呀,她又是刚有所成,浪费了不少的药。 现在想想那些打水漂的钱,高梵都觉得肉疼。 桑德吉有一身子的力气,但没运气,从一无所有的混混想往上爬,别说是美国,不管到哪里都太难。 两人一合计,高梵制药,桑德吉负责坑蒙拐骗,哦不,合法兜售药物给黑帮。 半年多的时间,就有了蓝色。 酒吧的经营高梵完全不管,只在有人来捣乱的时候提供一些好用的药粉。 一挥一撒,几次之后,黑道上人人都知道蓝色背后有个神秘的药剂师,少有人再来捣乱。 蓝色上了正轨,高梵有了打发时间的去处,两人都很满意。 桑德吉是个同志,高梵偶然间知道,自此之后他就带着他的那些男人们大大咧咧的在她面前做运动。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桑德吉一点一点的转变,高梵并不以为然,顶多也就是在猫眼儿的事情上警告下他。 她从不去搭理外界的事,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知道,只不过不想理会罢了。 但出卖救命恩人,这种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高梵无法忍受。 她无法忍受自己当初瞎了眼。 人几乎是她一点点从死神手里拽回来,养活了,养胖了。 可人心,就那么变了。 高梵把一口没喝的红酒放下,杯面轻晃,她的手手搭在猫眼儿的肩上:“打算怎么解决,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桑德吉盯着她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如狼似虎,彻彻底底的不再伪装。 “明面如何,暗地里又如何?” “明面儿,就是我们把里里外外的算清,全部用金钱结算。暗地里,”高梵挺直了身子:“就是你想法找人弄死我,我盘算着怎么毒死你。” 桑德吉对高梵知之甚少,从未看透过她的底细,他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但那么大的一笔钱,真给出去,他心疼。 “蓝色所有权是我的,全部的经营也都是我在做,每年的分红你也有在拿。” 高梵认可的点点头:“嗯,所以呢?” 桑德吉斟酌着开口:“我把当初买蓝色的钱退你一半,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高梵笑了,端起酒杯直直的朝他摔了过去。 红色的液体洒了中间的彪形大汉一脸一身,高脚杯掉落在地毯上,“叮铃”一声轻响,没碎。 “当年买蓝色的双倍金额,立刻给我转。” 桑德吉冷了脸。 高梵眼睛一眯:“不愿意?” “那可就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我让乔森和你谈谈?他正好有求于我,还是你提供的消息呢。” 桑德吉的脸色微变。 高梵:“你的脑子是不是被这些年没日没夜的**做没了?” “还想着透露我的行踪,联系仇家给我解闷。怎么就不动个脑子想一想,有几个人找药剂师是寻仇的?”高梵恨铁不成钢。 她怎么就养活了这么一个越活越不成器的家伙。 桑德吉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从没想过与高梵撕破脸。 主要是她喜欢各个酒吧乱跑,他卖毒这种事早晚会兜不住被她听见,所以才想找几个仇家给她,让她躲在家里和蓝色不敢出去。 高梵最恨的就是嫖9娼,卖毒,和小三。 前期看效果不错,让桑德吉没想到的是,仇家却不是仇家,反成了冤家。 高梵不知道乔森,桑德吉可是清楚的很。 那就是个仗着老爹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生来就是上层人物。 得罪不起。 桑德吉乖乖的叫人搬出了涮卡机。 ....... 走的时候,彩灯照着,蓝色还是那个蓝色,人却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 莫名的就有些伤感。 高梵还记得街头上的那位少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眼睛里却闪烁着人性的善良。 永远在她的记忆里熠熠生辉。 “桑德吉。”高梵突然开口,没有回头。 “你知道吗,当初救你命的钱,买下两个蓝色绰绰有余。” 所以,好自为之。 她不希望当初用全部身家救回来的那个少年,随着时间和金钱,消失的无影无踪。 “姐。” 猫眼儿趋步跟着。 “就这样放过他啦?是不是太便宜他?” 高梵没说话。 猫眼儿继续问:“姐,你就没给他下毒吗?那种一打响指,就吐血身亡的毒?” “猫眼儿?” “姐?” “做人要有格调。” 她高梵堂堂一药剂师,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朋友,合伙人下毒? ....... 猫眼儿挠了挠脑袋。 高梵递给他一张卡。 “我打算回国,你先去帮我开一家咖啡店吧。” 猫眼儿立马接了过来,又问:“姐,为啥不是酒吧,再开一间蓝色多好?” 他挺舍不得蓝色的。 高梵温柔的回望他:“因为你的能力,顶多也就能开个咖啡厅了。记得,到时候要招聘店长,你负责管钱就好。” 千万别自己去谈生意。 “去哪个国家啊?” 高梵似乎看见一只金毛在摇尾巴。 第九章再次坑人的巫女 她叹息道:“中国,我是中国人,纯种的中国人。” 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时不时蹦出来的汉字,这样的她很难辨别吗? 猫眼儿嘴巴里似乎有十万个为什么:“那,姐,你不跟我一起走?” 高梵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猫眼儿顺势弯下一点腰,让她拍的更顺手。 “我还有事要处理,咖啡店选址的大概范围,我稍后短信发你。乖,到了中国不要惹事。” 心满意足的金毛,不,猫眼儿摇着不存在的尾巴叫了辆TAXL走了,高梵百无聊赖的踢着个易拉罐w往回走。 “你对他倒是挺真诚的。” 宗震烁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吓! 高梵没注意一脚踩扁了易拉罐。 你来干什么? 她用眼睛问。 “我找你谈笔生意。” “什么生意?”高梵来了兴趣,扬起脑袋。 路灯下的她,比宗震烁矮了整整一个脑袋,柔和灯光下,脸愈发的小,透着点别样韵味。 宗震烁挪开眼,手指插兜:“你做我的家庭教师。” 高梵捂嘴笑:“我倒是想,可惜肚子里没这些墨水。” “我哥哥打电话的时候,你帮忙掩饰过去就可以,其余的不用你做。” 说完,宗震烁又急急忙忙的补充,生怕晚了就被她拒绝。 “作为交换,你以后需要....找人揍谁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帮忙。” 倒是笔十分划算的交易。 高梵再次确认:“只是打电话?” 宗震烁点点头,高大的身躯瞧起来十分的憨厚可信。 “成交。”高梵伸出手,想和他击掌,“要不要走喝酒?” 宗震烁掏出一只手,放的比较低,掌心一张手机卡。 ....... “现在给我?你这是临时找人找到我?”高梵挑眉,饶有兴致,想不到宗震烁这样好的身手还有怕的人? “这是艾弗勒莎家庭教师的手机卡,一直是她和我哥哥保持通话。” 所以,为什么现在会在他这里? 宗震烁憋红了脸。 看起来光明正大的人也会有有不光明正大的时候。 高梵大胆猜测:“不会是你哥哥帮你找私教,然后人家觉得你朽木不可雕也,单方面解除合同了?” 看他的表情,真相了,高梵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宗震烁臭着张脸。 接过手机卡,高梵转身就要走,可下一刻她的脚步却又顿住。 她望向宗震烁按住她肩膀的手。 “你现在打。” “急什么,找个地方先喝两杯再说,转化转化心情。” 伸手拨开他,高梵现在急需要用酒精麻痹自己。 宗震烁不松手,站在原地不动。 “好了好了。”高梵叹口气,把自己手机掏出来打开后盖塞进去,“我现在就打,可以了吗?” 宗震烁的哥哥叫宗谭。 律师,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律师所,标准的高富帅。 有这样的一位哥哥的情况下,依旧在美国混成偶尔做打手去赚生活费,高梵对这样的宗震烁也是很佩服的。 几乎在电话拨响起的瞬间被人接通。 宗震烁手疾眼快的按了免提。 听声音,电话那头是位严谨,不苟言笑的成功人士。 他哥哥说着一口流利且标准的英式英语,磁性的嗓音如拉大提琴般。 “艾弗勒莎女士您好,很高兴接到您的电话。” ...高梵甚至怀疑电话那头的宗谭是一身西装临危正坐的等这么一通电话。 “宗谭先生,很抱歉,我现在人在医院,严重感冒加肺水肿,宗震烁先生要求我一定要给您打这个电话,不然就阻止我进手术室。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高梵嘶哑着嗓子一口气说完,期间不忘记朝着宗震烁挤眉弄眼。 这和说好的剧本完全不同! 宗震烁的下巴已经被惊掉了。 “不,不,很抱歉给您带来的不便。那我不打扰您......”电话那头磁性声音充满了诚惶诚恐。 忍不住的让人有点小愧疚,高梵轻轻咳嗽一声:“请等下,宗谭先生。” 电话两头的声音似乎在同一时间静止,简直就如**落到地面的瞬间。 宗震烁示威似的举起拳头。 “您说。” “我的身体实在不适合指导您爱弟的学业,如果您信任的话,我想将高梵女士推荐给您。”高梵看到了对面幼稚男的拳头,默默加上了最后一句:“最起码她年轻身体好,经得起折腾。” ....... 电话似乎掉线了,长时间的没有传来声音。 高梵准备挂断,这时,宗谭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真的很抱歉给您带来了麻烦,您那边方便将高小姐的电话给我吗?” 高梵飞快的将自己手机号报了出去,末了加上一句“麻烦以后不要再联系我,谢谢。”飞快挂断电话。 技术娴熟,堪称完美。 宗震烁开始炮轰:“你能不能敬业点,我当初是这样对待你的吗?” 高梵想到了她那棵可怜的朔草,深痛的点了点头。 宗震烁:....... 她不仅是个古怪的药剂师,还是个不讲理的女人。 * 在酒吧喝到天亮的高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宗震烁扛回去的,只记得被颠的难受,等她醒了的时候,头昏脑胀,大地旋转。 被子,衣服,鞋包,凌乱了一地。 窗帘一开,阳光刺啦啦的照了她一脸,已经是下午时分。 沙发前面两步路的位置摆了两个酒瓶子,中间贴着张A4纸,上边大大的一个中国字:粥。 万分的醒目。 高梵把A4纸取下,酒瓶后面躺着一保温桶。 拧开盖子,热腾腾的白粥静静躺在里边。 她“咯咯”笑着瘫倒在沙发上。 手机里有两条未读信息,都是宗震烁的,早上七点多前后发的。 “记得喝粥” “还有 你昨晚哭的像个二傻子 有想揍的人 和我说 交易已经生效 别浪费” 想象着那个男人大清早一脸纠结的打字,再修改删除,反反复复的,说不定还就当着她的面,高梵笑的更开怀了。 粥熬得很稠,没什么味道,但高梵吃的分外香甜。 她上一次吃没花钱却是特意为她煮的粥,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的让她都忘记了那个人的模样。 果然,时间,是个疗伤的特效药啊。 高梵抹了抹嘴,感叹道。 东西收拾的很快,试剂药草书籍和仪器一搬走,整个房间突然就空了下来。 高梵站在门口望它,有些伤感。 索维迪亚,这个她呆了两三年的地方,终究要说声再见了。 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就连离开的原因,都同样的狼狈。 第十章一人的孤独 飞机刚起飞,遇到气流,乘务员在用喇叭一遍遍的安抚乘客,高梵要了一个毛毯,闭上眼深深叹口气。 她还记得去美国的那架飞机,晚点五小时,她在候机场如雕塑般站了五个多小时。 只有一个人给她打过电话。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那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不知道是为了惩罚谁。 可现在她明白了,只是惩罚自己。 “你可真是个笨蛋啊。”高梵开口对曾经的自己说道。 想想那时候的她,孤零零的,就满是心疼。 “姑娘,你是留学生吧?”坐在隔壁的是位中国老太,驼峰色的围巾,大红色的风衣,再加上银的毫无杂色的头发。 整个一刚归国的精致老太太。 高梵保持着她刚刚歪头的动作不动,也不回复,片刻之后,那位精致老太太移开了目光。 高梵在心里轻轻呼出一口气。 有乘务员推着小车过来挨个儿的发零食。 “嘘,麻烦给我就好,小姑娘睡着了,请小声点,不要吵醒她。”精致老太太温柔的说道。 高梵心中苦笑下,她已经忘记了如何去关心别人和接受别人的关心。 她早已在离开中国的时候就不会自然的与人相处了。 飞机终于到达了F市上空,准备降临。 高梵睁开眼,将毯子叠好。 “哎呀呀,小姑娘你醒了呀。怕打扰你休息,盒饭我帮你拒绝了,这些零食,你饿了拿着吃啊。” 精致老太太从身上下都透露着那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温柔。 高梵没有接,对着老太太弯了弯嘴唇,算是笑:“谢谢您,不过我不需要。” “不要客气呀。”老太太硬把零食塞到了她的手里,笑的露出了镶嵌的假牙:“小姑娘长得真标志啊,你家住哪里的?多大了呀?” 不过是三句话的事儿,高梵觉得老太太一定是去美国探亲而已。 这时候飞机已经安全降落,高梵笑着提醒她起身时候注意安全,不再多说一句话。 她们走后,空荡荡的座位上,几包零食依旧留在那里。 孤零零的,就像高梵的那颗心。 * F市下着小雨。 透过机场出口的玻璃,高梵叹口气。 两个西装男举着一高高的牌子,一丝不苟的站在接待台。 高梵又叹口气,掏出一顶深色的圆檐帽,头一低,默默的与他们擦肩而过。 F市此时更像是异国他乡,高梵总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雨水比她隔着玻璃看到的还要大,甚至有着越来越大的趋势。 每走几步,总有人上前问她是否需要打车,高梵低着头,一边摆手拒绝,一边快步钻进一辆出租车内。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衣服全湿了,高梵许久没有这么狼狈过。 开车的师傅给她递过来一包抽纸,高梵受宠若惊。 幸好他没问她哪儿人。 高梵在F市有一处房子,17楼,离国之后再也没人住过。 本以为是灰尘盖天,没想到挺干净的,似乎才打扫不久。 那个女人,高梵皱了皱眉,迫使自己不去想。 电话响了。 乔森气急败坏。 “高~梵!你觉得我给你定机票是为了什么?” 刚洗完澡,她忙着把带来的书籍归类。 “帮我运仪器啊。” 她回答的理所当然。 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是为了监视你,监视你懂吗?” 他不说,她还真想不到。 ....... “我那些仪器和材料,你记得一分不少的想法给我运过来。”末了,高梵给他一剂镇定剂,“放心,我答应你会参加山泉大赛,自然到时候会现身。 山泉大赛就是乔森口中的碰面会,全国各地的药剂师都想掺和一脚,但高梵除外。 不,忘记补充了,是全国各地想要追逐名利,名垂千古的药剂师都想参加。 高梵明显不属于这类人。 参加山泉大会的规矩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祖上三代都是药剂师,这才有入选的资格。 很不巧,所有的规矩高梵都满足,此外,她三年前参加过一半,中途开学退出了。 以她一路走来的成绩,完全的可以跳过初选。 这里天已经黑了,像晕染在宣纸上的浓墨,乔森那边却依旧精力充沛的在嚎叫。 “高梵,你能不能想法子把我父亲塞进去的人半路毒死?” 有志气有想法的少年。 高梵捂嘴打了一个哈欠:“乔森,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父亲早就知道我给你下毒的事,隐忍不发,就是为了把他的人送进山泉大会?”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想来是那位小公子开始怀疑他存在的意义了吧。 “悔恨我,不该生在帝王家,噫-----呀~~~” 嚎了一嗓子,高梵心情舒畅的关灯,睡觉。 窗外,17楼下,F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山泉大会,平常人所不知的另一个世界,也即将到来。 第十一章故人来访 天有点冷,习惯性的伸手去拽沙发垫,摸了空,高梵这才想起她身下躺着的不是沙发,而是木床。她现在在中国,而不是美国。 “习惯真是一件恐怖的事。”屋里一片漆黑,高梵自言自语一句,在床上爬来爬去终于摸到床头和墙壁,开灯后找到被子抱在怀了,愣了许久,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埋头又睡过去。 电话响了。 高梵长腿一勾,接通:“.........” “喂,喂,喂?”对方是个女的,似乎就会喊这一句。 高梵打了一个哈欠:“直接说事。” “您好,是这样的,我这里呢,是四川硕放酒厂的,我想向您介绍下我们的...” 高梵将手机拿开了一些,“抱歉,麻烦将我拉入黑名单,不需要,谢谢。” 对方果断的挂了电话。 摇摇头,看下时间,下午三点十五分。她没有时差反应,现在毫无困意,但没有了蓝色,漫漫长夜该去哪里打发呢。 高梵皱了眉毛。 “咖啡店怎么样了?”她拨通猫眼儿电话,“还在装修?这么慢。” 嫌弃的挂了电话,高梵甩甩脑袋,去厨房找红酒,干净的厨房毫无烟火,连过期的料酒都没有,她这才想起来,她从前是不喝酒的。 * 高梵站在大街上,有点无所适从。她用手挡了挡太阳光,立起衣领。 即使这样,过往的行人还是喜欢朝她望上几眼。 黑夹克,黑阔腿裤,白帽子,高马尾,很正常的衣服,她不明白那些人在看什么。 买红酒应该去哪里买呢,高梵踮起脚尖望了那么一圈,烟酒店,超市,小卖部。 一圈之后,试探性的往烟酒店面前一站。 “要点什么?” 半躺在柜台后边的男人立马张嘴道,眼睛依旧黏在柜台上摆着的电脑。 从高梵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翘起的脚,上边吊着拖鞋,还有半个啤酒肚。 高梵慢慢的后退,转身加快脚步离开。 她心里头发虚,脸有点烫,脚步一拐走进一家大型超市。 她最怕面对于她无害的普通人,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用什么样的语气,那那种表情去和他们开口说话。 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路过放大米的台子,高梵鬼使神差的买了半斤的大米,一路抱回了家。 找钥匙,准备开门,钥匙一转,灯是开的。 她清楚的记得走之前已经把灯关掉。 拖把放在客厅的正中央,抹布搁置在茶几上,有风从阳台吹来。 很显然,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 高梵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何种的心情往阳台走过去的,或许是那个女人,或许是那个女人请的家政人员,她猜测着,心乱如麻。 阳台边站着一男人,定制西服打扮,留一个背影。 “张卿?” 高梵试探性开口。 不敢确信。 但与那个女人无关,真好。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就好像是一个要艰难面对的现实突然间消失了一般。 男人回了头,果真是他。 晦暗不明的表情,掺杂着高级烟草的古龙水味道。 五官掺杂着东方的柔和与西方的粗犷,依旧是一张迷惑女人的脸,人似乎比之前要更高了些。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像是越吹越大的气球找不到出气口:“好久不见,张小梵。” 高梵将红酒连同白米一起扔在地上,她坐在沙发上低头拿出一瓶红酒:“现在叫我高梵,我改名字了。” 忘记买开瓶器,高梵四处摸了摸,最后从夹克领口拽出把小刀一点点的撬。撬好一瓶,她递过去:“要不要喝。” 张卿没接,对着她坐在地板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仰脖子一咕咚:“昨天。” 高梵咂咂嘴,这红酒有点酸,她不喜欢,见张卿皱了眉头,她莫名其妙:“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张卿从没见过高梵喝酒,眼前的女人和他记忆里的模样一点儿也不搭,一股无名之火让他很是烦躁。 他很想问她为什么走了之后就断了联系,回来也不和他说一声,很想质问,很想发火,可却又知道现在他所在意的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怕她又一言不发的消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他真的怕了。 “阿姨给我的,我隔段时间会来收拾下。” 高梵点点头:“哦。” 那个女人,怕是恨不得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吧,又怎么可能踏进她家里。 两人无话,一个忙着喝酒,一个忙着看她。 看着她半瓶酒下肚,张卿问:“吃饭了吗?” “没呢。” 张卿把她手里的酒瓶夺下:“别喝了,空腹喝酒不好,我带你下去吃饭。” 高梵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又看了看购物袋里的大米,默然片刻,点点头:“好。” 大排档里,两人面对面死气沉沉的吃着。 这是一家老店,生意很不错,坐满了人,店里的老板和张卿很熟,忙里忙外的依旧抽空跑来和他打招呼。 “兄弟,今儿个带了个妹子过来呀,来来,送你一道汤。” 说着,端了盆西红柿鸡蛋汤来。 走的时候,老板特意朝高梵多瞅几眼,这一瞅,又认出个熟人。 “哎,这不是,那个,那个,小梵嘛!” 音调猛的拔高了三尺,老板两只毛手一伸,又把那盆西红柿鸡蛋汤端起来:“我记得你最喜欢喝冬瓜玉米排骨汤,哥锅里头正好炖着排骨,等着哈。” 几步跳着,老板把那盘鸡蛋汤送给别桌的客人,又热情的折回来:“丫头,都多少年没见了,每次你哥吃饭也不把你带上。” 高梵笑了笑,“我刚回国。” 她和张卿算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这家大排档也算是从小吃到大,店老板总觉得他们两是兄妹,张卿没否认,高梵之前说了,老板不信,她也就不再坚持了。 是不是的,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不管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情。 “刚回国呀。”老板唏嘘:“到底是有文化的人,这说出国就出国了,我上一次见你,得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吧?” 高梵笑着不说话。 “老板,我倒是常常带人来照顾你兄弟,怎么从没见你送我什么排骨玉米汤。” 张卿知道她不爱说话,帮她打趣解围道。 店老板嫌弃的摆摆手,白围裙滑下去半截子:“你带的那些都是大老爷们,你要是带小梵来,我顿顿都送!” 张卿朝高梵挤眼:“瞧瞧,你这待遇,好的都快叫我嫉妒了。” 高梵微微低头。 “老板,再拿瓶啤酒!” 有人叫道。 “来了。”店老板高声应道,脑袋转过来又劝高梵:“快尝尝我炒的这些菜,是不是特别好吃。” 人往冰柜走,还不忘回头继续说:“差点没认出你,小梵,有什么想吃的跟哥说,哥去给你烧。” 张卿挟一筷子辣椒炒肉放她碗里:“你最喜欢吃的,快尝尝。” 高梵“唔”了一声,却没怎么动筷子。 张卿也停下筷子:“怎么,是现在不喜欢吃了吗?” 高梵摇摇头:“许久没吃了,不太习惯而已。” 张卿舀了勺玉米粒递给她:“尝尝这个,你在美国怕是不常吃这些菜,少吃点也好,省的刚回来肠胃不适应。” 点点头,高梵将那勺玉米粒全吃了。 见她真吃了,张卿就望着她笑,眼睛里能蹦出两月牙来:“还记得不记得,你初三的时候,考完试高兴,非要宰我,连着三天拉我来他们家吃辣椒炒肉还有那个酸辣土豆丝。” 张卿说着,嘴角弯的更大:“每次都吃不完,要打包回去,然后晚上我们就买馒头,掰开两半,把菜塞里边吃,顿顿吃的肚子撑,你趴着一动不动的非要揉肚子,想想那时候那个饭菜,那是真香真好吃。” 他说的画面太生动形象,高梵试图去想,但时间太久,那些记忆变得模糊,只剩下一些让人觉得很温暖的碎片。 静静的呆在她的生命里,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却又抓不住。 “还有,还有,”张卿越说越开怀:“我唱歌明明那么好听,你非让我唱走调,没办法,我就学那鸭子的腔调,结果我偷偷的躲在宿舍练,被那些损友给录了下来,到现在他们还拿这事说呢。” ....... 张卿说一段笑一段,最后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他们拥有那么多的曾经,在她消失的二千三百四十五天里,他天天就想着他们的曾经盼着有一日的重逢。 那碗排骨汤,高梵终究没有喝,回家的当天晚上,她就发起了高烧。 第十二章自作孽,活该病 * 厨房除了她买来的大米,什么也没有。 高梵烦躁的坐在地上,她的试剂和草药都还在路上,除了防身的毒药,没有任何能缓解她疼痛的良药了。 锅里咕咚咕咚的冒着气泡。 高梵接了一个电话。 她语气不太好:“宗震烁,有事?” 远在美国的宗震烁坐直了身子:“对,是我。你声音怎么了?” 锅里的粥已经快要溢出,高梵又倒了一罐可乐过去。 “病变了。直接说事。” “要不要紧,你去医院了吗,有没有吃药?” 高梵白眼一翻,“我是药剂师,怎么会往医院那种没档次的地方跑。我煮了可乐粥,你要没事我就挂了,我需要喝粥了。” 可乐粥? 宗震烁的眉头跳了跳。 “医者不自医,你确定你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高梵耐心用尽,坏脾气的她开始阴阳怪气道:“不要问废话,我不照顾自己难道等你从天而降?” 说毕,哗的一下挂了电话。 可乐有杀菌作用,白粥果腹,两者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难以形容。 高梵拼尽全力吃下去半碗,蜷缩在床上,紧紧抱住自己,等待胃里的那阵翻滚过去。 她曾经患过重度抑郁,慢慢走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刺激性食物。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就像是这些年身体形成的习惯在誓死抵抗外来侵略者一样。 漫长的一夜。 高梵喝光了买来的红酒,天边也没有露出鱼肚白,好在她的烧退了,胃痛也消减许多。 掏出黑口罩,将头发散下,让脖子遮挡的严严实实,根据查到的资料,她招到出租车往延长路赶,一直走到市郊的一家旅馆,高梵才下了车。 中国不像是美国,少有非法黑市交易,她找人特地查过,偌大的F市,也就两家黑市交易而已,大的那家还设在了地下,必须要有熟人带着才能进去。 旅馆看起来挺大的,说不上老旧,但门口的“默市旅馆”的招牌却斑驳掉了一半,大门紧闭,里边亮着微弱的灯光,瞧着有些鬼店的感觉。 出租车师傅很是担心,没立刻开走:“小姑凉,你要住宿的话换一家好了,这店是在郊外,我从没拉过客人来这里呢,要不上车走吧?” 从市内开到这里,打车费近两百,愿意来这里的人一般都为了省钱,又怎么可能会坐出租。 高梵笑笑,谢绝了师傅的好意,掏出帽子和墨镜,推开旅馆门走了进去。 前台坐着的小姐脸上长满雀斑,正在偷懒打瞌睡,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抬,伸手指了指她头上悬挂的价目表,有气无力道:“住什么房间,要几间。” 高梵斟酌开口:“我找黑先生。” 小姐眼皮抬了下,将她打量一番,刚要问些什么,一开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那哈欠打的太幸福,她连问都懒得问了,拉开柜子,伸手掏出一张电子卡扔在柜台上:“入场费,188元,刷卡,现金还是质质保?” 高梵掏出两张钞票递过去,趁着小姐找零的功夫问她:“怎么走?” “直走到头,能看到厨房,厨房旁边有个小门,卡片一插就开了。” 小姐说着,把零钱甩到柜台上,眼睛一闭,又开始找那种瞌睡的感觉了。 高梵按照她说的,开门之后,看到一个很小很小的通道,仅容一人半的宽度,走了有一分半钟,那通道到了尽头,依旧是刷卡打开,入眼便是夜市。 高梵回头看了看,她刚刚穿过的,应该是整个旅馆,这家黑市是把旅馆当成了大门和入口,而它的另一头则是高山,左右都是峻岭。 地势优势十分明显。 摊子很多,有的是摆在小推车上,有的直接放在地上摊开,有支着小台灯的,有打着电灯,挂着灯笼,还有燃着蜡烛的,但买的人很少,那些买家要等天亮些,才会从黑市尽头的大山那头翻过来。 高梵从头往后走,摊主男的女的都有,老的少的都一样,他们沉默寡言的或是蹲着整理东西。或是坐着发呆。 占着最好位置的一位大娘招呼高梵,她就着那位大娘的台灯望了望,她卖的全是些山珍野味,风干的野狸子,死了的野鸡,还有一些颜色各异的菌类。 大娘见高梵感兴趣,立马掏出一个塑料袋,热情的介绍:“姑娘,买只野鸡走吧,营养丰富,就是***吃了都说好,来来,这一只,就收你800元。” 大娘说着,已经把中间那只不大不小的野鸡塞进袋子里,递到高梵面前,一手拿着鸡,一手等着结钱。 高梵淡淡望着她,没接那野鸡也没掏钱:“你这只野鸡,是这三只里死的时间最长的,得有七八天了,而且还是病死的。” 大娘笑了笑,目光有些闪躲,但又不舍得放弃:“姑娘瞎猜什么呢。这样吧,你看中哪只了,这只小的成不,800给你,要是这个大的,你再添100,我送你点蘑菇。小鸡炖蘑菇,香的不行。” 这大娘明显的是看她从旅馆那边过来,觉得有钱好宰,高梵没回她。 大娘只当她在考虑,不由分说的把那只小的野鸡抓了起来就要往塑料袋里塞。 “钱婆子,你个没羞没臊的,人家小姑娘都说的明明白白,你还非要把人家当冤大头坑钱,我说你是被猪油蒙了心眼还是缺心眼啊?” 钱婆子似乎对她临近摊位的老头有点怵,她骂骂咧咧的把野鸡放下,不再和高梵说话了。 隔壁摊子上卖的是中药材,种类挺多的,高梵蹲下去伸手摸了下,药材炮制的很不错,可等她把一块黄芪拿起来嗅一嗅,用指甲划破一点皮之后,却只能对着那老头点点头,站起来走了。 特缺,这老头比隔壁卖野鸡的钱婆子还黑! 黄芪竟然是用葛藤根炮制的。 炮制的很完美,如果不是她把涂了知植草汁液的指甲划破那假黄芪,高梵根本没有把握靠她自己辨认出来真假。 这是假药啊,要是拿来救人,可是会害了救人的和被救的。 高梵心中很是愤慨,但这里是黑市,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真的东西有,假的东西更有,进入这里也就相当于默认了钱货两清概不负责的交易规则。 第十三章巫女的泪 可无奈的事情太多,高梵已经学会了无视。 高梵在找一个人,业内药剂师给她推荐的一个人。 那人叫车老汉,算是药农和掮客的一种。 她转了一圈,没看到与他们形容相似的人,转身准备再转的时候,瞅见小角落黑不拉萩的地方蹲着一人。 那人摊子上什么照明工具都没有,只有抽的烟斗时不时的冒出点点红光,倒是和他们形容的有点像。 高梵走过去,试探性的问:“车老汉?” 沉闷的咳嗽声从黑暗里传来:“是我,要什么。” 高梵又走近两步,隔着他的摊子递过去一张纸。 不多时,车老汉点亮了一根蜡烛,趴在上边仔细的看字。 良久 ,他狠狠的吸口烟,咳嗽两声,才道:“豆罗汉和地皮我这没有,我可以帮你收,保证真,但每两多加二十。” 高梵不知道自己点头他是否能看见,因此又出声同意道:“可以。” 听她这么一说,老汉把那烟斗往地上敲几下,站起来佝偻着背走了:“等着。” 根据其他药剂师所言,这个车老汉卖药草的钱,算得上是价格公道,像高梵这样第一次来的人,他会多收一些,至于豆罗汉和地皮每两多加二十,算是偏高的价格。 但这两种本就是稀罕之物,卖药人又最喜欢在这两种上作假,若是能多花点钱省去这些麻烦,高梵觉得这钱也算是花的值得。 从前,卖假药假药材的人是会被所有人戳脊梁骨的,真真是像老鼠过街。可是现在,假药遍地,简直就是明目张胆。 高梵在刚进入药剂师这一行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好几次售假药材的摊贩,她也买到过。 每一次都是让人很不愉快的经历。 都说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上一世老友的久别重逢,但这却让高梵有种她上辈子大概仇家遍地,老友罕见。 曾经刚买完没多久的药材,就被她发现买的菩提重是用最便宜的萝卜腌制然后烘焙成的。 高梵怒气冲冲的去找那家王正国药材店理论,人家却振振有词,说是有成本费,只退一半的钱。她那个时候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是对的,真理总站在自己这边,直接捅到了***。 至于结果,回忆到这里,高梵回首看了看那个卖假黄芪的摊子叹口气。 结果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说她没有证据证明王正国药材店售假,她愿意花高价买萝卜干是她的事情,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人家把萝卜干当成菩提重卖给她。 那不是一场辩论赛,而是强大的一方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袒护和镀金而已。 后来那家店还是被查封了,有个**官员让高梵帮忙配药剂,她领着那人直接走到王正国药材店,拿起他们家的人参说:“呀,这家店把萝卜当人参卖呀。你们还让他开得这么大,真是厉害,我看不如就叫这家店的店主给你制药好了。” 隔天,那位**官员特意又带着高梵往那绕了一圈,王正国药材店已经不复存在。 只是可惜了那些人参,全都是真的。 高梵用这种方式让很多假药材店倒闭,她记不住那些官员的名字,但她知道他们有求于她,所以办起事十分的迅速。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帮那些购买者获得一些相对的公平,可她还是错了。 大概过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她路过一个村庄,景致很美丽,村民们也很淳朴。 有个寡妇,带着孩子,有一间小小的铺子,卖各种干货和一些常见的药草。高梵发现她的板蓝根块状是假的,而买这个东西的人,非常多。 她先是劝那位寡妇不要再卖假货,万一有人急用会误人性命,却被那寡妇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于是她朝周围的村民解释说这个是假的,并证明给他们看。 唔,结局十分不美好,她被村民们以闹事的名义关了一宿。 高梵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人已经相信,很多人也将信将疑,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声支援她? 那一夜,默默揩着眼泪的她终于想明白,寡妇的舅舅是那个村子的村长,她的堂兄是那个乡***的**。 富人不需要真理,他们有权势。穷人也不需要真理,他们懂得趋利避害。 她离开那个村子的时候发誓,此生不再踏入此村。 人心是热的,可经历的多了,也就慢慢冷了。高梵本以为可以将自己无法拥有的温暖多分点给别人,可她却不得不发现,那些温暖,在别人眼里,或许是毒火。 车老汉将高梵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高梵点了现金给他,近万元的药材,拎在手里还没有个西瓜重。 山上的鸡叫了起来,白色从山顶一点点的扩散。 起风了。 高梵将身上的夹克过紧些,帽子又往下压了压。 她不需要跟别人有所交集,她只有走好自己的路就好。 她只是别人眼里,一个冷血怪癖的巫女而已。 * 回到楼下,天已经大亮,高梵开门,看到张卿坐在她家的沙发上,她皱了眉头。 张卿明显等了有一会儿。 “我敲了半天的门,也没听见回复,担心你出事,所以就先进来了。” 说着,熟门熟路的进厨房,把保温的豆浆油条端出来:“一大早去哪了,对了,把你电话给我,省的我找不到你。” 高梵站在门口没动,门依旧开着,她拽着门把手,心里很不爽,但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卿招呼她:“你进来,把门关上,洗手吃早饭。” 高梵拒绝:“我不吃。” “你豆浆要不要加糖?” 高梵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我说了,我不吃。” 张卿加了半勺糖进去,“你直接喝还是我给你倒进杯子里?” 高梵火了,门被狠狠的弹在墙上:“我他妈的说我不吃,你听不懂啊,不吃,不吃,不吃!!!” 张卿举起来的手就那么的顿在半空中,诧异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把豆浆放在茶几上起身,“别发火,我先走了。” 高梵呼口气,心情平复下来:“为什么我的拒绝你听不懂?” 张卿笑的有些尴尬:“女孩子不都是口是心非么,再说.......” 再说,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任何事,从来都没有过。 人总是喜欢把一切看的理所当然,却忘记了这世界从没有永远的理所当然,即使有,也不属于他张卿了。 “等等。”高梵让到一边,指着那些东西道:“第一,把早餐带走,我不吃那些东西,放我这不过是糟蹋食物。第二,把我家钥匙给我。” 张卿顿了顿,贴身的西服似乎不好取东西,他花了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解下来,递给高梵,侧过身大迈步走了。 脸色有点臭,也有点冷。 “早餐。”高梵提醒他。 “你自己留着吃。”他停了下脚步,声音似乎是从鼻子里冒出来:“真不想吃丢了就是。” 男人大迈步的走了,还是如从前的性子。 高梵却再也找不到从前的那份依赖。 有短信进来。 点开看,高梵忍不住的就笑。 【醒了吗 我能打电话吗】 像这种没有标点符号的短信,她认识的人里,除了宗震烁再没有其他人有这个习惯了。 她回了一段空白过去,这人的电话很快的响起。 第十四章奇怪的人 半小时后,高梵将他接到了家里。 那小子就穿了件汗衫,背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黑包,低着头跟在高梵身后,乖乖巧巧的就像一条狼犬。 一进高梵家,他瞧见她客厅上的豆浆油条就两眼发光:“你还没吃早饭?” “嗯,我不吃这些,你吃吧,自己去热。” 高梵话音刚落,宗震烁已经飞奔过去,嘴里头叼着根油条问道:“你想吃什么?” 高梵想了想,不确定道:“白粥,配萝卜干?” “我去做!”宗震烁自告奉勇。 拎了瓶酒,高梵摊摊肩膀:“你随意。” 说着,就拖着她买来的药材进了她的书房。 不知道为什么,高梵总觉得现在的宗震烁和她在美国相处的那个对比,有种智商退化的感觉。美国的他,行为举止都是个mam,而现在,高梵关门前伸头看了下,怎么看都像是个莽撞的男孩。 她拖回来的这堆药,虽然是真的,没掺假药,但是不算上品,炮制工艺也不让高梵满意。她皱着眉头把地皮捣碎,地皮晒的太干,高梵的眉头皱的更紧。 她往那些碎渣里滴进去一滴水,地皮搭配草木灰,有极其强大的止血功能,那是因为地皮内部有干性细胞,一遇到血就好膨胀复苏,会迅速的覆盖住伤口,宛若刚长好的肌肤一般。 所以炮制地皮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温度,不能把里边的干性细胞杀死。 筛选了十来次之后,一小碗的地皮最后只剩下两小药瓶的量。而草木灰实际上是一种血虫子混合在星辰花里烧的,说起来很简单,但真的把这种特效药做好,要比****更费时麻烦。 “呀,呀,呀,终于制作好了,我真是天才啊。”高梵撑起脑袋往空地上一躺,心情愉快到不行,她四处摸了摸,从废弃的药渣里掏出一块手表,看了看,惊叹:“已经 过去这么久了。” 她应该没有听见宗震烁叫她的声音吧,高梵不确定的想着,开门出去,发现客厅里根本没有人。 厨房也没有人,掀开锅,里边的粥温热刚好,高梵盛出半碗,洗了个勺子,就靠在厨房门上,脚一翘,吃了起来。 似乎有手机短信的铃声,高梵端着粥,四处找手机,从背包里摸出来,一打开,里边有四五条短信,全是宗震烁的。 她一条一条的翻过去,看完了,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她走过去开门,门口堆着一大大的购物袋,宗震烁就蹲在那后边,低着头,头发柔顺的贴在他的脑瓜子上,听见开门声,他下意识的抬头,脸上有着瞬间的迷茫和大大的欣喜。 高梵的心情都被这个男孩感染,似乎他一来,她整个人都变好了许多呢。 这小子出门去买萝卜干,结果没钥匙开不了门,他没敢打电话,只能隔段时间发条短信等着高梵发现他的消失。 “我有那么怕人么,连个电话都不敢打?”高梵说着,撕开袋子往嘴里塞了根萝卜条。 宗震烁帮她添粥,竟然下意识的撇嘴:“要不然别人怎么都叫你巫女。” 巫女? 也是。 高梵问他:“你找我做什么?” 宗震烁期期艾艾半天,憋出一句:“不是说了我要帮你揍人,不在你身边,怎么揍。” 高梵突然靠近他,嘴里还叼着半根萝卜干,望着他神神秘秘的问:“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宗震烁吓的往后倒,手脚并做的后退了好几步,“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巫女。” 说着,将整颗未剥壳的鸡蛋往嘴里塞,塞了一半又手忙脚乱的拿出来。 高梵幽幽的望着天花板,吊灯亮着的部分比别处要暗一些,像条被箍住的小鱼,这间房子的格局和她父亲在的时候那个房子是一模一样的。 明明是按照一样的格局,一样的装饰,可曾经的那个房子,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灯光,却是可以看见两条鱼的。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少年慌张不已,她就像个会吃人的巫女一般,高梵叹口气,她还以为终于找到一个不怕她的人呢。 “我逗你的而已,怎么吓成这样,不至于吧。” 宗震烁听言望她,又很快的挪开眼,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高梵撇撇嘴,将那碗粥全部喝完,站起来就要走。 “你去哪呀?” 宗震烁连忙问。 高梵摆摆手:“记得收拾好,我要出去取东西,你呆在这哪都别动哈。” 一直等到门被关上,宗震烁才回了一句:“哦”,眼睛一直没从大门那里挪开。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是对高梵这个女人太过好奇,特别想看看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好像就越看的不懂了。 ....... “东西放这里就好,麻烦了。” 高梵带着两物业进来,还有一电梯的包装箱。 “女士,你这锁没有任何问题,确认要换?”其中一个物业上前查看了高梵的房间门锁。 “我出钱,你们办事。”高梵开了门,招呼宗震烁出来搬箱子。 两物业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拿出对讲机让开锁师傅上来。 折腾了许久,把那三人都送走后,高梵扔了一把钥匙给宗震烁,她又一头扎进了试剂室。 宗震烁把房间打扫一遍后,抓着他的背包出了门。 下午两点半,他准时来到指定地点。 这个时间段ktv人很少,包场的大都是些大爷大妈的在打发时间。 他熟门熟路的走进中间的一间,里头坐着两少年,全都是穿的一身潮服,带着黄色鸭舌帽的那人还染了一头的黄毛。 两人一看到他进来,各自朝左右一坐,留下中间的位置给他。 “烁哥,你不是在美国上学的吗,怎么回国了,这事你大哥知道吗?” 染了一头黄毛的那个男的叫杨剑,他的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跟开炮似的。 宗震烁把眼睛闭上,李然开了瓶威士忌递给她,宗震烁拿到手边顿了顿,放回到桌子上。 “烁哥,怎么了?”李然问道。 宗震烁摆摆手,“我现在不喝酒,叫你们来是问下我哥那边是什么情况,现在。” 杨剑把他放下的威士忌抱在怀里,笑:“鼎鼎大名的宗律师还能干什么,帮人打官司呗。不过他跟你们亲戚好像不大对付。” 这不是一直的事情么,宗震烁抓了只卤鸡啃。 杨剑将酒杯往李然面前一放,等着他倒酒:“以前不都是暗地里的么,这段时间好像都摆到明面了,好像是为了公司股份的事情,水深着呢。” 宗震烁啃着卤鸡不说话。 第十五章古怪的巫女 “我说烁哥,宗谭哥不会是想把你的那份股份吞了吧,所以才让你呆在美国不回来?” 宗震烁沉闷的声音从卤鸡里传出来:“不会。” “那可说不准。”杨剑撇撇嘴,“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就这种事情最常见。” 他的话还未落地,连盘子带鸡骨头的从宗震烁手里飞出,直直的砸向他。 杨剑手忙脚乱的躲开,鸡骨头散了一沙发,李然嫌弃的离杨剑远了一些。 宗震烁扯了张抽纸擦嘴,活动了一下关节。 “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去美国吗?” 宗震烁仰脖子喝了大半罐从饮料:“他不希望我掺和,那就暂时什么都不做。我现在住在一个药剂师那里,先打探下情报。” 药剂师? 两人张大了嘴。 “烁哥,你说的药剂师,是指哪种?” 杨剑小心翼翼的问,几乎屛住了呼吸。 哪种?宗震烁有些迷茫,想起高梵曾和他介绍的,他道:“暗地里的那种。” “啊!” “哇!” 两声惊叹同时响起。 宗震烁皱眉:“怎么了?” 杨剑:“烁哥,你认识药剂师,走大运了。” 李然:“传说中的人啊,烁哥,我想见见。” 用的着这么吃惊吗? 宗震烁狐疑的望着他们。 “烁哥,那可是传说中的神秘人物。”李然咽了咽口水:“从不出现在人前,杀人不见血,据说还会黑巫术。传说中他们永远躲藏在阴暗里,残忍嗜杀,古怪到让人发怵。” ....... 宗震烁将他们说的在脑海里吃过一圈,与高梵对比,觉得高梵也就古怪一点,恶趣味一点而已。 这么一想,高梵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不是好了一点两点。 “烁哥?烁哥?” 杨剑见他久久不说话,试探叫了他几声,两人都期待的盯着宗震烁。 “她似乎不喜欢见人,我先问下,要是同意再找机会让你们见就是。”宗震烁挥走脑海里高梵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敷衍道。 二人不疑有他,笑嘻嘻的又开始和他说起别的事情。 宗震烁在六七点的时候回到高梵那里,外面的天刚擦黑,房间里也是一片黑。 他开了灯,跑去试剂房间敲门,高梵头上顶着几片干树叶,手里攥着棵植物的根茎,开门直勾勾的盯着他:“有事?” 古怪的巫女。 这个词又从宗震烁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指指自己的手表,“现在是晚上六点四十,我想问你,该不会你一天都没出来吧?” “天黑了吗?” 高梵凉凉的来了一句。 “嗯。”宗震烁点头,“你要吃些什么?” 高梵转身,“啪”的把门关上。 古怪的巫女,古怪的巫女,巫女都是古怪的,宗震烁一遍遍的在心里念叨这句话。 门又被打开了,高梵直接忽视了他,跑向了衣帽间。 宗震烁默默的跟在她后边,看着她把一堆的东西塞在黑斗篷里,又将黑斗篷往身上套,那斗篷很大,从头顶往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余的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今晚是山泉会,我要去瞧瞧,你要一起吗?” 宗震烁点点头,高梵又挑了半天,最后从最里边找了一件扔给他:“我父亲的,你用吧。” 她说着,走到厨房找出瓶红酒,拔塞,仰头,一气呵成。 一瓶红酒就被她当水一样的灌进肚子。 宗震烁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你不会把它当饭吃的吧?” 高梵将瓶子一扔,走到他面前,手一按,她父亲的黑斗篷就和她的一样遮住头的那一部分自动分成两半,垂在肩膀处。 “我对很多食物都会产生不良反应,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一般都是喝粥,吃馒头之类的。红酒么,是为了获取一些营养。” 见宗震烁一脸便秘的表情,她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在哪听见了些什么,你现在看我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群怪物。” 注意,是一群,而不是一只,宗震烁的眼神里有种管中窥豹的探究。 宗震烁坦言:“我以前只觉得你很怪,但今天有人告诉我,你们药剂师都很怪。” “也不全是,很多药剂师都只是普通人,他们和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人一样,稳定的工作,固定的家庭,普通的生活。少有人知道他们是药剂师。当然,这样的药剂师一般不会有太大的知名度和成就。比较厉害的药剂师,就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也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有人想除之以后快,有人想收为己用。有妻儿的人,妻儿会遭殃,有朋友的人,朋友会背叛。久而久之,不管愿不愿意,最终都会成为孤家寡人。” 高梵说着,低头帮他把斗篷整理好,带他出了门。 沉重的话题已经结束了,但沉重的气氛却并没有消失,宗震烁盯着高梵的身后,想着怎样能让她更开心些。 两人坐出租车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宗震烁走到她旁边,犹豫再三,开口道:“你为什么不带我骑扫帚呢?” 高梵愣了愣,不负所望的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嘴角弯弯,到处都是月牙,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我是巫女,又不是女巫,骑什么扫帚,你当是魔法师呢。”她笑着望他。 远远的,有辆大巴过来,高梵让宗震烁像她一样把斗篷戴好,并提醒他:“任何时候都不要摘下斗篷,让人记住你会很麻烦的,尤其你不是药剂师。” 宗震烁疑惑的抬头望她,高梵却没有多解释,拉着他上了黑色的大巴。 夜色已经很浓了,大巴通体黑色,四周却都安着小灯,透着点诡异。 宗震烁透过玻璃往外望,车子是往市郊行驶,沿途在十字路口不管有没有人,都会停一分钟。车子里一共也就十几人,大多数的是一个人坐一排的位置,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大概一个多小时,车停了下来,车位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的灯光。 高梵招呼宗震烁:“走了。” 一车子的人都望向了她,唬的宗震烁浑身一激灵。 下了车,那十几个人就如同鸟兽般四处散去,宗震烁拍了拍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问道:“是不是不能说话,你们这怎么感觉让人渗的慌,像是拍鬼片。” “不是。”高梵在前面带路:“多说多错,因为山泉大会会有很多不是药剂师的人参加,万一声音或者什么的被他们记住,就会被纠缠不休,很麻烦。” 就像当初她在美国被人惦记那样,如果不是桑德吉将她的信息泄露出去,她现在应该还过着颓废不想醒的生活,怎么可能来参加什么山泉大会。 第十六章有个好哥哥 “他们为什么千方百计的让你来参加这个?” 当初谈条件的时候宗震烁是一直在场的,没有要求她一定赢,也没有说让她做什么,只要求她参加,所以他不明白,绕了一圈到底是要做什么。 “大概是山泉会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或者是想要挖的药剂师。” 高梵对此习以为常:“药剂师很难被找到,而且就算被找到,也不会那么好说话。做药剂师的,一般都是家族世袭,或者师父收徒,或是有实力,或是有背景。很少有人愿意对一个家族唯命是从。但是,如果本来是家族中的人,在山泉大会上有出色表现,被哪个药剂师收为徒弟,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得到大药剂师庇护的家族,一夜之间从末流跻身入前流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宗震烁问:“那你师傅是谁?” 高梵默然许久:“他已经去世多年,是谁说出来也是没有意义的。” 七拐八拐的,高梵领着他来到一家高级私人农家乐。 说是农家乐,其实不如说是一个超大的别墅,正中央的铁门是关闭的,右边的侧面站着一排的警卫,门两边各站着一男人。 东面站着的男人短打的农夫打扮,头上带着一斗篷,像是雨梭子,四十岁左右模样,西面站着的是一木屐和服男人,六十岁模样,蓄着白胡子,像是一个日本人。 高梵黑斗篷一抬,从斗篷里飞出两小瓶子,分两个方向,正好东边和西边男人各自一个。 “我的人。”高梵提醒他们。 宗震烁站在她的身后,高大的身子像座山,不知为什么,脸突然一红,有点羞。 东西面的两人把瓶盖一拔,手掌朝着瓶口一挥,立刻让警卫放行。 进了大门,还不待宗震烁出声问,高梵先给他解释:“我扔给他们的是两瓶试剂,充当入场费。” 还未走出几步,一只手出现在高梵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早就知道先生也报名参赛,但一直未瞧见先生身影,本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看见先生,没想到今日这般有缘。” 眼前的是位瞧不出年龄的男人,满脸的褶子里藏着的都是慈祥,高梵望了他两秒,在大脑中检索一翻,不记得有这么一人,她冲他点点头,转身要走。 老人家趋步跟着:“先生的彼岸花老朽迄今未瞧出一点半点,不知先生可愿意提点一番。” 彼岸花的名字一从他嘴里出来,就排出了认错人的可能。 高梵顿住脚,转身,目光平静的望着他:“打住,谢谢。” 老者果真顿住,目送他们远去。 “什么意思?”宗震烁压低了嗓门。 高梵给他解释:“不入流的角色,觉得我年轻是个女的,又查不出我的长辈和师父,就来我这碰碰运气,看看我是不是在除了制药之外就是个白痴。” 这些手段,在她在药剂师行业崭露头角的时候,就有人玩过,没想到她巫女的名号都传了出去,还有人想从她这里碰碰运气。 会有那么傻的人么,宗震烁疑惑,高梵并没有解释。 “彼岸花是药剂?” 高梵点点头:“算是我的成名之作,跑来我这问配方,呵,倚老卖老也不是这样用的。” 接下来就鲜少有人和高梵搭话,大都数碰到她的,不是远远避开,就是点点头,高梵也会对他们点点头。 趁着周围没有人的时候,高梵会和宗震烁普及一下:“他们是通过我身上斗篷的气味辨认的,远远躲开的是与我相差太大或者心虚的,与我点头的,一般是级别与我差不多,或是差不了多少的药剂师。” 宗震烁:“那他们为何都看我?” 高梵笑了:“你自然比我受关注,我向来都是孤身一人,突然多出一个人,自然有人想要知道你的底细,看看有没有下手地方。” 宗震烁有些惊:“这些你为何不提前告知我?” 他有点后悔来了,这里明显不是一个好去处,万一被人查出来,捅到他哥那里,他就完了。 自古以来,不管是哪一个圈子,不都是这样吗? 突然独来独往的明星有一天身边多了一个人,所有的新闻都会第一时间挖那个人的猛料。以此类推,不管是商界,还是政治界,或是他们药剂师的世界,都是如此。 “你哥哥是律师界的翘楚,你的家族是处于权贵圈中,这些最基本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高梵挑眉望他问道。 宗震烁微微低头,有些窘然:“我自小就没怎么在那个圈子里混过。” 高梵了然的点点头:“你有一个好哥哥。放心,没人会查出你的,只要你跟着我不被下药,不被套话就行。” 有一个好哥哥? 宗震烁不太明白,高梵又不打算解释。 有一个人朝着她直直走来,比高梵高了整整一个脑袋。高梵下意识将宗震烁护在身后,却被他反拉到身后。 高梵诧异,与他对视。 宗震烁:“我比你高。” 高梵将她二人身高对比下,深以为然,默默吐出一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但也默认了让他站在前面。 宗震烁几乎是虎躯一震,他不认为她是在夸他。 那人开口:“高梵女士。” 他说的是女士,不是前辈,也不是先生。 而且,在这里,叫出了她的名字。 高梵微微的眯起眼,心情开始不愉快。 戴墨镜的男人头发虽然是黑色的,但却是个墨西哥人,那人一眼就认出了高梵的斗篷,开门见山道:“我是威廉斯先生的人,我们这队遇到了麻烦,需要你的帮助。” 这队? 高梵:“找其余的人帮忙就好,你们不一定非要找我。” 威廉斯说不定不止通过她进入山泉大会,高梵想诈一诈他。 墨镜男意识到自己的口误,桀骜不驯道:“高小姐,这本是你应该做的,请跟我来。” 一串铃铛声从高梵的斗篷里传来,她饶有兴趣的转动,找能让铃铛响声最大的方向。 西南方。 高梵转身要走,墨镜男堵在她面前,似乎是才想起还有这号人物般,她懒懒的开口道:“我只答应参赛,带你们进来,至于其他的,最好不要来烦我。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把你们那些人一个个找出来,然后....” 说着,高梵伸出手,竖起中指,一弯:“'咻'的一下,全部的踢出山泉会。” 她说的是事实,她这个实力。 墨镜男愣在当地。 高梵施施然的绕过他走过,留下一句话,轻飘飘的透过空气传递到他的耳朵里:“毕竟,这里不是威廉斯的大本营。” 她如此干脆利索的答应参加比赛,那是因为她对乔森有愧疚,面对他的纠缠挑衅不好意思再下毒,以往恩怨能就结束最好不过。这可从来不意味着她好说话或者好欺负。 高梵的斗篷里藏着一个铁铃铛,她把它掏出来,放在耳边,顺着西南方,左脚,右脚,再 左脚。 终于,高梵停在了一个摊子前。 第十七章女巫与巫女 摊子上挂着些古怪的饰品,有的如牛角,有的似象牙,甚至还有杵在法杖上的骷髅头,但最多的是摊子上摆着的各种水晶球,有大有小,有清有浊。 守摊子的是一位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姑娘,瞧起来十七八岁的年龄,与其余人不同,她没有对自己的相貌做任何的遮掩,浓眉大眼,樱桃薄唇,很是可爱。 她低着头,认真的盯着她面前的水晶球。 高梵勾唇看着她,伸出铃铛,把捏在铃铛缝隙处的手指松开,霎时间铃铛声放大数十倍,如鬼哭狼嚎,那铃铛声简直就像是谋杀。 “OK,OK,你赢了,快让那东西停下。”小姑娘差点把她面前的水晶球推倒,她身子向后仰,摊着手,无可奈何。 “这是女巫。”高梵向宗震烁介绍。 女巫,巫女,同样的字眼,不同的顺序,就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麻花辫女巫看到宗震烁几乎是眼前一亮,热情的给他解释:“女巫是指一种职业,巫女是指坏女人,千万不要搞混淆哦。” 宗震烁:“所以你是老太婆变的?” 麻花辫女巫:.......她怎么觉得这是一个坑,该不该回答? 高梵在笑,虽然宗震烁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从她侧面的眼睛里,他就是知道她在笑。 女巫把面前的水晶球全部推到一旁,身子向前倾:“这人谁呀?” 高梵顿了下:“保镖。” “切。”女巫明显的不信,她又坐了回去。 那颗铁铃铛又被高梵拎出来,在女巫的面前晃了晃:“它响了,所以这里应该有我感兴趣的东西,你自己掏出来,还是我找出来?” “我去,巫女,大药剂师,美人儿,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这霸道性子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女巫面部狰狞,米白色的睡袍随着她双臂的晃动,上边的几何图案也随之扭曲。 活脱脱像是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少女。 见高梵不搭理她,女巫转而好奇的问宗震烁:“你是怎么跟她好上的,这样的人?嗯?” 言语间全是鄙视,不知是说的高梵,还是他。 宗震烁刚要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但看到对方眼中燃烧的熊熊八卦之火,他眼观鼻,口观心,索性直接一言不发。 高梵已经摸到了女巫桌子上的一个暗格,她停手,把里边藏着的水晶球掏出来,放在女巫的面前,直接用行动问她:还要继续去找暗格掏她的家底吗? 哦,天哪,这女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女巫按了按额头,磨磨蹭蹭的不知从哪处套掏出了两个盒子,直接摆在桌子上。 “要说能让你感兴趣的东西,就这两个了,你看下有没有你要找的。” 高梵怀疑的看了女巫一眼,她立马真诚而又讨好的冲高梵笑了笑,露出一排不太齐的小米牙,宛若一条站立作揖的小哈巴狗。 但高梵深知,这个女巫是在装模作样。 两个盒子,一个是用破破烂烂的纸箱盒子,另一个是木箱子做的盒子,巴掌大的盒子,光从包装上看不出任何的特别之处。 高梵并不担心她会做什么手脚,她毫不迟疑的把这两个盒子打开,一个盒子里放的是药丸,无色无味,而纸箱子那个盒子里头却是是一个木铃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质铃铛。 但高梵的眼睛却亮了亮。 她的铁铃铛会响,是因为这颗木铃铛,高梵已经知道自己找到的是什么了。 她伸手指那个东西,势在必得:“我要它。” 女巫之前的所有表情都慢慢的消失,她坐下来,迅速的把木箱子小盒子收起来,纸箱子小盒子往前推了几厘米。 “那么,你准备要什么交换?” 高梵干脆利落:“金钱。” 女巫冷笑一声,“我们不算是朋友,也算是打了多年交道的半个朋友了,钱,那种东西你觉得我稀罕么。” 的确是打了多年的交道,来来回回的分不清套路多一点还是针眼大的心多一点。 高梵也不急,俯身过去看她桌子上的水晶球,水晶球里一片混沌,瞧得叫人心生警惕。 “你费尽心思的把摊子摆在这里,难道不是在等我?” “所以,不要兜圈子,直接说想要什么。” 似乎所有的女巫都喜欢拐着弯的让人把他们的意图猜测出了,并让对方替她们说出来,最起码高梵认识的几个都是。 女巫喜欢把交易变成一种有回报的施舍。 但很显然,高梵从未让她们如愿过。 这一次,她依旧这样打算。 女巫奇怪的望着高梵:“着;这里是药剂师云集的地方,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药剂师,我摆摊子赚点钱有问题吗,你跑我摊子这里,非逼着我给你找东西,怎么就变成我专门等你了?” 她越说眼神越冷,睡袍上的几何图案似乎都在诡异的转着圈。 女巫几乎都是一群自大并且自以为是的女人,她们喜欢被人们尊敬害怕,高高捧着,喜欢别人卑微的道歉,甚至喜欢看世间的负面情绪。 这样的女巫,高梵面前就有一个。 那个木铃铛,她是真的很想要,但对面的女巫,也是十分的难缠。 她刚刚那句特意等她,已经得罪了女巫,犯了她的忌讳。 猜中了女巫的心思并挑明它,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现在高梵有两个选择,第一个,转身走开,必须要毫不犹豫,放弃那个木铃铛,而第二个,就是好声好气的道歉,并猜测她想要什么东西,哄着她去作为交换。 这真是个太难的选择题。 高梵慢慢的望着女巫眯起了眼睛。 宗震烁有些担忧的瞧着高梵,她现在的这种眼神他已经望见几次了,而且每一个被她这样看的人,不出意外的接下来都会倒霉。 对面的女孩子虽然是女巫,但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宗震烁挺替她不忍的,几句冲话,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宗震烁赶在高梵眼睛眯的不是太小的时候,主动开口问道:“你想要用什么来交换这个东西?” 可惜女巫连目光都没有施舍一分给他:“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说话。” 靠,他好心当成吕洞宾了,宗震烁心塞的望着高梵。 被宗震烁这么一搅和,高梵反而觉得还有第三条路,“你不是特意等的我,我也不是特意寻的它,既是如此,不如错过。” 她说着,伸出手,似乎要摸一下这个铃铛,女巫紧紧的盯着她,在高梵的手已经离木铃铛只有十厘米的距离的时候,她似乎又反悔了,把手缩了回来,转身,主动握住宗震烁的手,毫不犹豫的离开。 在高梵手缩回去的瞬间,女巫的心中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但等她从那两双握在一起的手的震撼中回过神,再低头,那个原本是原木色的木铃铛现在却是黑色,而整个纸盒也已经成了黑灰。 “高梵,你这个巫女!” 女巫立刻反应过来大喊,此时的高梵早已不知消失在何处了。 女巫有脾气,巫女可是比女巫更有脾气的。 似乎是高梵隐匿的太久,久的让很多人都忘记了“巫女”这个称号的由来。 第十八章观看赛事 宗震烁的手被高梵牵着,很怪。 他的手很热,而她的手却是凉凉的,像块被溪水经年冲刷的鹅暖石。 盯着他们两的手,他欲言又止,就在这个时候,女巫的喊叫声传来。 宗震烁:“有人在喊你的名字,这样没关系吗?” 高梵侧耳,声音已经消失了,于是她低头看看不久前想要摸木铃铛的右手,抿唇笑:“无妨,公开场合叫我的名字,就是犯了山泉大会的忌讳,会有人管的。” 她是女巫,不好惹是没错。可她高梵还是有着巫女称呼的药剂师呢,山泉大会不是女巫的篝火晚会,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巫在这里不会讨到好处的。 宗震烁点点头,微微一挣,挣脱高梵的手,却又在高梵回头的刹那,主动的握住她的手。 “我是男的。”宗震烁道。 有些事情必须要坚持。 被他的整只手包裹住,暖暖的,就像是个火炉,高梵眉眼再次弯了弯:“嗯,你是个男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人望向彼此,又都看到了彼此的眼睛,相视一笑,宗震烁率先挪开了眼。 * “前辈,好久未见。”又一个和高梵打招呼的。 高梵点头,闻了下那人身上的斗篷,带着青草气息的异型剂和太阳味道的木须子药剂,是熟人。 那人又道:“前辈是又有新试剂出来了吗?” 高梵轻轻摇头:“做着玩的,不打算公开。” 那人立刻后退半步,更是恭敬:“不愧是前辈,小辈望尘莫及。” 说着,如被野兽追着,走的飞快。 宗震烁一脸茫然的望着高梵,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高梵轻笑,挠了挠他的手心,他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有多可爱,就像是凶猛的野兽幼小的时候,无害却又让人看到了力量。要不是这里到处都是人,她真想摸一摸他的头。 “那人应该是被我吓到了,我跟他说药剂是做着玩的,他大概以为我正到处找人实验的吧。” 宗震烁顿了顿,他有点不忍心的问:“所以,乔森不是个例?” “是啊,怎么不是。” 还好,还好,宗震烁松了一口气。 高梵偏头望着他,眉眼里全盛满了笑:“他是唯一一个无怨无仇被我下药的同学,而且没有得到任何的报酬。” 但绝对不是唯一一个被下药多次的人。 她高梵做事是有原则的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好的药剂师,没实验过千万次的,又怎么可能说的上好。 宗震烁感觉他的心已经麻木了,单单一句药剂师本来就是奇怪的安慰话,已经无法解救他的心脏了。 看着有些地方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的人,再看看高梵所经之处,人人躲避的现状。 宗震烁终于忍不住发问:“你确定药剂师都是古怪孤傲的?” 而不是单单说的她? 这人有点讨厌了,高梵拿眼撇着他心想。 “高药剂师,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带的那队今天有比赛,你要不要一起参加?” 第三个主动拦住高梵去路的人,宗震烁心里默默的数着,等着看这人又怎么离开。 却不料,高梵将她的手从宗震烁手中抽了回来,对着那人毕恭毕敬:“前辈,向来可好?” 她也会喊别人前辈?看惯了她冷淡的模样,第一次瞧见她这般,宗震烁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对面药剂师的衣服有点印度风格,长袍子上红的黑的,紫的绿的,乱七八糟的各种颜色脏兮兮的混在一起,散发着各种味道,根本看不出那衣服本身是什么颜色。 那人也就是点点头,并未回高梵的话。 高梵却在毕恭毕敬:“晚辈并不与他们一同参加比赛,不过是承情而已。” “哦,高药剂师,”那人似乎是来了兴致:“你也会承情?” 这话说的,可真够伤人。 高梵却还在笑:“不过凭着喜恶罢了。” 此话一出,那药剂师一摆袖子臭着脸走了。 看到这里,宗震烁猜出了那么一点,高梵怕是得罪过那药剂师。 “你跟他有过节?” 宗震烁问。 高梵望着那人消失的背影,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记得了,但他说有过,那应该大概是有过吧。” 宗震烁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是凭什么活到现在的。” “和你一样,凭实力啊。” ....... 宗震烁默默的想松开她的手,“这话,我听着怎么觉得是贬义词。” 高梵笑:“怎么可能,我怼谁也不会怼自己的呀。” 这个理由,他信,就是依旧心塞罢了。 两人把附近的摊子都转了一圈,高梵没什么想买的,宗震烁没什么敢买的。 * 比赛的场地是一块五十平米左右的圆圈,用石灰粉画出来的,比赛的人在里边,观赛的在外边。 看着那个圆圈,宗震烁就想起了美国高梵让他呆着的圈圈。 “这有什么讲究吗?”宗震烁问。 高梵解释的言简意赅:“一个代表危险,一个代表安全。” 说话间,圆圈里头的十几人已经开始点火熬药了。 宗震烁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高梵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只能虚心求教:“他们在比什么?” 高梵已经把圈里头人都瞧了一遍,没有看到她感兴趣的,索性专门给他讲解。 “比赛嘛,生死不论,死了的人一把化骨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们现在比的是炼制药剂,相同的药草和各种药材,通过他们各自的手段,把它炼成药剂,比谁炼制的最好,又有谁能炼出新药剂这类的。” 不过就是配药熬药罢了,宗震烁挑眉:“这也有生命危险?” 这次准备的药草里有乌头草和啼血草,这两种都是剧毒,但好在也配了专门的解毒药材。 高梵看到圈里头有人用指甲划开啼血草,而盯着那人的,还有几名充当裁判的老药剂师,高梵了然一笑,看来今年的山泉会依旧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会发生。 “今天这场还好,死人可能性比较小,但是等到个人逐一对决的时候,一般都是一死一活的结局。” 其实,整个山泉大会都暗藏着杀机,只要不触犯规则,没有人会管。这里没有法律,没有人情,只有规则,人命某种程度上还不如一棵药草值钱。 高梵话音刚落,圆圈里的一位参赛者突然一下子推倒他面前的炉子,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那人正好在高梵之前注意的那个药剂师的最前方。 宗震烁问:“他怎么了?” 高梵眯眼:“中毒了,中了剧毒。” 圈子里头的药剂师依旧在忙着他们手头的药剂,裁判们冷眼瞧着,圈子外的看客有人虽面露不忍,却没有人有所作为,连声惊呼和指责都没有。 似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宗震烁本以为会马上有人把中毒的那人抬走,可好像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熟视无睹了。 就连高梵也是这样。 第十九章半途参赛 宗震烁松开她的手,准备自己去救。高梵拉住他。 “你信我吗?” 宗震烁回望她,无言的眼神里似乎在说信,但也在说不信。 高梵:“你进了那个圈,救不了他,你也得死。” 那个圈,想进去难,想出来依旧难,它代表的就是药剂师界的规则。 “我知道那种感觉。”宗震烁低声说着:“明明想活,却有人等着你死了好挖坑埋了的感觉。” 高梵沉默了。 他说着,再次挣开她的手,“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就这么死了,连救都不打算救一下。” 他说的那个人是她。 高梵直接一把扯住了他半个手腕,停了停,对上他的眼神:“人我去救,你在这个圈子里呆着,我不出来,你哪都不要去。” 说着,她松开手,穿过人群,径直走进了那个圈子。 而宗震烁的脚下,不知何时被药粉洒了一个圆圈,撒药粉的人似乎很着急,圆圈一点儿也不圆,但它该有的效果并没有因为不圆而减少半分。 在它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离他和他脚下的圆圈远远的。 高梵站在圆圈内,有裁判站了起来。 “各位,高梵前来参赛,来的有些迟了,不知能否帮忙再递上一份参赛药材来?” 她站的直直的,黑斗篷被她解开,掉落在地,高梵把自己和圆圈里的人一样,让她的面目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宗震烁的心中一颤。 站起来的裁判似乎和高梵有交情,他戴着大大的口罩:“披上你的斗篷,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你应该知道比赛的规则,这场比赛与前面的比赛不同,一旦参加,就无法再退赛了。” 四年前高梵就参加过山泉大会,她就是到了这场比赛开始的时候主动退出的,即使是这样,她之前的成绩却依旧会成为所有参赛者的忌惮,除之而后快的存在。 高梵抿着唇不说话,把目光转向了那个中毒的药剂师。 那人倒地抽搐不停,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案桌上的解药。 高梵轻声问道:“你可要承我的情?” 承她的情,借她的手,退这场赛? 比赛现场从未如此的安静过,就连其他参赛的药剂师都分了一些注意力在高梵的身上。 那名绝望的药剂师没有想到她现在参赛是为了救他,挣扎着转过头,濒死的眼神透露出强烈的渴望:“要,求你救我。” 高梵回望那名站起的裁判,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谢谢他的提醒,但这场比赛,她必须参加。 只为了救人。 “荒唐!”裁判狠拍了一下桌子,恨铁不成钢:“你是第一天进入药剂师的世界么!今日你救他,他日你若是在比赛中出事,谁来救你!现在立刻给我拿起你的斗篷走人!” 他说的是实话,高梵的仇人太多,比他这个老药剂师还多,他知道她对山泉比赛没有太大的兴趣,今天怎么就跟着了魔似的非要为了救人参加比赛。 子之蜜饯,尔之砒霜。 她若是真的参加了,想要高梵命的人就有解决她的机会,她进入比赛的处境可比那个中啼血毒的药剂师危险的多。 站在圆圈里的宗震烁的脸彻底的白了,他不懂药剂师世界的规则,但他混过黑帮,他不是傻子。 高梵对着那名裁判轻轻点头,再次表明了她的态度,裁判叹口气,只得又坐了下去。 高梵走向那名中毒的药剂师,将他面前的药材迅速的挑拣出解药,分解,研磨药汁,加入辅药,熬制,最后喂那人服下。 他的白沫几乎是解药入口的同时截然而止,与此同时高梵对着裁判又点点头,裁判叹口气一挥手,宣布:“此人失去比赛资格,自行退赛。” 那人在恢复点力气之后,慢慢的爬出了圆圈,消失在人群里。 而高梵的药材和锅炉,也已经被准备好放在了圆圈外。 参赛者要出此圈必须自己走出去,除了参赛者任何人不得入此圈,入药的药人除外。 这,就是规矩。 高梵迅速的把药材看了一遍,伸手把那些杂乱的下等的药材清理出去,全部扔在火炉子烧了。 只见她手指快速翻转间,奇怪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但又并不浓烈,几个呼吸间也就消失的无隐无踪。等那些药材烧尽了,全成一撮一撮的灰了,滴上两三滴的水,撒上四五下的药液。 一挥一撒间,没人知道那东西是高梵什么时候做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可以确认的是,她就是凭着那些与别的参赛者一样的药材,在众目睽睽之下,掩盖过众人的眼睛,把奇怪的药液做出来了。 不需要称重,依旧是一挥一撒间,全凭手感,几乎是在百来个呼吸间,高梵就做出了四炷香,直接以她的身体为中心,东南西北往地上各插一支,转身间,手一挥,四柱香同时被点燃。 高梵的比赛,这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有声音从圈外传来,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的说着高梵,传说中的巫女大药剂师。 宗震烁眼睛紧紧盯着她,耳朵却在拼命的获取别人口中关于她的每一句话。 有个女人的声音在问:“我看她弄了半天,还以为她是做好了,结果怎么做了几支香,还燃上了。” 另一人解答道:“这都不懂,没看到前面中毒的那人么,生死不论。这药剂师一旦真正的投入制药,精神力全部集中,很容易就被人暗害。她那是做的防护香,保命用的。” “那怎么就她一人做了,其他人怎么不做?” 立刻有人接道:“这东西,您想做,得您会呀,就算您会,您也有把握能比得上人家的速度啊,不说一样,也不说两三倍,能花上她十来倍的功夫做出来就够了。” “也是,一次就成功了,剂量都不用称。她露面的时候,我一开始还怀疑是谁假冒的巫女呢,毕竟看起来挺年轻的,但她这随便露的一手,绝对的名副其实。” ....... 最先说话的女人慢慢的一点一点儿的往宗震烁那边移了过去,离他的圈子有一米多远的距离,就绕着那歪歪斜斜的圆,眼巴巴的瞅着药粉,就跟那小狗见到骨头般。 “离远点,不要命了。”立刻有她的同伴把她拽了拽。 那女的穿了一身的白色汉服,戴着黑色的纱斗篷,盯着宗震烁撇嘴:“我不就是瞅瞅,我又不干啥。” 即使宗震烁不想听,但那些人离得很近,根本不需要他再专门去听,声音自己就清清楚楚的跑他的耳朵里了。 “我都跟你说了,那是生死圈,看到了就离远点,不然圈子里头的人但凡出了点事,沾了那药粉的人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的。而且说不定那药粉本身就带有剧毒。” 第二十章师叔与火蛇 生死圈? 宗震烁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混沌糊涂过。 此时的他,什么也不敢想,似乎完全的失去了思考和分辨对错的能力。 有一位老人站在了圈子外,离那个圈子很近,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他戴着巨大的黑口罩,是裁判台上反对高梵参赛的那位老人。 老人与这里的大多数药剂师相比,通身的干净利索,胡子花白的一把垂在胸前,根根分明,从口罩上方露出来的眼,如鹰般尖锐。 老人一开口,声如洪钟:“那孩子向来没什么追求,吃的亏多了,也就学会狠狠心的见死不救。我当她今儿个为了什么破例,原来是为了你这么个犊子。” 宗震烁手捏成拳:“您什么意思?” 老人:“什么意思,想知道,你出来我告诉你啊。” 说着,就朝着宗震烁脚下的圆圈发出一声嗤笑。 那笑声,直直的传进宗震烁的心地。 老人继续:“你当你是头大象呢,给你画个圈做牢房,窝在里头,你这犊子连出来都不敢出来了。真没种。” 这下,就连那歪歪斜斜的圆圈也都在嘲笑宗震烁了。 拳头被捏的嘎吱嘎吱响,心底的所有声音都在让他出去,告诉那个老头他是个男人,证明给那个老头看。 宗震烁的脚慢慢抬起,想着就算出去了又如何,难道还会有人把他能怎么样吗? 几乎这样想着,他大跨步的走出去:“我出来又如何?” 就在他出来的瞬间,老人的袖间飞出两条蛇,如两道红色的闪电朝着宗震烁劈去。 “要你命。” 老人冷冷的说道。 但宗震烁躲避的速度更快,杀意比红蛇被放出的速度更快些,他感受到了那两股杀意,险险的退回到圈内。 即使这样,高梵让他穿上的斗篷,最边角处,被两条红蛇擦肩而过的地方,依旧被灼烧出两个黑洞。 会喷火的蛇? 宗震烁望着在场内静心比赛的高梵,转身提高了全身的戒备。 那两条蛇挨着高梵画着的圆圈险险的擦过,即使这样,在它们落地再往老者身上游回去的时候,速度明显的慢了许多。 “你为何要杀我?” 这正是宗震烁不解的地方,他若是与高梵交好,又为何对他有如此敌意? “我说你身上斗篷怎么那么熟悉,原来那丫头连这个都给你了。”老人认出了宗震烁身上的斗篷,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算是你反应快,不然,我这两条蛇的毒性,可就不是毒出两个洞,你皮肤但凡有一处被咬到,全身都会被烧个精光。” 老人冷哼,他的火蛇,可不是会吐火,而是把人的生命如火一般立刻的包围吞噬。 宗震烁默然:“不知老人家为何对我下毒手?” “犊子,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的蛇不过是在圈外游荡,你自己出圈往它毒牙上撞,能怪谁。” 好一个无赖。 这个所谓的药剂师的世界,对将死之人漠视,对路人仇视,一切都是莫名其妙,就像是完全的脱离了现实世界。 宗震烁直接不再和他废话,转身专注的望着高梵比赛。 老人却没有走,紧盯着他:“我不管你是哪个道上的人,但你记住,我们药剂师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加冷血残酷,如果还保持着你那烂好人的善心,麻烦你离我们药剂师远一点,离高梵远一点。” 听到他提到高梵,宗震烁慢慢的转过身子。 之前的汉服女孩早已经被同伴拉的远远的,宗震烁所在的那个圈子,在老头来了之后,被围观的群众空出了更大的空间。 他就像是关在圈子里的猴子,而站在圈外冷眼望着他的老头,像是一只鹰,那些围观的人,就如同秃鹫,等着老头走后分食些他的残骸。 这种令人厌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宗震烁笑了,露出一口的好牙:“你是为了她,想杀我?” “是。”老人毫不掩饰的承认:“她是我见过的最有天份的药剂师,她也许会对我们这个世界的规则有所不满,但她绝不会为了一个陌生的人让自己陷入险境。所以,一定是你。” 一定是他,在她耳边吹风,才让高梵会想要救人。 险境? 山泉大赛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宗震烁还要再问,高梵那边已经结束了比赛,她捡起圈外的黑斗篷,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径自朝宗震烁走了过来。 宗震烁不说话,老者也不说话,高梵静静的走过来。 双手交叠,弯腰,行礼。 高梵:“师叔。” 老者如鹰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你跟这小子什么关系?” 高梵站直了身子:“朋友。师叔放心,没有下次。” “哼。”老者火气更大:“我看你就是被这小子蒙了心了,还下次,你先有命熬到比赛结束再说吧。” “还给他弄了个生死圈,你他妈的眼睛跟你爸一样瞎了,把滴蚊子血当成心中痣,还是毒的。”说罢,袖子一甩,气冲冲的走了。 高梵失笑,见宗震烁脸色不好,伸手去拉他:“这就是个老小孩,嘴巴毒着呢,但心不坏,你别在意。” 说话间,牵住他的手,宗震烁抬脚的同时下意识的低头,那组成圆圈的粉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想杀我,而且差一点儿的就成功了。”宗震烁不是在告状,也不是在吹风,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对于这样的一个事实,他需要解释。 高梵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些,她偏头望着他,眼睛里带了一点儿的笑意,但并不达眼底:“我和你说过,不要出这个圈子。你不听,那就要记得在踏出那个圈子的时候,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宗震烁斗篷上的两个洞口,高梵是已经瞧见的,上边的火蛇气息犹存,师叔对他的杀意可见一斑。 宗震烁甩开了她的手。 高梵追上去,“抱歉,因为见识过你的身手,我以为你会对我们这里比较.....适应的。我不该把你带入危险中。” “那个人,如果不是我坚持要救,他是不是一定会死?” 这才是宗震烁真正耿耿于怀的地方。 “他如果还有力气把面前的解药吃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有几分活的希望,但参赛里有人想要他死,应该还会下手。” 所以,没有高梵的介入,那个人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必死无疑。 “对不起,”宗震烁站住,“因为我,让你陷入危险中了。” “没事。”高梵倒是看的很开:“是我把你带进来的,你想要那人活,而我要保证你的安全,就是这样,挺简单的一件事,别多想就好。”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把你们药剂师的规则说清楚?” 宗震烁终于问了出来。 “我和你说了,人不能救,你去了也会死,可你依旧还是想救不对吗?”高梵停了两秒,继续道:“我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但 你很好,你依旧保持着善心和怜悯心。” 她说着,声音更低了些:“这样很好。” 不像她。 第二十一章宗谭出现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无尽的黑夜像是撕裂了口子的黑洞,潜在的危机不知道藏在何方。 高梵跟在后边:“喂。” 宗震烁充耳不闻。 高梵继续:“喂。” 宗震烁依旧走的飞快。 高梵终于看不下去,默默的吐出一句:“你走错路了。” ....... 折转回来的宗震烁脸色很臭,高梵主动伸手,他反而孩子气般的把两只手都藏到了身后。 来来往往都是人,分不清好坏,看不清面目,这样的场合,如果是别人,高梵早就一包昏**粉撒过去了。 看着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实际上只不过是个别扭的小孩呀,高梵心里暗暗吐槽,她现在对宗谭这个人物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好奇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哥哥,才会有这么一独一无二的弟弟。 麻花辫女巫的摊子还在原地,就是那桌子不知怎么的破了一大洞,一个木铃铛孤零零的杵在中间,颇有一番的可怜味道。 “宗震烁,你知道一词不。”高梵走到摊子面前,笑着开口:“我见犹怜。” 宗震烁瞧瞧麻花辫女巫,再望望那个木铃铛,拿不准高梵是指的哪一个,索性继续闭嘴。 “今儿个都是怎么的,一个两个的,都黑着脸像是我欠了你们似的。” 宗震烁是这样,麻花辫女巫也是这样。 高梵说着,眼睛一挑,伸手就要去拿那个木铃铛。 女巫一言不发,直接扔了把刀出来,朝着高梵的手背,不管是准头还是狠头,都是朝着要她残废的目标去的。 高梵的手依旧朝着木铃铛的方向伸过去,丝毫不受影响,眼看着那把刀就插在了高梵的手背上,却又在最后的时候停了下来。 宗震烁握住了那把刀。 关键时刻,他还是冷着脸护住了她。 木铃铛被高梵捏在手心里,摇了摇,她斗篷里的铁铃铛随之发出声响。 “怎么卖呀。”高梵此时心情很好,之前对女巫所做的种种似乎都是昨日黄花。 女巫的脸更冷,如果黑魔法真实存在的话,她的眼神必定早已化成一条条毒蛇,朝着高梵嘶嘶游去。 “十瓶彼岸花。” 高梵嗤笑:“倒真的敢开这个口,就一瓶,爱要不要。” 女巫:“东西放下,人滚。” 一个小瓷瓶滴溜溜的从斗篷里落到桌子上,滚了好几圈才将将的停住。 交易完成,高梵领着宗震烁扭头就走,身后传来桌子倒地的声音。 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走了十几分钟,离开山泉大会,高梵站在路边等车,宗震烁离她稍微有点远,保持着一些距离。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想问,但他从刚才就作出了远离的姿态,不好这个时候自己主动开口,巴巴的望着高梵,想着只要她再主动伸手,他立马上前牵住。 现在是深夜一点多,根本没有往来过路的车辆,就算是想要打电话叫出租车,但他们根本无法确认他们的位置。 高梵的长相已经在比赛中暴露,事出太突然,她根本没有易容的机会,连接药剂师与城市的专线车,他们能坐着来,却不能坐着回去,除非不想活了。 高梵低着头,把两颗铃铛摆在手心里来回的拨弄。两颗铃铛放在一处就都成了哑铃当,半点儿声都不发出。 高梵知道宗震烁在望着她,她抬头,眼角噙着笑,回望他。两人都不说话,似乎都在等另一人开口说第一句,但又似乎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高梵斟酌着率先开口:“你这人挺别扭的。” 宗震烁声音闷闷的:“我知道。” 高梵继续:“但也挺好玩的。” 见他不说话,高梵将两颗铃铛都揣进兜里:“这个世界实际上被分成了很多面,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但是药剂师的世界这一面不适合你。” 宗震烁抿紧了唇,高梵还在继续说:“你想救人,这没错,而且我们确实把人救下来了。但你知道整件事情的问题在哪吗?我们两的觉悟不同。我没有割肉喂鹰的觉悟。” 宗震烁一字一顿道:“但你救了猫眼儿,猫眼儿亲口说的,你为了救他几乎灭了整整一个黑帮。” 猫眼儿。 听到他的名字,高梵顿了顿,“猫眼儿,跟那些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命都是一样的。” 高梵盯着他,一字一顿:“在我心里不一样。” 有的人,进了她的眼,入了她的缘,那她高梵就会拼死相护,可绝大多数的人,她高梵都不想再与他们有半点关系。 话题就这么冷了下来。 风一阵一阵的吹过来,黑斗篷也挡不住寒意。 宗震烁默默的走到高梵的前面,低着头帮她挡风,风吹的他的斗篷直接飘了起来。 悄默声的有人站在了高梵的对面,宗震烁将高梵推到身后,警惕的盯着那人。 高梵又将她那黑斗篷扯了扯,没宗震烁挡着,凉意一阵阵的来。 对面的是个男人,深色衬衫外套着一件毛衣,捂着口罩,戴着墨镜,手里头攥着一把车钥匙。 那人有点熟悉,那车钥匙更熟悉,宗震烁眯了眯眼,转身,拉住高梵的手,要跑。 高梵:“怎么了?你打不过呀?” 凡事都喜欢往前冲的宗震烁竟然难得的要跑,高梵这好奇的呀,简直心里头有二十五只耗子挠爪子。 宗震烁难得的没说话。 对面的男人却大跨步的走了过来,“不是挺能耐的么,连大药剂师都认识,怎么还跑了?” 高梵心里头挠的更厉害了,难得的有人不是找她麻烦,她也能凑一会儿别人的热闹。 这样想着,高梵步子挪的更小,几乎是被拖着走。 宗震烁就差把她给扛起来跑了。 那男人直接冷了声音:“你给我站住。” 这声音熟悉啊,高梵支起了一只耳朵,又支起一只,仔细回忆,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像是电话里头宗谭的声音啊。 宗震烁停了下来,松开高梵的手,肩膀微微坨了下去,认熊的模样。 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高梵在黑斗篷里瞪大了眼睛。 宗震烁:“哥。” 整个一乖宝宝。 宗谭走过来,盯着宗震烁,把高梵无视彻底,他跟宗震烁差不多的身高,他按了下车钥匙:“走,先跟我回去。” 说着,走过宗震烁旁边,要去开车。 高梵站着没动,宗谭说话的人是他弟弟,可没邀请她一起走,她可不愿意上赶子的自掉身价。 宗震烁也没动,他是打心里头不愿意走。 第二十二章两个人的对峙 宗谭回头,这次这话是和高梵说的,客气了许多:“大药剂师,半夜可不好等车,要是不嫌弃坐我车?” 得了,这么冷的天,他哥哥都开口了,虽然腔调有些怪。高梵这次也不用宗震烁拽着走,自己快步的就跟在了宗谭的后边。 宗震烁赶了上来,两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宗谭,他生气:“我哥叫你你就走啊。” 高梵小声:“不然呢,难不成你不坐他的车?” 宗震烁不说话了,高梵轻笑:“那不就结了,你不敢不坐,我顺势就坐了呗。” 宗谭开的是一辆越野车,离他们站的位置有点远,走了没多久,高梵步子就慢了下来。 “怎么了,走累了?”宗震烁停下来问她。 高梵点点头:“现在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我背你。”宗震烁毫不迟疑。 宗谭在前面听到声,回头正好瞧见他那混账弟弟正把那传说中的巫女背在肩上,他顿了顿,又当作没看见的继续往前走。 宗震烁先把高梵放下来,后车门打开,抱着她伸手就要把她塞进去,高梵连忙躲开自己钻进去,宗震烁到另一边后车位坐下。 副驾驶空荡荡的,宗谭回头看了弟弟一眼,冷哼一声,启动车子。 一路无话,宗谭偶尔会从前面转头往后边看上几眼,但高梵忙着闭眼休息,宗震烁不是低着头就是侧着脑袋看高梵,从头至尾就没正视过他哥的方向,完美的错过宗谭的所有视线。 车子进入市区的时候,高梵悠悠转醒,半睁着眼睛,嗓子有些干疼,心情不是很好。 一进入市区,慢慢的灯光亮了起来,车水马龙像是从水墨画里走了出来,由淡至浓,渐渐的生动起来。 不知是哪个夜店投来的光,透过车窗玻璃,刺了下高梵的眼,她微微的坐直了些,只觉得不仅是嗓子干疼,现在就连胸膛,屁股带着胳膊,全身上下都火辣辣的难受。 高梵终于忍不住的问了:“你家还有多远啊?” 宗震烁:“啊?” 第一次和他哥见面,就要住他家? 真的假的? 趁着红绿灯,宗谭回头望了高梵一眼,安安静静缩在斗篷的小女人倒是让他小瞧了,再看看他弟弟此时此刻把内心的所思所想都表现在脸上的蠢萌样,他简直就是无力吐槽。 宗震烁偷偷的扯了下高梵的斗篷,一小山似的个子愣是把自己弄成个鹌鹑凑到高梵身边,小心的咬着舌头:“什么意思啊?” 宗震烁想不明白他哥和高梵之间在打什么哑谜,明明他一直都在的,但是怎么这两人视线一对上,他就成多余的了? 宗谭猛的一刹车,高梵没反应,倒把宗震烁吓了一跳,鹌鹑往车后一靠,又变成了一小山。 “下车。” 没人动。 高梵努力把眼睛撑大点,开了点窗户,从那缝隙往外边瞅。 挺大的一院子,还是单独的小洋院子,有点四合院的感觉,院子里那楼,从露出的高度看,应该是三层的。 宗谭似乎耐心用尽,再次开口:“宗震烁,给我下车回家。” 宗震烁还是没动,他耷拉着挺大的一脑袋转过头眼巴巴的瞅着高梵,似乎在等着她解围。 可惜高梵没瞧见,把他们家的院子看了下,得出个这兄弟俩挺有钱的结论,高梵就开始推着宗震烁出去。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早晚都要挨,有这时间磨蹭,还不如早点回去把你房间多上几道锁。” 高梵这话前半部分没毛病,可这后半部分一出她的嘴,宗谭就皱起了眉头,宗震烁的眼睛反而亮了亮,兴冲冲的推门跑了出去。 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少了一个人,就多了几分硝烟的味道。 宗谭:“我们去哪谈?” 高梵开始脱她的黑斗篷,“帮忙关下窗,冷。” 宗谭依言做了。 “去酒吧。” 宗谭启动车子:“你们药剂师也会去酒吧?” 高梵“嗯”了一声身子往后靠:“你们这些律师也会去我们的世界。” 宗谭打转向盘:“说的好像是与人类无关的一个世界。不过,的确挺不像人类世界,倒更有点妖魔鬼怪的意思。” 两人都不是奔着喝酒的目的去的,不过在宗谭停车的时候,高梵就已经先抱了瓶红酒喝。 宗谭走进来,要了瓶89年的拉菲,又拿了两高脚杯,杯底倒了浅浅的一层,来回的晃。 “高药剂师,要不要尝尝这个?” 高梵背对着他,闻言转过身。拎着已经被她灌了半瓶的红酒走过来,低头凑过去闻了闻:“89年的拉菲呀,好酒。” 说毕,往沙发上一靠,毫无正形:“我不喝它,喝酒还是要牛饮的好,但这酒,牛饮浪费了,当你面喝,还不定你心里怎么骂我呢。所以呀,这种酒,还是偷偷的自己一个人时候喝最合适。” 宗谭笑着把衬衫的领口松了松,端起高脚杯一饮而尽,然后微微着坐直,这是打算谈正事了。 高梵两只脚都缩进了沙发里,依旧抱着那红酒瓶,不过瓶子只剩瓶底的一些了,她斜着眼瞅宗谭。 宗谭毫不在意:“高大药剂师。” 高梵:“直接叫我巫女或者高梵,一次性说那么多字,不累么。” 。。。。。 宗谭继续:“巫女,你跟我弟弟处朋友,不合适。” 最后一滴红酒喝光,高梵把瓶子扔在地上,咕噜咕噜的在木地板上滚了老远。不知道是声音的刺激还是红酒的滋润,两只眼都在发光,她终于抬起脑袋和宗谭对上了眼。 眼前的男人,就像只藏起爪子的狐狸,能出入药剂师世界的律师,整个世界怕是都没有几个,别看他现在正儿八经的模样,不知道他藏起来的爪子磨得有多锋利。 人,长得和宗震烁倒是不怎么像,宗谭看起来更斯文,更绅士,五官单看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组合起来,再戴着一金丝小眼镜,怎么看怎么的深情款款,怎么的认真。 一句话形容宗谭说,就是青年才俊年轻有为,并且是那种已经走向成功,还没有半点秃顶迹象的人。唯一额劣势,大概就是年龄大了点,应该快有三十了。 但三十,又是很多女人的魔幻数字。 而宗谭眼里的高梵,倒是挺惊艳的,年龄比他预想的小了许多,相貌也比他预想的好看了许多,脱了黑斗篷之后,任谁也不会联想到药剂师巫女的形象。 高梵整个人与宗谭想象的出入差别都很大。 但宗谭和高梵想象中的,倒是差不多。 第二十三章酒吧谈话之互相拆台 她撇撇嘴:“我们两之间的事,你管不着,少把你们那些心眼用我身上,挺烦的。” 最近老是有人对她用心眼,逼的她身体都完成发育了还要继续开发大脑,一个两个的已经把她的耐心差不多的耗尽了。 “巫女。他是我弟弟,我很了解他,他不适合你们药剂师的世界,你把他当朋友,就应该为他着想。” 高梵的眼睛盯住了宗谭的那瓶拉菲,挪都不往旁边挪开一下:“这话,你要是早些日子和我说,我就巴不得你把你那弟弟提溜走,离我越远越好,但现在,迟了。” 说着,她终于舍得把眼睛放在宗谭的面上,紧盯着他的眼,两目相对:“且不说我之前救他的原原总总,就凭今儿这一件,我为了救他的命,把自己扔进了狼窝里,你觉得让我就此和他绝交,可能么?” 知道她是药剂师,知道她是巫女,那一定就听说过她的那些好坏事迹,既然都知道了,还想把她当成小女生对待,指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让她高梵哭鼻子走人? 怎么可能?! 宗谭摸摸鼻子,有些赫然,他许久没被人这么直白的不留面子。 “你们不合适,要不,换我?我弟弟性子直,没什么心眼,真经不起你们那些个事,他的性子只能给你坏事。” 这番话宗谭说的情真意切,是发自肺腑的。 巫女不同于其他人,威逼不信,利诱也太难,稍有差池说不定就换来仇视。来不及多想,宗谭先想到了换人,比起他那个傻弟第,还是他这个心眼多点的哥哥能在药剂师界多活一些时候。 高梵歪着头瞅他,就跟瞅街头卖的大白菜似的,她这下连话都不想说了,只想用四个字评价:“护弟狂魔。” 这话用来形容宗谭一点儿也没错,尽管宗震烁一点儿也不知晓。 “哎,你知道吗,我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就想着是什么样的哥哥能养出个情商和拳头正好逆着长得弟弟,今天看见你,更奇怪,有这样成精了的哥哥,就算从小不动脑子,光是熏陶也能熏陶出一点儿半点儿的出来。” 说着,高梵身子向前,朝着宗谭眼一眯:“听到现在,我大概终于听出了一二原因来。只不过,我劝你,你这样把你弟弟保持在一个简单的世界,不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用不着你来确认。”宗谭表情不变:“最起码你我这种人想要过的日子却永远过不了的,我可弟弟现在正过着。” “你弟弟杀过人。” 高梵把身子退了回去。 有那么一瞬间,宗谭全身紧绷,如临大敌,几乎就要开口质问是不是她指使的。 玻璃杯里浅浅一层的红酒轻微的晃动,像是微醺的美人在荡秋千,但最终还是恢复了镜面般的平滑,只在玻璃杯上留下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痕迹。 就如同宗谭的现在神情。 他先是愤怒,之后才是怀疑,尽管只是短短的瞬间。 “你在撒谎。” “嗯。”高梵很大方的承认:“我的确在撒谎。我从未看见,也从未听说过他杀过人。” 话锋一转,高梵继续:“但我说出来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情绪,你最先是信的不是么。你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最清楚,他明明是头狮子,你却非要把他养成绵羊。你觉得可能么?要是有一天,有人真把他当绵羊杀了,你心里会怎么觉得?” “只要你不把他扯进你的世界,他就不会遇到那种事!”宗谭终于忍不住的将手按在了桌子上。 不仅是杯里的红酒,就连那瓶子都开始晃悠起来。 高梵这下是把宗谭藏在身边的狐狸爪子给逼出来一点儿了。 但另一方面也说明宗谭这是接近真相的愤怒。 人都道君主一怒,血流成河,怕是除了宗震烁很少有人看到这个样子的宗谭。宗震烁可能会怕,不过高梵可没半点的感觉。 她生来野惯了,皮糙肉厚的感受不到半点的君王之怒。 高梵的话一出口,就直接扎宗谭的心里,直直的,连弯都不转:“那你觉得他一开始是怎么进入我们的世界,怎么找到我的,又为什么会找到我的?” “怎么找到你的?” 宗谭紧跟着下意识的问。 就连他,都摸不到高梵的行踪,他弟弟怎么做的的? “不知道。”顿了两三秒,高梵继续:“不过第一次见面,我把当死人,打算埋了,然后就听见他跟我说,他觉得他还能救一下。” 看了看宗谭的反应,高梵等了等才继续道:“第二次,他直接翻我屋里,中了剧毒,不解毒不走。” 宗谭是死一般的寂静,很久很久。 高梵大概明白一点他的感觉,从小护在羽翼下的亲弟弟几次死里逃生,他这个自诩尽责的哥哥却是半点不知情,这种感觉应该比被朋友背叛还要痛苦吧。 宗谭突然抓起那瓶89年的拉菲直接往嘴里灌,看的高梵微微张大了嘴巴。 对面这人,是不打算在她面前装面子了,这样最好,最起码两人都能说真话了。 最上边的衬衫被解开两个纽扣,宗谭整个热彻底的放松,头微微的朝后靠着沙发,望着高梵,无言。 可惜了那一瓶的好酒,全进了宗谭的肚子,高梵暗地里咂咂嘴。 “剩下的话,用不着我说,你是律师,这种谆谆教导的话,车最擅长,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这个做哥哥的想让弟弟做绵羊,弟弟不乐意,自己跑去头破血流的释放天性。 所以说,何必呢,你想要的不一定适合你,而你想要的不一定是宗震烁想要的。” 整句话说话,高梵整了整衣服,“还有要说的就说,没有的话,送我回去。大半夜的,我一良家少女跟你待一块,我胆小。” 宗谭对眼前的女孩有点无语:“凭你这口才,做什么都能有成就,何必做药剂师?” 高梵没说话。 宗谭还在继续,满是真诚:“我是说真的,你考虑下我,我比我弟精明,你跟我合作,最起码不会有个猪队友,是吧?” 宗谭故意在‘猪队友’三个字上边加重音,是在提醒高梵今晚在山泉大会的事情。这人也真让人生气,弟弟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他也有耐心在暗地里默默的看完整出戏。 “我怕被你卖了,但你弟弟不会,就算卖,也是我卖他。”高梵说的更加真诚。 第二十四章故人回不去 宗谭许久是现在这种无话可说的状态了,这一刻他甚至在庆幸高梵不在律师界混,她若是在,就凭她的口才,那他还不得被气炸了。 这巫女太实诚了,把她想要的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根本都不矜持下。 也正因为这样,让宗谭无处下手。 他换个方式:“你看上我弟弟什么了?” 不管是看上了什么,他给还不成么。 高梵果真思索起来:“之前是觉得他人狠话不多,拳头硬,正好彼此需要。” “我给你雇人,打手,杀手,还是雇佣兵,随你挑。” 宗谭立马接下话茬,手指按住手机,只要高梵点头,他立马打电话找人去。 高梵还在继续思索:“后来,我发现他就是一只没长大的小狼崽子,多好玩啊。” 这个,宗谭顿了顿:“这样,你只要不在中原,想要什么样的狼崽,我都给你找。” 看看,多贴心,多有诚意。 只要不祸害他弟弟,怎么样都成。 高梵终于露出她一口整齐的白牙:“现在么,他害的我进了狼窝,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不知道,我们这孽缘,算是结下了,我不死,你弟不死,这缘分就断不了。” 宗谭有种自己被人耍着玩的感觉。 他成功的被这个巫女勾出了怒火。 “高小姐,你觉得是你的那些药粉药剂厉害,还是战场上的那些手**,***厉害?” 他既然能想到找雇佣兵换取他弟弟,宗谭自然也就能想到找雇佣兵把巫女杀个彻底,一了百了。 高梵鼓着腮帮一直点头,宗谭话里头的威胁和警告她听出来了,说真的,她还真的有点怕。 “知道为什么现在好的药剂师越来越少了吗,他们就是这样被灭口的,毒药再厉害,也没有人心厉害。”说着,她轻轻咳嗽一声,“对了,你听说过彼岸花吗?你弟弟身上就有一朵。” 彼岸花?巫女成名的药剂?传说中的毒药也是解药? 中了此药剂的人身上会出现一朵类似于彼岸花的印记,这个药剂也是因此得名。 据说迄今无人破解?! “你这个恶毒的巫女!” 宗谭“腾”的站起来,直接掀了他面前的隔桌。 红酒瓶在地上破碎,像极了散落一地的花朵,高脚杯上残留的液体如同几滴蚊子血,奇怪的灯光下红的发黑,一如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高梵从没有看懂过,她总觉得自己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闯入者,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泡沫一般,虚假到让人发慌。 但她遇到了宗震烁,那个能给她的世界带来真实感的宗震烁。 高梵承认她的自私,她不能允许宗震烁离开她的世界,最起码现在不行。 被惹怒的宗谭像是一头气喘吁吁的老牛,在高梵亮出她的底牌之后,宗谭终于颓废的把他所有的狐狸爪子收了起来,又恢复了斯文的模样。 宗谭梳着背头,两边头发铲短,刚刚的那一番失态让他的头发有稍许的凌乱,他重新做了下来,带着几分狼狈。 “生完气了?”高梵态度如旧,“要是没有别的要说的了,送我回去吧。” “能不能和我说说,彼岸花,到底是怎么回事?”宗谭斟酌性的开口,没有一开始的虚伪,也没有了后续的咄咄逼人,此时的他,像是虚心求教,又像是谦卑。 只要不触及到高梵的生气点,她很好说话。 “就像是别人说的那样,它是药剂,也是毒药。能快速的愈合伤口帮助恢复,而且抑制毒药的机能十分强大,因为它本身就是毒药。彼岸花,生长在地狱的花朵,被血肉滋养,能吞噬着一切。这名字,和我那药剂挺配的不是么。” 宗谭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都说它是毒药,你能告诉我它具体毒在哪么?” “如果把人比作这座城市,那彼岸花就是黑夜,无边无际,等天亮了,城市还是那座城市,只不过里头的东西,全都成液体了而已。” 高梵在沙发上坐的累了,两条腿一伸,站了起来,继续说道:“该问的你都问了,不该问的我也不会和你说。走吧,还请宗大律师送我这个恶毒的巫女回家。” 凭着导航,两人安然无恙的到了高梵家的小区门口。 临下车,高梵还在解安全带,宗谭已经先下车走到另一边帮她开了车门。 这服务态度,果然是说低头就低头,毫不扭捏,半点儿也看不出他们不久前还在相互威胁对方。 高梵下车,腋窝下左右各夹着一瓶顺来的红酒:“那个,抱歉啊。” 宗谭关上车门,两人面对面,高梵矮了宗谭整整一个脑袋。 她微微仰着头,十分真诚:“彼岸花制作挺难的,我一开始没打算给他用,但你弟弟那时候黑着脸,我老担心他是来杀我的,等后来我想给他解,但解毒也挺麻烦的,也就打算拖个一时半会的。赶巧,正好用来对付你了。” 真是抱歉,她没打算拿彼岸花对付他弟弟,但没想到一直懒着没解毒正好用来对付他了。 宗谭心里再次喷出了几口老血。 他摆摆手,快速的钻回车里,像个落败的将军。 * 张卿坐在高梵家的门口前,已经睡着了,西服被他垫在屁股下边,皱成一团。 高梵低头左右看了看她的红酒,又把视线调高一点看了看睡的一塌糊涂的男人,小小纠结了一下,终于还是上前用脚踢了几下张卿。 “喂,醒醒,你挡我路了。” 张卿的侧分刘海短发被他用自己的手揉的乱七八糟,他的脑袋从手背上抬起来,印着通红的印子,脑袋跟头发一样乱哄哄的,眼睛里头带着血丝。 他“啊?”一声。 和很多年前一样的声调,迷茫性感到了极点。 高梵愣了愣,暗骂一声妖精,又伸脚踢了他一下,“你跑我家门口睡觉?” “唔。” 张卿整个人站了起来,将西装揉了揉塞进怀里,主动站到门一边,等着高梵开门。 他没睡醒,他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习惯。 第二十五章捡肥皂 真是个好习惯。 高梵心里默默吐槽,两瓶红酒用一只手搂住,另一只手艰难的开了门。 张卿闭着眼睛,十分准确的把西服丢在地上,整个人身子向前倾,大跨步的倒在了沙发上。 高梵很想一盆冷水的泼在他身上,但想到这是自己家,得她自己收拾,她忍了忍,放下红酒,上前直接一脚踹在张卿的屁股上。 没留下一个清晰的屁股印,高梵有点遗憾。 张卿终于再次睁开眼,微恼:“祖宗,我真的困死了,有什么脾气等我睡醒再发成不?” 话说完,白衬衫上的纽扣被他自己解开两颗,努力的眯着眼睛盯了高梵几十秒,见她不再有动作终于忍不住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高梵向前走一步半,走到他面前,半蹲着盯着张卿看,就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外星生物。 剩下的时间里,她就那么的盯着张卿那张帅气自恋的脸,一边努力的去想他们的从前。 * 宗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踹他弟弟的门。 房门纹丝不动,他的脚隐隐作痛。 在宗谭翻箱倒柜的去找房间钥匙的时候,宗震烁隔着一道门幽幽的开口:“哥,你放弃吧,我把这门锁了四道锁,除非你找人把房门锯了,不然打不开。” 宗谭将找到的一把钥匙摔在了门上:“你以为我不敢啊!” 隔着一道门依旧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声音:“你要是锯门,我就直接从窗户跳下去。” 好,很好。 涨脾气了! 宗谭恨不得把他这个弟弟一刀给剁了或者直接塞回他父母肚子里让重新造一个出来。 “淡定,淡定,一定要淡定。”深呼吸,再呼吸,一口气的吐出来,宗谭终于觉得自己能控制住脾气了。 隔着门的宗震烁正站在窗户边,一手抓着窗沿,随时准备跳窗逃跑。 宗震烁的房间里有个很大的落地书架,上边摆满了各种书籍,很新,很多还是未开封的,全都是他哥哥替他准备的,可惜全都浪费了。 床头挂了一付拳击手套,被他用的很旧,质量却很好书桌上干干净净的,笔筒里的笔全都是满肚子的墨水。 实在是一个学究的房间住了一个野蛮人。 “震烁,你把门打开,哥和你有话说。” 宗震烁不信:“你就直接隔着门说,这样听的清楚。” 宗谭强按着火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分清楚厉害:“你离开美国擅自回国的事情,还有你认识巫女的事情,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追究了,你现在把门打开,我们好好把话说清楚。” 全不追究了? 那个之前因为他捉弄老师把他按在地上狂揍的哥哥,会不追究? 宗震烁丝毫不信。 “哥,你别拿话唬我,等我把门一开,说不定你手里正拿根鸡毛掸子等我呢。” “是真的,震烁,听哥的,把门打开,让哥好好看看你。”宗谭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有些伤感:“哥好久没有认真的看过你了。” “我之前,总觉得把你的生活安排好,你的未来安排好,我就尽到一个当哥哥的责任了,可今天我才知道我自己错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从来不知道自己弟弟想要什么,也从来不去问自己的弟弟想要什么,总是自以为是。震烁你说,我这样的哥哥是不是特别失败?” 躲在房间里的宗震烁安静了许久,最终把房间打开。 几乎是在开门的一刹那,宗谭就冲了进来。 宗震烁躲闪不及,索性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哥,你要打就打吧。” 宗谭上来就揪住他的衣服,可下一句话却让宗震烁目瞪口呆:“少废话,给我脱衣服,马上!” 口吻和命令的语气是他的亲哥哥没错,就是让他做的事情,怎么就有点怪? 宗震烁没胆子反抗,很快的就被他哥哥扒了哥精光,他两只手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一米八的高个子愣是在他哥面前低垂着脑袋,矮了半截的感觉。 宗谭转了一圈又一圈,上下左右也没有找到高梵说的彼岸花的图案,他心里七上八下,说不清是担忧还是暗喜,纠结半天走了出去,徒留下光溜溜的宗震烁对着打开的窗户瑟瑟发抖。 有些僵硬的把衣服穿好,宗震烁正要百感交集的关门反省,宗谭打着电话再次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整块的......肥皂。 “哥?”宗震烁下意识的惊恐,转身想要跳窗。 肥皂啊,传说中的肥皂啊。 也不知道电话那边是说了什么,宗谭挂了电话,把水和肥皂一起扔给他弟弟。 “肥皂打湿,擦你胸前。”宗谭硬邦邦的命令道。 宗震烁一动不动,依旧想着跑。 “以前的事我不追究,现在按照我说的做。” 宗震烁逃跑的脚步有些沉重,他再三确认了哥哥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开玩笑,他又有点心动了。 贞洁和犯罪般的过往,哪一个更容易选择? 宗震烁果断的开始脱衣服。 肥皂在水的滋润下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变成了肥皂水,毫无留恋的从宗震烁的身上掉落在地,尽管他百般的阻挠,依旧挡不住肥皂吱溜的步伐。 步伐,步伐,吱溜的步伐。 宗震烁盯着他哥哥,他的脚下边躺着一块已经受伤的肥皂,他整个人僵硬的像是生锈的铁人。 “脑子里都想的些什么。”宗谭弯腰捡起肥皂,皱着眉头接过弟弟手里的矿泉水,打湿肥皂,给弟弟往身上搓。 有一朵花的形状慢慢的在宗震烁的左胸口慢慢的出现,像是胎记,又像是淤青,但如果真的是那些就好了。 宗谭终于死心,不再抱着侥幸,他把肥皂塞他弟弟手里。 “去洗个澡早点睡吧,你想去找那个巫女我不阻止,但不要再去那个世界,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他,你再像今天这样,她早晚会被你害死。” 他说的话弟弟从来不听,宗谭只能拿高梵的命来警告弟弟。 叹口气,宗谭转身走了出去,并替弟弟关上门。 有那么一瞬间,在哥哥开门关门的瞬间,宗震烁突然发现哥哥似乎比他矮了一些。 他看看左手的肥皂,再看看右手的矿泉水,垂下脑袋看哥哥刚刚帮他擦肥皂的地方,有些黏,有些滑,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宗震烁依旧什么也没瞧出来。 第二十六章一锅白粥 * 太阳刺咧咧的照了整个客厅,也照到了两个空酒瓶子上。 张卿张卿眯着眼睛抬手挡住太阳,他依旧困的要命,但又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哪里,他皱着眉头慢慢的坐起来。 “醒了?” 张卿转身,高梵坐在沙发的后面,背对着,他把眼睛放下望她。 “你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 他是指她的行为。 高梵很大方的承认:“没错,我还是那么的危险古怪,但你变了。” 阳光突然让人觉得有点冷,知道自己躲不过,张卿站了起来:“我先去洗把脸,可以吗?” 高梵没点头也没拒绝,张卿自顾自的进了洗手间。 趁这个时间,高梵煮了一锅的白粥。 两人速度都很快,高梵出来的时候,张卿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 没等高梵开口,张卿先道:“我等了很久。” 他指的不是今晚,而是从前到现在。 阳光太过刺眼,高梵走过去拉上窗帘,整个房间顿时昏暗,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框架和人形。 张卿还在继续说,像是一台老旧的复读机:“连让我继续等都不可以了吗?” “张卿。”高梵开口,顿了许久:“我一直在想我们的过去。” 曾经刚到美国的时候,她白天黑夜的都在想他们的过去,怎么忘也忘不掉,现在回来了,她依旧在努力的想他们的过去,却怎么想都像是别人的故事。 “过去,你没有勇气爱我,却依旧坚持着让我在你的世界跑来跑去,不让我发现,不放我离开。”高梵站在他的对面,慢慢蹲下坐在地上,抬头注视他。 “过去呀,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她的嗓子里似乎是痰,也有可能是水,不然怎么会有堵住的感觉。 “你笑,就是花开,你说话,就是鸟叫,你拉着我跑的时候,我的世界也就从死寂寂的的变得生动起来,你骑着单车载我,就像是帆船上了玄铁做的緢,我以为那就是说好的一辈子,我等着自己长大,我等着你娶我,等着你护我一辈子,我也能欺负你一辈子。” “但是,一切都是假的不是么。”高梵的神情似悲似喜。 张卿只能说这三个字:“对不起。” “你没错,不用道歉。”高梵道:“如果非要说你错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么多年,我和你说了那么多次我们的未来,你却一次都没有拒绝我。” 一次都没有拒绝她的喜欢,她的表白,一次都没有和她说一声不可能。 不管是在那之前,还是那之后。 从没有拒绝,也从没有解释。 就好像时间能把一切都带走,所有她看见的,发生的,都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然后他们依旧回到从前。 从前的两小无猜,从前的青梅竹马。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说的没有错。”张卿急忙解释:“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弄复杂,我们就像之前那样不是挺好吗。” 高梵突然笑了:“那我问你,我现在问你,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这个你让我怎么回答,感情的事不能承诺,我说了又能怎么样。” 张卿忽然有些颓然,两人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一个男人,连说爱和不爱的勇气都没有,一心只想回到从前,高梵不想伤害他,不想去破坏他们曾经共有的温暖,但她更讨厌这样不清不楚的拖着。 拖到天荒地老,拖到身心俱疲,也依旧拖不出一个痛快话。 她每说出一句话她的心就感觉到疲惫一分:“我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分,而是你整个人,整个的时间,你可以纵容我在你的世界里跑来跑去,但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你进入我的世界,张卿,你明白吗?所以,远离我这个危险的世界,还我,也还你自己一个清净。” 其实,她什么都明白,她明白他的纠结和痛苦。 高梵知道张卿不敢给她承诺是因为他怕照顾不好她,他怕他的家庭无法接纳她,他更怕他身边的人会因此而受伤,就像她的父亲和那个女人。 但他又割舍不了她。 张卿终于也直视了高梵:“所以,是你要抛弃我了吗?”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丢下你,所以,你打算抛弃我了,对吗?” 高梵点头:“在我发现你谈恋爱的时候,我就已经抛弃你了。” 张卿:“可是我早就分手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啊。” 可那又怎么样呢,又能改变什么。 厨房里的粥似乎沸腾了,发出奇怪的响声。 高梵并没有动,她依旧坐在那里,望着他。 “我一直以为是我留在原地,看你渐行渐远,等你回来找我,却怎么也等不到你。可是后来我慢慢的才终于明白,你在走,我也在走,偶尔站住想要回头的时候,发现走过的地方全变成了悬崖,上边开满了毒花,回不去,也找不到回不去的路。” 所以,张卿,他们再也没有交集了。 对面的男人似乎慢慢的又变成了那个曾经的大男孩,红了眼眶:“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好不好,我们做朋友。” 爱人可能是一时,但朋友却可以一辈子。 高梵摇头:“走出这个门,从此以后见面不再认识。张卿,我真的希望你能过的好好的。你不来找我,你不认识我,就是最好的友谊了。” 高梵第一次看到张卿哭,当着她的面,眼泪就那么的流了出来。 她咬咬牙,硬了心肠:“走,我送你出去。” 卧室里很暗,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知道他哭了,为什么会那么清晰的看见张卿的眼泪。 张卿对这个房间很熟悉,他走的很忙,走到了玄关口,他突然又转过身,停住。 “我能抱抱你吗?” 高梵摇头。 张卿默不作声的继续走,通往门口的路明明很短,却又那么的长,高梵看着他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大概,也从此就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了吧。 “谢谢你,大男孩。”在关门的那一瞬间,她说道。 锅里的粥全漫了出来,浇灭了天然气,,剩下锅底薄薄的一层,充满了糊味。 高梵直接找块厚麻布,将锅抱在怀里,又稠又糊的粥吃在嘴里,苦的她直哭。 就着那些眼泪,她吃了满嘴的粥。 第二十七章能不能亲亲我 阳光从未如此的静谧过,像是细细的金粉,一撒就是一片。 高梵睡醒之后窝在阳台上,简直就要看痴了。 厨房里乱七八糟,烧焦的锅,溢了灶台的粥,还有乌黑黑的似乎是火烧的痕迹,说厨房是战场一点也不为过。 宗震烁皱着鼻子打扫战场。 弄的差不多了,他重新煮上一锅的粥,走到阳台拍了拍高梵的肩膀。 “你心情不好?” 在宗震烁的记忆里,高梵似乎没有过特别开心的时候,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低落,比他在蓝色酒吧外等到的高梵还要忧伤。 高梵回头望他,巴掌大的小脸,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晒到点太阳的缘故,不像以前那样白的吓人,但还是很白,阳光里,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可以瞧见。 宗震烁的耳根悄悄红了。 粥的清香味传了出来,高梵嗅了嗅鼻子:“为什么你熬得就不难吃?” 宗震烁:“因为我没熬糊掉吧。” 如果 不是他说这话的时候万分认真的模样,高梵真的觉得这是嘲讽。 宗震烁熬得白粥很香甜,就着上次剩下的萝卜干,她吃了整整两碗。 吃饱了饭,高梵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主动开口道:“你哥哥知道你来我这吗?” 宗震烁点点头:“他说不管我的事情。” 说着,好奇的追问:“你跟我哥哥谈了什么?” 他们两人之间到底谈了一些什么,能让他那老虎性子的哥哥就此放过他? “没什么啊。”高梵笑,手指一勾让宗震烁再靠近些:“问你个事。” 宗震烁向前:“你说。” 高梵:“你回家之后有没有捡肥皂?” 宗震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想起昨晚乱七八糟的事,还有他哥哥诡异的行为,再望对面笑的贼兮兮的脸,宗震烁整肚子都充满了氮气。 随时可能憋死自己。 宗震烁学乖了一点:“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高梵摇摇头:“真话不会,假话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包君满意。” ....... 真够无耻的巫女。 但总算恢复了一点的朝气。 宗震烁把碗收了,坐在她对面:“想不想吃馄饨?” 高梵偏头望着他,等他继续说。 宗震烁给她解释:“就是那种薄皮的馄饨,清汤水,加上一点香葱或者香菜。” 高梵点头:“我知道啊,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宗震烁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我想吃,你陪我一起去啊?” 绕了半天,他只不过是想要高梵陪着,这个要求高梵觉得不过分。 * 很小很旧的摊子,看的出来经营了很久。 高梵挺佩服他能七拐八拐半天把她领到这里。 宗震烁要了三碗馄饨,四张刚出炉的贴饼子。 摊子上的人不算多,也不少,馄饨的面香味隔着桌子就飘过来。 高梵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贴饼子有两种,一种是玉米面做的糙饼子,烤的香喷喷,开裂了,什么也没加,吃的就是一个香字。 另一种是面饼,掺和了盐水和一些葱花,火一烤,淡淡的咸味里裹着浓浓的香。 爱这口的人简直欲罢不能。 这饼子必须趁热吃,凉了就失去了它原有的滋味。 宗震烁把两种饼子各掰了一小块递给高梵:“你尝尝,能不能吃。” 高梵慢慢的将两块饼子都吃了下去,坐在对面的宗震烁嘴咧的就像是那开口的石榴。 高梵又掰了半块糙饼子放在嘴里慢慢的嚼,这东西是越吃越香,嘎嘣嘎嘣的,满嘴全是玉米的甜。 宗震烁的馄饨被端了上来,撒了大把的虾米和香菜,最上边还飘浮着几滴香油,让人看着食欲大增。 宗震烁问:“要尝尝吗?” 高梵摇头,她已经吃饱了,肚子里塞不下那么多的汤汤水水,倒是挺可惜的。 宗震烁吃起东西来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四张饼子没多久就被他吃了个干净,但那馄饨太烫,他吃的呲牙咧嘴,吃出了一头的汗。 高梵觉得好笑,端过一碗馄饨,用勺子把那汤舀起来细细的吹,吹的差不多了,推给他,再吹另一碗。 宗震烁端正的坐在旁边,专注的瞅着她,高梵撇了一下嘴,他这才埋头吃起来,间或的抬头看见她还在帮他吹馄饨汤,忍不住的就在眼睛里露出两月牙。 三碗馄饨吃完,宗震烁吃了个半饱,拉着高梵的手还要到处去找吃的。 高梵拗不过他,陪着他一起走,远远的闻见一股子的油味,她没忍住胃里的反感,转身就跑。 “怎么了?”宗震烁追上去问。 高梵摇头,两眼泛出泪花。 她还在一直往前跑,往人少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哭,却又不出声。 心里头一阵抽痛,宗震烁终于忍不住大跨步跑几步,扯住高梵,直接而又霸道的把她塞进怀里。 “怎么了?” 许久之后,他问道。 明明知道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不能把自己的软弱暴露出来,但高梵还是不由自主的搂住宗震烁的腰,在他的胸膛处拱了拱,像只受惊的兔子。 她一直没说话,把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在里边。 宗震烁抓住她的肩膀,弯下腰,让高梵直视自己,认真的问道:“告诉我,怎么了?” 高梵踮起脚尖摸了一手的头发,他的头发一如既往的软,带着点柠檬的清香。 “你长的真好看。”高梵笑。 巫女又开始扯开话题了,宗震烁尽量的绷住脸。 “是不是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他在她面前拿不起架子,摆不住黑脸,似乎毫无用处,但他是真的想对现在躲在他怀里的巫女好一点的。 眼上的泪还没被擦干,高梵就直接带着那泪花笑,笑的特别丑。 她说:“嗯。”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总是匆匆而过,路过他们,路过他们的世界。 油腥味早已闻不见,就在这样的一个午后,这样的一个地方,伤心的巫女竟然躲在一个男人怀里哭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高梵总觉得宗震烁能给她更多的惊喜,她不知道那些惊喜是什么,但她开始期待了。 “宗震烁,你能不能亲亲我?” 第二十八章那个女人 起风了。 高梵站在楼下一层一层的往上数,却怎么也分不出哪一个是她的房间。 风吹的树枝呼呼响,贴在楼道上的福字被吹起了一半,像是鸟儿的翅膀,朝着玻璃门扑棱个不停。 有点冷。高梵双手交叉摸了摸自己露在外的皮肤。 楼梯口站着一个男人,拎着他那价值不菲的西服,焦灼不安的在那踱步。 高梵从他身边走过,一,二,三。 “阿梵。”男人开口道。 又是一阵风,阴冷阴冷的,像极了多年前那个被抛弃的午后。 她没有转身,却也没有离开,用指甲蹭着她的掌心,酥**麻的,似是要把心间所有的不适都磨去。 “我是你舅舅。”男人开了口,一脸倦容,两眼都是血丝,看起来似乎过的不太好。 高梵张了张嘴,很想开口嘲讽几句,或者骂上几句,但终是无言。 他跟那个女人长得很像,她本以为早已把那个女人忘的一干二净,那些前尘往事早已被尘封。 可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她还是认出来了。 “你母亲她好像中毒了。” “我没有母亲。”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尽管嘶哑的不成样子。 男人的腰似乎挺不直,压迫他的也许不是生活,而是不安与恐惧。 他攥着那件西服,直直的盯着她看,似是要把她的良心看出来:“她情况很不好。我听说你现在已经是药剂师了,你......能不能去看看她。毕竟.......” 毕竟那个女人是生了她的人。 高梵扯唇一笑,“好呀。” 许是没有想到她这么干脆,男人反而愣住了。 * 病床上的女人很陌生,她是高梵记忆里的那个人,但却又似乎换了一个模样。 床边趴着一个小男孩,乖乖巧巧的,手里头抓着剥了皮的橘子,正一瓣一瓣的往嘴里塞。 女人并不认识她,带着疑惑目光看向她的哥哥。 男人搓搓手,有些拘谨:“这是请来给你看病的。” “哥。”女人皱了眉头,好看而又娇气:“我不要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子,根本就没用的。” “妈妈。”小男孩拽了拽女人的手指,像是天使:“不可以生气呦妈妈,爸爸说生气对身体不好。” “宝宝,妈妈没有生气。”女人温柔的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眉眼弯弯的,像是月牙。 真是母慈子孝,幸福的一家人。 高梵扯了扯唇。 “把孩子抱出去。”她半张脸掩藏在帽子下,嘶哑着嗓子对男人说道。 小男孩一步三回头的被哄出了门外,高梵冷眼看着他们的母子情深,走上前一挥袖,抓住女人的手,指尖捻着一根细针,直接划破她的手腕,鲜血一点点的往外渗。 女人本是生气的想要挣扎开,但在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发不出声音后,立马恐惧的瞪大眼睛盯着高梵。 高梵把她的手举高,她割破了女人的静脉,血一直在流,男人走进来,变了脸色,快步上去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高梵一句话阻止。 “不要过来,是余毒。” “余毒,我妹妹她没有中过毒啊。”男人刚说完,大概想到了些什么,不再说了。 那些陈年往事,是所有人都想要遗忘的过去。 高梵的手指甲划过她自己的掌心,有血珠沁了出来,她弹撒些粉末在女人的手腕上,鲜红的血液颜色慢慢变深,往外渗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那些血里头掺杂者些什么东西,它们似是被高梵掌心里的血珠所吸引,艰难的从女人的手腕处跑出来,却没有载体让它们向上延伸,只能顺着女人的手腕流淌着,分散着。 等女人的血液重新变得干净,高梵松开了她的手腕,血慢慢的停了,她站直身子,转身就走。 “那个,毒解了吗?”男人追上去问道。 “嗯。”高梵身子顿了下,并未回头:“把那些被血沾过的东西烧掉就可以了。” “我妹妹她怎么不能动?”男人紧跟着又问道。 高梵已经推门走了出去:“过了时效就好了。” 医院的走廊很安静,男人跟在她的身后,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往外问,满满的都是对他妹妹的关心和担忧。 “她这几年身体总是不好,容易生病,你能帮忙调理下吗?” “小梵,有位叔叔待会就到了,你要不要等等再走?” ........ “先生。”高梵停下来,转身:“我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我不知道你从哪打探到我的名字,听我一句忠告,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所以离我远点。” 男人张口,想要解释几句,高梵却淡淡的笑了:“我这次同你来,不过是把十几年前没有断干净的前尘往事断干净而已。” 男人的步子随着高梵的话停了下来,他本以为.......,算了,终究是早已无缘无份了。 医院楼下大厅简直是人满为患,吵闹声,脚步声,踹气声,汗腥味,消毒味,让人闻之预呕,高梵走的很慢,像是要把这些人的情绪都摸透,又像是在透过他们的喜怒哀乐看某些东西。某些她好像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夜色很浓,高梵靠在路灯下,小心翼翼的用酒精球把掌心里的血迹擦干净,撒上药粉,再裹好纱布,她的脚步散落一地的外伤用品。 有电话进来,是宗震烁,高梵看了看自己缠了纱布的手掌,又望了一会儿眼前的车水马龙,终于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宗震烁似乎在跑,又好像在笑,爽朗的声音如同朝阳:“哎,要打群架,火拼的那种,你要不要来?” 所有的黑暗都好像暂时的被压制下来,高梵轻轻的抿了唇:“好呀,你在哪?” 再是灯红酒绿的地方依旧有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高梵走在没有路灯的巷子里,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那种敲击地面的轻脆声,几乎要让她上瘾。 巷子很短,宗震烁跑过来接她,满身的汗,头发湿成一缕又一缕的。他笑着跑上去,抓住她的手腕:“我就觉得你会喜欢这些,走,往这边。” 他的手很热,攥的高梵手腕有些微微的疼,但她没有出声,抿着唇微微的笑了。 巷子尽头靠着一家大型超市的后门,宗震烁带着她左拐右拐的,最后进了一家健身馆,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的房间一进去就是一共高高的小吧台,吧台上摆着各种酒,高梵还没有细看,宗震烁已经给她介绍了。 “沙发上的叫杨剑,打电话的那个叫李然。算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们嘴上都是没有把门的,你不用管他们。” 杨剑上半身卫衣下半身嘻哈裤,正摇头晃脑的往嘴里塞鸡爪,瞧见他们进来,急急忙忙的把整个鸡爪塞嘴里要咽下去,骨头堵成一团,越是着急越是吞不下,他急得扯过一张抽纸把嘴里的鸡爪都吐出来,又漱了漱口,扯着卫衣下摆往他们跑去。 路上跑的太急,撞了下矮桌,杨剑一边龇牙咧嘴的揉腿一边和高梵问好:“你好,你好,你就是传说中的药剂师吧,暗地里的那种?” 高梵静默了两秒,点点头,然后就看见对面的少年把双手使劲的往衣服上搓了搓,接着伸到了她面前。 高梵:........?什么意思,要见面礼? 她古怪的看了一眼杨剑,最后掏出一包药粉放进少年手里:“跌打损伤,快速止血,效果不错。” 杨剑完全的呆愣住了,苍天明鉴,他只是想握个手而已,怎么可能好意思第一次见面伸手就朝药剂师要东西呢。 这样纠结的想着,杨剑喜滋滋的把药粉收了起来。 宗震烁简直是没脸看,他偏头,正好瞧见高梵被包扎的右手,眼里带了几分急色:“怎么回事?白天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高梵抿唇笑着看他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好像能透过纱布看出一朵花来。 “严不严重,是被人追杀了吗?” 高梵轻轻的摇头,见她不想说,宗震烁皱了眉头:“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和我们去了。” “想和你一起。” 宗震烁老脸一红,不自在的把她的手放下,摸了摸鼻子:“你先做,我去看看。" 说着,人转身跑了。 高梵靠着沙发坐下来,杨剑巴巴的在距离她几步的位置蹲下,两眼冒星星:“药剂师,你要喝些什么,吃些什么吗?” 高梵抬眼看了他一下:“一瓶红酒,谢谢。" 酒有些涩,高梵轻抿了一口就把玻璃杯放下,她不是很饿,杨剑还在眼巴巴的献殷勤:“需要我帮你醒酒吗,要不要加点冰块?” 高梵终于正视了少年一眼,浓眉大眼,咧着一口白牙,给人的感觉上和猫眼很像,这样的少年,总是让高梵忍不住的温柔几分:“不用了,这样就很好,谢谢你。” “你真的是药剂师吗,感觉一点也不像。” 高梵的回复像是打开了某个机关,杨剑主动凑到她旁边坐下,热情的套近乎。 “你见过药剂师?” 杨剑挠了挠脑袋,笑的有些腼腆:“我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家里人就是找药剂师把我治好的。我记得是个老爷爷,穿着很大的袍子,看不清脸。” 高梵也笑了起来:“早些年在有些地区药剂师也被称为巫医,它没有你想的那么神秘的。” “我听说,真正的药剂师袖子一挥,可医死人,肉白骨。” 杨剑完全没有因为高梵的解释而减少对药剂师的半分热情,依旧兴致勃勃的继续问道。 第二十九章起伏的心绪 “不是。”高梵摇头,“药剂师从商就存在了,那时候被后人称为‘巫’,也叫‘祝’,逐渐壮大,又慢慢泯灭。” 好的药剂师终年累月与毒相伴,心境早已与常人不同,大多数人不善交际,心智单纯,被世人忌惮的同时又易于被人利用。所以,随着热武器的到来,大多数药剂师都死于他杀,剩下来的,要么是归于黑暗,要么就泯灭于世间众人,放弃药剂师这个身份,重归平庸之中。 世道之残忍,三教九流最终都隐藏于暗中,只留给世人无尽的神秘与猜测,可如果真正的走进它们,揭开面纱,或许看到的不是想要的模样,而是血淋淋的真相。 可是这些,没有必要告诉旁人,高梵身子向后靠在沙发上,似乎把心里的那口气也一起吐了出来,闪烁着好奇光芒的杨剑还在等她继续,看着他,好像就看到了世人。 会对他们药剂师好奇,会敬畏,但终有一天真正的了解了,却又会一边微微的叹息,一边想要除之而后快。 “说到底,药剂师所做的不过是生物和化学反应,我们不是魔术师。”高梵直接一句话敷衍过去,帽子往脸上一盖,靠在沙发上假寐。 杨剑很想听她继续说一说药剂师的发展史,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厚着脸皮拜师进入药剂师这个世界。 在他美滋滋的畅想未来的时候,李然终于打完了电话,长腿一迈,坐在沙发上拿着打开的红酒对瓶吹。 “传说中的药剂师?”李然低声询问。 见杨剑喜滋滋的点头,他挑眉不屑的嗤笑一声,他所知道的药剂师都是杨剑有事没事在他耳边聒噪的,说的多了,也就在他心里塑造出一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形象,可今日见到高梵,高人形象崩塌,他率先对她有了一分反感。 宗震烁冲完凉,换了一身运动装走进来,见高梵似乎睡着了,他找了件毛毯想要盖在她身上,毛毯还未及身,高梵胳膊突然抬起护在心脏前,另一只手抓住帽子睁开眼,古然无波的和他对视。 五秒后,高梵的眼神有了变化,眉眼弯弯,胳膊肘也放了下来。 宗震烁咽了一口唾沫:“醒了?” 高梵点头,脸庞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等宗震烁手一松,就心满意足的抱着毛毯又闭上了眼。 眼巴巴坐在对面的杨剑看到这一幕莫名觉得有点甜,想开口说笑几句却又觉得不好。 “时间约好了,12点,西街,你参加吗?”李然把红酒瓶放在手里把玩,神色莫名。 宗震烁点头:“嗯。” “那咱们赢定了。”杨剑激动的手一啪,“硕哥可是一顶十啊,不过宗谭哥那边怎么办?” 宗震烁闻言低头望向高梵,嘴角荡开笑容:“没事。” “宗谭哥给你自由了?”杨剑八卦之心一起,伸长了脖子问道。 “行了,天天问东问西,烦不烦,起来跑步去。” 李然说着把杨剑拖拽出了房间。 本不算大的房间少了两个男人之后顿时空旷了不少,宗震烁眼睛四处瞟着,最后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到高梵身上。 她比第一次见到的模样多了几分活人气息,皮肤依旧白的透明,人也还是那么瘦,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同了。 巫女依旧还是巫女,古怪也依旧古怪,但人好像变得更生动了。 宗震烁舔舔唇,有点后悔今天没有亲她。 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十一点四十,宗震烁将高梵叫起,开车带着她往西街走。 十二点零五,两人到达了指定的地点。 两伙人的谈判已经结束,各自都带了七八人,李然望见宗震烁一声令下开始掏家伙。 高梵靠在车窗旁看着两伙人越打越凶,却又各自避开了人脑袋,打个架跟个过家家似的。 宗震烁在这些半吊子人里显然游刃有余,几乎是一脚一个的踹。另一伙人直接被逼急了,剩下没倒地的人全部架着棍子往宗震烁身上抡,即使是这样也没影响他砍白菜似的打法。 两方实力悬殊太大,输赢完全没有概念。穿着铆钉鞋的男孩被打红了眼,脑袋晃悠几下从地上爬起来,恨恨的拎起一根棍子,直直的朝着高梵冲去。 “硕哥,硕哥!”杨剑瞧见吓的不行,话都说不利索,只能一个劲的叫唤。 宗震烁并不是很担心,他亲眼瞧见过高梵的本事。 铆钉鞋男孩在冲到高梵面前时,高梵左手一伸出,手一挥,男孩的动作明显变慢,最后不由自主的倒在地,铁棍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杨剑激动的跑过来,高梵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看向几乎没动的宗震烁,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从来都看不懂人心,她也从来不会与人相处。只是凭着感觉,做觉得不会后悔的事。 但是现在,看着站在原地的宗震烁,高梵并不开心。 宗震烁没有感觉到她的心绪变化,杨剑倒是发现了,却觉得是地上那小子不长眼惹了她不开心的。 “小姐姐,你好厉害,是巫术吗?” 高梵摇头,“不是。” 车上,宗震烁刚打完架,心情很好:“巫女,不,高梵,我哥让我后天去陪他吃饭,你一起?” 高梵摇头:“不去。” “去吧,去吧,我哥好像挺怵你的。”宗震烁难为情的撒娇,他宗谭管他管的很严,之前他都以为要被关禁闭,结果也不知道巫女和他哥说了什么,反正他哥就那样放过他了,还给了他一点自由。 高梵摇头:“他怵的不是我,而是。好好告诉他你的想法,你哥会支持你的。” 宗震烁难过的垂下脑袋:“他不会听的。” “他只是想为你找到一条更好的路,但如果你坚持的话,他会妥协的。” 宗谭是真的为他弟弟好,也是真的不希望他弟弟接触到黑暗。 所以高梵所看见的宗震烁,有时候像是在黑暗里奔跑的雄狮,有时候却又单纯正义的像个天真的少年。 夜过半,路灯上的天灰蒙蒙一片,黑色不像黑色,白色也不再是单纯的白色。 到了楼下,宗震烁下车拉开车门:“我送你上去?” 是疑问,而不是肯定。 在那句话之后,宗震烁有意识的在避开两人的距离。 高梵摇头:“不用,你回去开车小心。” 楼道下藏着旧人的味道,高梵蜷缩指尖,站在原地,看着宗震烁慢慢的开车离开,她这次缓缓转身,缱绻而又迷茫的喊出那人的名字。 “顾城。” 黎明是一天的交界,寂静的夜幕渐次被安宁的白光所笼罩,鸟儿为之歌唱,花儿为之绽放,人们也从独处的空间走向现实。 高梵与顾城两人站在阳台,一同看着黑色的天慢慢变淡,最后掠出一道极浅的白光。 几乎就在同时,二人一起动了手。 第三十章有朋自远方来 黑色的斗篷被阳台的风吹的呼呼响,给顾城增添了几分王者之气。 他盯着高梵良久,突然笑:“都道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一大喜事,可你这一出手,好像就想要我的命。嗯?” 顾城这个人,从来都让人琢磨不透,高梵托人查过他,但有用的资料半点都没查到。这是一个很危险的男人,是敌非友,但他大咧咧的站在高梵面前,她却无可奈何。 顾城想杀她,一如高梵想杀他一般,但他们两人都杀不了对方,又都不愿意两败俱伤。 本来就这样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光道,老死不相往来挺好的。但顾城不要脸,他隔一段时间就非要跑来高梵面前露个脸,刷个存在感,顺便观察下能不能找个机会坑她一把。 两个彼此恶意值满满的人还非要凑在一块演什么老乡情深,高梵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什么往事,什么喜欢,什么轻吻,所有的情感此时此刻全部高梵丢在不知哪个旮旯里,她现在满心满眼的只有一个想法:好好做毒药,早晚都要弄死这丫的! 面上,她笑着伸手帮顾城整理了下斗篷,“看见你来,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么舍得伤你呢。’ 顾城全身抖了下,但他坚持着要继续恶心高梵,吸一口气,银制面具紧贴着高梵的脸,两人的唇齿似乎下一刻就要触碰。 “真的么,我的小心肝就这般想我?” 高梵古怪的看他一眼,“味道好闻吗?” “你的体香能不........” 空气中残留的味道是他们两洒出的药粉味道,两种混合到一块,那气味就像是藿香正气水咽下喉咙的那种感觉。 他睁眼说瞎话,指不定高梵暗地里在怎么嘲笑,想到这点,顾城立刻站直身子,若无其事的从阳台走进客厅,娴熟的往沙发上一躺。 高梵冷笑一声,直接当他是空气,去浴室洗漱之后卧室的门一关,不管能不能睡着,直接就闭上眼到天亮。 “早。” 顾城的银制面具揭掉了一半,露出半个高挺的下巴和薄唇,他的肌肤比高梵黑一点,但都同样透着苍白。 顾城没有披他的斗篷,身上依旧穿着昨日的那套黑色衣服,袖口裤腿都绣着繁琐金色花纹,他端着粥放在高梵面前的时候,高梵愣是从他身上看到几分温润如玉,居家好男人的形象。 但她知道,这完全不可能。 顾城这个人,越是殷勤,越是温柔,越是有鬼。 她不动声色的坐下,接过勺子舀了一口白粥,粥煮的很粘稠,温度口感都刚刚好。 “味道如何?” “很不错。” 顾城不屑在粥里下药,高梵实心诚意的赞一句。 “是吧,毕竟我这人,嘴刁,别人做的总觉得不干净,所以只能自己学会一手好厨艺来养自己了。” 这句话说的没问题,但接下来的话却变了味道:“哎,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像你这种只能喝粥,不能吃一点荤腥的人,永远都无法体会到口腹之欲的愉快和无奈的。” 说着,顾城从厨房一碟一碟的把替自己准备的早餐端出来,一个八分熟的荷包蛋,一碗豆腐汤,一笼小笼包,煎的两面焦黄的香肠和火腿最后他还端出了一个肉夹馍和两样小菜。 满满当当的,几乎占了大半个桌子。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高梵没怎么闻到难闻的油腥味,空气里弥漫的全是让人忍不住咽口水的食材味。 “你大半夜的起来忙活半天,就是为了馋我一下?” 高梵又舀了一口粥喝下去。 “是啊。当然最主要的是看你吃的不开心,我吃的就更开心了。”顾城暖心一笑,还特意把其中一个小菜往高梵那边推一推:“可怜的孩子,吃吧吃吧,这凉拌豆芽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嘴脸,一口豆芽一口粥,其实,还是挺下饭的。但高梵不打算说,防止他又捉妖。 顾城吃的斯文而又快速,高梵喝完半碗粥的时候,他已经解决完小笼包,正一口肉夹馍一口豆腐汤,再抬头把视线从高梵脸上转移到她的粥,最后啧啧一声,咬他的肉夹馍咬的更香了。 看他那副得意嘴脸,高梵忍不住竖起一根刺戳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食荤腥吗?” “是被人下毒暗色还是自己制药伤到了?”顾城兴致勃勃的戳刀子:“总不是食素吧?” 不管是哪一种,都算是高梵曾经的失败,他太想了解了。 “我曾经被困在沙漠。”高梵意味深长的盯着他:“很多人都被困住,那时候我中了毒动弹不得,被沙子掩埋住,没有被任何人发现。那些人里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大家都被困的很突然,没有带食物,也没多少的水。人性不知道什么时候泯灭的,我就看见他们四处捡拾刺风草,后来起了争执,最后架起篝火,喝人血,烤人肉。 有一个男人,很胖,他是第一个被掐死的男人,就在我的眼前,隔着那些漂浮的沙子,他被扔在火上烤,流出来的油,很香,比你现在做出的早餐还有香。” 顾城张开的醉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的咬了一大口肉夹馍咀嚼:“后来你怎么活下去的?” “是一头走散的骆驼,它不知道怎么发现我的,把我从沙丘里扒了出来,又蹲在我旁边不走,后来有马贼经过,把我和骆驼一起救了。” “那骆驼后来死了?” 顾城突然冒出一句。 “嗯。”高梵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尽管她的眼神中透出一点温柔和怀念:“嗯,它从沙丘里把我扒出来后一直舔我的脸,中毒了,虽然后续给它解了毒,但没多久还是去了。” 顾城没问那群人的下场,高梵也没有说,那群人的生死早已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些黑暗岁月里护着她的那些温暖。 顾城擦擦嘴:“故事很下饭。我一直以为你身体有病,没想到是心理有病。” 顾城今天特意做出一桌吃的,膈应高梵只是小部分的目的,试探她的软肋才是真的。但当这个软肋被高梵认认真真说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不再是她的软肋了。 那头骆驼,毕竟已经死了。 如果没有死,杀了那只骆驼当她面吃肉,那才叫真正的有趣和美味。 好在听了一个故事,还不算太亏。 顾城用眼神示意高梵去洗碗,高梵似笑非笑的眯着他神色很明显,不可能。 顾城提醒她:“这是你家。” “没事,我可以辟谷。” 想住她家,就得洗碗,不想洗就扔那不动,看谁比谁更洁癖龟毛。 “你参加山泉大赛,目测已经丢了半条命。”顾城的嘴角慢慢勾起,提出一个于他并无好处的建议:“你洗碗打扫卫生,山泉大赛我帮你,如何?” 高梵冷笑:“你确定是帮我,不是暗戳戳想办法弄死我?” 顾城沉默了。 他幽幽的望了高梵一眼,起身收拾碗筷,走的时候还特意把高梵用过的勺子很大一声的敲击在碗边沿上。 吃完饭完全的无所事事,顾城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高梵摊在沙发上,脚翘的高高的,抱着个手机自得其乐。 “哼”,顾城冷哼一声,直接往高梵身上一扑。 他身上带着冷冽的药草味,像是寒冬里的药渣,高梵手机一扔就要躲,顾城却早已猜到这一点,膝盖一顶钳固住她的双腿,两只手往她鼻子处放。 高梵挣扎不脱,索性勾住他的脖子,蹭到他手心的药粉,一巴掌直接拍在顾城鼻子上。 没多久,房间里响起一个接着一个的喷嚏声。 高梵靠在顾城身上,纸巾捂住鼻子,趁着打喷嚏的间隙问他:“时效多久?” “阿欠——”顾城同样用抽纸捂住鼻子,冷冷的瞧着高梵,从鼻子里“哼”一声。 高梵接连不断的打喷嚏,打得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她整个人瘫在顾城身边,依旧不忘记拽着他:“你真没制作解药?” 顾城气的直磨牙:“特意为你准备的,怎么可能会有解药。” 话说完,一扯抽纸盒发现纸没了,他捂着鼻子狼狈问道:“你家——阿欠——抽纸在哪?” 高梵终于松开了手,指了指位置。 第三十一章 不大的客厅里,两人如三分天下的孙权和曹操,瓜分鼎峙,偶尔间视线交汇处,嬉笑怒骂的背后藏着蛇的冷血,虎的决绝。可大多数时候,他们却又像多年重逢的老友,相互打趣,惺惺相惜的关心。 顾城摆弄着他带来的电脑,面无表情的双腿交叉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他与高梵不同,除了要做好一名顶尖的药剂师,还必须管理好他身后的家族。 那是怎样的一个家族,高梵不知道,顾城不曾说,但她心里隐隐约约的能猜出来,那个家族横跨了黑暗与人间,那个阶级高高在上,她能活到至今,或者顾城没有插手,但必定与他有关。 高梵垂下眼眸,几经思量,去储藏室从一箱子里取出一瓶浅红色雾状的药剂瓶,靠在客厅的吧台上,将瓶子直直的扔向顾城的怀里,可惜准头太差,瓶子落在他的身后,发出一声闷响。 顾城先是抬头疑惑看了高梵一会儿,再转身望向药剂瓶,眼中逐渐凝聚笑意,最后越来越大,笑声从嘴角,从喉咙里发出,最后笑出了泪花。 “有什么好笑的呢?” “梵啊,你知道世间最好玩的事情是什么吗?……看你犯傻呀。”顾城反手捡起药剂瓶,一边打趣一边警惕的打开它。 浅红色雾状,遇空气却不会逃逸挥发,呈雾状的固态液体,像花,像血。 彼岸花,高梵成名之作。 顾城疑惑的望向她,不解其意。 “保镖钱,山泉大会护我性命如何?” 顾城嗤眉:“您老为蓝颜两肋插刀,在所不惜,整个药剂界都传遍了。怎么,如今回过味来,有些反悔了?” 高梵摇头叹息:“那时年少,一腔热血,而今热血冷却,怕死精神就上来了,所以赶紧的来抱你大腿啊。” 空气有些安静,顾城定定望着她,几次蠕动嘴唇:“你是不是……” “什么?”高梵下意识反问。 眉轻敛,把玩着手里的彼岸花,他几番停顿,终究是自己先笑起来:“没什么事,只不过彼岸花虽珍贵,可比不上山泉大会的凶险。想要你命的人,你统计过数字吗?” 他这是接下这单生意了,只是报酬不够,需要再加。 k高梵下巴轻扬,示意他继续。 “彼岸花的解药。” 高梵轻点头。 “山泉大会有我家族子弟入赛,帮他们争取到一个前五名次。”顾城继续。 高梵这次直接用看白痴的神情看他,手一伸,指向她的药剂:“拿来。” 顾城连同电脑一起向后挪了挪:“谈生意哪有一锤子买卖,讨价还价。” “少玩抛砖引玉这套,直接说目的。” 赖在她家,不就是等她主动寻求帮助达到目的么,想到这点,高梵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恼怒之意,整个人反而越发冷静。 “山泉大会,帮我杀三个人,我会安排你和他们对决。”第三百零六种直觉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顾城莫名的有些心虚。 高梵“嗯”了一声走去她的储藏室,顾城伸长脖子追问:“你这是同意?” “对,我去把解药制作出来,你就可以滚蛋了。” 顾城眼角噙着笑:“我上次去龙骨寺庙吃斋,那里的菜粥很是有名,想不想试试?” 高梵目无表情的转身走进储物间,眼睛里却带着星星笑意,像是盛满了整个盛夏。 有着顾城的插科打诨,山泉大会如约而至。 子时刚过,顾城敲开高梵的门,倚在门口看她房间里乱糟糟的衣物,开着玩笑:“这是遭贼了?” “我是女孩子呀。” 难得听到高梵软糯的腔调,顾城忍不住想多逗她两句:“”披着那么大的斗篷,你打扮给谁看。” “”给你看。”高梵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挽好了头发,回头望见顾城呆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从梳妆台里掏掏捡捡,找出一套工具来,唤顾城:“”帮我脸上画朵花。” 顾城由自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之中,眼神游离的走到高梵面前,问道:“”画什么?” 高梵想了想:“墨兰吧。” 顾城点点头,将高梵一把抱起,轻放到床上,两人四目相对之时,高梵轻笑:“你刚刚吓到我了。” “”怕我杀你?”顾城替她拂去额间的碎发,一边柔声与她搭话:“怕我杀你?” “嗯。” 果真是个没情商的,心里埋汰一句,手中动作不停,他持着黑色的细笔,从眉间到耳畔,细细的描绘出一株墨兰。 汁水转瞬就干,那株兰花脱离了形态,舍弃了身形,在高梵眉梢神秘的绽放,顾城看的有些痴了,指腹轻轻的抚上去,对着她的眼,喉咙滚动几周,道:“与我画一株一样的吧。” 高梵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按住顾城的肩膀。顾城顺势倒在床上,听高梵呼吸重了几分,微不可察的皱了眉头道:“”我知道你身子骨素来不强,但怎么此时瞧见,好像连常人都不如?” 高梵:“”嗯”了一声,”“我素来是懒得动弹的,这些年折腾来折腾去,没落下残疾已是万幸,哪能和常人相比。” 顾城思虑万千,最后断断续续的开了口:“要不,去健身?” 高梵笑了,手一伸摸了把镜子过来,细细的将她眉梢的墨梅端详仔细映在心里,细笔沾满汁水按照顾城的样子一笔一笔描绘起来。用到时间比顾城少了一半,画出来的墨梅与她眉梢的那株一模一样,却少了其中的灵动,只是个复制品而已。 虽在高梵眼里只是复制,顾城却很是欢喜,拿着镜子照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的戴上面具。 两人穿戴好出门,上了公交,高梵坐在里边的座位,侧着身子靠在顾城肩上,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 公交又停了几站,陆陆续续的有人上来,明明车里还有许多空位,后上来的人不去坐,三三两两的朝着顾城靠近。顾城此刻心情正好,只做看不见。 公交车缓缓停在一片空地之中,顾城拉着高梵走下,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的魑魅魍魉。走了几百米,高梵开始四处张望:“你车呢?” "身子这么弱,多走点路。” 高梵竟觉得自己无言以对,默默抿嘴不言。 走了十几步,她与顾城的距离慢慢拉大,索性越走越慢,心里渐渐的竟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可她不是别人,是凶名在外的巫女,是冷血冷情的药剂师,怎会对顾城升起委屈之情?越想越觉得意外,高梵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意识到身边的人没跟上自己的顾城转身走回到高梵面前,直接握住了高梵的手腕,隔着薄薄的一层手套布料,清晰的触碰到高梵斗篷上的花纹,他摩挲了几下,听到高梵小小的一声:“哼。” 顾城没敢出声,在心里也重重的哼了一声,他觉得高梵这个女人有时候真是莫名其妙的阴晴不定,就像现在,莫名奇妙的就甩起来脸子。 甩就甩吧,还不许别人对她甩,这种时候只能先好声好气的哄着,哄开心了再问怎么招惹的她。 思绪几番思量,顾城轻轻晃了下她的手腕,见高梵没动静,再晃。 高梵隔着斗篷翻了一个白眼,没反应。 顾城锲而不舍的晃动,顺便轻了几次嗓子:“咳,咳,咳咳咳。” 被他这么一闹,高梵心里的那点怒气也就消失了,凶巴巴的开口:“我走累了。” 顾城倒不怕她下毒,爽快的蹲下身子将她背起来。 高梵趴在他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搭话:“跟着我们的那几人,被处理了?” “嗯。” 顿了顿,顾城多说了一点,小心的散发出几分怒气:“他们把我认成普通人了。” 至于为什么会被认错,又被认成了谁,总归是些不长眼的东西,也付出了代价,顾城点到为止。 高梵心里通透,舌尖把宗震烁三个字转了几圈,倒是没说出口,按住顾城的肩膀,身子往上伸了伸,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好,“哼。” 顾城不知道这声哼是哼他,还是哼那野男人。眼中晦涩不明,终是恢复了清明。 “我本来觉得那人,挺有趣的,像是一张白纸。” “然后白纸把你送进了山泉大会,我看你比他还白纸。”提起这事,顾城就窝火,他肩上的这姑娘,向来精明随性的不行,这么多年都没人在她身上讨到什么好处,结果就被一莫名跳出的野男人给算计到山泉大会里。 如非怕她生气,他早已将那宗震烁挫骨扬灰。 就被算计成这样,还跑去找那野男人玩,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跟他没关系,是不了解我们的规矩惹出来的。” 听听,他还没怎么说呢,就先护上那个野男人了。 顾城此刻是又怒又气,像是被老鹰叼走幼崽的老母鸡,又像是养了多年的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 “好了,好了,好好提他做什么,是不是白纸,等我从山泉大会出来,好好瞧瞧就是了。” “哼。” 顾城冷冷哼一声,连话都不愿意和她说了。 到山泉大会门口的路有点远,顾城背着高梵走一段歇一段,竟也没坐车就到了。 按照老规矩走了进去,高梵与顾城两人分道扬镳,分叉路口,高梵看见女巫梳着高发髻,黑色的长袍上用金线绣着神秘而又扭曲的图案,**,神圣。 高梵侧头瞟了一眼,被女巫叫住,只见女巫笑得灿烂:“高梵,巫女,我来送你一程。” 女巫从不喜高梵,因为她被人称为巫女,甚至风头隐隐盖过女巫。 而今见高梵进了一个必死的局,女巫穿着最华丽的衣服来庆贺了。 笑的真心实意,只愿从此天下,再无巫女。 高梵轻勾嘴角,情绪毫无波动,山泉大会算是药剂届对世俗的一种妥协,也是世间权贵渗入他们世界的缺口,太多人或是悄无声息,或是轰轰烈烈的死在这里。 但她高梵,必定不在那个死亡名单之中。 “前辈。”高梵毕恭毕敬的站直身子,两手交叉放入腹前微点头。 老人未曾瞧她一眼,直直的走过,几步开外传来一声冷哼:“哼。” 高梵轻笑,老人想必还在恼她。 五十平方的生死圈,高梵坐在圈里,两柱香还未燃到一半,她已经将规定的药剂做好,抬头间,顾城的手缓缓抬起,指了一个方向。 她垂眸站起转身,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手一挥,香断,大跨步经过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身边,黑色的斗篷拂过男人的斗篷,有什么东西不经意间掉落。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