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永生计划零》 第一章#include“stdio.h” 昏暗的房间里躺着一个湿漉漉的青年,他身着病人的服饰,双眼无神地注视着房间角落的蜘蛛网。 他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地,说实话他根本不在思考任何东西。大脑一片空白的他,像是无机物一样安静地躺倒在橘色的地毯上。 良久,青年发出一声惨叫,挣扎着在地上翻滚,留下一大滩水渍。 他感到疼痛,撕心裂肺,仿佛有无数个人拿着手术刀一刀刀将他的皮肉从骨头上慢慢剔下。接着是全身的内脏,它们扭曲着、颤抖着,不断向青年的大脑传递痛苦的信息,几乎令他崩溃休克,而青年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进行宣泄。 这种痛楚持续了数十分钟才缓解下来,久得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身上的液体到底是水还是汗了。青年现在最想做的,只是躺在地上喘口气而已。 他本蜷缩的身体瘫软下来,疲惫地闭上双眼又一次沉沉睡去。 黑暗将青年笼罩,他毫不在乎,直到嗓子里干渴得冒烟的感觉将他唤醒。青年费力地睁开充血的眼睛,到处搜寻着什么。 “水,水……”他虚弱得没有办法站起来,加之左腿传来隐隐的痛感,只得依靠缓慢爬行前进,爬的姿势也很不美观。 青年终于发觉自己在一家大公司的职员办公室里,一间不寻常的办公室:本应该罗列整齐的纸质文件凌乱地摆放在桌面上,大部分甚至落到地上无人管理;几台电脑的显示器已经从办公桌上摔下去,其上布满蜘蛛网状的裂纹;滑轮椅横七竖八四散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除了此刻正在爬行的他外,这里再没有一个人;更奇怪的是,他总觉得被什么东西或者人盯着,令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可青年管不了那么多,他目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门口的咖啡机上:整间办公室唯一能喝到水的地方。 他以两手为工具,艰难地爬到咖啡机旁,倚着墙站起身来。 青年迫不及待地把嘴伸到送水口下,然后按动上方的把手。温热的水流立即涌入他的口中,多到根本来不及饮用。多余的水通过他嘴唇和出水口之间的缝隙泼洒出来,洒在他未干透的衣物和脚下的绒地毯上,一部分呛进他的气管,引得青年不住的咳嗽。将气管内的温水咳出来后,青年继续狂饮,喝到胃里再也装不下一滴为止。他满足地一屁股坐向一米内的转椅,任由四肢伸展开,瘫坐在座椅上。 “我在,哪儿?”他仍喘着粗气。 满足了口腹之欲后,青年开始审视起房间的一切。单从室内设计来说,这家公司的装潢还算挺豪华的:大理石瓷砖、名画仿画、宝石吊灯……如果可以打理干净的话,估计能够把很多五星酒店的房间都比下去。而且放眼望向窗外,目前所处的这栋大楼简直高得难以想象、安保措施齐全。种种迹象表明,这儿肯定是家有名气的大厂。透过窗子映照在青年眼中的,是漫天星光,现在大概在深夜,室内却灯火通明,是间通宵公司不成?可,从窗户看向其他房间同样看不到有人。是自然灾害吗?还是说犯罪团伙的暴行?就算是恐怖袭击,附近连警车的声音或是因疏散而发出的混乱杂声都没有。马路上车来车往,交通没有受到管制。 “那么我是,这里的员工吗?不对……”青年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饰,病服。要说是工作人员的话,这衣服也太不符合时宜了,有人会穿着病号的衣服上班吗?况且哪家公司的办公室会像被人爆破攻击一样乱的? “能有,哪怕一个人也好啊……”太多奇怪、对立的东西凑到一起让他感到头疼,并且不知为什么,有股难以抑制的焦虑感压在他的心头,让青年的支气管很难受:“总之先出去再说吧。” 他卯足劲儿支撑自己的身体使其直立,却失败了。身体太过虚弱,能爬过来喝个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奇迹。并且从刚才开始,左腿的痛感就在逐渐加深,几乎已经到了动辄撕心裂肺的程度。没办法,他只得跟残疾人般,依靠右腿和身下的四轮转椅行动,一寸寸挨到了办公室的正门口。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青年勉强挤出个笑脸,双手无力地搭住门把手使劲向右转。 然而,那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他试过很多次,徒劳地转动把手,总在同一个地方卡死,而他知道是什么卡死了那扇门。 “该死的,从外面反锁了吗?” 这是扇红木木门,一个正常成年人稍许用力的话,应该可以很轻易地撞开,可惜现在的青年做不到,单是刚才转动门把手的力气都算是全力了。 “有,有没有人!救命啊!” 他开始拼命呼救,以目前能够制造出的最大程度的声响吸引外面的人的注意。他执着地叫着,无力地拍打着眼前这道封死出路的门,希望哪怕有一个人也好,可以听到,来救自己。 而外面似乎根本没有人。除了回声,耳朵贴着门的青年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动静显现出这里有除他之外的第二个家伙。 他在呼救了几分钟以后,估计也明白了。一般人可能会就此打住,寻找其他离开房间的手段。只不过青年仍不死心,他心里想着,再有三声,一定能够有人答应的,如果那之后也没有的话再谋他法吧。就像买彩票的最后三次,这是种赌博,一场希望和绝望交织的赌局,输了更加失望一分,赢了就是光明大道。 他开始憋足了劲头准备奋力大叫。 第一声,像之前一样,外面静得离谱,这也在预料之中。 第二声,完全没有半点变化。说实话,相比第一声,他似乎并不那么投入于求救之中了,大概是还有所谓的“筹码”没有被使用而觉得不要紧、无所谓,亦或许他实在是太累了。 还剩最后一声,好似留存在手上的最后一张没有刮开的卡片,是否能“中奖”,全看这一次的表现,哪怕失败也要让自己败得心服口服。 “救命啊!”青年沉默了几秒后,终于以自己最大的力气吼了出来,如果外头有人,肯定可以听到这狮吼似的叫声。 可门外还是那么安静,跟什么都没发生般。 “好吧,我想也是。”青年摇头长叹,接受了现实,将转椅转过去。 “谁在里面?”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门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男人的声音。他的嗓音并不好听,给人一种快死的感觉,但此刻对于青年来说却是天籁。 “救,救命!快救救我!”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变得有些语无伦次,求救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 “好!好勒!小伙子你别急,我马上救你出来。”救援来了,青年总算松了口气,放松地瘫坐在转椅上,任由时间从自己的指间流逝。 伴随着木门吱吱作响,门外传来铁器的声音,像是撬棍。这种嘈杂无章的响声对于身体状况像他一样的人来说无异于是穿透肉体的链锯,每一声都能令他的脏器与之共鸣,痛苦不言而喻。只是不知为何,青年会觉得安心。 在一阵捣鼓之后,木门的门锁被彻底破坏,一个不算高大的人推门而入:他是位发色半白的老人,或许有五六十岁;皮肤黝黑,身子不算壮也不算瘦;背上背着一个褐色的巨大双肩包,手中提着撬门用的铁撬棍,一幅快被压垮的模样;别看他这样,倒是有两把子劲,很轻松地就能单手扶起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求你,带我离开这里。”青年的嗓子都哑了。 “好,小伙子,别急,让我看看。”一进门,他立刻着手查看青年的情况。 所幸,他除了严重脱力和左腿小腿处的骨折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状况。 “怎么样?走得动路吗?”老人问道。 青年摇摇头,那是做不到的。他根本没法以站立的模样挪动一步。不巧的是,老人没有携带任何固定用的医疗用品给青年使用。 “这样啊,别急,我去把人叫来一起帮你,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对了,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从刚才到现在居然没能发现,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若不是老人发问,甚至不会注意到。 青年开始绞尽脑汁思索这个问题,但他的大脑似乎在阻止他想起什么,一旦想思考这些时,便头痛不止,答案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试了多次并没有改观。 “如果想不起来就算了吧。”老人看出了端倪,拂拭着他进行安抚。 “见鬼!”青年懊恼地挥舞右手捶打隐隐作痛的头部。 这时,右手手腕上一个环形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东西是在挥拳的时候从右胳膊上滑出露到袖子外的。青年赶忙抓住右手查看:和平医院脑科3023室。 是号码牌! 他转动手环,果然看到了自己寻找的东西:零休。 “这就是,我的名字吗?”仅仅两个字让青年如获至宝般惊喜。 他默念一遍,并未感到异样,还有些亲切,证明没有错。 “零休是吗?好嘞,叫我老罗吧,我这就去外头找人,你先待在这里等我。记住,不要随便出去,待在门里,你就是安全的。”罗老爷子说完就转身跑了出去,他表现的鬼鬼祟祟,不断通过门外几面墙壁左右侧身换位,好像在刻意躲避什么,零休都看在眼里。 与其说鬼鬼祟祟,从罗老爷子的眼神里他就能看出,这是惊恐,是人类对于狮子老虎之类危险生物的恐惧。颤抖的肢体;为时刻准备攻击而紧握半举在胸前的撬棍;到处扫视,漫无目的,又像是在搜寻某个东西的视线……加上他最后对零休说的话以及这陌生且异样的状况,都让零休觉得不寒而栗。几次闪身过后,罗老爷子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漆黑的楼道内,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回来。 单单像嗷嗷待哺的雏鸟般等待简直是寻死! 这个念头最终留在了他的脑海中,是零休结合目前的发现和推断得出的结论。 我得找什么东西防身! 零休驱动座椅绕着办公室找了一圈都没什么收获,这里除了废物还是废物,根本不剩什么,他便将目光投向临近的房间。 与职员办公室相连的有三间小房间和一间大厅。左右和后方各有一间小房间,算上办公室本身,则共有四道门,每个方向都有一扇。左边的房间门是敞开的,能够直接进入,而其他两扇则上了锁,敲敲门里头也没回应。至于径直向前的门刚刚被撬开,从这里可以看得见不远处约四五百米的位置有一条楼梯,罗老爷子的身影便消失在那里。但他最后嘱托过不要出去,前面的门就暂时不纳入考虑范围;而左边是间杂物室一样的房间。 办公室昏暗的灯光多少可以点亮那杂物室一点,零休注意到斜放在杂物室门边的一柄简易折叠拖把,只要稍加改进,就能变成一根结实的拐杖。而且距离很近,哪怕进不了门也能够到。在内部似乎还有几个放有纸箱的铁置物架,但那已经是灯光所能企及的极限了。视野所无法观测的存在总是会给人以恐惧感,那是无论过去多久都没办法抹去的、刻在DNA里的原始自我保护机制。不同于好奇心的是,相信这份恐惧并没有坏处。 零休咽了口口水,在短暂的思索后,还是决定过去瞧瞧,最起码要拿到那个拖把。万一自己有死亡的风险,他可不想死的时候都抱着这又冷又硬、行动不便的叼转椅。 零休驱使身下的转椅一点点朝杂物室挪动,转椅的轮轴和支架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咔咔声,听着就如在抱怨主人即将抛弃它一样,这份异响令零休的神经更为紧绷。还没有发现敌人就弄出声音的战士通常只有一个结局,即便他们够幸运躲过一劫,也只是编剧一时疏忽,下集就会发盒饭。现在,零休就在这根钢丝上疯狂舞蹈。 哪怕有个蜡烛也不会这么狼狈! 终于,在长达数分钟的煎熬后,他来到了杂物室门口。 里头很冷,明显要比办公室里低好多度,仅仅是待在半米远的地方都能感觉到不断涌出的寒气侵蚀着自己的身体,让零休的伤腿更加疼痛。上下牙膛开始打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颅腔内回响。 “尽快拿到拖把就出来吧。”零休不禁自言自语起来,是潜意识为了驱散恐惧感采取的行动,说点什么,总比不说好。语言的魔力是这么巨大,屠龙的勇士在面对庞大危险的恶龙时,一样会发出类似的战吼,这确实可以给他们勇气和力量。 那柄拖把的柄尾顶着杂物室的门,因为墙壁的缘故看不到拖把头的部分。零休伸出手,很轻易的就抓住了折叠拖把的柄尾,他很高兴,列开嘴笑了。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拽不动!拖把头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墙壁后面有什么,拉着拖把头! 不安、恐惧瞬间充斥了他的大脑: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越思索越是害怕,他想阻止却以无法做到将那些琐碎可怖的思绪排除脑外。想要做些事保护自己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他一步行动了:零休的右腿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奋力对着墙一蹬,将拖把和卡住拖把的东西一起拽出了杂物室。 还未等零休看清是什么,他就由于惯性从转椅上跌下去,摔了个仰蹦儿,重重的倒在办公室的地上。伤处再度传来剧痛,零休捂着左腿在地上挣扎翻滚,无意中翻向了杂物室一侧,他看到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那是双狰狞的、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同样,也是双盘有蛆虫、腐烂发臭的眼睛。 此时,除了尖啸,再无他法可以宣泄此刻零休心中那份恐惧了。 (本章节由右更新,希望大家喜欢) 第二章伤兽 这是一具盘着蛆虫的尸体。 由于腐烂程度严重,仅可以从毛发和衣着大致推算出是位男性。乳白色的蛆活跃在他身体的每个角落,它们漫无目的地蚕食着这具尸体残存的部分,履行自己身为自然清道夫的神圣使命。尸体的腹部有一道骇人的裂口,足有一公分,完全撕裂了他的躯干。他将头靠在杂物室的墙边,盘坐在那柄拖把的拖把头上,大张着早已失去气息的嘴巴,望向黑漆漆的杂物室深处,用只有亡者才能理解的方式,“诉说”生前的不幸遭遇。 本来那具尸体不该再有任何动作的,如今因为零休的莽撞而重重摔倒在杂物室的门口。他那再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其中的深邃眼眶中,似乎流露着对这次伤害的不满和哀怨。方才还闻不到的浊臭腐败气味随之从尸体内部迸发出来,像是他对于零休的咒骂与报复。 零休则在这一拽的惯性作用下,仰面朝后摔倒在地,骨折的左腿再度传来钻心的剧痛。他挣扎着在办公室的地毯上翻滚,无意间和那具尸体四目相对了,与那双属于死者的眼瞳正面对上。零休先是一愣,接着惊恐的放声大叫,顾不得伤腿的痛感,发疯似的乱蹬,使原本摆放整齐的地毯皱成了一团。他死命拖拽着尸体身下的拖把头,可这么做却会让那具亡骸离自己越来越近。因恐惧作祟,他又抬起了健全的右腿卯足劲踹了尸体几脚,这才拔出那柄拖把。 在接下来的短短几秒内,零休迅速挣扎着爬行移动到了远在几米开外的办公桌旁。他奋力抓住桌子的边沿,再借着刚刚得到的拖把的力猛地站了起来,明明之前根本做不到。人啊,果然没有压力,就不会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少余力。 出人命了! 零休紧张到了极点,他的双手沾满了汗液,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因为恐惧而紧闭,让汗毛都竖了起来;瞳孔放大,呼吸变得非常急促且不稳定,加之刚才从尸体内部逃逸出来的腐臭气味,使零休的头脑发胀,视线开始模糊,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呕!” 最终,他吐了,仅仅吐出些酸水,毕竟此前零休就只喝了些水,现在可好,又排出了体外。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仿佛不再对这些有什么需求了,体力大概也恢复了些,颇有些回光返照的味道。 行动力的提升是最棒的强心剂,能够站立起来终究比像蚯蚓一样爬或者像残疾人一样坐着轮椅来的让零休心神安宁,并且经过刚才的呕吐,他也平静了不少。 逐步稳定呼吸和心跳的他,目光仍锁定在那具腐尸空洞的双眼处,暂时还未摆脱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所产生的心理阴影。 这里究竟为何有一具尸体?他死去多久了,为什么没人发现?凶手是否仍在附近?零休的脑内开始推演各种可能性,但最终,也还剩一连串的问号。或许是大脑还没有真正冷静下来的缘故吧?在这种存有一具腐尸的房间里,本就很难保持清醒,况且对于零休那样身体已经虚脱到即将休克的人。定定的望着尸体的他,此刻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极限。 而那具尸体就这样躺在杂物室门口,静静看着零休从情绪失控逃走到渐渐缓和,再度朝自己靠近的转变。 死亡是那么公平。王侯将相亦或燕雀鸿鹄,每个活着的人,终有一天都会迎来平等的死亡,没有人可以靠着任何东西作弊。在死神面前,一个人的愿望将变成卑微到仅仅是活下去那么简单的奢望。但,那根本不可能。生者对于死者的敬畏,正是源自心中对于生的渴望,毕竟如果条件允许,谁不想长命百岁呢?死者是旅途的先驱者,是生者的导向标,他们能给予人们警示和经验,牺牲的大意便在其中,一个成功的物种必定不离开众多死者无畏的奉献。 眼前的这位牺牲者不知生前都遭遇了何等痛苦而悲惨的体验,才默默死在昏暗的杂物室门边。风干的伤口诉说着那段久远的故事,哀怨的眼窝流露出黯然的感情。他的手中还握着什么,随着刚才的倾倒一同滚落到房间的一边,零休拄着拖把走过去一看,是一把漆黑的自动式手枪。打开的抛壳窗表明,那个可怜的家伙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绝望地打光了里头全部的子弹。如今没有子弹装在枪膛里的它,也与废铁无异了。而零休仍旧拾起了这把废铁,他也不明白自己行动的理由,大概是手中沉甸甸的感觉让他安心吧。 “我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试试总没什么坏处啊。”他的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是件用小脑思考都能想出答案的事:他身上,会不会还有没用过的子弹? 当然不会有!他深知这个答案,却仍相信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零休艰难地走回倒下的尸体身边,忍着恶臭上下摸索着什么。最终,当他的手伸进尸体上衣口袋的时候,惊喜的发现了方才所思所想的东西——三粒黄灿灿的手枪子弹。感觉就像中了头等大奖一样,若不是骨折的左腿,他一定已经兴奋地跳起来了。 “谢谢你。”零休并未选择将子弹上膛,而是珍重的将它们塞进病服裤的口袋里后,毕恭毕敬地跪下,拜祭这位已逝的先驱,这是他所能尽到的最大程度的敬意了。 谢谢他留下的这些个财产,虽然不多,却弥足珍贵,绝不会浪费他遗留的好意;对不起,刚才踹了他,现在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忏悔;也很遗憾,没能救得了他,他的生命就此终结,零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和痛楚。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声音很杂,人数相当之多。零休顾不得站起,急忙将手枪的枪膛推回去,转身将其抬向门口,等待着声音的源头。 “小伙子,我找人来……”原来是罗老爷子找人回来了,但他还未从门口来到零休身边就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手枪!漆黑的枪口直指罗老爷子的眉心,随时可能喷出火焰的样子,与他同行的三四个人也急忙停住。 “喔哦,喔哦。喔哦!兄弟,冷静点,咱们先把枪放下好吗?”人群中的一位古铜色皮肤的彪形大汉试图劝导零休。 “停下!不然我开枪了!”零休厉声喝住了他,并将枪口转了过去,才将那人逼了回去。 他会采取这种行动是必然的,眼前有一具尸体,死亡时间都已经过去如此之久,加之这座公司内部的异样,某种解释自然而然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对,造就这些的,是人!是穷凶极恶、笑里藏刀的人类!而说到人,目前最有嫌疑的,恐怕就是还活动在此处、鬼鬼祟祟的罗老爷子了吧?当然,枪里现在根本就没有子弹,零休开始后悔之前没有装上哪怕一颗子弹了。他只能举着佯装有子弹的空枪,一边尽力保持那令人窒息的距离,一边思考脱身的手段。 伤兽,或者该说困兽,当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它们对周围所散发的敌意将会是毁灭性的,谁也无法预料其行动,因为它们会采取一切在其看来必要的行动来维护自己低的可怜的安全感。 眼下零休就是众人眼中的伤兽,身体机能受限的他目前仅可以依仗那把致命的手枪。与他正面硬碰硬,盲目接近他只能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哪怕行动的理念是为了零休好。抛弃他置他于不顾则白费了大老远跑过来的劲。他们看上去并不打算放弃,只好尝试别的方法。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做让步。几秒,就跟几年一样长,那是被冰冷的氛围所冻住的时间炼狱。 “小伙子,你听我说,如果我想害你,之前就该动手了。而且,我们带来了医疗夹板,就在那边小哥的包里,我们慢慢拿出来你看看好不好?”罗老爷子指着一边瘦弱的眼睛男,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零休。 确实,如果罗老爷子真想杀他,之前能取零休性命的机会多的是,况且人群之中,除了那位看似凶悍的彪形大汉外,都是像罗老爷子的一样的瘦排骨,一点不像正经的战斗人员。究竟是觉得杀了自己需要那么大费周章、兴师动众还是单纯的误会?零休犹豫了,该不该相信他们呢,还是继续静观其变? 罗老爷子见零休没有回应也未曾拒绝,示意眼睛男拿东西出来。于是,在零休的注视下,他缓缓放下斜挎包,从里头掏出了几根说好的医疗夹板以证明他们的诚意。 他们没有说谎!零休也明白,自己的伤一直拖下去也会更加严重。内心愿意相信他们的呼声渐渐高了起来,他咽了口口水,闭上眼睛将手枪抬到空中,做出投降的模样。在看到什么改变主意之前,他选择了信任,闭合的双眼就是证明,希望对方并不会辜负自己。 “我不会开枪的,你们过来吧。” “诶诶,好嘞。” 一行人松了口气,赶紧来到零休身边,以瘦弱眼睛男为首的三人从包里取出了一些医疗用具,为其进行急救处理。好在零休的骨折不算多严重,所以不必承受多少痛苦,很快他的断腿就被固定好,绑上了夹板。 “原本应该有更多步骤的,忍忍吧,兄弟。”眼睛男说着,递上一根真正的折叠拐杖,相较那柄拖把,它能够让零休做出更多之前无法单手完成的行动。 “谢谢,抱歉之前怀疑你们。”想想刚才的状况,零休有些不好意思接受这种恩惠了。 通常来说,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丢下自己已经是万幸了,这些人还为他治疗,还给了零休最需要的东西,感激之情一时间充斥了他的心脏,使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语言变得苍白起来。 “没什么,医德而已。”眼睛男明白了,他微笑着收拾起地上残余的医疗品。 “还没问你们的名字呢,你们是?” “哦,戴眼镜的那个是我们最好的医生林飞,剩下两个是他的助手大小余,还有来帮我们的阿笑。”还没等医生说话,罗老爷子已经介绍了起来,业务娴熟啊。 “我叫零休,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谢谢,谢谢。”零休不住的道谢。 “道歉和道谢一遍就够啦,人没事就好,哈哈哈。”壮汉阿笑说。 明明之前看他一幅凶悍的样子,实际交流起来是这种平易近人的感觉啊,这更让零休相信他们不是所想的那种坏人了。 林飞收拾完以后,来到那具尸体旁边。由于刚才急着救零休的关系,众人虽在意但注意力都暂时不在那具尸体上。现在急救结束,自然是时候去查看一番了。 “看来这个人没有零休那么好运,腹部是粗暴的撕裂伤,估计大概率是遇到那些东西了。可怜人啊,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名字就好了。”林飞的语气中饱含了遗憾,他摘下眼镜,双手合十默哀了几秒。 “零休,你那个,是在哪里弄到的?”阿笑走到零休身边向他搭话,他指着挂在零休腰间的手枪问道。 “哦,这个啊,原本是属于这具尸体的,你们来之前,我发现了它,要不,给你们?我这个身体也没法用它。”这是种试探,零休也不懂事到如今自己还想试探啥,但显然,阿笑刚才的行动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内心有个声音让他这么做。而且,身上有子弹的事,他只字未提。 伤兽在短时间内,很难不如此。惊弓之鸟心中的伤口不是急救能够治愈的,只要一点点破坏因素出现,它又会撕裂开来,鲜血淋漓,带给鸟儿痛苦和折磨。如果阿笑即将说出的话有任何地方不符合零休所定义的标准,恐怕他会再次失控吧?这次,他会不会用上那三颗子弹就难说了。 “不不不,它归你了,我们的规矩是这样,谁找到归谁,免得吵起来。”很幸运,阿笑不是贪心的人,他连忙回绝,将零休手中的手枪塞回了零休腰间。 满分答卷,零休终于彻底安心了。 “对了,小伙子,你在这栋建筑里面多久了?”罗老爷子问道。 多久?零休自己也不知道,像是一直都在又像是今天才来的感觉。他记得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很久,那种深邃和窒息的环境下,时间根本没有意义。而具体回忆的时候,记忆的碎片却怎么也拼凑不齐。答案在口中说不出来,异样、陌生用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面对这样的零休,大伙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后,问道: “是吗,那,你知不知道‘门’的规则?” (本章节由右更新,希望大家喜欢) 第三章门的规则 “门的,规则?” 零休很疑惑,他记得罗老爷子之前确实提到过什么在门里你就是安全的之类的话。算上某天晚上,零休在有意识的情况下也仅仅待在这里两天而已,这个环境对于他完全是陌生的,门的规则什么的自然不可能知道。 大伙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罗老爷子,他的小眼睛瞪得跟鹅蛋一样大,严肃极了,零休大概明白,接下来他们要说的,绝非轻松之事。 “小伙子,你好好听我说,一定要记下门的规则,知道了吗?”罗老爷子清了清嗓子。 “看来你是头一次醒来的人了,首先说一下,这栋建筑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每三周,内部的结构都会发生改变,不管是户型还是在里头的东西,如果在变换的时候你还待在里面,那时我们也救不了你。接下来就是重点了,仔细记好,每天夜间,这座建筑物里都会响起一种诡异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谁的哭泣声,我们这边习惯把它叫做丧叫,没有听过没关系,今天夜里听一次就会记住了。当天晚上丧叫之后到第二天早晨的丧叫之前,一定不要停留在建筑内,赶紧跑出一楼的铁大门。” “夜里,但是现在明明就是啊?”零休指着办公室窗外的星空问道。 “这些窗户只是类似投影的东西,每间房里都不同的,”林飞说罢拿出一副眼镜:“戴上这个再朝窗户看看就明白了” 他手上的眼镜是副茶色的墨镜,看上去和一般墨镜没什么区别。 零休将信将疑地接过它戴了起来。而当他再次看向窗户的时候,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零休看到了一面阴森的砖墙,墙壁上满是破处和蜘蛛网,表面裹有特殊的材料,使其摸着像极了玻璃。他赶忙摘下墨镜,之前的星空再度显现在其眼瞳中,毫无任何违和之处。戴上是阴森可怖的墙壁,不戴便是温柔广阔的星空,差别之大,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描述的。 “这,这……”零休说不出话,只觉得背脊发凉。 林飞拍拍他的肩膀:“最初我也不相信,但你只需要在此待上一天就明白,月亮或者太阳的位置,根本不会变。” 眼睛看到的并不都是真相,能够欺骗它们的东西太多了。原来自己看到的东西从最开始就是假的,这让零休一时难以接受。掌握的情报量瞬间就变成了零,小心谨慎的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现在获取更多知识,已是迫在眉睫。 “丧叫之后,继续留在这里,会怎么样?”零休接上罗老爷子刚才的话,问道。 “那些东西就会出来。”老罗说。 “那些东西?” “我们叫它们夜魇,那是种半人半兽的鬼东西,它们的上半身是人形的,下半身由三对毛绒绒的巨型鳌足组成。没人知道这些个鬼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每晚它们都会准时出现,狩猎一切存在在建筑中的活物。夜魇呼吸时会发出好像呼救声的悲鸣,躲在阴影中吸引留在此处的生还者前去它们的位置。但冷静下来仔细听就会发现,它们的发音根本不对,那只是简单的气流通过声道发出震动的呼声,就跟快断气的人的呼吸声差不多。当生还者怀着慈悲之心去救它们进而踏入陷阱的时候,夜魇就会从阴影中突然跳出,咬下生还者的头颅……夜魇拥有三对锋利的骨态巨足,跑起来速度很快,而且力气大的可以轻易击穿约一公分的钢板,撕碎你的身躯自然不在话下,被盯上的人存活率向来不会高于10%......所以,别想着去挑战它们,绝对没有胜算……以前就有过一个傻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硬是在夜间直闯这里。结果,当我们赶到想要阻止他的时候,亲眼见到他被一只夜魇举过头顶撕成两半,就跟撕碎一张纸那么简单啊!一瞬之间,整个房间里下起了腥红的细雨,那孩子的求饶声也戛然而止……更恐怖的是,第二天,他的上半身,也成了一只夜魇。从那天起,每天我们都可以听到他的‘呼救声’,在老朽看来,就像是悲叹一样让人心碎啊。”罗老爷子说出这段故事的时候,其他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大概是回忆起某个有勇无谋的可怜人。 “被夜魇杀死会变成夜魇吗?”零休问道。 “应该是那样没错,起码之前的人都是这个下场。如果你不想自己的上半身也变成无情的杀人恶兽、每天晚上惨叫的话,就离那些东西远一点。夜魇只在丧叫之后出现,白天完全看不到它们的影子。所以丧叫之后不要留在这里,听明白了吗?万一实在出不去,我是说万一,记住,躲进那些室内有亮灯的木门里,这些鬼东西不会追到里面去。在门里,你就是安全的。这就是门的规则中,最重要的一条。记住了吗?”老罗指着办公室的红木门说道。 “嗯,我知道了。”零休不敢遗漏任何细节,生怕错过一点最终害死自己。 “哇!这间储物室真大啊!老罗你们快来!咱们发财了!”就在罗老爷子教授零休的时候,大小余早就打着手电进杂物室忙活了起来。 由于那具腐尸的缘故,整间杂物室都弥漫着一股腐败的臭气,味若大粪。不捂住口鼻进入的话,怕是当场就会吐出来,罗老爷子他们也是围上围巾才敢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在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杂物室货架上的箱子展示出了它们真正的模样:食品罐头包装箱。里面封装的,则是整罐整罐的牛肉罐头!这对罗老爷子一行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大伙手忙脚乱地卸下这些稀罕的货物,拼命往自己携带的背包里塞,若不是背包的大小有限,估计恨不得整个货架都给拖走。 林飞抓起其中一罐,仔细阅读起上面的说明。在确认没问题以后,他将其拿回办公室,坏笑着丢给正坐在办公桌上的零休:“肯定饿了吧?赶紧感恩戴德的吃下去吧。” 前一秒他高大的慈善医生形象瞬间崩塌了,其实这家伙性格很恶劣吧?难不成是个魔鬼?说起来确实呢,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进食,仅仅喝了点水还都吐掉了,自己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自来熟的林飞给他的罐头根本没法拒绝啊。 “区区牛肉罐头,我就是……那,我就不客气了,魔鬼大人。”零休接过罐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明明是批量生产的廉价边角料牛肉,味道却那么棒!软糯可口、鲜美多汁,咬下去的每一口都香气四溢、回味无穷。这样的杰作,若非出自五星大厨之手,没人会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许是真的饿坏了,又或者是紧张过后的安心放大了进食的幸福感。很快,一罐头的牛肉就都进了零休的肚子。 不满足啊,仅仅是一罐,甚至没能塞牙缝。还想续杯,但那会不会有些不知廉耻呢?零休犹豫了。 一边的林飞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又递上一罐给这个饿死鬼,周而复始,直到零休再也吃不下为止。 “16罐,阿笑,这小子的饭量快破你的记录了。”看着桌上的空罐头,林飞乐开了花。 “不,不好意思啊。”这么瘦弱的人居然有这种海量,零休羞红了脸。 大伙笑了,脸上满是欢愉的神情,跟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场景一样让人轻松自在。 只是,欢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快到点了,不想看见夜魇这种鬼东西的话就快点离开。我们虽并不强求,但可以的话,零休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也好有个依靠不是?”阿笑看看手上的手表催促着众人赶快离开,同时向零休发出了邀约。 答案肯定不必多想,继续留在这里和夜魇来个亲密接触?鬼才愿意!此刻袭人的凶兽远比人类恐怖许多。零休宁可怀着恨意死在会欺骗他的人类手中也不愿满心恐惧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或者,最后连名字都没人知道,蜷缩在什么地方腐烂生蛆。如同那具遗骸的结局,他不要。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带上我这个累赘吧,我也无依无靠的,有个伴总不错。”零休说道。 虽说拥有拐杖、简单处理好腿伤以后的他绝对比之前行动要迅捷多了,而对比起正常人还是逊色非常之多的。考虑到所剩的时间并不充裕的情况下,众人决定让阿笑背着零休在建筑内进行移动。 身形健硕的他轻轻松松便将零休背起,宽大的肩膀和紧致的肌肉给人极大的安全感,像极了守护着娇弱公主的黑骑士。不过背上的并非公主而是零休,阿笑也不是古代的黑骑士。就算驮着零休这个差不多六十公斤的重物,阿笑跑得仍旧比队伍里其他人更快,这让零休打心底惊叹这个刚刚认识的家伙那深不见底的力气和耐力。 一到办公室外头,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这里的样子像是某个大型商场的内部,装饰华丽、标语显眼、有着许许多多敞开的“店面”,只是其中并没有供人挑选的各色商品,也没有四处吆喝拉客的店员,更看不到任何一位挑选商品的客人,独剩几个空荡荡的货架,静得可怕。唯有偶尔会出现在一边的几扇紧闭的灰色铁门内有微弱的敲击声,但大伙似乎都没有听见似的继续朝着什么地方奔跑。 因为身体虚弱出现幻听了不成? “阿笑,我听到那些门里好像有声音。”终于,零休忍不住了,他提醒着正背着自己的阿笑。 “我听到了,别管那些声音。” 看来自己的耳朵没有坏,也就是说,他们在忽视这些许是求救声的前提下,不断前进。眼下时间再怎么不够,撬开一扇门的空档还会有吧?况且不是在亮灯的木门里就是安全的么?出不去也可以一起躲在里头等待第二天啊? “喂!里面可能是像我一样需要帮助的人啊!”零休抗议了,他的目光锁死在身后刚刚经过的一扇铁门上。 “永远不要打开灰色的铁门,这也是门的规则。”跟在后面的罗老爷子说道。 “可是……” 零休刚想说话,林飞立刻打断了他:“那些是‘死者’的声音。” 死者?死人还会动吗?还会发出那样的敲击声吗?零休愣住了。 “以前我们也遇到过。运气好的时候,打开门只会出现个虚影吓你一跳,运气差的话,就会放出来‘死者’。那些是过去死在这里的人,至于为什么会动我们也不清楚了。别指望他们还记得你,他们不过是失去理性和知性的行尸走肉,也许根本是另一个东西寄宿在那些可怜人的身体里……‘死者’的力气很大,没有三四个人根本拉不住,拧断你的脖子小菜一碟,别再管了吧……” “你们怎么知道他们是过去死在这里的人,难道?”零休非常不愿意思考这个可能性。 “对,林飞的妻子就是其中之一,我们几个亲手‘安息’了她。”罗老爷子说完,大家伙都沉默了,看来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 零休自知失言,就算想道歉也不知从何说起,如同有什么夹住了他的嘴。他只得呆呆的看着那扇越来越远的门,想着,倘若自己有一天在此逝去,会不会出现在那些门扉之后?到那时,也会有什么人记得有过零休这号小人物,来‘安息’他吗?也会有人为他沉默,为他流泪吗?想到这里,零休更感到对不住从刚才开始一直悉心照料他的林飞了。 “抱歉,我啥也不懂。”良久,他才默默说出一句话。 “没事,都过去了。”林飞回应了他。 气氛缓和了好多,但还是感到莫名的悲伤,它弥散在周围人之间,久久无法散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此刻林飞不再说些话,僵局就永远不会打破。 “只要死在这栋建筑里并且没有被带到外面去,不久就会变成‘死者’,到时候就得再杀死它一次,然后带着遗体出来进行‘安息’。零休你注意点,变成个‘屁滚尿流’的家伙的话,我林大少爷可不会帮你收尸,别死在这儿哦。”林飞也明白该怎么做,他故作轻松的打趣,引得大家都小声笑了笑。 “哈哈哈,放心吧,我命硬着呢。” 零休话音刚落,就有声音接住了他的话茬。 “啊!!!!!” 那声音不光巨大,同样异常的阴森凄厉,如同一个濒死妇女的哀怨哭泣声。它回荡在这栋建筑物里的每一个角落,顷刻震下了无数墙灰,它们一齐从顶部散落,撒在众人肩头和所有在此的物件上,使得建筑内一派末日灾变的景象。诡异的声响持续着,贯穿了零休的身体,让他本就未能复原的脏器和伤处再次绞痛起来。 “该死!‘丧叫’怎么会提前这么多!阿笑,出口还有多远!”林飞说道。 “快了,跑下前面的楼梯,再穿过那条回廊就……!” 身后一阵刺耳的吼声传来打断了阿笑的话,也迅速打断了零休的意识。他想看清声音的来源,但双眼却越来越模糊,眼皮也不争气地落下。当某个东西的身影映入眼帘之际,零休昏了过去,唯有一双沾血的眼睛保留在意识之中。 (本章节由右更新,希望大家喜欢) 第四章恶兽咆哮 窒息,是昏迷带给零休的第一感觉。胸腔受到压迫,呼吸极度困难,每次吸入的空气很快就会被迫切需要氧气的身体分食殆尽,而量却每次都在减少,完全赶不上消耗。大脑仍在坚守,不到最后,不会停止统帅工作;肺部还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徒劳地拯救着这具逐渐崩溃的身躯。他感到周身越来越暗,四肢越来越重,就像划入了一个无底的黑色泥沼,挣扎的结果是陷得更深。沉溺,是零休的无可奈何。于这茫茫无边的黑暗中,偶尔会星星点点出现一些嘈杂的声音,也许是窒息带来的幻觉。 在昏迷的“沼泽”中下沉是个缓慢的过程,望着名为“意识”的光芒慢慢为泥浆吞没,宛若无底的漩涡,旋转、碰撞最后被吸入永劫之地。跟醉酒相似却又有些许不同,零休主观上的意志无法改变任何东西。 还要持续多久?没人确定。 还要沉溺多深?也没人确定。 “我,会这样死去吗?” 零休不禁这样反问自己。不知道,不知道啊!空白的记忆、陌生的环境、糟糕的状态、为零的情报……回想起来,连一样像样的东西都没有了解或把握就稀里糊涂的昏死了,窝囊啊!就此一觉不醒,就是结局吗? 不!不是的! 不想把无可奈何作为失败的借口!这是烙印在大脑深处的一句话,已经忘了是谁告诉他的,但就算失忆,零休也能记得。 小小的昏迷而已,突破给你们看! “我零休……永不服输!” 昏迷中的零休迷迷糊糊说着什么,阿笑没空理会,因为此刻众人身后出现了一个丑陋到让人呕吐的凶残巨兽。 它的上半身是一个腐烂的女人,披散着残破蜘蛛网一样随风摆动的乌黑乱发、充血的眼瞳露出红黑的诡异色彩;嘴巴完全撕裂开来一直延伸至喉咙的部位,它就用那张大嘴咆哮着,猛到把整张脸憋得发紫,声音仿佛可以带走一切幸福和欢愉;除了脸部几块可以看见惨白人骨的地方,其余上半身的躯体几乎都已经白骨化了,一眼便可窥视躯干内尚未完全腐坏的脏器,巨兽每每摆动皆会听到骨头相互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在众人听来,那是逐渐逼近的丧钟声。怪物的下半身像极了巨型的蜘蛛或是螃蟹,可是世界上哪里找得到跟卡车一样大小的蜘蛛啊?唯独与蜘蛛不同的是,它是六足的。三对粗壮的骨态鳌足,每根都可以比肩电线杆,末端的深红色尖刺则使其稳稳立于地上,丝毫不受地面震动的影响。 很明显,它一下子发现了寂静建筑中唯一的杂声:人群。巨兽嘶吼着,随手用两足掀起地上的一块地皮就朝他们砸了过去。碎石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笔直的飞向跑在最前面的阿笑。 所幸阿笑机灵,一个侧身躲过了足有人大的碎石,其他人也纷纷散开。石块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小石子,飞溅到各处。 巨兽见未能命中,怒吼着朝一行人狂奔而来。样子上笨重巨大的它,行动却犹如六足生风,明明一开始距离众人约有四五百米百米,不到一瞬的功夫,已经紧紧咬死在五十米这段致命的距离了,挥动鳌足即可触及到一行人。巨兽所到之处,地表龟裂、墙面尽毁,如同代表死亡和毁灭的风暴。而如今这阵风暴马上就要席卷到众人的头上了! “老罗!诱饵弹!快!” 林飞赶忙从包里拽出一根缠有多根导线的塑料管来,丢给跑在最后的罗老爷子。罗老爷子按动开关,头也不回的将其甩到身后。塑料管发出彩色的灯光,同时唱起生日歌来。 巨兽看来并不聪明,果然一口就咬了上去,将原本笔直的塑料管咬成了V形。其吟唱的歌曲,此时就像是对巨兽的无情讽刺。在“happy birthday!”的声响过后,塑料管旋即剧烈燃烧起来并发生小规模的爆炸,将巨兽上半身本就没什么生气的人脸烧得恐怖异常。它痛苦地翻滚扭曲着,企图蹭掉面部的火焰,期间撞飞了周围包括垃圾桶和碎石在内的许多的杂物。 手制的诱饵弹暂时成功牵制住了怪物,一行人忙趁此机会冲下了楼梯。 “还有多远!”小于气喘吁吁,紧张的问阿笑,他已经快跑不动了! “就,在前面的直廊,后面。”驮着零休的阿笑似乎也到达了体能的极限,他大口喘着粗气,但仍旧跑在第一个为大家指路。 作为人类,体力肯定已经拼至个人的尽头,可身后巨兽挣扎所发出的叫声提醒着他们,不拼命就送命。所以,没人敢有一丝丝松懈降速,更没有人会回头看一眼,确认巨兽是否又开始追赶他们。害怕,反而会使自己迷茫,迷茫则会招致动作不协调、破坏身体极限的平衡,那么做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生存,也为了能够呼吸下一口新鲜空气,说什么都不能犹豫和放弃!即使前方的通道已经被因方才震动而抖落的障碍物所堵塞,都必须用身体撞开!笔直前进,不能回头! 终于,在领头的阿笑踢开几块滚落到路中间的塑料泡沫板后,一扇印有龙头的钢铁大门展现在众人眼前。 “出口!” 逃生的希望闪耀在钢铁的门缝间,只要出去,怪物就不会跟上!生的喜悦满溢在每个人脸上,开心得让他们忽略了巨兽的挣扎声已经消失的事实。 一声凄厉的尖啸再度将人们的情绪拉回恐惧的冰点。 那东西利用滚动扑灭了脸部的火焰,但烈火却也夺取了巨兽的左眼,它愤怒地锤击脚下的地面,掀起无数碎石尘埃以此宣泄自己的痛苦和怒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它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造成这种伤害的元凶呢?巨兽圆瞪着残存的右眼,在建筑中不断搜索着活物,最终在一楼发现了他们。 此刻,猎物距离自己已有很长一段距离了,于是,巨兽卯足劲道从二楼的楼梯口一跃而起,硕大的影子笼罩了一楼整个通道,恰似死亡的阴影遮蔽了生命的光芒。在不足半秒的时间内,它笨重的身躯一下子来到了出口的前方,横在一伙人与铁门之间。落地时的巨大冲击直接将大小余撼倒了,其他人也只能勉强站立而已。 独眼的死神来了!它的口中呼出浊臭的气息,是腐烂和死亡的味道,除了昏迷的零休,所有人都能够清晰的闻到。巨兽的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声,比低音炮的声音还要沉重,那是死亡的前奏曲,为接下来的主基调润色。 “吼!!!” 撼天动地的刺耳吼声和翻滚过来的腐臭气浪席卷了通道内除人之外的所有杂物,似扫落枯叶的秋风,代表了天命将近。绝望的情绪涌上大伙的脑子,堵住了全部能想出好办法的脑回路。无论多么聪慧绝伦的人,在这种状态下也只能静静等待收割。 怎么办?死定了吗……啊,今天真不该来这里的…… 大部分人的脑袋里,估计只剩下这句话了吧?没法反抗啊……没有机会了……当挑战美杜莎的勇士们自知求生无路而直视其双眼的时候,他们是否也会后悔什么呢?不是人人都是珀尔修斯,受生死的约束,大家都会害怕,这就是命运。人之常情,再普通不过,所以他们僵住了,因恐惧、因绝望僵住了。 但也正是命运,人群中总会站出那么一个人,他会在所有人恸哭之时,紧握希望的光芒,拾起他人放弃的盾牌,大吼着冲上前去反射美杜莎的视线,最后将其头颅斩落,就算他的名字不叫珀尔修斯。 这就是命运戏剧性的地方,不是人人都是珀尔修斯,但人人都能成为“珀尔修斯”。 就在其他人愣住的时候,阿笑背后突然闪出一道火光,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巨兽的右眼应声炸开。失去双眼的它疯狂的嘶叫着,胡乱攻击周遭的一切,把本已恢复整洁的通道再次毁得不堪入目。一行人同样被枪声惊动回过神来,迅速弯下腰才躲过了陷入疯狂的巨兽的无差别攻击。 原来是零休!他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神志,就在其他家伙呆住的时候,他艰难地为手枪装填好了子弹,并朝着巨兽扣动了扳机。这一枪不偏不倚,刚好命中巨兽仅存的右眼,连带着半边脑袋也被打没了。可惜的是,巨兽还是没有死,那伤势甚至未能对其整体造成多大影响,就像蟑螂一样,它的生命力着实太过强大了!话虽这么说,失去双眼的它多少被剥夺了部分行动力,至少不能精准的定位目标了,只得靠着蛮力不断破坏周遭的一切。 “跑啊!”零休说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单凭自己的意志从昏迷中醒来已是奇迹,没有人会再能给他们创造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 趁着巨兽还未适应失明带来的不便,阿笑看准时机,背着再次昏迷的零休,猛地从它的巨足间冲了出去,那是巨兽攻击的盲点:它胡乱的攻击下,并没有关注到身子下的空间。林飞他们也赶紧学着阿笑的样子逃了过去,留下那头咆哮的狂兽在原地暴怒地破坏。 直到阿笑他们一齐用力推开铁门而发出闷响时,巨兽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再想回头追杀为时已晚,猎物早就将那扇无比坚固的钢铁之门合上,它只得在门后无用地乱吼乱砸而已。 巨兽愤怒的吼叫声回荡在那栋神秘的建筑内,加上凛冽的寒风刮过楼道所发出的呼呼声,凄凉又阴森。这种独特的邪魅演奏于平日简直比在夜间的坟岗上看鬼片更令人胆寒,现在众人听来却觉得安心,是脱险之后的幸福感。晚风温柔地吹在所有人满是汗液的躯干上,为他们躁动的心脏带来一丝平静的清凉。吸入肺部的空气是如此新鲜和甘甜,脚下的地面是如此真实,感觉好到不禁让人眼眶湿润。 “捡回条命啊……”背了零休狂奔这么久,就算是头牛也已经累趴下了,更何况阿笑呢? 他再也站不住了,索性侧身倒下,尽量使肢体接触地面以减少体力消耗。虽说如此,却丝毫没有摔到背后的零休,他轻轻把零休放下,坐在自己的身边。林飞他们也瘫倒下来,横七竖八躺在铁门的台阶前。 大家都笑了,笑的很放肆,与门那端发狂鬼叫的牲口形成鲜明对比。 丧叫提前,被夜魇杀了个措手不及,这本是避无可避的天灾,哪怕是一位有经验的生存老手都有很大可能遭遇不测,如今眼前这位端坐的新人却轻易将其化解,在众人绝望之际,是他开辟了道路,可以说现在这几个人的命全都是零休给的。除了上天的恩赐,已经没有词语能够形容了。 “小子,干得漂亮啊!”阿笑激动得拍了拍零休的肩膀。 奇怪的是,零休并没有回应,从刚才起,他的样子就很异常,既没有表达喜悦也没有表达安心的动作,仅仅弓着背坐在阿笑身边。起初,阿笑以为他是累了。结果这一拍使零休的身体轰然倒下,如同一个断线的木偶一样,他本明亮的黑色瞳孔已然失去色彩,呆呆的注视着什么也没有的前方。嘴唇失去血色,唯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林,林飞!快看看这小子怎么了!”阿笑总算意识到事情不妙了,顾不是疲倦的身体赶忙又驮起毫无生气的零休跑到林飞那儿。 林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了,大家的救命恩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人工呼吸,快点!” 呆滞,是昏迷带给零休的第二感觉。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所为何事。大脑的绝大部分工作已经暂停下来,等待一道迟迟发不出的行动指令;身体的各处都在分崩离析,似雪崩也似山体滑坡,自上而下,来势汹汹。其他人怎么样了?自己的那一枪有效果了吗?还是说全军覆没了……身边好像有说话的杂声,放在之前昏迷那会儿,这种声音是刺耳的喧嚣,现在好像没那么讨厌了……身子好轻,感觉宛若飞在空中,手指可以触碰到云朵般柔软的物体,鼻子可以嗅到芳香细腻的味道。 “我,死了吗?”零休不禁说出了声。 “没有,小流氓,你会活下来的。”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进他的耳蜗,引领零休走进了温柔的梦境。 (本章节由右更新,希望大家喜欢) 第五章安定区 昏迷,再次投身熟悉的黑暗之中。 头很痛,有某些断断续续的图像开始出现在脑海里,只是,在看清之前,那些图像又像是飘入风中的青烟一样消散了。 “试作品零号功能运转正常,正在接入。”耳边好像还回响着什么声音,零休并不在意。 在忘却时间的黑暗中,他独自徘徊着、等待着。偶尔会闻到一种沁人心脾的香味,似纷繁的花朵,令人陶醉;也会听到交谈声,至于说了啥,因那慢放一般的语速一概不知。 就像溺水,渐渐地,零休变得麻木了。这样静静呆在只属于自己的黑暗中,感觉也不赖。骨折的伤腿不再疼痛,脏器不再震颤,一切都在回复它们本来的模样,沉闷而枯燥、舒适而安心,不必害怕,毕竟,还有什么好怕的? 直到某天,一道光突然射进那使人窒息的沉闷中。 那一瞬之间的光芒过于强烈,强到使他下意识的想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可当零休真想这么做的时候却发现,双手跟灌了铅一样重,根本抬不起来,其他肢体同样不听了使唤,唯独头部还能进行移动。他只得向一边撇开头进而躲避那光线,然而这是徒劳的,不管怎么转,光线都是那么刺眼。 “唔。” 零休缓缓睁开一只眼睛,一轮灼眼的旭日出现在眸子里。 太阳,是温暖的太阳唤醒了他。环顾周围,自己正身处在某个靠窗的房间内。 “陌生的天花板呢。” “你醒了啊。”这时,一位坐在他床头的女孩说道。如果她不说话,零休甚至不会发现她。 当看她第一眼的时候,零休就愣住了。天下竟还有这般美丽的女子!在阳光下,少女的面容晶莹似玉,若花树堆雪、似新月生晕,好生漂亮。清爽的长发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添上一线青春的活力与清纯,仪态得体而不失美艳,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年纪虽不大,容色清丽、气度优雅的她完全不会输给任何一位成年女性。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见零休一直痴痴地望着自己,少女不禁心生疑问。 “啊,不...咳咳...我这是,还活着?”零休止不住地咳嗽。 显然,他对尚且存活的状态还不确定,在他看来,似乎自己早就被贴上了暴毙的标签。 “那当然了,也不看是谁救的你!” “我这是在哪儿?” “这里是‘门’的外边,大家都叫这里是营地。” “营地?” “嗯,在这里很安全,放心吧。嗷,对了我叫白玥,你也可以叫我玥玥。你都昏迷了两天两夜了,这两天你可是滴水未进。要不要喝水?我帮你去拿。”女孩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简单到只有名字。 “好的,谢谢了。” 白玥转身朝一旁的水瓶走去,她转身的瞬间,窗外的微风撩起了她的发丝,带过来一股清香,那是梦中闻到的味道。昏迷期间,就是这位女孩一直守着自己吗?想到这里,零休不禁心生感激之情。 必须,好好感谢她才行呢。 “我昏迷的期间,你都在照顾着我吗?真是,太谢谢了。” “没啥,好好感谢林医生和苏医生吧,他们为了你可忙坏了,也是他们救了你的命。” 自己这回,可真欠了好多人情啊。 “呐,水来了,快喝了吧。”白玥把水端了过来。 “谢谢。” 零休双手接过水杯,他本就渴极,现在自然大口大口地将水喝了下去。温热的白开水润湿了他的喉咙,让零休舒服了不少。 解决了生理需求,零休慵懒地展开四肢,平躺在柔软的床上,任由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 说起来,这里是个营地?陌生的地方呢,老罗他们不在,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是情报缺失的焦虑感。 “白玥姑娘,你能和我讲讲这个营地的事情吗,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 “好啊,本姑娘就和你说说营地的由来。” “营地啊,处在‘门’的外边。营地周围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森林,所以我们完全无法推测我们到底处于世界的哪个地方。也许是某个国家的国家森林吧,”白玥到这里话锋一转“但可怕的一点是,曾经有人尝试能否走出这片森林,可是无论往哪里走,往哪个方向走,最后又会再次回到这个营地。这里简直就像一个牢笼一样!”白玥说到这里情绪开始有点激动,“一年了!已经一年了!困在这里,艰难求生,却看不到一点生的希望,出去的希望!” 没想到这样开朗,乐于助人的女孩也有这么崩溃的一面,零休心想。 “对不起,在你面前失态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也许是你长得像我的哥哥吧。”白玥说道。 “你哥哥?” “是啊,我哥哥长得和你虽然没有那么像,但你们俩身上都能够给我一种别样的安心感。”白玥说到这里,眸子黯然下来。 “他...在之前一次的搜索物资中为了保护大家被夜魇给杀了。”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零休又踩到雷了。 “你不用道歉的,是我自己提到的。况且我已经习惯了他不在的日子。”白玥接着说:“我还是和你接着说有关这个营地的事吧。” “营地在‘鬼楼’的外边,和‘鬼楼’里面是两个世界。如果说鬼楼里是地狱,那么这儿就是天堂。据第一批幸存者讲,当他们刚从鬼楼里逃出来的时候,这个营地就在这里了。而最初的营地,也没有现在的规模,只有最靠近营地中心的那一小圈房子才是最开始就存在在这里的。这些房子周围的小房子都是我们后来者自己搭建的,材料大部分都来自周围森林还有那栋鬼楼里能找到的所有可用的东西。咱们现在待的房子就是,阿笑就住隔壁房。” “现在这个营地里有7,80人。中心那些房子是那些有权有势的的人住的,我们都只能在那些房子周围住下。”白玥介绍道。 “那这七八十人都是哪里来的?是都和我一样吗?” “是也不是吧。有些人是和你一样在‘门’里醒来,然后遇到我们的队伍被救回来的。也有自己从‘门’里逃出来加入我们的。总的来说,大家都是可怜人,都莫名其妙的陷在这里。”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即使是营地也有领导层面。在这边的人们自发组织了一个仲裁会。大家生活上难免有一些矛盾产生,这时就会由仲裁会出面来调解矛盾,维护至少是在营地这个小圈子内的稳定。正是因为这种稳定我们的交易行为才能进行下去。” “在仲裁会下,有由仲裁会所组织的,所有住户都可以参加的贸易市场,贸易市场的位置就在营地中心,从这个树屋的高处也能看到。大家在贸易市场里可以自由交易,不过这里没有货币就是了。所以,直接性的物品交易在这里是常规的,每样价值都有所不同。就比方说前些天老罗他们带回来的罐头,那可是抢手货,特殊时期就连钻石都换不来。” 这时零休想到之前饿的时候老罗他们给他吃的牛肉罐头,在心底感叹自己居然一次吃掉了那么多“钱”。 “那么这个交易市场上都有些什么可交易的?都是吃的吗?”零休问道。 “当然不是啦,能交易的东西可多啦。食物、水、药品、武器……大家每次到‘门’里去搜索物资的时候,都会把基本上所有有用的东西带回来,虽说并非每样都是那么有用。许多生活上的物资也带回来的,甚至包括香烟、工具等等。每天晚上,大部分人都会聚集在贸易市场里来交换手中的物资,以获取所需之物。因为是在仲裁会的组织下,没有人会做出抢夺之类的事情。所以秩序是极有保障的,大家都可以放心交易的。”白玥解释道。 “哦,这里都已经发展出了交易这种手段了。看来这里的一桌一椅都来之不易啊。白姑娘,你已经在这个营地多久了?” “我啊,我已经来到这里一年了,最早的一批人就是老罗他们还有其他的一些人。据他们所说,他们已经来这里有三年了。而三年之前,现在谁也不知道到底这里有没有人存在过,‘鬼楼’又是何时存在的,这些对于我们老住户来说也是个谜。” 零休将白玥所说的这一切关于营地的相关情报都牢牢记在心中,表面却不动声色:“谢谢你白姑娘,为我这个瘫在床上的骨折患者解惑,让我对营地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你其实不用陪我的,如果你有事就去忙好了。” “不不不,我的本职工作其实是护士啦。我现在的任务就是看护你,况且是老罗他们拜托我的,半路离开不太好。回头记得谢谢林医生和苏医生哦,是他们花了整整一天救下了你。” “林医生就是林飞吧?我知道,那,那位苏医生呢?我该去哪里找她表示感谢?” “这个念头还是暂时压下吧,她带着探索队进到‘门’里了,等她平安回来再告诉你吧。” “也行,不过还是要感谢你今天能和我讲这么多,白姑娘。” “没事的,这也是我分内的事。你好好休息吧,苏医生说你要静养。”白玥说的话也就意味着这次的交谈告一段落。 果然,许多东西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当一个人拥有健康身体的时候,往往都不在乎它。只有当病痛来临的时候,才会回想起自己曾经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时间经过了一个礼拜。这天老罗他们来到树屋来探访零休。 “零休啊,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些了?”老罗问道。 “感觉好多了吧,不过活动范围还是仅限于这个床啊。”零休看了看自己打上了石膏的腿,“我想可能再过一个礼拜左右,我就能下床稍微走动了吧,这段时间还是很感谢白姑娘对我的照顾。老罗,我也要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那天把我从门里救出来,不然哪还有现在的我啊。”零休顿了顿,“不过,直到现在还是没能想起来这里前的任何一件事,和你们找到我时还是没有什么区别。这些天躺在床上,我努力的去回忆以前的事,只感到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回忆不起来。我唯一记得的就是一个男人的脸,还有01两个数字。再往前想就会感到头痛欲裂,只能被迫停止我的回忆。” “唉,”零休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他感到深深的无奈和无力感。 老罗听到零休的话,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问道:“一个男人的脸?他和你什么关系?他是谁?” 零休试着回忆更多,但是失败了,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简直像是专门为了防止自己想起什么似的。 “对不起,我……” “好了,不要逼零休了,我们还是聊聊比较欢乐的话题吧。”零休痛苦的样子都被林飞看在眼里:“不过零休你这个姓倒是很少见哦,我那天就想问你了,好生僻的姓,我以前都没有听过这个姓氏。” “零姓也是很老的一个姓氏了。第一个源流是祝融氏的曾祖,读mao,亦可读作ling,为非常古早的姓氏之一。其后支庶后裔有以先祖名字为姓氏者,称零氏。第二个源流是源于羌族,出自古西羌先零昌氏族,属于以先祖名字为氏。这支零氏的正确姓氏读音是lian。第三个源流是源于鲜卑族,出自东晋十六国时期前燕国将军慕舆虎,属于以先祖爵号为氏。这支零氏的正确姓氏读音是ling。第四个源流是源于地名,出自古代零陵古郡,属于以居邑名称为氏。这支零氏的正确姓氏读音也是ling。”老罗看上去对姓氏还挺有研究的。 “哇,老罗你懂的还真多唉。”阿笑赞叹道。 “都是以前看的一些闲书罢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几个该走了。零兄弟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啊。我老罗别的没有,但供你这几个礼拜的伙食还是肯定有的。” “好的,谢谢你老罗。你看你们救了我这一命,还帮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才是这里所有人的救命恩人。零休,等你伤好了,就来找我们啊。” “嗯,我一定。”零休郑重地说道。 在那之后,倒也没有其他人来找过零休,零休倒也乐得清静,专心躺在床上养伤。 这情景持续了两个礼拜。 渐渐的,零休的腿好了起来。每天都能在白玥的帮助下,艰难地下床走上两步路,当然还借助了拐杖。他每天坚持做着自己的康复训练,白玥也陪着他。 既然可以下床走动了,零休便提出走出屋子,在营地里到处转转熟悉熟悉的要求。白玥也答应了他。每天带着他逐渐从住的屋子的周围开始,逐步向其他更远的地方,最近终于能够独自在整个营地里走动一会儿了。 某日,老罗带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来到了零休的住处。 “零兄弟最近身子恢复得咋样了?” “老罗,这孩子是?”那人上下打量着零休。 “你是?”零休并未在营地里见过这个人。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仲裁会的会长,陈洪涛。会长,这位就是我跟你介绍过的零休。”老罗说道。 这个陈洪涛,听白玥说也贵为三年前的元老之一。因为他公平公正,从不偏袒,又乐于助人平易近人,所以被大家推举为仲裁会的会长,当然了,那三年的资历也是一部分原因。现在看来,不光名气,人也长得也一表人才,英武不凡。 “喔,你就是零休啊,看上去跟普通人没区别嘛?不过,能救下小林的命真是太谢谢了!我们要是少了他这个外科医生,今后可不知道咋办呢。” “你好,陈会长,初次见面,您能光临寒舍真是我的荣幸。”零休赶紧和陈洪涛握了个手,他可不想给这位大人物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看样子,零兄弟恢复得不错啊,还有美女作伴。”陈洪涛笑着调侃道。 “会长真是,多不害臊啊!”一旁的白玥红着脸说。 “哈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经不起夸。” “那么,会长今天来,肯定有什么特别的事对吧?毕竟像我这种刚见面的小人物,何劳您亲自跑一趟呢?”零休一向小心谨慎,这次他也看穿了陈洪涛的意图。 会长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零先生大概已经知道探索队的事了吧?每天必须有人进鬼楼拿点东西回来,不然,我们全都没法撑到现在。鉴于此前老罗提到的你的举动,我想,郑重邀请你加入到探索队的先头部队中,你愿意吗,零休?” “能让我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吗,会长?” “好,我相信你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本章节由左更新,希望观众老爷喜欢) 第六章冲突 再次躺到病床上,零休脑海里想着会长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会长那平易近人又豪爽的态度,陷入了沉思。他有心当场就答应会长的请求以确保自己在这里的行动保障,但心中的警惕性又让他不会立马去开这个口,反而在心中产生一丝犹豫。 “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会有进展的。”零休心里这么想着,头一歪又睡着了过去。 第二天,零休从病床上醒来。因为心中想着会长的请求,感到心中烦闷,于是便让白玥陪着他去贸易中心转一转,散散心。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一次散心,便解决了他的问题,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来到贸易中心,虽然今天并不是周三,没有那么多人来集中卖货,但是贸易中心仍然热闹无比。往来吆喝的商贩,与在摊位前驻足不前的顾客,比比皆是。 零休一边走一边与白玥感叹:“即使是在类似末世一样生存受到挑战的环境中,人类依旧可以顽强地生存,并发展出如此生机勃勃的贸易文化。虽然物资短缺紧俏,但看他们交谈时的神情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一种乐观和苦中作乐。” “是啊,我有时候真为他们的乐观而感到惊讶。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他们苦中作乐的乐观姿态。这种心理素质也许就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吧。”白玥也这么认为。 这个时候,从贸易中心的西南角,突然传出了一阵争吵和叫骂声。在贸易中心嘈杂的人声中,显得如此引人注目却又并不突兀。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便有看热闹的人凑了过去,却将个西南角围了起来。 “白玥,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零休对身旁的白玥说道。 “不了吧,零休。热闹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平常的A狗咬B狗而已,你不会也这么八卦吧?”白玥似乎对那并不感兴趣。 “怎么会,我只是想到了一个计划,想小小的实施一下。” “计划?实施?零休,你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没什么,你只要配合我就好了。这个结果对我还是挺重要的。” “噢,好吧。我倒要看看,你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说罢,两人便奋力地挤到人群的前面,也和其他人一样,看起了热闹。 冲突中心的双方,一边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而另一边,则是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略显落魄的中年人,他的身上还有几个脚印子。 在年轻人的身旁还有几个像狗腿子一样的马仔,年轻人一脸轻蔑的看着中年人:“跟我土哈抢东西 ,活腻味了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如果你现在跪下磕三个响头,再从我裤裆中间钻过去,把东西双手奉上,我还能饶你一条小命。怎么样,考虑考虑吧?” “这东西你又用不到,你也不需要,你又何必来与我争这件东西,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要不这样,你将东西让给我,我再给你几个罐头赔礼如何?” “不行,几个罐头?打发叫花子呢。我告诉你,除非你磕三个响头,从这儿钻过去,再把东西给我,否则免谈。”那年轻人指了指自己胯下,“再说了,什么叫损人不利己啊,什么叫我这件东西用不到啊,你怎么知道我以后用不到啊?我告诉你,千金难买爷高兴,爷今天是高兴才跟你争,不高兴的话爷才懒得鸟你,别不识抬举。” “我呸,你个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你家大人就没告诉你,什么叫尊重和教养吗。你这种人要在社会上就是社会的渣滓。”中年人也怒了,“我今天就不识抬举了,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我今天就好好替你的死鬼爹妈,来管教管教你这个不孝子。东西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有本事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来拿啊,啊!” 从周围人的交谈和白玥的解释中,零休得知那个年轻人叫土哈,可以算是营地中有名的富人,不过其为富不仁,嚣张跋扈。而那个中年人呢,叫戴舍。其为人老实勤恳,他到营地的时候还背着他年迈的老娘,他一个人得养活他和他娘两个人,所以日子过得比较清贫。这件事的起因是戴舍的老娘得了病,急需一味药材救治。但是好不容易在贸易中心找到了药材的卖家,却遇到了土哈。土哈一向跋扈,于是便与戴舍争夺起了这味药材。比较穷的戴舍根本就争不过土哈,而这个摊主也见财起意,忘了之前和戴舍的约定,打算把药材卖给出价高的土哈,便起了冲突。 土哈身边跟了几个马仔,气焰变越发嚣张,他还指使旁边一个叫阿魄的马仔上去打了戴舍,这就是为什么戴舍他身上还有几个脚印子的原因。而之后的事情,两人也都看到了。 在零休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后感到,事情必定将要升级,冲突一定会从口头冲突升级成为肢体冲突。于是他对白玥说:“走,我们先挤出去。” 白玥没说什么,便搀着他挤出了人群。 “刚才是你要挤进去的,现在什么也没发生,又出来了,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白玥似乎对零休的行为很是不解,既然来看热闹,为什么又要出来? 零休也不说话,拉着白玥走到一个比较昏暗隐蔽的角落里,这个角落既比较容易隐藏,又可以看到西南角土哈与戴舍之间的的冲突。 “快,去通知陈会长,就说贸易中心这边起了肢体冲突,让他快过来处理一下,千万别说我在这里。” “啊?这是为什么?” “别问了,就当帮我个忙,求你了!”零休向她鞠了一躬。 白玥头一次看见零休露出这样的神情:“好好好,我马上去,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啊。” 说完便往陈会长家跑去。 “只要这个顺利的话……”零休嘀咕道。 咚咚咚,咚咚咚! 会长那奢华的别墅大门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 “谁呀?” “会长是我,白玥!” 会长开了门,“白玥是你啊,有什么事儿吗?” “会长,不好了。贸易中心西南角那边起冲突了,已经升级成肢体冲突了,你快去看一下吧!” “行!我马上来,你在门口等我一下。”会长本还在读着左传,一听到此情形立即放下了书本,回头拿起一件衣服,便往门口走去。 “我们走。白玥,你给我带一下路。” “好,会长,这边。” 陈洪涛一边走,一边敲了一下路过的一些房子的房门,召集了一些仲裁会的行动队成员往贸易中心赶。 “踏马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戴舍,你这是铁了心的要和我作对是吧,给我打!先卸了他两条胳膊再说,出了问题我负责!”零休仍躲在一边观察着冲突双方,土哈看起来激动极了,随时可能动手。 “阿魄,给我照着我的胸口踹!阿福,给我狠狠的踢他的腿,废了他!想和我作对,你还嫩了点。” 终于,恶性事件爆发了,围观的众人不敢吱声制止,他们害怕同样的厄运会牵连自己。 拳脚相加,那是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做的。一旁的零休默不作声,眼神冰冷,完全是旁观者的态度,甚至比旁观者还要恶劣。在零休心里,巴不得双方立马干起来,这样反而更贴近他计划的目的。 这时,传来了一声大喝:“住手!” 原来是陈洪涛赶到了,随行的还有另外几位,看上去十分沧桑。 “土哈,还不让你的人住手!难道你忘了贸易中心的规矩了?还是说你想对抗仲裁会?”陈洪涛一到就给土哈扣了一个大帽子。 “哦呦,原来是会长大人到了,我这就让人住手。”土哈一反刚才凶恶的态度,嬉皮笑脸地凑上来。 “阿福,阿魄,还不快停下,难道想让会长大人看笑话吗?” 听到土哈的命令后,阿福和阿魄停了手之后,但还是又踢了戴舍几下才往回走。 “土哈,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待人都散开后,陈洪涛发话了。 “哎哟,会长大人,你可得明察。我带着人在贸易中心转转,然后看到了他卖的这味药,我想这个药是个好东西,虽然我现在用不到,但我以后很有可能会用到啊,于是我就打算上前买下来。没想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人,拦在我面前不让我买,非说他和摊主有什么约定,这个东西不能卖给我。于是我俩就吵起来了,我是气不过才让动了手。” 土哈的杂碎样让零休忍不住差点笑出来,作为棋子,他的表现真是棒极了。 “会长大人,你不要听他血口喷人,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是我与摊主早就约定好了药到了就卖给我,我打算给钱的时候,土哈就跳出来与我抬杠比价格。摊主觉得他给出的价格远高于我给他的,便不顾约定,将药想卖与土哈。于是我们俩便起了冲突,他还让人动手打人。”戴舍在地上挣扎着说道。 “你们俩这说的这差别太大了,让我来问问这些群众都看到了什么,群众的眼睛毕竟是雪亮的。” “我来问问大家,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俩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又是假的。大家不要怕,就算说出了实情,我也会保证大家的安全,绝对不会让当事人有报复的机会,大家放心好了。”这话让在那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围观群众的土哈感到无计可施。 围观的人一听到这个话,便放下了戒备利己之心。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件经过完完整整的拼凑了出来。陈洪涛越往后听脸色便越发的铁青:“好你个黑白颠倒的土哈,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害人之事,你怎么能干得出来!你难道不知道戴社他家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亲急等着要用药,你又何时会用到这样的药材,嗯?!你这么做,是何居心!” “虽然这件事情的细节还有待调查,但是大部分的事实已经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异议吗,土哈?”随行陈洪涛的一位大汉冷言道。 “当,当然有。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胡说八道。他们这是栽赃我,污蔑我,我不服。” 没想到方才嬉皮笑脸的土哈一见那人马上就蔫了,好像很怕他似的。 看来这个家伙重权在握啊,起码不是那种杂碎惹得起的,收获不小呢。 一旁的零休鬼魅一笑。 “他们和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有什么必要栽赃你,污蔑你?是你理屈词穷,说不出话来了吧?”大汉对土哈使了个眼色,土哈便不再争辩什么。 “哼,行。这次算我栽了,戴舍你给我等着,这件事还没完,我总会让你磕响头的。还有你们,我都记住了。”土哈指着围观的群众说,“我们走!” “还想走?行动队,逮捕他!”陈洪涛厉声喝道。 “得令!” 一个像是行动队头领的人回答道,他转身招呼另几个人:“给我把他们三个控制起来,先带回去。其余的细节之后慢慢调查,然后再给他们三个定罪。带走!” 行动队的人一拥而上,将正在挣扎的土哈,还有正准备逃跑的阿福阿魄,给摁在地上抓了起来。这个时候,零休便从那个隐蔽的角落里悄悄走了出来,之前陈洪涛所做的一切,还有贸易中心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 零休的计划就是想假借这一次的冲突,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一下陈洪涛会长是如何处理这样的事件,从其处理的方式中来判断他的为人究竟是如何。他那天所表现出来的豪爽态度与礼贤下士的样子,是否是其真实的样子?要把他拉到队伍中去,是打算把零休当炮灰,还是想让他发挥自己真正的本事?零休若有所思。同时,这次的冲突也让他得到了人际关系的重要信息,该拉拢谁,讨好谁,他心中早有了答案。 他微微一笑,自众人身后而来,假作不经意的路过这里,似乎自己才刚刚来到贸易中心。 “呦,会长,你怎么会在贸易中心?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嗯?怎么样,满意吗?从刚才起一直在看我怎么处理对吧?”会长路过零休身边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 零休的身体一僵,原来会长都知道了。 这人,比零休想象得更聪明!有意思…… 他思索了片刻,回头看向会长。会长的身影渐行渐远,零休用手在嘴旁合拢做了一个喇叭状:“会长,你的请求我答应了——!” 会长在远处挥了一下手,表示自己听到了,并在嘴边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零休你出来了,计划成功了吗?”白玥问道。 “成功了,非常...成功。”零休答道。之后零休便和一头雾水的白玥一起回了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鬼楼”大门处,一个人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从大门里,跑了出来,嘴里喘着粗气,整个人状态非常不好。似乎一阵大风一刮,他就会倒下一样。他强撑着往营地的方向跑,一边跑,又一边回头不停的看,好像被什么追着,似乎“门”里会有一些东西跑出来害他一样,脸上写满了惶恐与惊惧。他的嘴里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呢,得赶快告诉会长,咳咳,太可怕了。” 扑通!突然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本章节由左更新,希望观众老爷喜欢) 第七章不可能的可能(上) “必须,告诉会长才行……” 满身是血的青年人捂着胸口拼命地往营地跑。虽说满身是血,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那人自己的,而是来自别人。他眼神迷离,喘息紊乱,一副即将昏倒的样子,却还在坚持着往营地方向跑。直到因注意力不集中而踢到一段隆出地表的树根,他的身躯才轰然倒下。 这一摔不重,也足以使那人的意识断线了。 整个世界于慢动作中停滞,唯有某句话驱使着他的肉体前进。他的双手还未屈服,一寸寸不断向前拖动着全身,在地上留下无数拖痕和抓印。不知不觉,青年人的指甲盖里已满是泥土和树叶了。 漫长的爬行,很快让他的双手也无法行动,没关系,还有肩膀,他还可以依靠双肩继续。眼睛看不见了,没关系,方向在心中。 “要……告诉,会长,告诉会长。”这句话简直快成癫狂的魔怔了,目前,它成了支持那人的唯一动力,马拉松的始祖也凭着一句话,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走向生命的光辉尽头。 “喂!这不是韦来吗!” 某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蜗,激发了那人最后的气力。 “哇!真是!他……怎么会这样!我去找医生!” 熟悉的声音不断变多,他们开始朝自己过来了!终于,视力在这时恢复了些,尽管只能看到模糊的色块,已然足够。 “快……会长,夜魇……小队都……” 遗憾的是,他没能说完,就昏死过去,手指仍指着前方…… 今天是阿笑站岗,就算是在安定区,每天派人放哨也是人们的惯例,谁也没法打包票这里就一定不会出事。 站岗的日子很闲,无非就是两三个男人持着削尖的木棍在森林和营地的交界处走来走去,来来回回一整天,很是无聊。但相比去鬼楼里用生命冒险,这个工作还是吃香不少的。 “小余,怎么今天不见你哥?”阿笑问一旁同样在站岗的小余。 “害,昨天不是找到瓶好酒吗,我哥嘴馋喝了几杯,现在还睡着呢。”看小余说话时的神情,他哥昨晚一定又打呼噜了。 “哈哈哈,那个可是伏特加啊,你哥一定是当白开水一样喝了吧?” 事实确实如此,原本大余只以为那就烈而已,没想到真是后劲十足。 “快别提了,我实在不愿意回想他发酒疯的样子。”小余不禁打了个冷颤。 酒嘛,过个瘾就行,要是喝多了脱裤子在头顶乱甩唱歌就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了,为了压制住这样的哥哥不跑到外头去撒欢,小余昨天没少花功夫,差点没用绳子把他捆起来。 酒力足也有好处,大余疯了一会儿很快就睡着了,就地躺下,流着口水,嘴里喊着不知是哪个年轻少女的名字,才让小余有喘息的空档。 “下次再找到酒,砸了!”小余似乎对酒产生了奇怪的执念。 “哈哈哈,那老罗可得伤心了,他可是没两杯酒下肚睡不着觉的。” 正当二人说话闲扯的时候,不远处树下的灌木丛中突然传来沙沙声。那声音很杂,不像是风吹过林间所产生的规律摆动制造出的响动,似乎,有什么在朝这边接近! “阿,阿笑,你听见了吗!”小余立刻举起了木枪,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的树林。 树林很深,深处几乎没有光线可以照射进来,黑暗统治着那里。一般探索队回来都会用手电打信号,但今天完全看不到任何疑似信号的光点闪动,只有死一样的寂静笼罩在整片树林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的腥臭味,那是在夜魇附近才能闻到的独特气味,每一个探索队的成员都对那味道没齿难忘,而现在,那该死的气息竟从树林深处飘出来! “今天,确实丧叫了吧?”小余开始往后退了。 “是啊……”阿笑确信自己早晨确实听到了,跟闹钟一样准时。 沙沙声仍旧在不断靠近,大概即将来到灌木丛外了,两人聆听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奏曲,准备迎接最不想看到的东西。,一米,两米,三米……距离还在缩短,目标仍在接近。 “喂喂喂,不会吧……”阿笑紧紧握着手中的木枪,尽量不使汗水影响到自己:“万一,真是那鬼东西,你就赶紧跑回去报信,我能拖多久是多久。” 他似乎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开始吩咐身边的小余接下去的安排。遇到夜魇存活率不会高于10%,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确有其事。多少名字被永远刻在了营地中央的回廊里,又有多少遇到那鬼东西目前又健在的人?别说一个小队,就算拼上现在营地里所有的人,大概都无法坚持哪怕一小时吧? “阿笑哥!就算是你也没法挡住那东西吧?” “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就算死我也要折断它几条腿!等下别回头,赶紧回去告诉大家撤离,明白了吗,这也许是我给你最后的命令了。” 逞强,一听就知道,明知不敌,也要说两句给自己和小余打打气。同时,阿笑的意思很清楚,清楚到有些残忍,丢下同伴逃走是懦夫的行为,日后必定不会好受。多少人迈不过这道坎,到后来自我了断。是违抗命令留下,和阿笑一起像个男人一样战死,还是转身逃开,为更多人带来生机?多么残酷的选择题啊!小余下不了手…… “明白了吗!” 阿笑的态度非常坚决,不容小余反对,更不容他选择。在说那些话之前,阿笑就已经决定好了,他要为众人所牺牲、为大局所牺牲。 “恐怕我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吧?” “嗯……所以,等下一定要跑快点啊。” 小余看样子理解了,很好,那么自己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阿笑深吸一口气,紧握手中的木枪向着树林慢慢靠近。他的速度不快,毕竟需要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不知来自何处的攻击,一刹那的大意都会招致他的瞬间死亡从而无法尽到拖延的作用。 不能很快就倒下!起码在小余的身影消失在身后之前不行! 温泉关之战,那个男人也是这样面对敌军的吗?莫斯科保卫战,那些男人也是这样坚守阵地的吗?我的身后就是小余!不能失败,不能退缩! “有点难度啊……” 阿笑也清楚自己和夜魇之间实力的压制性差距,但现在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站在夜魇面前的男人了,就算是死,也要喊出最高亢的战歌。现在没有零休再能救他了,相反,或许该换他要救零休一命。 “要是今天带着刀就好了。” 沙沙声已经近在眼前,只需要一个闪身的功夫,双方就能撞见彼此。阿笑已经站住不再前进,他做好了防御和攻击的准备,只待敌人出现。此时就是和夜魇比耐心的时候,胡乱出击是自乱阵脚的白痴行为。 但时间过去很久,他都未能见到心中所思所想的东西。 这不禁让阿笑产生了疑惑:怎么回事?凭夜魇的速度不可能拖这么久啊?现在也不能后退,逃跑一定会被偷袭。难不成,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树林深处吹来一股寒风,漫卷着血的臭味和枯萎的黄叶刮了过来,这让阿笑更为确信,里头绝对有东西。 那好,既然不过来,那我就过去! 阿笑咽了口口水,一点都不敢放松。他移动得极为缓慢,恐怕蚂蚁爬得都比这快。一步两步,他终于来到了灌木丛中,即将消失在小余的视线中。 而也正是这时,阿笑停住了。他看上去很是奇怪,整个人突然站着不动,痴痴地举着那根不算粗壮的木枪,就像石化了似的,看得不远处的小余心惊肉跳。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不动了! 这种环境恰恰是最痛苦的,小余除了一样僵住不动以观察情况外,没有别的可以做。 “喂!这不是韦来吗!” 良久,呆滞的阿笑终于说话了。 原来沙沙声的源头是自己人啊,居然忘记打信号!真吓死人了!这些衰仔! 小余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哇!真是!” 他刚想走过去抱怨两句,却发现,韦来全身是血倒在地上,身后还有一长条拖痕,应该没啥鬼东西追赶的样子。韦来的意识模糊,眼神涣散,唯有上半身还在不断前进。他的指甲里都是污泥和烂叶,折损了不少,估计是爬了很长一段路。韦来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说着要见会长之类的话。 “怎么会这样!我去找医生!” 轻装上阵的话,小余跑起来比阿笑快很多,面对眼前这种情况,他赶紧跑回去找医生和会长同时阿笑背起人往营地移动才是最优选择,不说小余也明白。 “快……会长,夜魇……小队都……” 韦来没有说完就昏死过去,在他昏迷前,两人确实听到了“夜魇”这个词,看来他们小队遇难了!目前救下幸存的韦来已是当务之急,于是他们赶忙丢下碍手的木枪行动起来。 前哨距离营地中心大约四五公里,中间要穿过数道关口。所幸今天是周三,探索队例行出发和归来的时间。为了方便探索队出入,几道关口会是半敞开的状态。先一步跑来的小余便当起了传令兵,一个个的将守门的人都召集了过去。这些人一听出了这等事,也不再悠闲松散,立刻朝后面阿笑的方向跑过去帮忙,小余则继续跑向林医生家。 苏医生不在,林飞便是这方圆十里唯一的医生了,为了让大伙可以便利地求助于他,更为了探索队突发的医疗事件,他的家被安排在营地入口不远处。现在想来,这个设计真是太棒了,小余得以在体力耗尽之前来到了那儿。 “林飞!快!韦来他们队,出事了!”小余撞门而入,吓了林飞一跳。 “行,我拿个医疗箱马上来!” 当林飞刚收拾好,众人已将韦来抬了进来。他身上的血腥气重到林飞差点吐出来,这哪里还有人味啊?再仔细看来,韦来身上几乎全都是血,还混杂着泥土树叶,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你们把他放桌上,轻点!”听了林医生的话,几人手忙脚乱地照做了。 会客厅的桌子已然成了一张临时的病床。 之后,林飞立刻驱散了闲杂之人,着手开始为韦来进行急救。那些人本还想看看热闹,无奈也只好退出门外。 “怎么会这样?”“他们队就剩他一个人了吗?”“这么多血,看来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了吧?”一起而来的路人开始三言两语议论起来,被他们所吸引而来的人也越发多起来。阿笑和小余就在人群的最前方,他们俩作为第一发现者却基本不怎么说话,而是沉默的坐在林飞家门口。 “小余,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找会长。” 阿笑突然想起韦来昏迷前寻找会长的执念,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才对!小余刚刚跑了那么远的路,看起来相当累,这里就让自己去吧。 “好,笑哥你去吧,有什么事,我用对讲机告诉你。” “嗯。” 阿笑转身就走,他宽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营地街角,而就在他离去的时候,林飞居然也推门出来了。 这次的急救怎么这么快,这才十来分钟吧?平时明明没有一两个小时根本好不了啊?林飞正在摘下手套和口罩,俨然一副完成的模样,看起来没错了。 “怎么样?”小余立刻起身凑上去问道。 可林飞的表情却很怪,是疑惑?还是惊愕?很难说。他端着双臂,迟迟不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 “到底怎么样了?”小余有点着急了。 “很,奇怪,除了疑似爬行留下的擦伤,韦来基本没事?身上的血并不是他的!”林飞说道。 “不,不可能吧……” “我也不相信,但,这就是事实,他身上完全找不到任何我想象中的伤口。而且,他似乎……只是睡着了……虽不知道体内脏器的情况,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这话若非出自林飞之口,一定当场就会被怀疑是庸医。遭遇夜魇,小队全灭,作为幸存者逃出来的他居然毫发无损?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比出门就被车撞死还要离谱啊! “看来他醒了以后,得好好问问他到底发生了啥。” 是的,谜团出现了,答案就蕴藏在这个名为韦来的男人脑中,只要他醒来,一切都会知晓。他昏迷前想要对陈洪涛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本章节由右更新,希望大家喜欢) 第八章不可能的可能(下) 对于白玥的突然上门,陈洪涛显得有些意外,毕竟一般她是不屑于与那些杂碎混混之流多见识的。土哈他们就像豺狼一样,一旦结仇,必定不期之内就会去反扑报复。通常和土哈扯上关系,只会惹得一身骚,忍一忍就过去了。就算是陈洪涛也管不住他们,因为约定问题,他不方便出手。今天她的造访,绝对有人指使,至于是谁,陈洪涛猜的八九不离十。 “是零休叫你来的吧?” 当听到零休这个名字后,白玥下意识得愣了一秒左右,正是这段时间被陈洪涛看出了破绽。撒谎是个技术活,犹豫和迟疑是临阵大敌,并非每个人都是撒谎的材料。 “没,没有,是我要来找你的,那些家伙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总得来说,白玥做得确实不错,起码并未出现任何小动作,撒谎的时候堪称完美。奈何她的对手是个身经百战的战神,栽在陈洪涛手上是必然的。 有一瞬间眼睛不敢看过来吗?看来猜的没错了。不过她说得确实没错,这些家伙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听老罗说,这个新人有些疑神疑鬼的,看来不能让他失望啊。 陈洪涛微微一笑,如此,全局的控制权就从零休手中让渡了。 “这个家伙,有一手,事情变得意思了。该说是块老姜吗?” 从一开始,自己的计划就被看穿了。是兴奋还是担忧?零休自己也不明白,只是,眼前的男人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它深深吸引着零休:我想,加入他! “我答应你的要求了。” 简单的一句话,背后的意义可不是白玥这种人能够理解的。两位将军刚过完招,胜负难料。这场集市的纷争就此落下帷幕,新的暗潮正在这个营地酝酿。 不知从何时起,集市上原本被那场闹剧留住的人都散开了,就像被有缝的蛋吸引的苍蝇一样,三五成群开始往二人的身后流动。 “零休,你看,大家是不是都在朝什么地方走?喂,零休?” 迟钝的白玥终于发现了,此时零休早已停下观察着从身边经过的人。他安静地伫立在那里,任由白玥怎么呼唤都无动于衷。 “喂,听说了吗,出事了!”“好像是探索队?”“不清楚……” 置身于人群之中聆听,往往可以获得非常多的收获。观棋不语真君子,君子是最善于学习的人。 很快,零休就从人们的对话中大致了解到了什么:探索队貌似受到夜魇的袭击团灭,独剩一个幸存者逃回营地,目前正在林飞的住处接受治疗。 “咱们也走吧。”他终于和白玥说话了。 “喂!好没礼貌啊!刚才干嘛不理我!”白玥对自己的待遇感到不满,正想发作、牢骚。 “探索队出事了,走,咱们去林医生那里,快。” 零休的腿脚不便,如果需要快速行动,还是必须依赖白玥,不然哪个男人愿意乖乖站着听女人朝他嚷嚷? 听到探索队出事,白玥吓了一跳,立刻不再多说,赶忙搀着零休出发。 越靠近林飞的住处,围观的平民就越多。一路上,零休都有留意他们对话的内容,总能听到新鲜的现货:幸存者叫韦来,除了他,二小队无人生还;被发现时,满身是血爬了回来;林飞说他身上没有伤,身上沾到的血不是他的,很奇怪……这些信息,通过愚民之口一五一十的进入了零休的脑中,泄密就是这么容易。 “韦来……是谁?”零休突然问同行的白玥。 “韦来?我记得,是二小队的斥候来着,就是负责侦查探索和先锋工作,相当于部队侦察兵和先头班的人,他怎么了吗?”对比起现在的零休,白玥一无所知。 “没什么,继续走吧。” 一个小队仅有先锋活下来,多么荒唐。先锋,毫不夸张的说完全就是送死的角色,为了全队的安全所牺牲的人偶。经过和夜魇的一次近距离共舞,零休明白了很多道理,其中就包括:先锋是弃子。而恰恰是这个最不可能留下的人,活着从楼里跑出来,并且毫发无损。这可能吗? 是的,不可能!本来全尸都很难保有,他的血才应该沾在其他什么人的身上被带出来。莫非他丢下伙伴逃走了吗?应该不会……那些同伴的血也是证明,最起码,在最后的时刻之前,同伴都在他身边。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得到的情报也不一定全部是真的,当前环境下,零休只相信他的眼睛、耳朵和脑子。一切真相,只有见到本人能弄明白。 “零休,你怎么?” 身后传来熟悉的身影,是阿笑。 他截住准备回去的会长,现在折返,打算去往林飞那儿,机缘巧合之下,遇上了正在街上行走的二人。 “阿笑哥,韦来的事,你知道多少?”零休问道。 “这个嘛,我算是第一发现者,但,会长暂时让我对一般群众保密。” “没有关系,我已经是你们的一员了。” 零休一本正经的回答起初被阿笑当做说笑,在一旁白玥的证实下,他才相信。 “真是没想到,那个会长时隔一年又拉人进队了啊……哈哈,小兄弟,有你的!”阿笑大力地拍打着零休的肩膀,他在为零休高兴,可人家似乎承受不住这份重量,差点被击倒。 “肌肉脑!你轻点行不行!别忘了他现在还是病人啊!” 白玥有些生气了,毕竟她再不制止,零休差不多就交代在这里了。阿笑听到怒斥,赶紧停下扶住即将倒地的零休:“对,对不起啊小兄弟,我不是有意的。啊呀,你看我这人。” “没,没事……阿笑哥,比起这个,告诉我关于这次事件的一切吧。”零休强忍着吐血般的疼痛,努力撑起身体。 阿笑还是犹豫,他不自觉地斜视着白玥,因为她是局外人是吧? “没关系,笑哥,讲吧,天知地知。” 零休的话,终于打消了他的顾虑。 阿笑是今天的值班者,正常的话,这是个清闲的美差。原来的三个探索小队共13人,每天都有一队可以轮到这种“休息”的班次,在这个班次下,不用舍命到建筑中去冒险,悠然自得。结果事情就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假日的气氛完全被搅黄了。 幸存下来的韦来在阿笑离开找寻会长前还未醒来。他的精神状况很差,阿笑背了他一路。一路上,韦来的表现就跟鬼上身似的怪异,一会儿要离开光照,一会儿又听不得异响,唯有见到会长的执念不曾改变。在逃出鬼楼前韦来有过怎样的经历阿笑并不知道,但从他那表现多多少少能够有些猜测。 “或许是同伴在身边死去的冲击太大了吧,二小队之前重编过一次,这小子算里头的新人,有点尿是正常的。” “必须,赶快弄醒他!” 零休说出这话的时候那神情,让其他两个人都感到脊背发凉。起初只是以为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比较疑神疑鬼而已,这样看来,他们是小瞧他了!零休那完全是冷血,是鳄鱼般的冷血! “零休,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韦来刚遭遇过那种事吧!”白玥说道。 人在零休眼里是什么?之前的礼貌是表现给外人看的外交辞令吧?那眼神中饱含的冰冷和漠然,不会是演技。 “事实确实如此吧?这家伙继续昏着,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相反他多昏一秒,我们的生命危险就更大。”零休淡淡的说道,他的话语怎么可以如此无情!如此寒心! “你跟我哥哥,一点都不像!他从来不会这么不关心别人!”白玥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她的眼角划下了泪水。 “所以他死了,我没说错吧?” 那短短的相处,白玥以为看透了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以为哥哥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自己身边,她错了!零休不可能是他!永远不可能;那短短几个字词组成的话语,是这么伤人心,字字似利刃,一刀刀割着白玥内心的旧伤。 “啪!” 雪白柔软的右手落在零休的脸上,发出一声脆响,若白玉猛的砸在平静的湖面。没想到,一个体弱女子的一巴掌竟有这等力道,零休的嘴角挂彩了。 “你这种人……还是死在楼里比较好!” 白玥甩下这句话便转身径直离开,发丝在旋转产生的风中飘扬而起,飘来一阵洗发水的清香还有晶莹的泪滴。 巴掌火热,灼烧着零休的脸部,他啐了一口血痰到地上。 女人看重心相,而零休看重真相,二者的冲突命中注定,带来的影响就是这一巴掌。零休放眼了未来,白玥在乎当下,谁也不可能服。 这个家伙!丝毫不明白事态有多紧急! “小兄弟,再怎么说,也有点过分了,晚点给她道个歉吧。” “阿笑!我们继续走!” 零休直呼其名的口气听着就知道正在气头上,阿笑也不好多话。 “零休老弟说得没错,咱们现在就只能这么做。”这时,躲在人流中的会长现身了,从刚才冲突开始之前,他就一直跟着零休他们:“但,这么做确实欠些地道。” 会长懂这个道理,哪怕重组,经验丰富的探索队老队员全体牺牲怎么看都是不得了的大事,是什么杀死了他们?韦来一定有答案。可这份解答却随着韦来的沉睡一并滑入了梦境的汪洋中,单凭现在的线索推理是大海捞针。没有闲工夫任由韦来呼呼大睡,为了其他人和牺牲者,他都必须醒来! 白玥明显不懂,恶人就由零休先当了。 在情感面前选择理智,或许这就是陈洪涛选择零休的原因。 “没时间让咱们在这里扯淡了对吧?赶紧走吧。”对于道歉,零休看来很排斥。 “老弟,有时候,情感在生活中也是不可或缺的哦,这个道理,你以后会明白的。”陈洪涛拍拍零休的肩膀,快步走了,他得赶到林飞那里。 情感只会牵绊自己的脚步,让自己犹豫杀死自己。在生死关头,越是无情的人越能活下来。零休定下的教义估计除他以外无人知晓,为了活下去,把他变得多冷血都不会在乎。情感是和平才能享有的特权,现在,那只是傻子们奢侈的享受!零休并不觉得自己合适或者需要拥有它。既然不需要,不如统统丢弃来得比较轻松。 “是的,不需要!” 零休不可能拥有烦人的情感,认定的事,不会改变,这就是他。 “阿笑,赶紧。”他催促着阿笑前进。 不多时,林飞的宅邸出现在二人眼前。周围的群众已被几人驱散和隔开,像有一条看不见的隔离带横在中间,留下林飞和陈洪涛在后面交谈着一些事。那个叫韦来的应该就躺在他们身后的房子里没错。 目标近在眼前,零休三步并两步,迫不及待的跳着过去,让阿笑都有点搀不住了。 “林飞,那家伙醒了吗?”果然,见到林飞的头一句话不是问候和寒暄。 “韦来啊,刚醒,现在正在里头呢,怎么?腿伤好了,态度反而高傲了?”林飞正想调侃零休,但是那家伙居然直接无视自己,一跳一跳进到屋内:“奇怪,那家伙脑袋昏坏了?” 林飞只好向同行的阿笑搭话,可没想到就连阿笑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留下一句“等下再说吧”,匆匆跟上零休。 “今天什么日子,国际不理人大赛?”林飞有点恼火。 “那兄弟暂时先别管他,有些事,咱们没法帮他。好了,林医生,继续咱们方才的话题吧,韦来醒过来都交代啥了?”陈洪涛意味深长的望着远去的零休,摇了摇头。他没有后悔选择了这个家伙,而是在哀叹,零休来这儿之前都在过着什么生活,是何种经历造就了这样的他,明明是这么聪明的人。失去情感,可怜又可悲,帮助他回复正常的办法,目前而言也没有有效的,兴许只有时间能缓解吧? 零休的事往后推推,毕竟有迫在眉睫的紧急状况。 “他说,出现了不怕光的夜魇,苏医生她们可能被困了。” “怎么,可能?” (本章节由右更新,希望大家喜欢)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