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夏天的风与秋季的死亡》 梦中的人一 嗯~真是痛快!没有什么比在夏日炎炎的天气来一杯加冰的可乐更为畅快了。近几年的夏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太阳悬挂在天空中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已经快下午六点了,可它却丝毫没有要落山的意思,虽说已经是傍晚,但此时的阳光也不像春日那般让人感到温暖,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忍受的闷热感。 “嗯~真是痛快!”坐在我对面的岚殃用吸管吸了一大口杯子加冰的橙汁,发出了和我一样的感叹:“没有什么比在夏日炎炎的天气来一杯加冰的橙汁更为畅快了!”这个许久未见面的老同学,看上去和在高中时没什么变化一般,一幅银框眼镜似乎都没有换过,跟谁都一脸自来熟的表情,虽然我们本来就挺熟。我们是在街上的冷饮店碰巧遇见的,毕竟彼此是在同一个城市生活着。 “对了,听说你换工作了啊?现在在做什么?”叙旧的场面最容易聊起的话题就是工作了吧,他推了推眼镜问我。 “临床护理师。”我回答他。 “临床护理师?那是什么?” “所谓临床护理师,就是为了解决人们心中的问题或烦恼而存在的职业,和医生挺相似的,只不过医生治疗的是身体上的伤痛,而我们治疗的是心理的创伤,恩……简单的说,就是心理医生吧。” “啊~什么嘛!你直接说心理医生不就可以了嘛,起初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听完我这段话后的岚殃似乎露出一点失望的神情对我说。 “喂!怎么可以说什么嘛!临床护理师这个职称可是有着国际认可的,是你自己见识不够吧!”明明是正确严谨的职称,却被这家伙以这般语气说出来,难免让我愤愤不平。 “哎呀~抱歉抱歉。因为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职业呢。”岚殃赔笑道,然后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又略有得意地说:“这样的话……说不定我这里正好有个客户可以介绍给你呢。” “哦?客户?”我发问。 “是啦,我觉得她的情况挺需要一个心理医师的,只不过她似乎对陌生人有些芥蒂,一直不太愿意去,如果是熟人的老相识说不定可以让她放松一些。”他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饮料吸完后对我说道:“她是我朋友的妻子,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本来怀孕应该是一件喜事的,但对她来说似乎成了一种烦恼,她说她有点害怕生下这个孩子。” 噢~怀孕期间的烦恼吗?我想我大概猜到原因了,这是很多女性在怀孕期间都会存在的一种症状----产前抑郁症。 产前抑郁症患者往往出现情绪低落,思维迟缓,意志活动减退,缺乏兴趣乐趣,自我评价低,自罪自责,或者是饮食,睡眠减退等等,严重的患者可能出现厌世的想法和行为,这往往与激素水平的变化有关系。特别是在前三个月和最后三个月,其变化又有其特点,前三个月往往以厌食,呕吐为主的抑郁反应。而在后三个月的时候可能会出现疲乏加重,睡眠障碍,食欲下降,对胎儿健康和分娩过程过分担忧的症状为主,所以说在临床上要给予产前抑郁症患者充分的心理治疗非常关键。 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打破了这个猜想: “听说是因为做噩梦的原因,而且是好几天做同一个梦,梦的内容据她说很可怕,不过她不愿意告诉我们,只说是和她肚子的孩子有关系。” 因为梦的原因,会是梦到什么呢?有了孩子之后的不幸生活吗?还是说梦到出生的孩子有先天性缺陷吗?这些都无从得知。 “那么……”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给他。“如果不介意跟我聊聊的话,就来上面的地址吧。” 岚殃所介绍的那位朋友的妻子,翟慧,是在那次冷饮店偶遇过了大约1个星期左右时,来到我上班的诊所。 从她开门走进咨询室时,那种恐惧不安的神色就可以看得出来,在来这里之前,似乎是相当犹豫过。 年龄25岁。以前好像是个从事某科技公司工作的白领族,在检查出怀孕的时候就辞职了,现在和丈夫两人住在大厦公寓里。 也许是因为个子娇小又娃娃脸吧,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虽然穿着一件十分宽松的T恤,不露痕迹地遮掩住身材,但微微隆起的腹部,还是有些醒目。 “……那么,关于那个你反覆梦见的奇怪的梦,请详细说给我听。” 约略掌握住她的基本资料之后,我触及了那个梦的话题。 “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似乎在深呼吸:“不论我说什么,都请不要感到惊慌……” “我梦到我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亲手掐死的!” “诶?!”我一时之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杀死自己的孩子?! “是的!我觉得这是一个预言的梦,一次也就算了,可是一直反复的做着相同的梦,这让我十分不安!我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像梦中的自己那样,亲手掐死自己的孩子!” 就算她之前就说过想不要惊慌之类的预示,但我想这个梦的内容没法不让人感到惊慌。更惊慌的是坐在我对面翟慧,她的眼神里已经挤满了恐惧,甚至还有泪花涌出。 “翟慧小姐”我出声试图安慰她:"请你不要激动,从头开始,一步一步的告诉我梦的详细内容。” 梦中的人二 她就像是要回想梦境,眼睛凝视空中开始诉说。放在膝盖上的手,也许是紧张吧,微微颤抖着。 “一个小男孩,大约3到4岁的样子,背对着我,好像是在玩着什么玩具,因为角度的关系我看不清楚。我慢慢的走进那个孩子,他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出现吧,也转过了身来,微笑的看着我,嘴里喊着妈妈……” 当她说到这里,就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着的双手。 “可我一走近那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男孩,就把双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一点一点的加重手上的力道……那细小的脖颈就像一根稻草一样脆弱,不一会儿,一开始面带着笑容的小孩,变得越来越痛苦,那张脸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扭曲的表情上。” 那个孩子扭曲的脸庞,现在好像正浮现在她眼前,翟慧的表情变得十分可怕。我让她深呼吸几次放松一下紧张的神情,微微调整后,她继续陈述道。 “但梦境并没有就此结束,在那之后,我在一个院子里,手中拿着一把铲子,不断地挖着坑,我的脚边正躺着那个男孩,那个脸色惨白、已经没了呼吸的男孩……” 话说到这里,翟慧以双手掩面,声音带着微微的啜泣。 “是我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还将他的尸体埋了起来。一直重复地做着这样一个梦,我快要崩溃了……” “你是从怀孕之后就开始做这个梦了吗?” 我这样一问,她放下了遮住脸庞的双手,摇着头说: “不是的,是在很多年前就开始了,我记得第一次做这个梦是……” 突然她欲言又止,咬着下唇,耳根微微泛红,我能看出来这是难为情的表现。 “翟慧小姐,还请你不要对我有芥蒂,我们这个职业接触的人很多,所以听说过的各种事情都会有,并且我们对患者都有严格的保密协议,请你不用感到难为情或者担心我会把泄露你的隐私。” 听我这样说,她看着我点了点头。 “第一次做这个梦,是在我初次性生活的那天晚上...我和男友在宾馆里一起过的夜。当时我以为是太过激动紧张的原因而导致的做噩梦,就没放在心上。并且过了好几年都没有做过这个梦,直到我和丈夫结婚的那天做了相同的梦,那之后就时不时会梦到;怀孕之后就更加频繁,以前会隔几个月,现在一两个星期就会梦到一次,甚至有时候只隔了3、4天。” 她的语气越来越重,我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变得愈发恐惧。 “前段时间去检查,得知我肚子里的是男孩后,我就明白了那个梦的意思,那是一个预言的梦。如果我生下了这个孩子,当他长到3、4岁的时候,我一定会掐死他的,并将他的尸体埋起来,就像梦里面一样。与其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还不如不把他生下来。我和我丈夫提起过要堕胎的事情,可他怎样都不同意,说就算是这个孩子不生下来,以后也会怀孕的,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要孩子吧……” 是的,这并不是孩子的问题,如果不解决掉这个梦,不管怀几次孕、堕几次胎都毫无意义。 我等到她激动的情绪平复之后,随即开口说道:“所谓的梦,其实都是一些记忆。是深藏在脑海里零碎记忆的片段,但却变成了各种模样,大脑会将它随意重新组合,才形成了梦的形式。梦只是人睡眠时的一种心理活动,梦中的心理活动与人清醒时的心理活动一样都是客观事物在人脑中的反映。梦中离奇的梦境是因人睡眠大脑意识不清时对各种客观事物的刺激产生的错觉引起的。所以,一般是不会存在预示的梦这样的情况的。” “零碎的记忆……可我从来都没有勒过小孩的脖子啊,哪怕是开玩笑过都没有过。” “不是的,这里面所谓的零碎记忆,并不一定局限于自己实际体验过的事情。比如说看电影、电视剧,或者是电脑游戏或者书籍,这些也算是一种体验;就像是一些胆子比较小的人看了恐怖片晚上就会做噩梦一样。” “你是说,我曾经看过类似这样的电影或者是以其他方式接触到过这样的事情,才导致了这个可怕的梦吗?” 我点点头:“我想是的。” “不会是这样的。”翟慧以很肯定语气说道。 “因为梦中的那个孩子,长得很像我的弟弟。” “弟弟?” “嗯,很像很像,甚至和我也有几分相似,也就是这一点让我肯定那是我即将出生的孩子,因为有血源关系,长得像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也可以解释成,这有可能是连续剧或电影等记忆片段,和她弟弟相关的记忆结合交错在了一起,但我并不打算反驳她;这个时候也确实应该减少和患者的争论,以其它方式说服她,这是我累积下来的经验。 “你和你弟弟的关系怎么样?”我问道,既然提到了弟弟,那就深入了解一下。 “关系……”翟慧略微沉思了一会儿道:“小时候他很皮,很让我头疼,但关系还算不错,有好吃的一起吃,玩具一起玩;只是各自结婚成家以后就没怎么联系了。总的来说就是普通姐弟的关系,说不上有多么要好,但肯定不坏。” “喔,那当你得知你会有一个弟弟时候,你应该很开心吧?” “嗯,对的,我记得当时非常高兴。”翟慧的嘴角渐渐展露了一点微笑:“因为从我记事以来,爸妈经常不在家,恰巧我们家那时候是刚搬的新房,对左邻右舍也不熟悉,我一般都是一个人跟洋娃娃玩。所以当母亲说我即将有一个弟弟的时候,我真的是开心极了。” “确实一个人的童年难免会很寂寞呢。我是独生子,所以能够体会到。”我微笑着附和她。 “额……其实在那之前我不是独生女,我有过一个哥哥,不过那时候我还是个一岁多一点的婴儿,基本都没什么印象。我哥哥的事情是听亲戚们说起的。但是……” “但是什么?”看到翟慧有些犹豫,我追问道。 “但是他失踪了。听他们说是在3岁左右,因为哥哥患了先天性的小儿麻痹症,同龄小孩能做的事他都办不到,妈妈就负责看护他。” 翟慧的神色变得黯然,缓缓开口说:“那一次妈妈买菜回家,到家了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放在了摊位上忘了拿,慌忙的跑了回去;可能是因为买菜的地方很近,也可能是太匆忙了吧,连大门都没有完全合上,那时候的哥哥,正独自一人待在客厅里。当妈妈回到家里时,家里到处都没了哥哥的踪影。我们以为是绑架,也报了警,但并没有接到绑匪要求赎金的电话,因为没有一点线索,警察也没有头绪,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气氛悄然变得寂静了,我和她都没说话,我想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一下刚刚的内容。 过了一会儿,翟露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不知道是在说给我听,还是在自言自语:“我觉得弟弟的出生,最高兴的莫过于母亲了。因为他对哥哥的事情一直很自责,如果当时关好门哥哥就不会失踪了,都是自己太大意造成的。对于母亲而言,弟弟的出生或许让他看到了哥哥的影子,连同哥哥的爱一起给了他,所以才会这么宠溺弟弟吧。” 如此这般陈述,翟慧刚刚聊起弟弟出生时候嘴角展露的微笑,已经荡然无存了。 梦中的人三 我大概了解了,弟弟是关键,第一次问起弟弟的时候,她的嘴角是微笑的,也就是说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会令人感到快乐的回忆。然而,就算是兄弟姐妹,偶尔也应该会有争吵,会有令人不愉快的地方;并且根据上面的谈话内容,她的母亲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长子失踪,也许是出于赎罪心理,才对这个弟弟有着超乎寻常的溺爱。那么她对这个备受母亲关注宠溺的弟弟,有着嫉妒或者抵抗的情绪,也不足为奇。 所以这一次我打算问一些关于弟弟的“讨厌”的记忆来,这些记忆往往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对于快乐事情人总是忍不住想去回想,回想时嘴角都会展露像翟慧回忆弟弟出生时候的微笑,那是让人感到愉快的记忆,便更容易让人们记住。但是痛苦的记忆,连回想时都会感到不愉快,人们便直接不去回想,所以这些记忆就会很模糊。或者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极力避免去触碰的某种秘密也是导致噩梦的一种因素。我认为,这些模糊的、不愉快的记忆,是导致她做这个噩梦的关键所在。 “在你看来,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翟慧露出苦笑的表情对我说:“我觉得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在家一条龙,出门一条虫。” 这个回答让我有些哑然失笑:“就是说家里很霸道威风,出门就变得一副胆小怕事、弱不禁风的样子吗?” “是啊,父母都很宠爱他,尤其是母亲,就算是犯了错也不会批评他,娇生惯养让他成了一个小暴君,没少给家里添麻烦;可一到了外面,或者父母不在,就变成一个只会躲在我裙子后面的胆小鬼了。” “那他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感到很讨厌他的事情,比如弄脏你的新衣服,摔坏你喜欢的玩具等等……” 翟慧听到这儿耸了耸肩,说:“这些都是家常便饭,我有一套可以换衣服和化妆的芭比娃娃,被他用剪刀全部剪碎了;还有一次父亲给我买的崭新的绘画本,我才画了两页,就被他用水彩笔把剩下还没有画的纸页涂的乱七八槽。” “那种时候,你不会觉得弟弟很可恨吗?”我试着这样问她。 “是有一点啦,但是弟弟也不是怀着恶意有心要那样做的吧,他只是年纪小不知道对错,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而且,就算向父母告状,他们也只会说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之类的话,没有什么用。有一次我忍不住动手打了弟弟一下,弟弟马上跑过去给母亲告状,结果反而是我被骂得很惨,所以自然而然的,我也就能够忍耐下来了……” 这时翟慧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原本停留在桌子上的目光猛地望向我。 “有一次!就这一次,弟弟做的事让我觉得无论如何也原谅不了。就算拼命想忍耐,那股悲伤夹杂着恨意的情绪还是会涌出来,眼泪也不停的流,那时候我第一次想,要是没有这个弟弟就好了。” “那是发生了什么事?”听她这样说,我立即追问下去。 “我瞒着父母收养了一只小流浪猫,被弟弟杀死了。” “杀死了?” “额……也不对,并不是要有意杀死的,应该是意外吧。”翟慧像是有点慌张似地改口说:“因为是瞒着父母的,就只能偷偷养在院子后面的仓库里;弟弟发现了要去抱它,小猫好像受惊一样想要逃跑,弟弟就猛地抓住了它的脖子想把它抓回来。可那只小猫真的太小了,眼睛都才睁开不久,捧在手里就像绒毛线团一样柔软,而弟弟下手也不知轻重,用的力气太大了,结果就变成了弟弟用手掐死了它……” “那么,在之后,怎么样了呢?那只死掉的小猫……” “偷偷在院子的角落里挖了一个洞,把它埋葬了。” “是你埋葬的它,对吧?” “嗯,是啊,怎么了?” “你梦中的个院子,和你埋葬小猫的院子,是不是很像?”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发问,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她做这个噩梦的原因了。 “没错,很像很像,那是我娘家的院子,小时候一直生活着的院子,里面的那颗金桔树很醒目。” “那么这件事情,就是小猫被杀死的事情,你有告诉过你的父母吗?” “没有。”翟慧摇了摇头:“没有告诉任何人,当时捡到它的时候曾经征求过父母的意见,但他们并不同意,还让我把小猫扔了,我觉得它太可怜就偷偷的养着了。所以这件事不能告诉父母,他们会觉得是我没有乖乖的把小猫扔掉才导致了这个结果,最后挨骂的反而可能是我。” 弟弟、勒死、埋葬、院子、一直藏在心里深处未曾展露的秘密;就是这样,构成噩梦的主要原因,都到齐了。 我轻呼了口气,对她说道:“翟慧小姐,我想,大概是那个时候的体验,变成了噩梦的根源。你在梦中所见到的很像你弟弟的男孩,其实就是你弟弟本人。” “诶?”翟慧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实际被勒死的是小猫啊,我埋葬的也是小猫的尸体。在梦中却变成了我勒死了弟弟,埋葬弟弟的尸体,这不是把整件事反过来了嘛?” “实际上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一定会照着记忆在梦中重现;反而,就像我已经说过很多次的,所谓的梦,大多都是由记忆变形组合而成的。有时候也会有跟实际上所发生过的完全相反的事情,以梦的形式出现。自己疼爱的小猫咪,被弟弟给杀害了,你即使是只在一刹那间,也曾经有对你弟弟怀着强烈憎恨的感情。说不定也曾经想过,要把小猫咪所遭受到的待遇,以牙还牙报复在你弟弟身上。但是,这样的情感,你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而只是压抑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虽然你是把它抑制住了,但那样的感情并不会因此而消失,因为它已经被深深地烙印在你的脑海中,成为一个记忆了。而就是这些一直压抑的感情与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打碎后又重新组合,以梦的形式出现,才构成了你杀害了弟弟,并把他埋葬起来的噩梦。” “但如果那真的是我弟弟的话,他为什么会叫我‘妈妈’呢?他一直都是叫我‘姐姐’的啊。”翟慧仍然有着未能解开的疑问。 “当你捡到小野猫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呢?”我像是转换话题似的问道。 “怎样的感觉?”看得出来翟慧被我这么一问有些困惑,但还是回答了。 “那是……一种非常可爱的感觉……因为是可以整个都放在手心,那样的娇小脆弱,有一种让人想保护着它的欲望。” “像母亲那样的感觉?” “啊!对,就是那样的感觉!” 翟慧点了好几次头。 “你对刚刚出生不久的小猫,有着如同母亲般的爱护之情。也就是说,小猫的出现,唤醒了你内心深处,幼小的母性本能。这样一想,你第一次做噩梦的时候,是你初夜的那天,我认为这也绝非偶然。那是成为的一个母亲第一步,然后随着结婚,有了要小孩的念头,直到最后怀孕,即将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噩梦变得愈加频繁,也证实了这一点。” “就是说……我把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在梦中转化成了对弟弟恨意吗?因为弟弟勒死了小猫,我以同样的手法报复他,但因为我对小猫的母爱,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才使得弟弟唤我为‘妈妈’……是这样的吗?” 翟慧像是在征求我意见似的问我。 “嗯,就是这样。”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她的脸上,终于重新出现了笑容,是那种几乎可以说是长期以来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终于完全冰消瓦解的释怀笑容。 “那这个孩子,可以生下来吧?”在这之前那双有如死鱼般没有生气的眼睛,像是重拾了希望似的,闪闪发亮着。 “当然咯。”我一面微笑着,一面很肯定地回答她。 梦中的人完 走出诊所后的我,脚步简直就像是要轻轻跳起来似的,高兴得不得了,这么多年一直背负着的沉重行李,终于可以卸下来了;就是那样如释重负的舒畅愉快心情。 当丈夫递给我那张名片,介绍说是朋友的高中同学,一名心理咨询师时;老实说,我有点受打击。因为觉得自己好像被当作精神病患看待了。名片上印着的“精神科诊所”的“精神”二字,让我觉得很刺眼。尽管起初很抗拒,说什么也不肯去,但在丈夫和朋友的极力劝导下,辗转反侧了许久,想想为了以后的生活,终于还是妥协了。 不过现在看来,幸好当初没有那么固执,不然这个噩梦带来的阴影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要是没和她交谈,估计我一辈子也不会想起小猫的事情吧。 话虽如此,但是为什么,我会忘记那只小猫咪的事情呢?曾经在某心理访谈电视节目里看到过,人,特别是小孩子,会在无意识之中,想要把对自己而言是伴随着某些痛苦的讨厌经验给忘掉。 那个心理咨询师也曾经说过,快乐的事情,回想的过程本身就是件快乐的事,即使是事过境迁之后,也会因为不断回味,而容易使记忆更容易固定下来。但是讨厌的事情,因为就连要回想都很痛苦,所以会尽量不会想起,记忆也就变得淡薄模糊。 或许我的情况也是这样子的吧。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我鼓起的肚皮,之前还对里面的小生命感到恐惧,现在已经变成小小的期待了。 无名指上那枚丈夫送给我的银色钻戒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刺眼。 诶?钻戒? 等等…… 好像哪里不对? 银色钻戒? 这不是我在梦里面带着的戒指! 梦里面的戒指,是一枚纯金的戒指,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戒指。 对啊!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呢? 在梦中掐住男孩的脖子时,我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的确实是一枚金色的戒指。那个戒指我有印象,那是母亲的戒指,她跟我说过那是她和父亲结婚时,父亲亲手给她戴上的,她一直特别珍惜的戒指,直到现在也还戴在手上。 可梦中的女子,为什么会戴着母亲的戒指? 又或者…… 在梦中以第一视角出现的女子,真的是我吗? 还是……母亲? 那个男孩呢?真的是弟弟吗?脸很像弟弟,但是,另外还有一个也长得很像弟弟的小孩子。是哥哥。 我想起了哥哥,想起了患有先天性小儿麻痹症的哥哥;想起了需要承担他的医疗费,使家里的经济条件一落千丈的哥哥;想起了疑似被绑架,却始终没有接到勒索赎金电话,从而下落不明的哥哥…… 也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因为哥哥的疾病而不得不全天照顾他的妈妈;想起了总是望着院子的角落发呆,偷偷抹眼泪的妈妈;想起了在哥哥失踪的前几天,去药店购买过验孕棒的妈妈…… 祖父的秘密上 艾文的祖父是个怕死的人,这件事几乎认识他祖父的人都知道。 没有人是不畏惧死亡的,艾文的祖父也一样。但他畏惧死亡的程度,可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的范围。 如果两个人聊天的时候无意间谈起了另一个人,对方的脑子里可能会第一时间想到:‘哦,是那个高个子男人啊’或者是‘哦,是那个很漂亮的柜台小姐啊。’再不济也是‘哦,是那个长的不好看又没钱,还一副暴脾气的女人啊……’但如果谈及的对象是他祖父的话,对方脑子里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到:‘哦,是那个怕死怕得不行的老头啊。’ 因此也常常被人们来拿当做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 从艾文记事以来,就没有见到过祖父晚睡或者是睡懒觉,每天晚睡9点半准时上床睡觉,早上7点半准时起床,穿衣洗漱完毕后时间正好是8点钟,那是他祖父吃早餐的时间。午餐和晚餐也是一样有着特定的时间,有时候妈妈因为忙比平时晚了些时间做饭,他就自己跑到厨房去做,只做他自己的那一份。一直都保持着这样他祖父眼中的健康规律的作息。 上午去公园健身,晚饭后准时出门散步,就连散步时走的路线都未曾改变过。三个月去一次医院做全身体检的事更是从未间断。这不免让年幼的艾文怀疑,祖父的身体里是不是有一个闹钟啊?到了某个时间就会“叮铃叮铃”地响起来,提醒祖父此时该做什么事情。 只有一次,是艾文的祖父60岁生日的那天。其中一个前来贺寿的亲戚带了一瓶好酒,要和祖父干上几杯。起先祖父说什么也不肯喝,直到最后亲戚说这是养生酒,喝了可以延年益寿,祖父才终于端起了杯子。但看来祖父的酒量很小,才喝了几杯就醉了。一边流眼泪,嘴里还一边发出很模糊的声音,说着当年很对不起一个人,希望他能原谅自己之类的话。 家里囤着的各种感冒药、止痛药和一些医疗用品都放过期了,也只是用了不到4分之1而已。就连艾文也因为祖父被同学笑话。 很多次校训上,老师讲起安全方面的时候,总是一些同学把目光投向艾文,边笑边说:“这一点艾文同学的祖父做的可好了,我们要多多向他学习啊哈哈哈……” 艾文的祖父曾经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据说还被敌军抓走当了俘虏,战争结束后才被解救出来,或许就是那个时候的经历,才让他对死亡如此恐惧吧。就连祖母都曾说过:“他自从打仗回来,整个人变了不少呢;以前大大咧咧的性格,变得格外严谨仔细了,甚至连文化都高了,打仗之前他连一张报纸上打印的字都认不全,现在还能帮居委会写宣传稿呢。” 艾文的祖母和祖父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两人经常一起放牛,一起抓青蛙,还一起偷别人家的红薯。最喜欢趴在田里高高的稻草堆上,说着以后要怎么怎么样,要过上如何幸福的生活。 只不过当侵华战争的战火蔓延到他们所生活的X镇时,一切都变了。 当时他们在外面放牛,为了抓一只野兔弄得很晚才回家。刚到村口就发觉不对劲,田里的庄稼被踩的稀烂,庄稼上还有几个村民的尸体,被砍得血肉模糊。在往里走一段,就看见穿着黄色军服的日本人拿着刀枪,在村子里烧杀抢掠,遍地都是村民的尸体,宛如人间炼狱。躲过那场劫难的只有他们两人。 逃出来后的祖父便决定去参军,他要把这些恶魔赶出他的家园。他给了祖母一个地址,说他有一个已经嫁到M省的表姐,让祖母暂住在那里等他,给了她一个自己用稻草编制的小娃娃,留个念想,说战争结束他就回来娶她。 五年后,祖父实现了他的承诺。他去了表姐家里把祖母接了出来,并在县城买了一套小宅子,重新开始了生活。而艾文的祖母,在他刚刚6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祖父的秘密下 即使是如此努力的阻止死神的造访,那一天还是来了。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艾文的祖父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本关于阴阳生死的书。噢,对了,除了畏惧死亡,艾文的祖父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有些迷信。并不是那种相信鬼神保佑、或者每天向上帝祷告就能保平安的迷信;他相信的是,人死后并不会完全消失,腐烂的只是肉体,而灵魂会去往另外一个世界,他称为‘下面的世界。’ 看得正起劲,腹部突然传来一股强烈的疼痛,他慌忙放开手里的书,双手捂着肚子,身体蜷缩着,嘴里还发出了痛苦的**声。但这股剧烈疼痛感却依然没有丝毫的减弱。艾文的母亲听到声响跑过来查看,看到眼前的一幕让她吓了一跳,可从来没有见到公公这副模样,慌忙叫了救护车,将公公送去了医院。 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如此生活规律、爱护身体的人,医院的检查结果却是胃癌。这个消息让艾文和他的家人都颇为震惊,更别说惜命的祖父了。知道这个消息后的他,就像失了魂一般,整天摊在病床上,连药也不按时吃,各种治疗也不配合。难免让人怀疑,这还是之前那恋生恶死的人嘛?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终于还是到了尽头。 是一个下着阴雨的天气,艾文放学后先来到了医院看望祖父,父母或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还没有到。病床上的老人早已没了往日的风采,只有一副风烛残年毫无生气的样子。 看到艾文走近,老人动了动干瘪的嘴唇:“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报应?为什么这么说,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艾文有些不解。 “我能感觉到,我已经不行了。这个秘密,我也没有再保守的必要了。” “什么……秘密?” 病床上的老人轻叹了一口气,眼睛有些湿润。 “就是你一直好奇,我为何如此惜命的秘密。因为……我害怕见到他” “见到……谁?” “1945年,在战争结束前的那段时间,我被敌军抓去当了俘虏……”老人开始他的陈述。 “起初我以为死定了,他们拷问我各种军事情报,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当他们发现我没有用处,打算将我押至军事工厂时,我遇到了一位军官,一位中国的日本军官。” “中国的……日本军官?他是中国人?” “没错,就是所谓的‘汉奸’”。 说到这里,老人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待到平稳了些后又继续道: “他和我年纪差不多大,而且我们的相貌非常像,外人看起来就像兄弟一般。他命令士兵先将我继续关押在这里,或许是因为我们长相相似,而对我产生了兴趣吧。他时常都会来看望我,但不会逼问我军事情报,而是聊一些家常。我得知他是在黄埔军校毕业的,因为亲妹妹被日本人抓走了,想救回妹妹才会主动来到日本军营帮他们做事,因为他出众的才能很快就成为了军官级别。” “那他救出妹妹了吗?” “没有,直到战争结束,才知道他的妹妹已经被杀死了。” 老人把视线偏向了窗外,瞳孔却没有聚焦。 “随后我慢慢的了解到,他并不是什么坏人。对于我这样的中国俘虏他很庇护我。我也和他聊得开了,我们会隔着围栏互相交换童年故事。我会他聊起你祖母,我夸赞她的美丽贤惠。我和她各种细小的趣事都会和那名军官聊起,连你祖母小时候烧水,不小心把后腰烫了疤的事也会说给他听,他似乎也被我的故事所吸引。他有时还会把额外的粮食悄悄带给我,我再分散给其他俘虏。” “可是好景不长,四周慢慢流传起了军官偏袒俘虏的传言,加上日本军的战况形势越来越惨,最终还是被送往了军事工厂。只是在临走前,我给了他你祖母当时藏身的地址,等战争结束了,让他把消息带给你祖母,希望她不要继续等我了,找个好人家嫁了。” “那军事工厂,就如同地狱一般,18个小时的繁重劳动,每天只有素食两餐,没有任何的医护设施,进去了和判死刑没什么区别,在里面能撑一个月都算是奇迹……” “那你在里面撑了多久?一直撑到日本投降撤军吗?那你真的很坚强啊。”艾文的好奇心难以掩饰。 “是啊,他真的很坚强啊……” “他?什么意思?他是指谁啊?” “是指你真正的祖父。” 描述这凄惨又漫长的故事,对这个奄奄一息额的老人来说太过费力。他咳嗽、喘气,挣扎着呼吸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当日本军队投降,军事工厂解放,我看到他从里面步履蹒跚的走出来,对我说着他在里面拼了命的坚持,终于熬到了头,终于可以去找你的祖母,终于可以好好生活时的那种微笑,我羡慕了,甚至是嫉妒。他的苦日子到头了,可以重新开始生活,可我怎么办?我是一个汉奸,日本不会容纳中国人的存在,解放军更不会放过我,我无处可去,等待我的只有无情的军法或是死亡。” “在绝望之际,我想起了他那和我极为相似的脸,也想起了他给我描述过的在别处等待着他的美丽女孩。我掏出了手枪,慢慢地对准了他,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最终还是扣下了扳机。随后国军来到了此处,摧毁了军营。幸存俘虏的数量和情报一致,当念到名单上你祖父的名字时,我出声应答了。” “之后我找到了你祖父曾经给过我的地址,见到了你的祖母。一开始她有些怀疑,但她还是以战争能改变一个人来说服了自己,而且我知道那么多他们之间曾经的故事,连她后腰上被开水烫的伤疤、和分别之际送给她的稻草娃娃都知道,她便放下了戒心。” “我不光杀死了他,还取代了他,我以他梦寐以求的生活过完了自己的一生,过完了他直到死前都还惦记着的生活。等我到了‘下面的世界’;我要怎么去面对他啊?他……会不会原谅我啊……” 爱人之衣一 又到圣诞节了啊,时间过得真快。走在回家路上的慧怡,想起了手机朋友圈里的各种雪景,心里满是羡慕。从来到这个城市,租了小屋开了间小小的心理诊所时算起,时间已经过了3年,3年间竟然一次雪都没有下过。难不成这里是个被雪孩子遗弃的城市吗? “不下雪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夏天呢。”傍晚时分,刚刚走到家门口的慧怡并没有着急开门,而是转过头看了看藏起了半个身子的太阳,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钥匙插进锁孔和转动门把手的声音依次传进慧怡的耳朵,再随着门关上的‘嘭’的一声。脱下身上的卡其色大衣挂在了门口衣柱上,再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脚上的黑色帆布鞋,换上毛绒绒的棉拖。大步走到沙发旁,一下扑倒在它的怀里,伸个疲倦的懒腰。这大概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吧。然而这幸福时光还没持续3分钟,就被一阵手机铃声给无情的打断了。 “慧怡,你到了吗?”电话那头是小南的声音。 “嗯?到哪?” “什么到哪?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吗?”那头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点怒意。 慧怡脑子里的齿轮开始运转,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答应过小南的事情…… 啊!对了! “啊……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出发,真是抱歉,请再等我一下。” 今天是小南跟她的男网友会面的日子啊。自从上次的经历后,她就再也不一个人去见网友了。那是一位在聊天软件中称自己年龄24岁,是一位刚刚毕业、正在实习的大学生。见面后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个及其油腻的中年大叔,连老婆孩子都有,即使自己表明了态度,仍然纠缠不放,最后以报警威胁才将这件事终结。那以后她便以恳求的语气,提出了下次会面一定要慧怡陪她一起的请求。 “你就不怕这次也是个中年大叔吗?说不定比上次更油腻更难缠。”三天前,慧怡听了小南说自己又约了一位网友见面的事情,在电话里对她说道。 “不会啦,这次可是个警察呢”小南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好像她对这次的会面充满了期待。 “我说你呀,就不能在身边找一个切切实实的男朋友吗?再不济相亲也可以啊。”慧怡有些无奈的口气。小南是她成立心理诊所时,来的第一位咨询者,原因是抑郁症。慧怡将她心里的阴影完全抹去后,小南还会时不时跑过来看她,长此以来两人便成为了好友。 “嘻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边哪有男孩子啊?而且我也讨厌家里人的安排。那就说好了,三天后在‘龙猫叔叔的咖啡屋’,下班就过来哦,不要迟到……” 慧怡刚走过‘龙猫叔叔的咖啡屋’那条街的转角,就看到一位站在咖啡店外的年轻女孩的身影。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连帽卫衣,下身浅蓝的直筒牛仔裤,配上和慧怡同款的黑色帆布鞋,一个干净的邻家女孩形象。这个邻家女孩此时似乎很焦急,不时地看一眼手机,又四处张望着什么。 “小南……”慧怡出声唤她。 就像公主终于等到了王子一样,女孩转过头,眼里闪烁着光芒般地三步并两步跑到了慧怡面前。 “你怎么才来啊?人家在里面等好久了。”小南埋怨地说。 “真是抱歉,下班路上我都在思考为什么这个城市不下雪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回了家。”慧怡陪笑道,随后又露出了坏笑的表情。 “不过……人家等了你这么久都没走,看来是个蛮温柔的男生呢。” “好了好了,快进去吧。” 走进咖啡店,里面的格局大多是暖色调,充满了温馨感。 “就是他了。”小南指着一位坐在角落位置的男生说。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闲夹克,并没有像咖啡店里的其他人一样玩手机,刷视频。只是将视线定格在窗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桌上放着的咖啡早已没了热气。 “真抱歉,我来晚了。”小南拉着慧怡走到桌边坐下,声音满是歉意。 “没关系的”男子微笑道:“你其实早就到了的,只是一直没进来罢了,我在透过窗子注意到你了。” 小南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垂下头声音都变小了:“真不好意思……”随即又抬起头来对男子介绍了尴尬处境的慧怡。 “这是我的好朋友慧怡,是一名心理咨询师,我为了等她才……” 点过各自的饮料,一阵相互介绍寒暄后,气氛似乎又陷入了尴尬的境界。慧怡看着因为腼腆而无话可说两人,觉得答应小南陪她一起来这里,是个不太英明的决定。 “刚刚进来看见你望着窗外发呆,是在想什么事情吗?”小南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噢,是在想我工作上的事情,说起来有些玄乎,是关于闹鬼杀人的案件呢。”男子轻笑着回答。 “杀人案吗?还闹鬼?可以给我们讲讲吗?我这位朋友对这类的事情可感兴趣了”小南为了继续话题直接把慧怡拉了出来。 “原则上是不可以泄露案情的……”一般这样说,都往往是不会遵守所谓的原则的 果然,男子又继续开口:“反正是我负责这个案件,没关系。” “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丈夫是一位普通的上班族,妻子则在一家电台工作,从事着给要出镜的人物化妆的工作。两人大约在一年前才搬家新买的房子,正为还房贷更加努力的工作,生活水平算不上富裕,但解决普通的温饱问题还是可以的。最近,丈夫还给妻子买了一件大衣,据说是很名贵的大衣呢。” “她是不是很想要这件大衣啊?”小南接话道。 “噢,是啊。据他丈夫说自从一年前逛街看见了,就一直坚持要把它买下来,只是当时刚搬了新家,经济条件实在是不能支撑这笔开销,便没有后续了。回到家后妻子还一直念念不忘呢。”男子微笑着回答她。 那他攒了一年的钱,终于攒够了吧,就偷偷跑去店里买来了那件大衣,准备给下班回来的妻子一个惊喜吧!?想想都有些浪漫呢……”小南臆想的能力还真是厉害。 爱人之衣二 “哈哈,猜对了一半,确实是给了妻子一个惊喜。但其实钱并没有攒够,可是妻子的生日又马上到了,他想在生日的那天送给她,所以还向朋友借了一笔钱。”男子轻笑一声,端起桌上新换的热咖啡抿了一口,又继续说:“那件大衣也是在第三方手里买来的。等丈夫走到店里,那件大衣和所有同款都已经被买走了。就在他垂头丧气准备离开时,导购小姐叫住了他。并说那件大衣是被一个男人买走了,那个人她认识,是一个批发商。经常在各种店里买衣服首饰,再运到别的偏僻地区以更高的价格卖出去。还给了那位丈夫批发商经常出没的地址。随后丈夫找到了批发商,再三商讨,最终比原来高了1000元的价格买下了它。” “那位妻子见到了大衣,肯定特别高兴吧。”小南满脸的笑意。 “嗯,高兴像个过年有新衣的小孩子一样,他问丈夫:‘我昨天路过那里的时候看到这大衣被买走了,也没有挂同款的出来展示,你是怎么买到它的?’丈夫对她说了自己跑了老远,还花了更多的价钱才在批发商手里把它买下来的事。妻子深情的给了丈夫一个吻,穿上它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当晚就和丈夫出门到处闲逛。” “但两个星期后,却发生了一件怪事。傍晚时分妻子有事情要出门一趟,却在衣柜里的挂钩上怎样也取不出来它,随后丈夫前去帮忙,忙活了好一阵,最后还是丈夫才猛地用力一拉,才把衣服给取下来。‘一定是大衣的袖子被什么勾住了’丈夫这么说,妻子当时也没多想,就穿上大衣出了门。只是事后回忆起来,妻子说她在拉大衣的时候,感觉到那头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往回拉。” “此后就发生了许多诡异的事情,在家里的时候那件大衣总是无缘无故的变换位置,本来把它好好的挂在衣柜的,再去找的时候就不在了,随即出现在了床下面、沙发靠垫后面、或者是卫生间的收纳柜…… 她在街上走,大衣突然好像在拉她往相反的方向走,让她倒退了好几步;还有一天晚上,她穿着大衣和她的一位邻居太太逛街时,那件大衣就像活过来了似的,突然自己动了,离开了妻子的身上,往后面飞了好几米,挂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上,那位邻居太太也吃惊得眼镜都差点掉了。” “最后,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凌晨两点,丈夫被妻子惊醒了。她显得惊恐万状,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它走出去了,走出去了!’她不断尖叫,‘它走到门外去了!’丈夫看到卧室和衣柜的门都敞开着,于是起床到客厅里查看。看到的一幕让他张大了嘴巴,他看到貂皮大衣裹住了大门的门把手,似乎正打算转动门把手出去,想要离开这里一样。” “这下妻子可再也睡不着了,即使丈夫把它取下来,放到了一个单独的柜子,还上了锁。妻子还是决定,第二天要找出真相,看看究竟是不是大衣在闹鬼。” “这种事情要怎么找出真相?”小南愣愣的问了一句。 “民间自有民间的方法咯,比如……请神婆。”男子依旧微笑着:“天刚亮,妻子就打电话给一位在那个地方还算小有名气的神婆,请她到家里来帮忙看看。那位神婆傍晚时分才到他们家,妻子刚拿出那件大衣给她看,神婆脸色就变了。紧皱着眉头,观察了好半天,再把它穿在了自己身上。刚整理好大衣的领子,神婆忽然浑身颤抖起来,像是触电一般,嘴里还发出了各种奇怪诡异的声音,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慌忙脱下了大衣,满头大汗地喘着气。好一会儿,神婆才缓缓开口说:‘这衣服不干净啊,有别的不干净的东西也想得到它,在和你争抢啊。’听完这话,妻子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说什么也不敢留着这件大衣了。” “他们怎么处理这件大衣的?”小南问。 “决定卖掉它,妻子觉得这么珍贵的东西毁了的话很是可惜,即使它闹鬼。丈夫本来打算联系之前的批发商,把大衣退掉。不过他有个朋友之前在拍卖行工作,得知了这件事,就劝他不如到那里碰碰运气,闹鬼的大衣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可怕,但对于一些有钱的富豪、成天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公子哥来说,可是件有趣的事,说不定能卖到比之前更高的价格。” “丈夫给拍卖行的人打了电话,约了周六他和妻子一起把大衣送过去,但妻子永远也去不了了。” 小南那两只星星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男子,她已经完全被故事吸引了。 “约好去拍卖会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周五晚上,丈夫那天的工作比较繁重,加了很久的班才回家。他回家打开门发现家里很乱,感到奇怪。马上喊他妻子,没人回答。连鞋也没换就往客厅里面走了两步,发现妻子蜷缩在沙发上。她的衣服撕坏了,沙发上也弄得一塌糊徐。她死了。随后验尸官表示她是在1个小时左右前死的,死因是窒息,有人用一样又大又软的东西紧紧地捂在她脸上,比如枕头、被子、或者是……大衣。在她嘴唇和鼻孔里发现的毛屑纤维证实了捂死她的是大衣,这些毛屑纤维常被用来制作衣物。而那件大衣,也消失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鬼杀死了她?”小南怯怯的问。 “当然不是,我们相信杀死她的凶手肯定是有血有肉的人。只是暂时没有找到杀人动机,那位妻子是个为人和善的人,安分守己,社会关系简单,也没有什么仇人。也调查了丈夫,他们夫妻关系和谐,没有婚外情,也没给妻子买过巨额保险,他们所住的房子也是在他的名下,他无法在妻子的死亡后获得任何好处,况且公司的同事,楼下小卖部的老板都可以提供丈夫的不在场证据。” 爱人之衣完 “会不会是抢劫杀人?”小南说:“不是丢了一件名贵的大衣嘛。” “但只有那件大衣不见了,妻子值钱的一些珠宝首饰,还有放在茶几抽屉里的3000元现金都在。” “现在还有人在家里放那么多现金啊。” “那是丈夫卖了限量手办的钱,丈夫一直都有收藏手办的爱好。凶杀案发生的前一天他买掉了一些,是当面交易,对方是给的现金。本来打算拿去还给之前借了钱的朋友,但朋友那天没空见面,丈夫就把钱带回家放在茶几的抽屉里。” “可是,那个鬼也没有杀人动机吧,她们都已经决定要卖掉那件大衣了,为什么还要杀死她呢?”小南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所以我们更加不相信是所谓的鬼杀人。”男子回答她。 “会不会是善意的谎言呢?”这回说话的是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慧怡:“一个因为深爱对方,才编造的谎言呢?” 男子和小南的视线同时转向慧怡,小南问:“谎言?什么意思?” 慧怡轻抿了一口咖啡,轻声说:“我只是猜测有这一种可能性罢了,而且,我想问你两个问题。”慧怡指的是坐在她对面的刑警男子。 “请问。” “第一个问题,那位丈夫除了在凶杀案前一天卖过珍藏的手办,是否在之前也卖过?” “是的,过去几星期他总共卖出了6个,不仅如此,他连香烟也开始抽最便宜的那种,公司食堂也打最便宜的饭菜。都为了节省开支,尽早还朋友的钱和房贷。” “好的,第二个问题,和妻子曾经一起逛过街的邻居太太,就是你说的那个看见大衣飞起来,惊得眼镜都差点掉了的那位,她眼睛近视到什么程度?” “她戴眼镜的原因不是近视,而是远视眼。” “噢,那说不定真是这样子呢。”慧怡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爱她,她也爱他,这就是案子的关键所在,也是对鬼魂一事的解释。” “你到底想到了什么了?”小南的神情总是藏不住。 “我们先来想一个问题好了,据你所说的话,那位妻子第一次发现大衣闹鬼的事情后,还穿了好几次大衣对吧?如果她真的相信有鬼魂存在,为什么还要穿着它呢?难道她不害怕吗?答案就是,她清楚的知道没有鬼的存在。” “事情很好解释。”慧怡并未停下语言:“她知道那位邻居太太是远视眼,才约她晚上出来逛街,因为晚上的光线比较昏暗。她走在那位太太身边,看准时机,迅速脱下身上的大衣向后面扔去,而邻居太太听到妻子制造的动静转过头来看,由于晚上的光线昏暗,加上妻子的动作很快,她又是远视眼,我想即使是戴着眼镜也未必能看清发生的一切,她对眼前妻子脱下大衣的动作没有发觉,对于那件向后面远远抛去的大衣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加上妻子本人都说是大衣自己脱离她的身体飞起来的,邻居太太就更相信了。” “而其它的事情就更简单了,大衣在家里变换位置,走在街上感觉大衣拉着她往回走,这些都是她可以轻易办到或是随意说的谎言罢了,而大衣自己走出去的那个可怕的晚上,应该也是妻子自己偷偷起来把大衣挂在了大门的门把手上,然后再返回床上,故作惊恐的叫醒丈夫。那个神婆的事也很好解释,那是妻子和她事先串通好,演的一出戏。妻子明明一早就给她打了电话,为什么她却傍晚才到呢?因为那个时候丈夫才下班到家,妻子想让丈夫亲眼看到这骇人的一幕,想让丈夫相信自己很害怕这件大衣。至于第一次大衣在衣柜里取不出来,或许真的是袖子被什么卡住了,可能也是这件事给了妻子后面的启发。”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回刑警男子也被慧怡的话吸引住了。 “因为她很爱她丈夫啊。她一直都想要那件名贵华丽的大衣,最后丈夫给她买了。一开始她肯定非常高兴,但是渐渐的,她注意到丈夫为了还债节省开支,香烟开始抽便宜的,加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甚至连心爱的限量手办都拿出去卖。她开始觉得自己太任性,太不懂事了,这都是为了一件大衣所做出的牺牲。她忽然觉得这件大衣没那么漂亮了,还有点厌恶。于是她决定卖掉这件大衣,把钱拿回来补贴家用。” “她干嘛想出这么荒唐的办法?”男子问。 “她能有什么办法?告诉丈夫想卖掉大衣的真正原因吗?也许她并不聪明,但她知道那对他自尊心是个很大的打击。他会感到自己是个无能的男人,连给妻子买她想要的东西也买不起。为了顾全他的自尊心,她不得不让他相信,她是再也不想要那件大衣了。直接说就是突然不想要了?那更不行了,丈夫辛辛苦苦这么久才买来的珍贵礼物,这样未免太无理取闹了。那要怎么办呢?对了,让他相信我还是喜欢这件大衣,是因为很害怕它才决定不要它了,这样就可以了。妻子这样确定着,并付出行动了,才有了闹鬼的大衣。” “可这个女人被杀了!大衣也不见了!” “凶手吗?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你说那位丈夫是在一个批发商手里买来的大衣对吧?服装店的店员都很熟悉他,应该是个经验老道的批发商了。当一个憨厚老实,拿着辛辛苦苦攒来借来的钱,为妻子买名贵大衣的朴素男子站在他面前时,经验老道的批发商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对名牌或高档商品没什么见识的人吧,这种情况下,批发商还会把一件货真价实的名贵大衣卖给他吗?” “你说那件大衣是假货?”小南惊讶地说。 “这只是我的猜测。当夫妻二人决定把这件大衣拿去拍卖行拍卖时,批发商不知从那里得到了消息。这下可把他吓坏了,凡是进拍卖行的商品都需要经过专业的检测,而一检测这件大衣是假货的事情就暴露了。因为金额巨大,批发商说不定还要负法律责任,他就赶紧四处打听那对夫妻的消息,想把那件大衣买回去,最后终于找到了地址。” “当时丈夫因为加班不在家,是妻子开的门,批发商说明来意,妻子觉得已经和拍卖行约好了,便没有同意。批发商依旧不依不饶,说不定在情急之下说出了这件大衣是假的这一事实,妻子一下子就怒火中烧,自己丈夫吃了那么多苦头换来的生日礼物,竟然是一件赝品!开始和批发商争吵,而在争吵过程中,批发商一时间失去理智,用什么东西捂死了她,随后找到了那件大衣,落荒而逃。” 一席话结束后,三人都沉默了良久。 “看来,这是一件充满了对于对方爱意的大衣呢。”小南那如同微风吹过风铃般的声音,飘荡在小小的咖啡桌上。 陶艺店一 走出地铁口,面前便是一条长长的斑马线。只不过今日浮现的景象和往常不太一样。 公司最近繁重的工作使得仓琦每天都加班到很晚,走出地铁口,大多数空间都被黑色包裹着,只有每隔十五米的暖色路灯灯光显得很朦胧。繁重的工作终于结束,今日准时下班的仓琦竟还目睹了夕阳西下的景象。 ‘绕一点路回家吧。’仓琦心里做了这个打算。 搬来这里的日子尚短,对附近的环境状况也不熟悉。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刚搬到这里两天,便开始了劳累的加班生活。 童装店过去是一个便民超市。转过角是一间心理诊所,诊所前面的街道上还停着一辆卖水果的三轮车,三轮车旁边是一个煎饼摊。此时的煎饼摊面前还站着一位年轻姑娘,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连帽卫衣,下身浅蓝的直筒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黑色帆布鞋,两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煎饼摊老板还没做完的煎饼。片刻后,女孩一手拿着一个煎饼,兴冲冲地跑进了心理诊所。 ‘可能是要拿给某位患有心理障碍的朋友吃吧,或者是给心理医师的,反正她看上去可不像有心理疾病。’仓琦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往前走去。 进入曲折的巷道,一家陶艺店吸引了仓琦的注意。店面装修十分简朴,是个二层建筑。里面陈列着各种陶瓷器具,最出众的便是伫立在柜台中央的青花瓷。 但吸引仓琦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店里坐在柜台下方的美丽女子。之所以会引起仓琦注意,是因为他感觉这是很不和谐的一幕。店里女子给他的印象并不像青花瓷一样的儒雅端庄,他看到的是热情奔放,总觉得和这家店很不相衬。 正在他凝神细看时,女人似乎发现了他,把目光转向了仓琦,并给了一个甜美的微笑。仓琦慌忙低下头,快步离开了。 此后,仓琦每次正常下班回家时,都会绕一点路,走过那家陶艺店。那个女人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仓琦,若见不到她的身影,总觉得像丢了什么东西,心情恍惚不定。 走进小区,打开家门时那个女人的身影仍然在仓琦眼前浮现。 “回来啦。”妻子走到门口接他。最近有点发福的妻子,连妆都懒得化了。 “那边的小巷子有家陶艺店呢。”仓琦换上拖鞋后,妻子对他说。 那女人的身影又出现在仓琦的脑海里。 “你去那边逛过了吗?”仓琦问。 “嗯”妻子说:“听说那家店的老板得了一种肝硬化的病,只能躺在床上,他的独子又意外身亡了,现在看店的是儿媳妇,真是可怜呢。” “他儿子死了?” “嗯,好像是车祸死的。” 仓琦感到惊讶,但更多的是窃喜,丈夫死了,只剩她自己一个人。他又想起了女人身上那种热情奔放的气质。 “那样的年轻女人怎么会甘心待在陶艺店里?”仓琦脱口而出。 “嗯?你认识?” “不,你刚才不是说儿媳妇嘛,应该很年轻。”仓琦解释说。 妻子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说:“可能是为了财产吧!” “财产?” “她公公长年缠绵病榻,据说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她在忍耐些时日,就可以得到遗产了吧。别看店面不大,听说那个老人珍藏的瓷器可值不少钱呢。” 妻子大概是常和邻居的主妇聊天吧,连这种事也相当清楚。 仓琦感到一点厌恶:“既然是儿媳妇,又没有其他的继承人,已具有继承遗产的资格了吧。为何说她的目的是财产?” “你怎么会替她说话?”妻子面露不悦反问他。 正打算解释,厨房传来烤箱‘嘀嘀’的提示音,妻子便转身进了厨房。仓琦也一句话没说,坐到了沙发上。 又是一个加班日,走出地铁口时,时间已接近晚上9点半,天空还下着绵绵的雨。 仓琦从公文包里拿出雨伞,正打算往前走时,发现前面还站着一位身穿黑色休闲服的女人,正困惑地抬头望着天空。 是那个陶艺店的女人! 仓琦觉得心跳加快了,但还是鼓起勇气走向了那个女人。“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共用一把伞。” 女人转过脸来,小脸蛋、长睫毛很容易给人深刻的印象,头发往后梳,额头亮丽。眼睛凝视着仓琦,浮现微笑,那仿佛是遇见亲近之人而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真抱歉。”女人丝毫没有犹豫,进入了仓琦的伞下。 他们撑着一把伞走在雨中,折叠式的小伞使得他俩的身体紧靠在一起。 “你住在陶艺店?”仓琦问,但又马上解释:“我总是从店门口经过,所以……” 女人噗嗤笑了,“我也见到你了。” “什么?”仓琦惊讶地望着女人的脸,或许这女人一直都知道他偷偷往店里窥视的动作,仓琦感到脸颊有些发烫。 在斜飘的雨中,这把伞还是太小,容纳不了两个成年人的身躯。 “再靠近一点,会溅湿的。”仓琦说。 女人的身体又靠近了些,仓琦都能感到她的体温。 他得知了女人的名字,叫宁妍。 次日,仓琦再次走过那条小巷。往里面张望却没看到宁妍的身影,他不想就此离去,便大着胆子走向了店内。 正在观察店内陈设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回头看去,是宁妍。 “这件东西真不错!”为了掩饰尴尬,仓琦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模样精美的茶壶说。 “好像是某位陶艺大师亲手制作的呢。”宁妍笑着说:“坐下喝杯茶吗?” 仓琦心里当然乐不可支,但还是小心的问:“我当然愿意,可是,你公公呢?” “他在二楼休息。”说着,宁妍领着仓琦往里走了几步,坐在了一个小桌子旁。不久,宁妍端来了两杯茶水。 “你负责买卖吗?”仓琦问她。 宁妍微微摇头:“不是,我只是负责看店,因为客人几乎都是懂陶艺的同行。” “那你先生没有一起吗?”早知道她丈夫去世的消息,仓琦还是明知故问。 宁妍脸色有些黯淡:“他去世了。” 确定她是自由之身后,仓琦心里有些窃喜。但此时应当表现出同情忧伤的神色才对,刚想出声安慰,却听到了轻微的铃声。 “公公在叫我了,请你等一下。”说完宁妍就站起身走向二楼。 不一会儿,楼梯传来脚步声,宁妍回来了。 “照顾卧病在床的公公,很辛苦吧?”再次坐下后,仓琦向宁妍说道。 “是有一点啦,但这是儿媳妇该做的事,不是吗?” “啊,也是。”宁妍为了财产才守在店里的想法,在仓琦的心里打消了一大半。“但是像你这样,一边照顾病人还要一边看店的贤惠儿媳可不多。” 宁妍并没再说什么,只是微笑。 “想冒昧地问一下,你先生……是怎么死的?”仓琦想了解得清楚一些。 “车祸。”宁妍低下了头,又轻声说:“也怪他,要不是急着去和别的女人约会,也就不会发生车祸了。” “别的女人?你先生他……”仓琦有些惊讶。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和那个酒吧招待女的关系,只是一直没捅破罢了。那天他正是去接那个女人,只是没想到……” “真想不到竟然有男人会背叛像你这样美丽贤惠的女性!”仓琦用激动地口吻说。 “都过去了。”宁妍摆了摆手。 沉默了一会,仓琦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宁妍将他送至店外。 “下次……能请你一起吃饭吗?”仓琦回过头问她。 宁妍没回答,只是微笑。 陶艺店二 走出地铁口,像往常一样走在陶艺店前的街道。仓琦向里面望去,又不见宁妍的身影。他呆呆站着,舍不得离去。就在这时,从店里走出一个约50岁左右的妇女,后面跟着宁妍。 宁妍一眼看到他,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情。那个妇女冷冷地打量了一下仓琦,又看了看宁妍,故意大声地说:“可别忘了按时让你公公服药。”宁妍颔首答应。 等那妇女走远,仓琦问宁妍:“那个女人是谁?” 沉默了一会,宁妍回答:“我叫她裳姨,是我公公以前照顾过的女人。” 照顾过的女人,仓琦猜想应该是情妇之类的。 “她很喜欢我公公呢,到现在也是。”宁妍微笑着补上了一句。 宁妍把仓琦迎进屋里,像上次一样,坐在木桌旁喝茶。 “被她看到我们……会给你带来不便吗?”仓琦问。 “没关系,也是我不好,一见到你就不由自主的高兴……”宁妍有点羞涩地回答。 “明天晚上……可以和你见面吗?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宁妍继续说道。 仓琦确实没想到宁妍竟然会主动提起约会,让他心里万分兴奋,但还是假装镇定地说:“没问题!” 突然仓琦想到了什么,又问:“那你公公呢?” “我有事外出时,会让刚刚那位裳姨帮我照顾。” 第二天晚上8点,仓琦准时来到约定的咖啡店。走进咖啡店,发现几乎都是年轻的情侣在约会,仓琦心里想这是不是代表和宁妍的关系更进一层了,心里暗自得意。 但宁妍却没有准时赴约,半个小时后,她才出现在咖啡店门口。 “抱歉,我来晚了。”宁妍小跑过来,连忙道歉。今晚,她穿着白衬衫,搭配着蓝色的修身牛仔裤,娇美可人,仓琦自然不会责怪她。 当咖啡还剩下一半的时候,仓琦问什么事情耽误了她。但宁妍却低头不语,只是道歉,随即转移了话题:“其实说有事情要和你商量是假的,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找这样一个借口,你就不会见我……” 仓琦心里一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无限爱惜地凝视着她的脸。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整天待在店里照顾病人,实在太让她为难了。 “我想喝点酒,我们换个地方吧。”宁妍突然说。 仓琦带她到一家小酒馆喝酒。老板娘和服务员看到他们在一起,都打趣起哄,宁妍也表现得很羞涩。 宁妍的酒量不错,喝得很尽兴,喝到最后脸上泛起了红晕。当他们离开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仓琦把她送到陶艺店门口,看到她脸上红晕未褪,一时冲动,把嘴唇靠了过去。宁妍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当仓琦把嘴唇移开时,她瞪着仓琦,佯装生气地说:“你不是好人。”但仓琦听得出,她并非生气。 这时,店门突然打开了,裳姨把头探了出来,刚刚那一幕,似乎被她察觉到了。 “抱歉!这么晚才回来。”宁妍道歉。 仓琦也赶紧低头赔罪,但裳姨什么话都没说。 回到家,仓琦刚刚脱下外套,就听见妻子问:“你好像喝酒了,今天又有应酬吗?” “嗯,是啊”仓琦搪塞过去,但并未直视妻子的脸。 大约过了两星期,仓琦正在公司上班时,前台通知有人找他。出去一看,竟然是裳姨。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裳姨的眼睛有些红肿,神色也有些悲伤。 “我刚好到附近办事,就顺便来找你。”裳姨见到仓琦,马上调整了神态,打量着仓琦说。 “我们去外面说吧,正好也快午休了。”仓琦这么说着,心里却嘀咕‘她怎么会知道我公司的地址,是宁妍告诉她的吗?虽然和裳姨见过几次面,但绝没有到她顺道来看我的那种交情,她肯定是想谈宁妍的事!’ 在地下室的咖啡店里,裳姨看了看菜单,点了两杯卡布奇诺。 裳姨漫无边际地跟仓琦谈论哪个城市怎样,或是哪家店味道怎样,或者女服务员长相如何等,却就是不她把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仓琦忍不住问道。 “我说过有事找你吗?”裳姨无聊地搅动汤匙。 “如果没事,我要回去了,我还有事。” “你今天也和宁妍有约吧?”看到仓琦准备离开,裳姨说道,“她今天又叫我去帮忙照顾老先生了,她还年轻,没有男人真不行吧。” “我们不是那种交情。” “老先生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又只有她一个亲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和她约在几点见面?” “问这个做什么?” “啊~ 没事。”裳姨面露微笑:“那你几点下班呢?” “6点”仓琦有些不耐烦了。 “这么说,你们是6点以后才能见面了?” 仓琦没有说话。 “你和宁妍发生男女关系了吧?” “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仓琦终于愤怒了。 “不,没有。”裳姨露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随后,她表示3点钟要到陶艺店,便离开了。 晚上8点,仓琦又来到了和宁妍约好的小酒馆,但宁妍迟迟没有出现。 半个小时后,宁妍才姗姗来迟,又像上次一样向仓琦道歉。仓琦给她斟了一杯啤酒,她一口饮下,很爽快的样子。 “今天裳姨来公司找我了。”仓琦也喝下一口酒。 “她找你做什么?”宁妍有些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 “没什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仓琦回答她,随即又说:“对了,她问我们约的什么时候见面呢。” 宁妍脸色变了,不过只一刹那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仓琦还是发现了。 其实不难猜测,宁妍是在裳姨到达陶艺店的3点钟出门的,那么在3点至8点这段时间,她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事情?仓琦发现,宁妍身上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走出酒馆,仓琦搂着宁妍的肩膀,想带她去酒店,宁妍含羞着并没说话。 在酒店的双人床上,仓琦发现宁妍的心思并不在这里,时不时地望着其它地方发呆。 “你果然还是……”仓琦本来想说‘对死去的丈夫心有余悸’。宁妍忽然又回过神来,双手搂住仓琦的脖子,吻了上去。 那晚回到家后,已经将近凌晨1点,仓琦发现妻子还在等他,心里忐忑不安,在脑海里搜寻着借口。妻子却什么都没说,安静地递给他一个包裹。 “生日快乐。”妻子说完这句话就径直走回卧室了。 今天是仓琦的生日,他自己都忘记了。拆开包裹,是一条漂亮的领带。仓琦心里有一丝惭愧,但马上又被宁妍那娇媚的身姿取代了。 又到了和宁妍约定之日,这次仓琦向公司请了半天假,下午1点就出现在了陶艺店附近守着,他想搞清楚宁妍到底有什么秘密。 还是3点钟,裳姨走进陶艺店后,不一会儿宁妍就出来了,她果然出门很早。 宁妍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前开去。仓琦赶紧也伸手拦出租车,但直到宁妍乘坐的那辆车消失在视野中,也没能拦到。 这天晚上,宁妍没有迟到。但她并未提起白天的事,仓琦本来想问,却还是欲言又止了。 ‘除了我,她还有别的男人吗?’这个想法在仓琦脑海里浮现出来。 陶艺店完 几天后,陶艺店的老板死了,死因是心律不齐。虽说仓琦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下班路过陶艺店时,看到花圈多得差点将不宽的巷子都堵住了。远远的,仓琦看到陶艺店里穿丧服的宁妍,神情很是悲伤。 回家后,仓琦对妻子说:“陶艺店的老板死了。” 妻子没有说话,脸色阴郁。 “你怎么了?”仓琦换上拖鞋后,问她。 妻子突然哭了起来。用带着哭腔地语调说:“怎么?你要去给她守灵吗?” “守灵?守什么灵?”仓琦反问。 “别装了!”妻子冷冷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陶艺店那个女人的事!” “你胡说什么?!”仓琦大声反驳,但心里却在想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有一个女人打电话给我,说你和陶艺店那位叫宁妍的女人很亲密,让我好好看着你。起初我不相信,但还是跟附近的街坊邻居打听,没想到真的有人看见你们走进酒馆……” 仓琦猜到打电话的人肯定是裳姨,但他无话可说,干脆不去理会,径直走向卧室,背后传来妻子的抽泣声。 在陶艺店老板的葬礼结束过后,仓琦在离陶艺店不远的公园见到了宁妍。 他看到宁妍脸上朝气蓬勃的神情,那是被长期禁锢后重获自由的轻松之美。 “你太太来找过我了。”宁妍说。 “我太太?” “她哭着求我跟你分手。” 仓琦握拳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请你回到她身边吧。” “宁妍!”仓琦抓住宁妍的手,但她又抽了回去。“请相信我,我会和她离婚的。” “不行!请你好好对她,我们结束了!”宁妍以十分坚定的语气说。随后转身走了。 第二天,裳姨又一次到公司找仓琦,仓琦把她带到了上次和她见面的那家咖啡店内。仓琦现在很讨厌她,很想把怒气发泄到她身上。 “你和宁妍分手了?”裳姨点了和上次一样的咖啡,“其实,给你太太打电话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还会有谁?”仓琦咬牙切齿地问。 裳姨突然露出很严肃的表情,对仓琦说:“你被她利用了。” “利用?”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跟你陈述她丈夫去世一事的,但事实是,那个女人在和老先生的独子结婚后,就和一个名叫寥弦的男人有着不正当关系,那是她之前公司的同事。” 裳姨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出车祸那天,那个女人为了和寥弦约会,拦了一辆车租出前去赴约。老先生的独子早有察觉,驾车在后面跟着,因为怕被甩开就闯了红灯,没想到却和一辆卡车相撞了。之后宁妍和寥弦的事也被老先生发现了,宁妍哭着保证再也不和寥弦来往,并写下了一份誓约书。” 裳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从此不再和寥弦见面,若违背誓言,甘愿不请求赡养费等赔偿而被逐出。 “但是……”裳姨继续说:“即使立下誓约书,宁妍却还是跟那个叫寥弦的男人来往,她担心我们总会察觉,所以才利用你。” “怎么利用?”仓琦想不明白。 “她让我们以为她外出是和你见面,这张誓约书写的名字是寥弦,并不是你。和你见面的话,这张誓约对她就一点约束力都没有,这也是钻了文字的空。事实上,她每次和你见面之前都偷偷和寥弦幽会,你应该能感觉到吧。” ‘所以她才那么早出门,却还是迟到吗?我果然被她利用了吗?第一次与她交谈时,她说是因为丈夫出轨才导致的车祸,她颠倒了是非吗?’仓琦心里暗暗想到。 忽然,裳姨掉下了眼泪,抽泣着说:“按老先生的身体状况,他再活一两年是没问题的。而且我在在火葬场拣骨时,发现老先生的遗骨呈现淡桃红色。我怀疑,他可能是被毒死的。下毒的人,就是宁妍!” “她什么要这么做?”仓琦问。 “为了财产吧。” “不可能吧?宁妍是儿媳,她有继承遗产的权利。而且,她公公也活不久了,她只要再等等,遗产不就唾手可得了吗?她何必做出这种事?” “那女人等不了了!”裳姨斩钉截铁地说:“要么就是,她担心老先生发现了他和寥弦还在幽会,怕老先生拿出誓约书更改遗嘱。” 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几天后仓琦再次选择跟踪宁妍。 这一次,仓琦顺利拦到了出租车。开了约40分钟后,宁妍在一个小区门口下了车。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了小区。 看来裳姨说得没错,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寥弦吧。仓琦心里感到愤怒。 晚上,仓琦再次走进了陶艺店。 “你为什么过来,我们不是说好不见面了吗?”宁妍见到他,语气淡漠。 “你和寥弦是什么关系?”仓琦冷冷地问。 宁妍脸色大变。 “打电话给我太太的人是你吧?” 宁妍别过脸去,没有回答,但她的反应已说明了一切。 这时,裳姨从一旁走了出来,她应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仓琦带着一种被骗和失望的心情走出了店门。 两天后,警察找到了仓琦,向他了解陶艺店老板之死的事。是裳姨提出起诉,并且说出了关系人仓琦的名字。 仓琦向警察坦白了他和宁妍以前的关系,也证实了宁妍和寥弦的关系。警察得到仓琦的证词,决定重新鉴定遗骨,果然在陶艺店老板的遗骨里检测出了毒物。 尽管宁妍矢口否认,因为有着充足的杀人动机和作案时间,最终还是被逮捕了。也许证据不够判刑,但想继承遗产恐怕是没什么可能了。 很快,宁妍被捕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当然,传话之人是裳姨。而陶艺店老板的财产在裳姨的建议和坚持下,全部捐献给了社会福利机构。 走出地铁口,今天也是个正常下班的日子。仓琦忽然想去看看现在的陶艺店是什么样子,便向那里走去。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身影,是裳姨。裳姨也发现了他,面露微笑地向他走来。 仓琦不想与这个女人有什么交际,移开视线继续向前。 两人擦肩而过,裳姨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对仓琦说了三个字:“谢谢你!”又转身继续走了。 仓琦愣了一下,‘谢我什么呢?谢我帮忙找出了毒害陶艺店老板的罪犯吗?还是…… 宁妍真的有必要杀了她公公吗?即使有那份誓约书,就算裳姨发现了她和寥弦的蛛丝马迹,只要她不肯承认,在法律上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她公公过世后,法院还是会把遗产判给她这个唯一的亲人吧’。 陶艺店老板的独子是因为跟踪出轨的妻子才意外丧生的,他应该很憎恶那个叫寥弦的人才对,认为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为了不让自己死后的财产落入他手里,才让宁妍写下了誓约书,让将要继承遗产的儿媳断绝和他的来往。但他后来发现宁妍并未按照誓约书上的做,还是和寥弦保持来往,他也明白这份誓约书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快结束了,才决定以生命为代价,让那两个人得不到一分钱吧。 “你被她利用了。”这句话浮现在了仓琦的脑中。是的,他确实是被利用了,只不过利用他的人,除了宁妍,还有裳姨。 陶艺店老板现在的身体或许很难搞到毒药,但裳姨可以。 他也明白为何第一次裳姨到公司找他时,裳姨的眼睛发红,神情悲伤了。 帮助自己心爱的人自杀,肯定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双生上 “叮叮叮……”。不远处传出来一阵手机铃声。我停下手上正在收拾狼藉沙发的动作,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那是卧室的方向,我把手机放在卧室里了么?脑子里还有些乱。 记得不久前看了时间,已经过了晚上11点了,谁会这么晚打电话给我?虽然感到有些奇怪,我还是站起身来,走向卧室。 屏幕发着光亮的手机在昏暗的卧室很显眼,不断发出的铃声让我感到有些焦躁。 来电显示是一个未知号码。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手机,划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里是一个轻盈的女孩声音,很是好听。 “那个……请问你是挽风吗?林挽风先生。” 原来是拨错了电话号码!我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望。 “看来你打错电话了,我不是林挽风呢。”我回应她。 “诶?可是……不应该啊……”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讶异。 也就是这一句语气有些讶异的话,更让我觉得这个女孩的声音宛如天籁!就像春季的微风轻轻穿过风铃一般悦耳。 我忽然想要多跟她说几句话,想留住这个声音。 “不是的……我是挽风的……朋友!他还没有回家呢!”我说了慌。 “哦哦……,那么,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请问你是?”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便反问她。 “我吗?我叫箐柚,我……也是他的……嗯……朋友!” “喔……你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啊……不用了,我会再打过来的,真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 说完女孩就挂断了电话,看样子她并未发现自己打错了电话。 她应该很少给那位名为‘林挽风’的男子打电话吧,语气显得很小心翼翼,这是否表示她和林挽风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不过从她极其紧张的结巴语气推测,这位女孩一定爱慕着林挽风吧!说不定是第一次给爱慕的对象打去电话,紧张得连号码都拨错了。 她说她会再打过来,那时候我要怎么跟她说明呢?告诉她真相,还是继续欺骗她,跟她多聊上几句话。 一想到当女孩知道真相时狼狈的样子,我不禁笑出了声。 我有多久没笑过了呢? 仔细想想,好像是结婚以来至今。我并不喜欢我的妻子,我们结婚只是在父母家业给我的压力下产生的结果。 当时他们的企业面临破产,不得不找一位财力雄浑的公司合作渡过难关,合作的条件便是我和对方公司老板的千金小姐结婚。 她150的身高,200多斤的身材十分曼妙,心地善良的会一脚踹飞街上的流浪猫,温柔贤惠的把家里变成垃圾场,善解人意地骂走了6个保姆…… 不过最近她开始消停了,因为她生病了,患了重感冒,我便在家里照顾她。 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还是刚刚那个号码。 “喂喂!是挽风吗?林挽风先生。” 依旧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看来她真没发现自己拨错了电话号码。不,不是拨错,也许对方故意给了她错误的号码。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嘴巴却已经发出了声音:“不,他还没回来……他之前说他要去朋友家,可能会晚一点回来……”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遭了!现在这个年代,哪有人去朋友家里不带上手机的。会露馅的。 “他的朋友……是女生还是男生?”女孩沉默片刻,鼓起勇气似地问。她似乎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想可能是男生吧。”我边忍住想笑的冲动,边回答。这位女孩果然爱慕着林挽风,才会这么在乎他的行踪。 “是吗?那我知道了,抱歉这么晚还打扰。”女孩以失望的声音挂断了电话。 我苦笑着拿着手机走出卧室,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转身继续收拾着沙发。仅仅过了3分钟,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我以为她不会再打过来了。 “喂!请问林挽风先生在吗?” 她还未放弃跟林挽风取得联系吗?或者说是有什么事情要告知他。 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不该那样恶作剧了。但是,一旦说了谎,就好像滚雪球般一发不可收拾。 “对不起……”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挽风的朋友刚才来电话,说挽风要住在他家,今天不回来了。”虽然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但我仍然没有说明真相。 女孩沉默无语,良久,才叹息似的重复说:“是吗?那我知道了,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之后,她挂断了电话。 我全身乏力,放下了手机,这次应该不会再打来了吧! 然而我才刚刚转过身,背后竟又出传出了那焦躁的铃声! 我静止不动,是那位女孩吗?不应该有这种事情的,因为我已经告诉她林挽风今天不会回家,她没道理再打电话来。可是……我有一抹不祥的预感。也想置若罔闻,只要不接电话,一定很快就会挂断吧! 但是,电话铃持续响着,似乎在无人接听之前不会停止。不得已,我接起了电话。 “喂,喂……请问林挽风先生在吗?”是女孩的声音,我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这位女孩……直到这时我才发觉她不正常。 “我刚才已经说过,林挽风今天不会回家。”我故意冷淡地说。 “我知道。”女孩说。 “既然如此,你不管怎么打电话也……” “我会一直打到挽风接电话为止。” “你好像没听懂我的话呢!林挽风不在这里,出门了,今天都不会回家!” “我知道挽风故意叫你这么说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女孩说。 “什么?” “挽风一定告诉你,如果我打电话过来,就像刚才那样说吧!我早就知道挽风在家,他为什么不肯接我电话?你让他接我电话好吗?” 我呆立在原地,完全不明白女孩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林挽风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喂,你正在听吗?我说叫挽风听电话。”女孩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次的语气要强硬许多。 “我……要我讲多少遍呢?林挽风不在这里。”我生生咽下一口唾液,不知为何,我莫名的有些害怕这个声音。 “别装了,我知道挽风在那边。” 这个叫箐柚的女孩和林挽风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似乎并非我最初想象的清纯关系。 “你……和林挽风有什么关系?”我控制激动的声音,问。 “现在跟我打迷糊已经没用,你应该在林挽风那边听说过我什么事吧!所以才会帮他。” “我不知道……” “求求你了……”那边的声音忽然一改之前的强硬态度,开始抽泣,箐柚好像哭了,“你让他接电话吧,求求你……” 听到声音,我彻底后悔玩这个恶作剧了。我猜测是林挽风不想给她真的号码,便随口说了一个,而这个号码刚好是我的。 双生下 “箐柚小姐,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号码的?” “挽风告诉我的。”她说。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林挽风故意给了她错误的号码。 “对不起,你听我说。”我深呼吸之后,等情绪镇定下来,开口:“林挽风骗了你。”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不过能听到呼吸气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箐柚问。 “这个号码是我的,并非林挽风,他给了你错误的号码。” “那……竟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我不知道。只是因为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又很久没听到外人的声音……” “你肯定是骗我的,林挽风肯定在你旁边,快让他接电话!”箐柚的声音带着怒意。 “不管你怎么说,是我一开始骗了你,这里没有叫林挽风的人,没有就是没有!” “你认为我是在哪里打电话?”箐柚喃喃自语似地低声说。 我的背脊一寒。这个女孩是从哪里打电话来的呢?下意识的以为是她家,难道并不是? “说不定就在你家附近哦。”此时的箐柚声音有些俏皮。 “如果你认为我骗人,我马上让你看证据,十分钟之内我就会按你家门铃!我现在就过去,别想叫林挽风逃走。” 电话被挂断了,放下手机的我本能地向窗外张望,当然,外面一片漆黑。 但转念一想,她应该是在吓唬我,女孩子大半夜跑去男人的家里示威,怎么想都不合逻辑。就算是真的,一个女孩子来了又能怎样? 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门铃、或者是电话响起。 片刻后,传进我耳朵里的是电话铃声。 “喂,你好!”是箐柚的声音,但语气又变了,恢复到了最初那种彬彬有礼的态度。 “喂,你在吗?不好意思,刚刚有没有吓着你?”箐柚笑着说:“我知道打错了电话,是我故意打的,因为好玩。” 原来她也是在玩恶作剧吗?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经常玩这样的游戏,吓到过不少女孩子,不过你一个大男人应该没有被吓到吧?” “当然没有,说真的,我还蛮期待门铃声响起呢。”我回应她。 “嘻嘻!”她继续微笑着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和我一样在玩恶作剧,因为林挽风这个名字是我很喜欢的一本武侠小说中的主角,是个虚构人物。晚上无聊时,我就随便找个电话号码打过去,若有人接听,就问‘请问是挽风吗?’,当然对方会认为是拨错电话号码,回答‘不是’,就挂断电话。但是也有人说了‘不是’,并不挂断电话,还会继续跟我聊些其它的,那时候我就编出各种故事来吓唬他们,很有意思呢!” “是这样啊。”我说:“那如果有人回答‘是’呢?就像我那样。” “你回答‘是’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以为是真的打到了名字叫做林挽风的人那里了。本来想挂断的,但又想听听这个和小说主角同名的人是怎么样的声音,所以才会想让他听电话。可当你说他去了朋友家里,并且晚上不会回家,我就猜到你和我一样是在搞恶作剧,现在哪有人在外面过夜不带手机的呢?于是我就突发奇想,看看能不能吓到你这个男生,才会继续打下面的电话。”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的演技真是逼真!” “因为我在学校参加过话剧社。” “难怪!说起来我读书的时候好像也参加过话剧社,只不过演的没你这么好。” “你一个人在家吗?”箐柚问。 “并不是,还有我妻子。因为生病了,我在家里照顾她。” “我也在整天在家里照顾我丈夫,他肾脏器官似乎出问题了,整天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你很爱你丈夫吧!” “其实……并不是,我并不爱他,跟他结婚只是因为父母看上了他们家的钱而已……” “我们很像呢。”我对她说:“我也不喜欢我的妻子,跟她结婚也并非本意。” “世上或许还有很多不能主宰自己婚姻的人吧!”她说。 从她的语气里,我感觉到散一股发馊的孤独气息,这也是我自己的气息。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继续问我。 “乾枫。”我说谎了,我并不想告诉她我的真实名字,乾枫是我工作上很讨厌的一个同事的名字。 “我真实的名字叫寰琳。”她说。“当时你问我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我就随口说了一个同事的名字。” 我不自觉笑出声来,我们真的非常像。我问:“你是不是很讨厌那位同事?” “你怎么知道?” “对于自己讨厌的人,总是出乎意料地特别记得。”我笑着说。 “你有想过出去走走吗?像是旅游一类的。”她又问我。 “说实话,这么久以来我从未出门旅游。如果要去,我想去北方的樱空雪山。” “真的吗?我也未曾出过门,一直挂念着樱空雪山!”她的语气像是遇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好友一样,显得很是激动。 “我们真的很像呢!” 我再次笑了,这个刚刚认识不到1个小时的女孩,像是我的双生人一样,和我的经历简直如出一辙,能够让我推心置腹的对她说出一切。妻子从未带给我如此轻松愉快的感觉。 “不过,我现在终于可以向雪山出发了,因为……我杀死我的丈夫。”女孩忽然说。 “诶?” “他现在正躺在我打电话的客厅地板上,脖子上勒着插座电线,双眼圆睁,瞪着我。如果以往他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那我接下来又是免不了一顿毒打,一边打嘴里还一边骂着脏话,而我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打我。 不过现在他可打不动了,准确的说,是他得了急性肾脏衰竭的时候,就打不动我了。我以为他这样躺着就安分了,那样我就能做自己的事了,可他即使在床上,那张嘴还是闲不下来,骂着一连串的脏话。今天我心情很不好,终于忍无可忍,把他勒死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呆呆地听着。 “喂,你在听吗?” “嗯。”我愣愣地回答。 “你觉得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我不知道。” “我不想向警方自首,杀死那样的人渣却要我来偿命,很不值得。我还要去雪山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总之得先把尸体处理掉。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分尸,切成小块,每次出门的时候带一些出去,扔在外面。喔对!可不能扔在小区的垃圾桶,会被垃圾回收人员发现的。那就每天绕一点路,扔在偏僻的地方好了,最好是有流浪猫狗的地方,它们饿了会找出来吃掉也说不定……” 我沉默半晌,脑子里嗡嗡作响,说不出话来。 “哈哈,不好意思!刚刚说的都是骗你的,肚子里的戏虫又在发作了,这回是真的吓到你了吧?哈哈,真是抱歉……”女孩笑了,声音俏皮、爽朗。 “我知道你在说谎。”我说。 “我丈夫正在睡觉呢,睡着很安稳,自此生病后他就睡得早了。”女孩说。 “我要挂断电话了,妻子在咳嗽了,我得去看看。” “哦……好的,再见了。”女孩的语气有些失望,还是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的我,仍然呆坐在沙发上。其实我并未听到妻子的咳嗽,她也不可能咳嗽。 “你所说的全都是事实……”我对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喃喃自语道:“你真的杀死你的丈夫,我知道的。因为,我们真的很像。” 我将目光转向了客厅的角落,我妻子的尸体正安静的躺在那里,脖子上还缠绕着插座电线,双眼圆睁,瞪着我…… 手写的从前一 终于下班了,小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了警局,身上的警察制服也换成了休闲的便装,一件宽松的白色连帽卫衣,下身浅蓝的直筒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黑色帆布鞋。 3月初难得有这么好的太阳,即使是下午6点,阳光照在身上依旧有些暖意。 ‘难得的好天气加上难得的不加班日,总觉得这么早回家太可惜了,嗯……看看慧怡去。’心里做了这个决定的小南,便调转脚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转过街角就看到慧怡所在的心理诊所了,诊所前面还停着一辆卖水果的三轮车。小南现在对水果没什么胃口,本想直接进去诊所,眼睛的余光好像看到了三轮车旁边还停着一个什么,啊!是煎饼摊! 片刻后,小南一手拿着一个热乎乎的煎饼,兴冲冲地跑进了心理诊所。 “给你!” “谢谢!”慧怡接过小南递过来的煎饼,道谢后对她说:“看样子你今天正常下班了啊,警察还真是忙碌的职业。” “嗯,因为最近的案子少。”小南咬了一口煎饼,这个可爱的姑娘没能做成警察的女朋友,反而意外的成为了警察。 “那边巷子里的陶艺店,里面坐着的女人真是漂亮!”小南舔了舔嘴唇上的油,继续说:“对了,我昨天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嗯?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你和我,还有鞠婧祎,我们被抓了,在一座小城里。那儿的头很凶,强迫我们吃东西,吃了之后就发生了各种怪异的现象。我看到你的眼白和瞳孔分离了,有4个眼睛!你说这是不是预示了什么?” “亏你能把我跟4000年美女联系到一起。”听完的慧怡差点被煎饼呛着。看着表情一脸严肃的小南,忍不住有些想笑:“你就是整天稀奇古怪的电视剧看多了,才会做这样光怪陆离的梦。要么就是有什么烦心事一直没解决。” “哦~”小南摆出一个失望的表情,随后说:“我没什么烦心事,倒是新调来的同事有些忧心忡忡的,听说她和她女儿的关系最近很不好。” 在相距心理诊所4公里的警察分局里,一个年龄大约34、5岁的女警员正埋头整理案情报告。 “啊~~今天终于不用加班了……”发出声音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警员,面容憔悴的样子像是几天没好好洗过脸了。 他伸了一个懒腰,转头看到了正埋头整理案情报告的女警员,抓了抓脑袋说:“千筱,你快忙完了吗?要不我帮帮你吧。” 千筱头也没抬的回应:“不用啦,马上就弄好了!” “那个叫小南的年轻姑娘溜的真快,也不知道帮帮你。” “没事啦!是我让她走的,这些都是我之前负责的案子,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嗯,那我先走了。”走到门口,刚要跨出门外的男警员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说:“可以的话……早点回去吧,多陪陪你女儿,她一个人挺寂寞的。” 千筱忙碌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嗯!” 从地铁口走出来,太阳已经把一半的身子藏进了山里面,街上的四处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 ‘我也赶上了一次下班高峰期呢,给莉秋买个小蛋糕回去吧。’她边走边想,脚步不由得加快。 当千筱提着蛋糕从电梯走出来时,发现外面似乎有什么骚动。走过去一看,是几个警察正在一户大门敞开的屋子里忙来忙去。门框上面写着607,那是邻居铃木太太家。 正在玄关大门上洒铝粉的鉴别人员可能听到了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千筱不记得这人的名字,但是挺面熟的。 他将手举到帽沿行礼:“组长,你怎么来了?” 好像自己是曾经带过的实习警察,那时候担任他们的小组长,只有他们才会这么称呼。 “我住在这里,就在隔壁。”千筱指了指旁边的609号房户。 “哦,这样啊……” “发生了什么事?”千筱问。 “入室盗窃。丢失了1万多元的现金,还有一条珍珠项链和相册。” “相册也丢了?” “因为老婆婆是把现金、珍珠项链和相册一起放在一个木头盒子里的,据说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很珍贵,所以就一起存放。小偷连整个盒子一起偷走了,虽说盒子上了锁,但也只是一把榔头就能砸开的小锁。” “噢,有什么情报吗?” “电梯监控里没拍到拿着木头盒子的人,小偷应该是走的楼梯。附近也有人看到过类似嫌疑人,不过他跑得很快,只能判断是个年轻男性。” “嗯。”千筱点了点头。脑子里却在想是要进去看看铃木太太,还是直接回家? 结果她对刚刚那位警员说:“打扰了,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 “嗯,当然。” 轻声走进门,铃木太太正坐在有几个破洞的沙发上,接受盗窃组警员的问话。七十几岁佝偻的后背在微弱的灯光下微微颤抖。 千筱稍微避开了一点,以免打扰到警员的工作,等待问话结束。 “那些照片对我很重要,那是我和我老伴的照片,不看它们的话,我这记性就想不起来老伴的样子了,我不想忘了他……”问话结束后,铃木太太拉着千筱的手对她说。 铃木太太无儿无女,丈夫也比她先走,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快5年了。1万多元的现金可能是她全部的积蓄了吧,但她一开口提的却是照片的事…… 铃木太太知道千筱是警察,只不过好像不清楚她负责的是重大刑事案件,而不是盗窃。 去年自己审理的独居老人自杀案件有4起,每一件都是因为贫困,更重要的是被孤独感所迫,这点毫无疑问。不能让铃木太太也变成这样。 “您放心吧,一定能找回来的!”她握紧了铃木太太的手,以坚定的语气说。 手写的从前二 回家之后千筱看见莉秋坐在客厅的桌前,桌上摊着课本和练习册。 “我回来啦。”千筱一边换拖鞋一边说。 “你回来啦。”莉秋埋头写练习册,头也不抬地说。 “……回来了。”她不假思索地重复了一遍。 “有什么好惊讶的?” “因为好久没听到莉秋的声音了。” “我已经不生气了。”莉秋用笔指向厨房的方向。“我做了晚饭,水蒸蛋和虎皮青椒,在微波炉里。” “谢谢!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噢!” 看来母女俩的吵架冷战总算落幕了。 吃完饭的千筱,从冰箱拿了一罐可乐和一盒牛奶。走到莉秋对面坐下,把牛奶递给了莉秋。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千筱从包里拿出昨天收到的明信片,上面是莉秋的字迹。“妈妈并不是每次都猜得到你生气的原因,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说,不想开口的话发信息也可以,寄明信片要好几天才能到。” “自己认认真真手写的专属字迹,可比……” “可比荧光屏幕上规范整齐的标准字体更能表达情感。”千筱接下了她的话。“这话你都说了几百遍了。” 莉秋就是有着这样的习惯,即使在这个网络全民普及的时代,她仍喜欢以写书信的方式来表达心思。有什么心里话想对千筱说,就会把它写在明信片上放进邮箱,再寄到家里让千筱看到。发生矛盾吵架也是如此,这也让千筱很烦恼。 三天前的早上莉秋突然就不理她了,问她什么原因也不开口,默默地吃了早餐就去学校。直到昨天收到了明信片,发现是莉秋的字迹才明白。 本来在四天前的晚上,莉秋和同一小组的同学约好了在家里制作老师布置的手工任务,给千筱说了希望她早点回家给同学们做饭。因为莉秋之前去别的同学家的时候,父母都会在家里陪着做手工,晚饭也会让同学们在自己家里吃。但千筱却在那天发现了一条有关杀人案的重要线索,便追查了下去,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于是第二天莉秋就开始不理自己的冷战。 破获杀人案和陪女儿在家做手工,那个更重要?她无法将这两者进行比较。 记得曾经有一次问过女儿:‘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啊?’莉秋没有一秒钟的犹豫,脱口而出:‘反正不是警察。’ 千筱当然猜得到原因,丈夫和自己都是人民警察。丈夫很有才能,带着千筱一起侦破过不少重案凶案,在警局里是很出名的搭档。可在3年前的一次持枪抢劫案中,丈夫为了解救被当成人质的小女孩,英勇牺牲了。 爸爸不在了,自己整天忙得不着家,这也许就是莉秋不想做警察的原因,她不想以后自己也变成妈妈这样子。 “而且送信员有时候会弄错,把我们家跟铃木太太搞错。”千筱继续说。 “我知道。” “那、上次你的明信片被送错的事情还记得吧。上面正好写了你生气的原因——轮到我打扫厨房的日子却忘记了。铃木太太把明信片送过来的时候我真觉得丢脸死了。” “那是送信的叔叔不好。” “是你不好,把9写得像7……” “是是,我会注意啦。” 千筱轻轻叹了口气,转换话题说:“说到铃木太太,你听说了吗?” “嗯,被小偷先生光顾了。” “不要对小偷用‘先生’这种尊称。” 莉秋突然抬起头来,看了看千筱的脸,又继续埋头写练习册。“我也希望能尽快把被偷的东西找回来,但你负责的是更重大的案子吧。” 千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接不上女儿说的这句话。 “妈,你看这个。”莉秋把练习册上转向千筱这边,用手指着一段文字。 千筱扭过头去看。 “上面说:如果你想让对方相信一件事情,直接跟对方说的话,人家可能会怀疑。但要是把这件事给另外一个人说,让对方在旁边不小心听到,那就很容易相信了。” “……嗯,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千筱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次日早晨,虽然下起了雨,因为昨天和女儿的矛盾化解了,千筱还是带着愉快的心情做好了早餐,刚想去叫女儿起床时电话却响了。 “前辈……”是小南的声音。“发生杀人案了。” 千筱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是一栋别墅的门口。没看见尸体,也许已经被法医运回去检查了。 她快步走到小南身边。“情况怎么样?” “死者叫罗璇晨,男性,41岁,是个企业家,也是这栋别墅的主人,还挺出名的。腹部被连刺了3刀,当场死亡。” “找到凶器了吗?” “没,不过有个目击证人。据说她目睹了整个犯案过程,也是她报的案。” 警局里,一位20多岁面容憔悴的女性坐在轮椅上,她的两条裤管空荡荡的。 小南递给她一杯热水。“你说你看到了整个犯罪过程,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手写的从前三 她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杯身。身体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刚刚目睹了杀人案的恐惧,微微颤抖着。 “我有个习惯,常常会在家里拉开窗帘,注视着街上发生的一切。自从车祸把我的双腿带走之后,我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她开始诉说。 “我家对面是一栋小别墅,主人叫罗璇晨。他是这个城市里知名的大人物,经营的公司规模也是这个城市里数一数二的。但关于他的绯闻也不少,据说他十分狂妄,背地里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情人…… 可能有一些是真的,反正我看到他回家的次数不多。 而他的妻子--靡娅,是个很守本分的女人,人也很好,邻里之间的谈话也没有关于她的任何丑闻。至少以前是这样……” “以前?也就是说……”千筱故意没有说下去。 “嗯,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我目睹了一件特别的事。那天也在下雨,在罗璇晨刚走不久,我看到一个穿雨衣的男人走到了他家门口。他先是在门口停顿了一会,我以为他要按门铃,没想到他直接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我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可能靡娅也有情人。” “是哪种雨衣?长款连帽的那种吗?”千筱问。 “嗯,对。” “那他应该戴着帽子吧?雨天的视线也不清晰,这种情况你是怎么判断他是男性的?” “他在开门之后就摘下了帽子,露出了短发。并且在之后他也穿过男士休闲装去靡娅家,裤子和鞋子都跟那次雨天的穿着一样,身高体型也很像,短发发型也差不多,应该错不了。” “好的,你继续。” “嗯。就如我刚才说的,那之后他又去了好几次,有时候间隔两星期,有时候一个月。当然都是趁罗璇晨不在家的时候。不只是我,应该也有其他邻居看见了。不过他还是下雨天出现的次数多,老是穿着同一件雨衣。”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热水继续说: “今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在家里半拉开的窗帘一侧,目光扫视着街上。大约7点钟,我看见靡娅从别墅里走出来,手上提着购物篮,可能要去采购东西。可她刚走一会儿,那个男人出现在了别墅门口,身穿着同样的雨衣,而且这一次罗璇晨在家! 我当时很吃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我以为他并不知情,要拿出钥匙开门,但他这次却按了门铃! 一会儿,罗璇晨来开门了。就在他打开房门的一瞬间,那个穿雨衣的男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是一把尖刀!对着毫无防备的罗璇晨连捅了3刀,随后转身就跑,消失在了雨中。我吓得浑身哆嗦,缓了半天才想起来报警。” 说完这些的女子显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连喝了好几口水。 “对于那名男子的体貌特征,你有什么印象吗?”小南一边做着笔录一边问。 “嗯……因为距离比较远,我看不清他的脸,身高的话……不算高,就和靡娅差不多,体型有些瘦。”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小南合上笔记本,转头望向旁边的千筱:“得去问问死者妻子吧?” 警局的审讯室里,靡娅呆坐椅子上,她的双眼红肿,神色悲伤。对面坐着千筱和小南。 过了半晌,靡娅终于肯开口了。之前她对千筱询问情人一事一直沉默不语。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可能真的是他吧……” “谁?” “我的情人,于虚。” “于虚?于谦的哥哥吗?” “嗯?”两人同时把目光转向小南。 “对不起,没什么,你继续。”察觉到气氛不对的小南赶紧来了个严肃三连。 “我是在半年前的一个庙会上结识他的。”靡娅继续说:“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的气质迷住了。控制不住的想接近他,他对我似乎也有好感。我们便发展了下去。 我对她诉说了我受到的待遇、我丈夫的不忠,他都会很慈祥的安慰我,说还有他在。我只知道他也结了婚,并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家在哪里。可能连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两个星期前,他又一次来找到我,他说他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不肯告诉我去哪里。最后分开的时候,他说他要帮助我,要送我一件特别的礼物……” “你的意思是说……杀死你的丈夫,是于虚送给你的‘特别礼物’?” 靡娅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沉默着。 “你们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短信,不过我怕被丈夫发现,发完都会立马删除。也只是我单方面的给他发,约他见面,他从未回复我。” “可以给我们号码吗?” “嗯。” 走出审讯室时,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的思绪还没整理过来,一个男警员就把他那堆满焦躁的脸凑了过来:“情况怎么样?这次死的那个罗璇晨上面的人很重视,局长都发话了,让我们第一时间先处理这个案件,尽快抓到凶手。” ‘要是被害的是个平民百姓会怎么样呢?’小南心里这么想着,却并未说出口。 “把这个号码查一下,凶手基本已经锁定了,应该很快就能抓到。”千筱把一张纸条递给他,上面记录着靡娅提供的号码。 手写的从前四 然而事情并没有千筱预想的那般顺利,整整两天,一点嫌疑人的踪迹都没查到。靡娅提供的电话号码也是一个黑号,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价值。 搜索‘于虚’这个名字,在全城也只找到一位,还是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看来这个名字是也是假的。 询问其他目击者,因为那天大雨的关系,也都只看见了穿雨衣的模糊人影。化名‘于虚’的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负责这个案件的小南他们,自然是吃尽了苦头,一边面对媒体的质疑,一边还要承受上级给的压力。 “好累啊……而且好饿……”小南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办公桌上,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再看看其他警员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有千筱安静地坐着,手扶额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不过看起来似乎没有结果。 天已经黑了,这时一个年龄较大的警察站了起来,面容很慈祥,目光扫视了一遍精神萎靡的警员们,深吸了一口气说:“大家今天先回去,这样干愣着也不是办法,明天再重新好好审理一下案件,不能先把身体搞垮了。” 随后又把目光移向千筱:“你也先回去,前天熬那么晚,昨晚还在局里过夜,今天赶紧回家,这是命令。” 小南也附和着说:“是啊前辈,你脸色很差……” 千筱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老警察坚毅的目光和小南像乞求一样的眼神,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给前辈买点吃的,饿着肚子哪有力气回家……”小南说完就跑了出去。她刚刚就盯上了不久前停在马路对面的小吃车。 不到3分钟,却传过来小南的叫喊声:“站住!你不要跑!” 警察局里顿时哗然,怎么了?发现嫌犯了吗? “我是警察,不是城管,我就是想吃个肉夹馍!哎……别跑……” 最终千筱还是空着肚子回了家。 在家门口刚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身后传出来房门打开的声音,是铃木太太。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因为光线太暗千筱看不清楚。 “这个明信片,上面是莉秋的字迹,送信员好像又搞错了……”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千筱。 她的神情憔悴,看上去似乎更老了,佝偻的身躯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散掉。 千筱这才想起她家的盗窃案,也不知道小偷被抓到没有,不过看样子似乎还没有。 “谢谢,麻烦您了!”千筱接过明信片。 “没事。”她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我该谢谢你。” 打开房门,千筱看到客厅的书桌前还有光亮,已经11点了,莉秋还在等自己吗? “我回来……”话还没说完,书桌前的光亮忽然灭了,随后传来脚步声和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是莉秋看到千筱回来就关上灯回房间,故意把房门关的很大声。 生气了啊!千筱心想。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身上的疲惫感又加重了。 她坐到沙发上拿出明信片,上面用稍微往右上斜的字迹写着收信人“千筱女士”,送信人“莉秋”,笔迹是她见惯的。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句话:打算追小偷到什么时候?小偷和女儿哪个重要? 千筱觉得肩膀上好像负着重荷。为了这种理由就任性耍脾气,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而且我追的不是小偷,是杀人犯啊! ‘我也希望能尽快把被偷的东西找回来,但你负责的是更重大的案子吧。’前些日子莉秋这么说,千筱还以为她对自己的工作有更深入的了解,好像误会了啊。 铃木太太刚刚说谢谢,可能她也认为自己在追小偷。不管是杀人犯还是窃盗犯,不管是负责什么的警察,大家都一起追捕。老人和小孩都这么认为吗? 莉秋已经6年级了,明年就升初中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一点啊? 千筱本想就这样沉沉睡去,但腹中的饥饿感使她无法入眠。 她走到冰箱前想拿点吃的,眼角余光发现微波炉还在运作着,打开后发现是一碗鲫鱼汤。不知道是加热的时间太久还是次数太多,鲜香味已经没有了。 昨天莉秋也在这样等自己吗?千筱心里想着,有一点愧疚。 “哇!前辈您真早,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到的。”手上拿着荷包蛋和牛奶的小南,一推开警局的大门就看到在座位上双眼微闭的千筱。 “嗯~~你也早……”千筱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她脑子里正在重新整理案子的内容,可想着想着就思绪就跑到莉秋那里去了。 ‘这种时候怎么还集中不了精神了啊……’千筱感到懊恼。她思绪却还是不听话的被莉秋的身影吸引。 莉秋对自己说‘你回来啦’的样子,埋头写练习册的样子,让自己看练习册文字上的样子…… 那段话是什么来着? 如果你想让对方相信一件事情,直接跟对方说的话,人家可能会怀疑。但要是把这件事给另外一个人说,让对方在旁边不小心听到,那就很容易相信了。 诶?难道…… 千筱猛地站了起来,把小南吓了一跳。 “您、您怎么了前辈?” 千筱转过头看着小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去调查一下靡娅近半年的购物情况,再详细查一下案发当天靡娅去购物的路线。” “哦哦、好,可是为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 手写的从前完 时间到了上午时分,警局里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了。 “千筱,你说你知道凶手的下落了?”那个面目慈祥的老警员对千筱说。 “嗯,他一直就在我们搜查的范围内,甚至还来过警局。” “什么?”其他警员惊讶的声音。 “我们之所以找不到他,是因为这个凶手不光名字是假的,连他整个人都是假的。” “可是有目击者亲眼看到他杀死了罗璇晨。” “不是‘他’杀死了罗璇晨,而是‘她’杀死了罗璇晨。”千筱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女字旁‘她’的动作。 “是个女人?难道是……”那个老警员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杀死罗璇晨的,就是靡娅。” 千筱点了点头,继续说:“靡娅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家对面那个目击者的存在,也知道她有着每天都拉开窗帘注视街道的习惯,靡娅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她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备这个计划,因为丈夫时常不在家,她有很多机会。在雨天从后门溜出去,穿上雨衣戴上男款假发,故意来到自己家门前,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她知道这时候对楼的女孩肯定在看着她。并且开门后故意摘下帽子露出假发,好让那个女孩觉得自己是男性。 为了让她更加相信,还故意穿上男士的休闲服和裤子出现过。但是这样子会更容易被发现伪装,才会后来只是在下雨天穿上遮住大半个身体的雨衣出现。”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年轻的小警察问。 “如果靡娅直接对警察说是他的情人杀死了罗璇晨,警察肯定会怀疑。但如果她有个既看到了情人的出现,又目睹了整个凶杀过程的目击者,由她向警察陈述,可信度就很高了。毕竟她和靡娅几乎没有交际,也没有为靡娅作伪证的理由。” “查到了。”这时小南从外面走了进来:“靡娅在半年前从不同的店铺购买过假发、雨衣,雨衣的款式颜色和目击者描述的一样。” “嗯,接下来就好办了,只要找到假发和雨衣就行,就算被销毁了,也可以调查案发时靡娅的不在场证明。” 传唤靡娅后,没想到她很快就承认了犯罪事实,她在审讯室里痛哭流涕:“你们知道吗?罗璇晨那个伪君子让我承受了多大的委屈和痛苦,在计划中我无数次希望真的有一个爱我的人出现,将我从这地狱般的生活中解救出去……” 难得可以这么早回家,千筱还在路上碰到了之前处理盗窃案的同事,简单寒暄了几句。 到家后莉秋还没放学,她走到沙发旁躺下,伸手拿过毯子,积累这么多天的疲惫终于可以得到释放了。 不一会儿莉秋也回来了。 “你回来啦?”千筱坐起身。 “嗯。”女儿放下书包,“今天怎么这么早?” “因为案子解决了。” “噢,辛苦啦。”莉秋从客厅走到厨房,“你先睡会儿,我做好饭叫你。” 千筱应了一声,重新在沙发上躺下。 她闭上眼睛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来了……”莉秋应声走到玄关门口,打开房门。千筱闭着眼倾听她的动静。 “是你啊,铃木太太。”莉秋的声音。 “嗯,你好莉秋,妈妈在家吗?” “妈妈在睡觉,我去叫她。” “不用了,莉秋,这个是我刚刚做的,不介意的话就尝尝看…… 真不好意思,只有这种东西当做回礼。” “哇!谢谢。” 听到关门的声音之后,千筱坐起来等待莉秋。 莉秋两手端着一口锅走进厨房。 “是隔壁家的铃木太太吧。”千筱问。 “嗯,她送来了这个。”莉秋把盖子揭开。“哇,是排骨汤,还有玉米和莲藕,闻起来好香啊。” “妈妈你帮了她什么忙吗?”莉秋把目光移向千筱,“她说这是回礼。” “抓到了。” “什么?” “去她家偷东西的犯人。” “你不是不负责抓小偷吗?” “我在回家路上遇见负责盗窃案的同事了,他告诉我的。其实不能算抓到了,小偷是自首的。” “良心发现的小偷啊。”莉秋拿出小碗,往碗里盛汤。 “是个大学生,家境很不好,父母离异后就没人管他,后来直接跟他断了联系。抚养他长大的奶奶也得了重病,付不起医药费才去行窃的。偷走东西后才知道那是一位是独居老人的家,并且相册里的照片也只有两位老人,没有一个年轻孩子。他就猜想到了这位独居老人可能无儿无女,一万多元的现金说不定是她的全部积蓄。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去自首了,钱一分都没有动。” 莉秋把盛着汤的碗递到千筱面前:“是个善良的孩子呢,小心烫。” 千筱尝了一口,味道很好。收到莉秋写的那张责怪她晚归的名信片的事,好像烟消云散了。 诶?莉秋刚刚好像说了‘你不是不负责抓小偷吗?’她知道自己的职务不是负责盗窃啊,那为什么明信片会这么写…… 啊,原来是这样啊…… “莉秋,你还记得前几天写的明信片吗?故意把9写成7,不会有点困难吗?”千筱故意使坏的问。 “什么啊?”莉秋直愣愣地看着母亲,眼神有点动摇。 千筱回想着明信片上的内容:打算追小偷到什么时候?小偷和女儿哪个重要? 她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负责盗窃案,干嘛要这么写呢?因为她想说的意思是:警察从早到晚都在追捕盗窃犯。 跟谁说?跟隔壁遭窃的老太太说。莉秋这些讯息不是要给母亲,而是要给隔壁铃木太太看的。 电视上整日只有大人物罗璇晨被杀案的报导,以及警察正全力侦破此案的消息。 铃木太太肯定也看了这些报导,她一定觉得很不安吧。跟杀人犯比起来,小偷根本算不了什么。自己被偷的东西还能找回来吗?同时一定也觉得寂寞无助,可能觉得警察根本就没再理会她了。 所以莉秋才寄了那些明信片。 她利用送信员的误投,故意送到铃木太太那里,让玲木太太看到,身为警察的妈妈整日都在追捕小偷。 不管发生多大的案子,老太太的小案件也并没有被遗忘。警察仍在努力追捕窃盗犯,没有人弃你与不顾。 她用寄错明信片的方式传递这些讯息,安慰、鼓励着隔壁的独居老人。 “如果你想让对方相信一件事情,直接跟对方说的话,人家可能会怀疑。但要是把这件事给另外一个人说,让对方在旁边不小心听到,那就很容易相信了。你还真是学以致用呢,莉秋。” 莉秋一下子脸红起来,转过头不看妈妈,扭开水龙头假装忙了起来。 千筱看着莉秋的背影,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我同意你的话哦。”千筱站起身走到女儿旁边。“自己认认真真手写的专属字迹,比荧光屏幕上规范整齐的标准字体更能表达情感……” 水仙老师的故事一 雨可真不小,明明刚才还是大晴天的。 游乐场内,许许多多来游玩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得狼狈不堪,大人牵着小孩子的手四处奔走,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 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大雨来临的时候我正站在旋转木马的场地旁边等着我的朋友,顶棚的边缘完全可以遮住我的身体。至于我的那位朋友嘛,她就只能自求多福了,自从上次在鬼屋被一个吓得哇哇大叫的男生差点扯坏衣服,我就对那种地方失去兴趣了。所以这次就算她苦苦哀求着我让和她一起进去,我也没有答应,最后她只好跟在一大帮人身后,壮着胆子进了鬼屋。 鬼屋里应该听不到外面的雨声吧?说不定她还不知道下雨了。 正想着,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小男孩跑到了我的身旁。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淋湿了,不过并没有湿透,只是看得见上面的水渍。 小男孩身边还有一位约莫30多岁的妇人,看样子应该是小男孩的妈妈,此时她正在斜跨的包包里翻找着什么。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结果,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随后她应该是察觉了我的存在,把目光移向了我,用有些歉意的口吻说:“不好意思,你带了纸巾吗?我想给这孩子擦擦身上的水,我的纸巾好像用完了。” 我下意识地翻看我的挎包,虽然我记得很清楚我也早就把纸巾用光了,但直接这么说的话对方可能会有些怀疑吧,所以我打算装装样子。 “不好意思,我的也用光了……”翻找一会后我微笑着那位妇人说。 “这样啊……没关系。” “那边有一间场内的小卖部。”我指着妇人身后的方向说,“那里应该会有纸巾卖的,雨伞应该也会有,沿着这些设施的顶棚边缘走的话,应该不会淋到雨。” 妇人向我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有着一间小卖部,此时还有一对看样子像是情侣的年轻人在那里躲雨。 妇人向我道谢,又俯下身对小男孩说:“你在这里等妈妈一下,妈妈要去买点东西,会给你带你喜欢的零食回来,你不要乱跑哦。” 看到小男孩点头,妇人便直起身沿着顶棚边缘向小卖部走去。 等那位妇人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才仔细的观察了下小男孩,他的刘海被雨水打湿了,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眼睛里也闪烁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整张脸十分稚气。 “姐姐……”小男孩好像发现了我在看他,转过头也望着我的脸。“你真漂亮!” “啊……谢谢。” 男孩露出可爱的微笑,又说:“姐姐你长的有点像水仙老师呢。” “水仙老师?是你的老师吗?” “嗯,是我曾经的班主任老师呢。她也很漂亮很漂亮。姐姐,你想听水仙老师的故事吗?” 我看着小男孩脸上那期待的目光,像是下意识般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小男孩面露喜色,向我讲起了这位老师的故事。 水仙老师的故事二 水仙老师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姓江还是姓什么,我不太记得,因为我们总是以水仙老师来称呼她。 她是我去年的班主任老师,那时候她应该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因为听说她是大学一毕业就当了老师。不过看上去明明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她总将笑容挂在嘴上,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当她跟我们这群孩子在一起时,与其说是老师,倒不如说是一位邻家大姐姐更贴切。 水仙老师长得非常漂亮。我原以为这样的老师都只是在电影或漫画里才有,但她的出现让我改变了这个想法。她真的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 当有人向我们介绍新任班主任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抬头仰望着忽然出现在讲台上的老师。 当时的她简直就像一朵花。一朵水仙花…… 是的,第一次见到水仙老师就是这样的感觉。她穿着一件白色打底,有着黄色碎花图案的连衣裙,蓬松的裙摆就像绽放的花瓣一般…… 她好像很喜欢白色和淡黄色,经常看到她穿这两种颜色的衣服。 她个子很高,比一些男老师都要高一点,应该有175CM的样子,而且腿很修长,腰很纤细,身材特别好。 与其说她是一位老师,倒不如说她更像一名模特。她的肌肤比大多数人要白许多,浓密齐腰的长发染成了像巧克力一样的褐色,眼睛很大很迷人。 水仙老师很招学生喜欢。她一当上五年级三班的班主任,便立刻成为了全班同学心中的偶像。 这不仅是因为她有一个美丽的外表,还因为她有一颗美丽的心灵。她性格开朗,活泼外向,一点儿都不像那些死板的女老师。 她也很喜欢音乐,虽然是负责我们的语文课,但有时候会在课上给我们演奏,一边拉手风琴一边唱歌,歌声清脆响亮。 我们都觉得她做老师这一行真是太可惜了,只要她想,是完全可以做模特或明星的。 我们问过她为什么要做老师,她便给我们讲了她小时候的一件事。 水仙老师小时候被欺负过,可能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班里好多男生总是去骚扰水仙老师,甚至还会有高年级的男生专门在校门口等着水仙老师下课,让她没办法好好上学。不过,那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狠狠地批评了一顿那些缠着水仙老师的男生,他就是水仙老师那时候的老师。多亏了这位老师的帮助,水仙老师才得以继续在学校上课。从那以后,水仙老师就决定将来一定要成为一名像她的老师那样的老师。 水仙老师从不偏袒任何学生。无论是学习好的学习差的,调皮的还是听话的,活泼的内向的,全部都一视同仁,绝无偏颇。 我们第四小组的8名学生更是比其他同学深爱水仙老师,因为我们这个小组的成绩总是排在后面,还有几个男生特别调皮,动不动就惹老师生气。其他老师提到我们小组总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但水仙老师不一样,她看待我们的目光和其他优秀的同学一致,给我们的关怀也不比他们少。 所以,她不但受男学生欢迎,还很受女学生欢迎。五年级三班的学生,无一例外都特别喜欢水仙老师。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全班同学由水仙老师带队去山上春游。我们小组有一位同学平时在班上就很调皮,这次也不听话地去爬树,结果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脚被扭伤了还流了血。 由于是在山上,车子没办法开上来,水仙老师就背着那位学生徒步走下了山。要知道那位脚扭伤的学生绰号可是叫‘小胖’,体重肯定不会轻。水仙老师将他背下山的时候,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那时候我觉得水仙老师是我们的太阳,她对我们的爱就像阳光一般平等地倾洒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 其他班级常出现欺负、打架的情况,但五年级三班却从未出现过。因为水仙老师绝不允许欺负弱势同学的情况在班里发生。一旦被她发现,一向和蔼可亲的老师便会立刻火冒三丈。因为同学们都很喜欢水仙老师,所以大家发誓,绝不做让老师生气、伤心的事情。 这并不是班里的规矩,也不是同学们不得已而为之,而是所有同学发自内心地想这么做。 我以为我是讨厌上学的,但自从水仙老师的出现,我都觉得可以没有周末的存在,那样我就可以每天看到水仙老师了。 这一切美好都是水仙老师带给我们的。 因为是5年级,还有一年才会小学毕业,我便觉得要更加好好珍惜这一年间有水仙老师陪伴的时光。 但是,我们却没能体验到这一年的美好时光。 夏天的风与秋季的死亡一 秋,你现在怎么样?过得还好吗?我在这里还算不错,不会挨饿挨冻,只是有些寂寞罢了。这些话有些难为情,但我还是想说,我……很想你。 在这里几乎每天都会想起关于你的事情,甚至我有时候都想主动控制住思维,让它不要飘飘荡荡地飘去你那里。可是啊,那念想就像被你长长的黑发缠绕着往那边拽一样,让我无法掌控它。 说起长发,我就想到了那个下雨天。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披在身后长长的黑发,应该快及腰了吧。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长发,那种黑里带着一点天然的淡棕色,就像醇厚的巧克力一样的颜色,让我在你背后看得直发愣。 你好像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的气息,转过身看见我的窘态,‘噗嗤’的一声笑了。笑声像银铃一般悦耳。 你将被雨淋透的我拉入你的伞下,丝毫不在意我穿着的破旧雨衣上的雨水和污渍蹭到你的衣服上。 “不冷吗?”你看着衣衫单薄的我问。 我只是摇了摇头。其实我当时想说:“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 我不知道那时是因为何种原因,是紧张、还是单纯的无法开口,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当你说你就是和我相约会面的人时,我真的很怀疑,因为我很难想象你这样的人会和我一起…… 我当时很想问你为何要这么做,却又想到我们先前就有的约定,绝不询问对方原因,只知道彼此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只不过那次并没有完成,半路上被人发现后赶了出来。现在想想,幸好那一次没有成功。 那晚回到家里以后,我在一堆旧衣物上迟迟无法入眠;不只是因为寒冷和腹中的饥饿感,更多的是脑海中你的影子。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我以为那会是我们唯一的一次见面,因为哥哥回来了,我已经没办法联系到你了。 然而几周后,老师在讲台上介绍说有转校生转到我们班级,当我看清那是你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秋真的很受欢迎呢,在课间好多同学都向你的位置围过去搭话,不过我没有那样的勇气。 放学后,你就像能看懂我的心思一样,竟主动朝我走来了。 “去散散心吗?” 人多热闹的地方我们都不喜欢,便走到没什么人会去的镇郊小路,坐在河边。 河边生着花草树木,有蝴蝶飞舞,景色非常漂亮。 那天和你说的话大概是我一个多月的话语总量, 妈妈走后我就从来没有和人说过这么多话,我们待到很晚才分开。即使回家后被爸爸痛骂,我还是觉得很开心。 你也许不知道,和你相处的那些时日里,是我这一生中少数能够感到幸福的时光。就算在家里被打骂也好,干着数不清的家务也好,只要期盼着世上还有一个你存在,就觉得这些都没什么了。 在外人眼里,我们大概就像一见如故的知音;而我们也像是有种默契一样,绝口不提及第一次相约的事。 学校组织春游的那天,还记得吗? 春游前一天晚上,爸爸存放在家里的钱丢了,一口咬定是我偷走了,就算我拼命辩解也无济于事。爸爸拿着棒球棍气势汹汹地挥过来,我害怕的向外跑,逃跑的过程中从一处台阶上摔了下去,脚被扭伤了。那晚我一整晚都没有回家。 第二天,由于脚上的伤和身体疲惫,我跟不上大家的步伐,只能默默地走在队伍最后面,即使我拼命加快脚步,还是会和队伍脱节。 特别是到了向上的山路,我只能找来一根树枝当拐棍一样杵着向上走。走着走着,我发现前面有一个人影一直没有动,面向着队伍的后方,像是在等我。 你牵着我的手,走过那些靠我自己难以走过的阶梯;就像动物妈妈会将小幼崽叼在嘴里,带着它们越过湍急的河流一样。你带给我的,就是那样的感觉。 那也是我第一次触碰到你的手,手心有些湿润,是因为出汗的缘故吧。不知怎的,那个时候的我产生了想一直握着这只手,永远都不放开的想法。 因为走得太慢,时不时会被大家催促,便想尝试着加快脚步。可是越心急就越容易出错,我不小心一脚踩空,竟拽着你摔进了旁边的一个水坑;虽然水不深,但因为是横躺着摔进去,衣物还是几乎都被打湿了。 我们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眼里没有一丝责备,满是温柔。 当时是春末初夏,天气还是有些冷,我们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继续留在野外搞不好会感冒;只得和同学们道别,自己先回家。 走在路上,春夏交际时节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也许是和你待在一起才会有的气息。你用手拨弄着湿润的头发,发香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都被迎面的微风一起带进鼻腔里。 拜托了,路再长一点,时间流逝的再慢一点,拜托了…… 我曾在心里如此乞求着。 同时我也很疑惑,为什么这样的你,像阳光一般的你,会有起初那样的想法。 在快要分开的时候,我注意到你漂亮的长发好像有点不一样,并不是被水浸湿的那种异样,而是另一种像缺少了某种东西的异样。 直到我走到家门口时才猛然想起来,是发卡。平时你喜欢戴着的那个天蓝***结形状的发卡。 那天早上你也一如既往戴着它,可我们一起走在回家路上的那段时间,它就已经消失了。应该是和我一起摔进水坑的时候掉了吧。 自从你上学以来,几乎每天都戴着它。你应该很喜欢那个发卡吧,说不定那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因为我的缘故让你遗失了喜爱的发卡,就算这样。在路上早就发现发卡丢了的你,却当做什么事都没有,一字都未曾提起…… 要送给你一个发卡,一个精美的天蓝***结发卡,深夜时分依旧没能入眠的我这样想着。 可是我身上没有钱,家人也从不给我零用钱。那个发卡很是精致,我觉得应该不会很便宜。 想自己赚一点钱的话,去便利店打工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夏天的风与秋季的死亡二 回家太晚的话会被爸爸骂的,所以我每天打工的时间都很短。即使这样,店长和店员们还是很照顾我。 店长是个和蔼的中年大叔,看上去跟我父亲差不多大。他待人很好,我对他印象很深,因为我应聘时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这么瘦啊?’ 有时候他还会让店员留着员工餐,等我放学后到便利店了再拿给我吃。 虽然是第一回打工,但我在家里就常常做各种活,到了便利店后也做的得心应手,一点也不比正式店员差。 说起来,秋应该不知道我在便利店里打过工吧?毕竟我从未提起过,而且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一个多星期的样子。 原因是那段时间连续发生了好几起学生失踪案,还有一名学生的尸体被发现,成为了杀人案。据警察说凶手习惯将被害人囚禁一段时间,让他们彻底丧失求生的欲望后再加以杀害。 店长也许是担心我的安危,给了我比实际工作时间要更多的工资,让我不用再去店里了。 我拿着这些钱到饰品店,买了那款天蓝***结的发卡后,发现还剩下了好多钱,于是我也给自己买了一点东西。 我一只手藏在身后,另一只手把发卡送到你面前时,心脏开始狂跳起来,满心期待着你会是什么反应,是何种表情。一定会满眼惊喜,笑得很开心吧。 可是,你眼里的喜悦却仅仅停留了一瞬间,只是强行挤出一抹笑,佯装高兴地向我道谢。 那天的你,和我第一次在雨天见到的你,是如此的相似。或者说,那才是真正的你。 那天也是你来到学校后,第一次提起约定的事。我以为,我们已经默契的选择遗忘它了。不,怎么可能忘掉。 一直走到家门口,我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就这样结束好了,而且还是和秋在一起。这个所谓的家,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原本的父母是为何种原因分开的,只是在我6岁那年,我被妈妈带到了现在的家,让我称呼一名陌生男人为父亲。 我还多了一个哥哥,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长得很高很胖,现在也是如此。 刚开始的生活没有多大的变化,对于我来说只是父亲的称谓换了一个人,多了一个兄长;对于妈妈来说就是做的家务比之前更多,能休息的时间更少。 后来,爸爸开始立起了规矩,我和妈妈不被允许跟他们在同一时间吃饭,爸爸和哥哥吃饭的时候我和妈妈要在旁边站着,准备随时给他们盛饭递水。妈妈要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由于实在太多了,我只能帮妈妈一起做。 妈妈的身上开始出现伤痕,是爸爸用皮带、鞋子或者巴掌留下的;她的一件衣服从夏天穿到冬天。有时候妈妈的家务没有做完,就连同我一起不被允许吃饭,我以前也饿过肚子,但从来没有觉得有那时候那么难受。 大概过了3年,在一个秋天傍晚,我回到家里后没看到妈妈的身影,呼唤了好几声也没回应。除了早上买菜,爸爸不允许妈妈出门,所以妈妈应该在家。 最后我在院子后面的仓库里发现了妈妈,妈妈站在一个木箱上,应该不是站着,因为她的身体晃动着,只有脚尖能偶尔触碰到箱子。妈妈的脖子上缠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端连接着房梁。 当警察把妈妈放下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妈妈的表情,她的嘴角有些上扬,妈妈在笑,好几年未曾浮现过的笑容,我在那时候见到了。 那是一种解脱的笑,就像是熬过了无边无际的黑夜,终于迎来了白昼的释然。 那之后我就开始接替妈妈的位置,当我做起妈妈曾经做过的事情时,才发现那有多难多累。我的房间被当成了新的仓库,因为爸爸每次去仓库取东西的时候都觉得晦气,就把囤积的货物都搬到了我的房间。我则住进了仓库里,我只有一张被子,所以只能把衣服铺在地上睡。 又过了好几年,有一次我无意间闯进了哥哥的房间,那时候爸爸送哥哥到另一个城市上学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哥哥平时就很粗心大意,这一次也一样。他的电脑没有关上,屏幕泛着白光,我一进屋就被吸引住了。 虽然我对电脑很不熟悉,但还是听说过网上可以找到很多东西,问出很多答案来。 我想起妈妈死亡时的表情,嘴角带着笑,妈妈那时候应该很开心吧。为何死亡时会有这样的心情呢?我想在这个泛着白光的机器里找出答案。 然后,我在一堆死亡、自杀的话题中,找到了你。 屏幕上出现一行行字符,那是我们在相互交换心声。也就是如此,才使得我们在那个雨天相见,相约自杀。 紧握着的左手传来微微的痛感,是掌中的物品所致。那是我将发卡递到你面前时,另一只手在身后悄悄握着的东西。 和你手中一样的天蓝***结发卡,是我去饰品店时用余下的钱买来的。 我想,如果你接下发卡时高兴地笑了,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出藏着的那只,彼此一起别进发丝里。 都怪那时候的我太愚笨了,如果我能早点察觉,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了吧。 为什么我没能察觉呢?没察觉到你有如此严重的抑郁症,更没察觉到你把我当成了生命中的一丝光亮。 所以你才会转来我的班级吧,因为你想紧紧握住它。 可是我很遗憾,秋,我没能让你解脱出来,愚笨的我没能察觉到那是你的求救信号,你紧握着的这根稻草没能将你拉上河岸。 那个夏天,你肯定很痛苦吧。你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是什么呢?和我眼里景色一样吗?我眼中如诗一般阳光清澈的你,内心却一直在苦苦挣扎着…… 然而对于我来说,那却是第一次找到存在的价值。 记得那段日子你很喜欢听一首歌:【好想爱这个世界啊】;里面有一句歌词: ‘不想离开,当你的笑容绽开,这世界忽然填满色彩。’ 秋,我很荣幸,很荣幸我能成为这句歌词中“你”的角色,在我如此卑微狼狈的人生中,竟也曾给人带来过光亮,如同蝼蚁一样的我竟也曾被人视为希望过。 我想,那个夏天,是我存在于这世上最重要的时日。你的出现让我感到了我生命中的意义。 和秋在一起的那个夏天,我自杀的想法就已经消失了。可是,我却没能将秋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解救出来,所以,我会一直陪在秋的身边,不管怎样都会。 夏天的风与秋季的死亡完 秋好像很喜欢夏天的风,所以才会那么倔强的坚持到秋季吧。变黄的树叶先是缓缓飘落,被风一吹就变得像金色的雪一样。 我和秋就在金色的雪中,牵着彼此的手走进了那座山。 和第一次来到那里时不同,这一次的我没了先前的紧张感和畏惧,因为我握着秋的手,就变得无比坚毅。 这个方法还是秋提出来的呢,在山中服下致死量的安眠药,静静地等待着死亡。让身体成为大地和树木的养分,最后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如同落叶归根。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一切可能真的会成为那个看似完美的结局吧。 当我被那个健壮的像熊一样的男人用金属棍打倒在地时,眼里看到的,是秋那惊恐畏惧的神色。 我踉跄着向秋的方向爬去,可还没爬到两步,秋也倒在了落叶上。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之前发生的学生连续失踪案的始作俑者。 他会在这里杀死我们吗?如果会,尽管形式不同,我和秋还是会一起死在这自然山林之中。 我想起了之前警察的报导,他会先将受害人囚禁一段时间,让他们彻底丧失求生的欲望后再将其杀害。 我们本就是怀着必死的念头来到这座山中的,早已没了生存的欲望。他应该会马上下手才对。 可是,为什么他却迟疑了那么久? 脑中浮现出被打倒时看到的秋脸上的表情,那种惊恐的神色明显是对死亡的畏惧…… 原来,当真正的死亡一步步逼近时,秋还是会害怕吗?或者说,秋还没有彻底丧失对生命的希望,才会流露出那种神色吧。 尽管一路走来,满是尖锐的荆棘和漫无边际的黑夜,在最后离开时还是会不舍,依然会祈祷着黑夜中出现星光。 如果是这样的秋,在最后幡然醒悟的秋,却还要面临死亡的结局,那就太不公平了。 要让秋活下去,在夏天里没能拯救秋,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那个人放弃杀死秋的想法。 他有将受害人囚禁的习惯,囚禁的地点不知道在哪里,或许是他家的地下室,总之不可能是在这山中。 同时带两个人下山会很吃力,虽然我和秋已经受到重击,身体无力,但在下山的途中说不定会恢复过来反抗,弄出的动静可能会被路人发现。 先带走其中一人,将另一人绑在山中,之后再第二次往返。虽然带一个人要轻松的多,但留在山中的人体力可能会慢慢恢复过来,挣扎着逃脱或者呼救。 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了,先杀死其中一人,将另一人掠走囚禁。 如果被囚禁的人是秋,我相信秋一定会坚持下去的,一定会活着面对这个世界的。 只要让他杀死我就好了,所以那时候我才会做出那种反常的举动,故意将他激怒,让他对我产生强烈的杀意。 我也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就是第一次我们打算进入山林时,将我们赶出去的三个山林管理员中的其中一人;他穿着的工作制服胸口的位置有他的名字和工号,我记了下来,用血沾湿手指,写在了安眠药的服用说明书上。 本想藏在身上,等着尸体被发现后搜寻出来。可是想到那个人杀死我之后搜身的话就会被发现,这也就是为什么警察在验尸的时候,会在我的咽喉找到纸片的原因了。我在激怒那个人之前,将纸片吞入了口中。 他从腰间掏出的那把尖锐小刀,终于刺进了我的心脏。 秋,你知道吗?人在临死的时候真的会看到像走马灯一样的影片,记录着人生过往的种种。我的走马灯先是明亮,然后就陷入了黑暗,很长很长的黑暗,最后终于浮现出了一小团亮光,虽然很小,但也是我一眼就能察觉的程度。那一小团亮光先是模糊一片,然后慢慢变得清晰明亮,最后幻化成了你的样子,有的变成长发,有的化为笑颜。 我想起了妈妈,妈妈临死前是微笑着的,我不知道我的表情会是怎样,或许也是微笑吧。 拜托,我变得如何都无所谓,可是请让警察早点发现我的尸体,死后的灵魂会怎样都没关系,请不要让我的尸体被动物啃噬掉,请早点发现我吞入的纸片,请一定要救出秋。 我感觉到力气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流逝,眼皮越来越沉,最后陷入黑暗…… 第一次看到秋哭得那么伤心,那是在我的墓碑前。我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警察发现了纸片,根据上面的信息抓住了犯人,救出了秋。 “不要哭了哦,秋。你满脸都是泪水,眼睛都肿起来了。” 我曾对墓碑前的你这样说过,也试着帮你擦去眼泪,轻抚你的头发,但不晓得你能否感觉到。 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那是我死后的第49天,鬼差说如果再不走的话就得永远待在这里,不能转世了,我可不愿意这样。 秋,无论如何,请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一起,黑夜也好,荆棘也罢,我都会陪着你走下去的,不管我会转世变成什么,都一定会再次来到这世间,永远陪在秋的身边。 归途中上 夜晚的城市里,最容易引人注目的应该就是各种绚丽的灯光了。在较为繁华的地方,呈现的景象比白天都要来的好看,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放烟花了。 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正停着一辆小轿车,看起来像是车主的男子正踉踉跄跄地从车里钻出来。 车子的旁边,站着一位穿着黄绿色交通警察制服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个小物件。 “对着这个口,含着吹气。”小南神情厌恶,对那名刚出车里钻出来,还有些站不稳的男子说,并将测酒器递到男子面前。 虽然他已经浑身酒气,不过还是得测试酒精浓度,判断是酒驾还是醉驾。 只见男子晃晃悠悠老半天,才含着测酒器的吹嘴,随后用力深吸了一大口。 “不是吸,是吹,吹气。”小南流露出无奈的语气。 “……mua!”这回男子给了测酒器吹嘴一个深深的吻。 “你……” 被小南一瞪,男子竟然面露羞色,害羞地垂下了头。过了半晌,又抬起头来嘿嘿的笑。 “我再给你说一遍,含着这个吹,吹气,你听不听得懂?”小南的双颊因为生气憋的通红。 这回男子像是被小南的吼声震慑到了,把测酒器怯生生地接到了自己手里。随后……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慧怡一手提着装有两杯奶茶的塑料袋,一手举过头顶,向站在路口边的小南打招呼。 此时的小南已经脱下了黄绿色反光的交通警察制服,换上了休闲宽松的浅蓝色牛仔外套,搭配一条同样为浅色系的格子百褶裙。 “你这神情,谁惹你生气了?” 慧怡递给小南一杯奶茶,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问。 “别提了,被一个醉酒驾驶的司机气死了。” “你不是刑警吗?怎么还管酒驾?” “我就是临时顶替一下,有个交警同事执勤时突然有急事,又没人能跟他顶班,我刚好路过,就被硬拽着穿上了交警背心。” 此时已经晚上11点了,夜里的寒风吹得两人有些冷。在路口站了近15分钟了,还没打到出租车。 “这里是不是不好打车啊?”小南将一只手缩进袖子里,另一只手因为拿着奶茶没办法缩进去。 “你刚刚在哪查酒驾?” “前面一个路口就是。” “…… 往前走走吧。” 两人走了约莫20分钟,终于在一座天桥底下坐上了出租车。 司机是个年龄大约30岁左右的小伙子,是那种健谈类型的司机。问清两人要去的地址后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闲话。 “唉…… 现在这正规出租车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咯,我在这附近转悠了老半天才拉到你们。”司机说。 “我们也等了半天才等到你。”小南将一口奶茶咽下肚后回应他。 “哦?是吗?抱歉抱歉。因为正好开到了熊町路附近,就在那多待了一会儿。” “熊町路?”小南转头看向车窗外,目光有限的所及之处刚好能看到一座大厦,黑夜里看不清大厦的招牌文字,但从白天的记忆里能够得知,那是名为‘暖阳大厦’的商业大厦。 “就在那座大厦的后面,离这里很近。” 司机在前面“嗯”了一声,目光依旧注视着前方,开口说: “我之所以会在那里停留,是因为那里曾经发生过一件可怕的事,那是我刚入行时带我的师傅讲给我的;他上个星期退休了,还说那件事给他心里刻下的烙印,至今都还在。” “是什么事?也跟我们讲讲看呗。” “这样好吗?大晚上的会吓着你们两个小姑娘的。” “别小看人。”小南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我们当中有一位可是刑警。” 听到这话,司机的神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微眯着的眼睛一下子变大,目光转向后视镜。 “是吗?一上车我就猜到了,看这儒雅端庄的样子,和那身白衬衫加黑色大衣的帅气搭配,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 白衬衫?黑色大衣?小南疑惑地看看自己,又看看旁边的慧怡。 “喂,你弄错了,刑警指的是我。” 司机赶紧把目光从后视镜重新移向前方的道路,像是为了掩饰尴尬的干咳了几声。 “咳咳,我还是给你们讲讲那件事吧,大概来说,就是一具尸体坐上了师傅当时开着的出租车。” “尸体?” 小南和慧怡脸上都呈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嗯,没错。”出租车司机开始了他的叙述。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离现在大概快20年了。那时候的暖阳大厦,还只是一个刚刚打好地基的工地。 那时师傅送一位乘客到目的地后,将车开到了小森街,时间已经很晚了,是夜里12点左右。那具尸体就是在小森街上的车。 当时天很黑,路灯也不是很明亮,师傅是在路边看到他的。他那时就像个正常的活人一样,还向师傅招手示意。师傅便把车停在了他身边。 是一位男客人,戴着粗框眼镜,一身黑大衣,头上戴着爵士礼帽,围巾遮挡了大半张脸,唯一明显的就是左眼下的那颗黑痣。手上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大皮包。 其实他一上车,师傅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消毒水味,不过当时并没有在意,只是以为他从事着医院方面的工作。并且他很沉闷,只说出了他要去熊町路,然后就一声不吭地默默坐着。 从小森街开到熊町路花不到二十分钟,晚上车子很少。那位客人下车的地点是熊町路的T字路口前,T字路口的左侧街角有栋大楼正在施工,那便是现在的暖阳大厦。快到工地时,客人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他一言不发地付给师傅车费后就下车了,消失在夜色中。 因为那处T字路口禁止右转,师傅等红绿灯变绿后左转,才开了一个街区,又被另一位客人拦下。师傅还很欣喜,三更半夜的会有这么好的生意。 师傅立刻停车,也示意客人上车。那位客人很平常地弯身正要上车,就在那一瞬间,客人‘哇’地大叫一声,拱着身子便直往后退,好像吓到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师傅奇怪是怎么了,往后座一看,天吶……师傅说那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吓人的情景了…… 后座下方俯卧着一个男人,身穿黑大衣,浑身是血。他的头部居然整个反转,眼镜松脱,双眼直瞪着车顶。然而更可怕的,是师傅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那具尸体竟然就是刚才在T字路口下车的黑衣客人……” 归途中下 非常光怪陆离的事件,不只是讲述事件的出租车司机,小南和慧怡听到这里都是一脸惊恐加不可思议。 “这样子看来,倒真的像是死人上车,然后化作幽灵下车了,把尸体留在了车内。”小南喃喃道。 “是啊,确实是件匪夷所思的事。警察到现在都没查明原因。” “至少确认死者身份了吧?”慧怡问道。 “嗯,死者是当地一所医院的副院长,死时45岁。” “你说他的头部整个翻转过来了,死因是因为那个吗?” “并不是,事实上,他的头和身体完全分开了,是身首分离的状态。胸口有一道被利器刺伤的口子,死因是利器刺进心脏。” 行驶到一个路口,司机停下车等红灯:“老实说,我不相信那是尸体上车化为幽灵,因为师傅与那位副院长毫无关系,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兴许是想让自己的尸体被尽快发现。”小南说:“很多电影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电影一般都是幽灵带着人去发现尸体,哪有自己把自己尸体搬上出租车的。这样的话,直接搬去警局不是更方便吗?” 出租车司机这样回应她。 “那就按照正常的刑事案件来推理看看如何?” 红灯变为绿色,车子重新发动时,慧怡饶有兴趣地这么说。 “如果是杀人案件,那么出租车内应该不是案发现场;再怎么说,凶手要是在狭窄的车内杀人并切断头颅,当时的出租车司机,也就是你师傅,不可能毫无察觉。” “是的,警察也这么判断。” “那么凶手就是在杀人之后,再以某种方法弃尸在出租车内。警察发现尸体时,推测的死亡时间是?” “3个小时以内。” “很短的时间啊,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人并切下头颅,还将尸体带离现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对了,那附近有医院吧,外科医院的诊疗室,那儿有齐全的各种外科道具。” “死者当时任职的医院就在附近,但警方并未在死者办公室或外科手术室检测到血迹。” “这样啊。”慧怡将身体往后靠了靠:“就当做是有预谋的杀人好了,凶手也许和死者约好了在某个地点见面,并且随身携带了用来杀人分尸的工具。” “死者当天下班后并未回家,从医院离开后就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了。” “有仇杀的可能吗?” “那年头能当上副院长肯定会得罪不少人,但应该没有到要杀人的地步。” “我觉得……”小南在一边故意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把问题放在为什么尸体会出现在出租车内比较好。” “说的也是。”司机轻笑。 “既然是当做刑事案件来看,那就排除掉幽灵什么的灵异现象。”慧怡接话道:“在接到那位黑衣客人,也就是死者之前,车上应该是没有尸体的,不然的话之前乘坐的客人不可能没发现。” “上一位客人下车后,到黑衣客人上车之间只隔了短短10分钟,这期间师傅完全没打开车门。” 出租车司机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嘴里却念念有词。 “那位黑衣客人只拿着一只皮包,要是有人趁车门打开时把尸体搬进车子里,就算师傅再怎么漠不关心,也不可能没察觉。再者,按照师傅所说,前往熊町路的那20分钟之间,黑衣客人从上车到下车,完全是独自一人,车门当然是关着的,车窗也一直没打开。而且黑衣客人在熊町路下车时非常迅速,付了车钱之后便旋即下车,车门打开的时间只有短短两、三秒。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躲过师傅的眼睛,把尸体搬进车内,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完司机的话,慧怡轻轻挪动身子,调整了下坐姿,像是沉思了一会,然后缓缓开口:“就算是看上去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件,在某个特定条件下也是可能发生的。” “嗯?什么意思?” “当时报警的人是你师傅吧?我指的是在出租车后座下发现尸体的时候。” “嗯,对。” “在车内打电话报的警?” “不是的,20年前手机可还没这么普及,师傅用的是路口转角处的公用电话。” “那么试试这样猜测如何?”慧怡脸上浮现笑意:“我们假设案发地点是某某好了。” 两人似乎都来了兴致,司机竖耳聆听,小南则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慧怡的脸。 “凶手在某某地点杀害了某某医院的副院长,并且想到了一个及其诡异的抛尸方法。他先将尸体的头割下,将剩余的尸体躯干藏在工地中,当然,那个工地就是现在的暖阳大厦。 随后,凶手将尸体的头颅装进皮包中,凶手应该在皮包还是身上喷洒过消毒水了吧,为了不让司机察觉到血腥味。接下来,凶手故意走到其它地方,因为他需要一个司机将他送去藏尸的工地附近,也就是熊町路。 最终凶手在小森街拦下了出租车。在前往熊町路的一路上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凶手用微小的动作打开皮包取出尸体的头颅,再以大衣裹住某些鼓鼓的东西伪装成尸体的躯干,凶手带着的大皮包里应该都预备了。” “你说是那具尸体是假的?”司机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可是,警方勘验的尸体是真的某某医院副院长的肉身啊!” “那是之后再搬进车里的,凶手在熊町路的T字路口前停车,迅速付了钱之后下车,因为凶手还有剩下的步骤得处理。凶手一下车,立刻跑进工地,脱下黑大衣,摘下帽子和眼镜,脸上的黑痣应该也是凶手故意用什么物体代替黏上去的,为了让他看起来和死者很像。 而那时候的T字路口因为施工的原因是禁止右转的,这样的话,司机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左转行驶到工地的另一边。”小南接话道。 “是的,这时候的凶手早已卸下伪装,穿过工地去到T字路口的另一侧等待;看见刚刚的出租车驶来,凶手再次拦下他的车,这次则是以尸体发现者的身份登场。他一开车门就假装吓得连连后退,催促着当时的出租车司机,也就是你师傅快点报警,同时指点他公电话亭的位置。而你师傅看到尸体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再加上他不知道躯干和头颅是分开的,因此只对尸体头部异样反转的景象留下深刻印象,没能发现躯干是假的。” “凶手就是在司机打电话报警的时候将尸体搬上车的……?” “说的没错,我记得你说过公用电话的位置是在转角处,这样的话,一进入电话亭,就完全看不见出租车暂停的现场了。凶手就是趁这个时候,把事先藏在工地的真的尸体躯干搬进车内,换回假的躯干。” 语闭,司机长呼一口气: “原来发现者正是凶手……” 车停了,小南和慧怡相继走下车子,小南抬头望了望天空。 虽然没看见星星,但这皎洁的月光却刚好照亮了两人夜晚的归途。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