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惊眠》 第1章天哭 那是光绪二十年,注定不平凡的一年。 江州省城里,今日格外热闹,不管是卖烧饼的,还是卖白面馍的刚出摊便被一扫而空。 而城北头大宅院却是冷清的很。 宅院,院门紧闭,上头挂着一块写着张府二字的牌匾,匾是用紫檀木做的,字是书圣后人王仁松写的,单是这块牌匾,就彰显出了这家人的不凡。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张府摊上麻烦了。 门口有不少人来来回回,一直转个不停,他们来自不同势力,都在密切观察着张府的一举一动。 可他们谁也不敢先动手,张家毕竟是南北方数一数二的盗墓世家,张家老爷子张靖一直是同龄人眼中的不可匹敌的存在,只要有他在,江湖上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只不过,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就算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他的敌人是一群恶狼。 张家大院里,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人,昔日的辉煌已然不复。 老家主张靖坐在一把藤椅上,面色严峻。 “我们张家现在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候,谢谢今天到场的朋友们给我张家面子。”张靖缓缓开口,疲态尽显。 “老爷子客气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张靖身后站着一位留着长辫子的人,身上穿着青色龙袍,绣着四团五爪金龙。 “圣心,眼下天下将乱,你又早已脱离皇家,所以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可是……” “你不要说了,这是张家的命。”张靖打断了他的话。 过了一会,张家的仆人小跑着过来,在张靖耳边说了一句话。 “请!”张靖声若洪钟,站起身来。 张家后院,一位穿着麻袍的人闲庭信步的走了过来,他年龄不是很大,但看上去气宇轩昂。 被老爷子喊做圣心的家伙,瞳孔微缩! 这个人恐怕南北方道上没有人不知道,他复姓第五,名叫第五潮生! 这个人不会武功,可谁都不愿意招惹,因为他的一手卜算天机之术,出神入化,一旦得罪了他,后半生别想好过了。 “张伯!”第五潮生谦逊的喊道。 “里面说话。”张靖带着第五潮生来到了里屋。 “张伯,您真打算……” “是的,我大儿张北山适合拓野开疆却太过骄狂,二儿北河倒是有些心机却并无出头之意,为了保住张家,我只能这样做了。” “嫂夫人何时生?” “就这两天了,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他们想让我们张家消失,没那么简单!” 第五潮生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右手抚摸着下巴,良久,他开口道:“可以改,只是您……” “不用管我。” 这一日,张靖遣退了所有人,第五潮生摆下了阵法。 院子里九根桃木,九根柳木,九为极数,桃木属阳,柳木属阴,阴阳相济为嫁接之法。 紧接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支毛笔,一瓶金色的血液,笔为狰毫,血为蛟血,他以笔蘸血,在地上画开了繁琐的图案。 天空中隐隐有雷光闪动,现在已经是初冬时节,这雷声来的好生诡异。 第五潮生看了一眼天空,本来就白皙的脸色,变的更加惨白! “潮生,如何?” “张伯……没事!”第五潮生咬了咬牙,继续在地上画着。 半晌,他完成了最后一笔。 不过这个时候,他没有半分松懈,而是大吼道:“点灯!” 早在一旁预备好的仆人们,在最快的时间里请出了八十一盏鲛油灯。 第五潮生面向东方,面色狰狞,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凄厉的喊道:“今日江州方士第五潮生以命起誓,求苍天开眼,将张家百年气运赐予张家第十五世!” “轰隆!” 天空中一道炸雷响起,第五潮生面色如常。 天空,落雨了! 他伸手一接,是血! 江州的百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景象,纷纷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 第五潮生当即吐血三口,却大笑不止,“成了!成了!” 不到五十岁的他,头发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里,白了一半。 张家大院里,那棵号称万古长青的玄铁树,仿佛在刹那间被抽掉了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原本已是垂暮之年的张靖更是在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几岁。 不过他不后悔。 他咧嘴呵呵一笑,“我用了一生的时间,培育出了两个半仙级的人物,现在张家气运成全了我乖孙,足够了!没有遗憾了!” 张靖在大笑的同时,里屋里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哭声! “老爷,大少奶奶生了!您抱上孙子了!”稳婆欢喜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好啊,只可惜北山不在。”张靖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第五潮生搀扶着张靖走进了屋子里。 “公爹,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床上温婉的妇人笑的有些勉强,或许是在担心孩子的父亲。 张靖接过孩子,看了看,忍不住笑道:“潮生,你看还是个重瞳。” “圣人之相。”第五潮生微笑。 “你才高八斗,给取个名字如何?” “这……不合适吧。”第五潮生推脱着。 “无妨,你只管说。” 第五潮生点了点头,道:“刚才小少爷出生前,初冬时节天空居然响炸雷,枯寂中带着一丝生机,这乃是惊蛰之象,不如就叫惊蛰,如何?” 张靖沉吟片刻,缓缓道:“把惊字去了吧,叫张蛰,张家已经够惊的了,希望他能蛰伏,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说完这句话,张靖已经是老泪纵横。 该来的还是要来,张蛰出生不久,张靖便去世了。 这位横压了一代人的老人,走的很安详。 张家秘不发丧,用两天的时间处理完了老爷子的葬礼。 而动乱,也在这个时候开始了! 南北方道上的人,早已经把张家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 一场血雨下过,后又下了一场大雪,有见识的人知道这种异象叫做天哭。 苍天哭泣,先落血,后落雪。 天哭异象一现,不是大人物现世,便有妖孽横行,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规律。 阴冷的天空中雪越飘越大,在江州这个不南不北的地方,雪不算罕见,可罕见的,是沧江里那条破冰而行的大蟒蛇,蟒蛇有水缸粗细,遍体墨绿,若是有人细看,还会看到这巨大的蛇头之上坐着一位美貌妇人,即使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可那种倾国倾城的气质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在江州地界,能够控制蛇的江湖奇人不在少数,可是能以蛇载人的是少之又少。 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孩,这个婴孩在寒冷的天气里不睡觉也不啼哭,反倒是睁着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 江州张家这个传承了数百年的家族在如今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手中的一个秘密成了烫手山芋,而张家大公子张蛰出世引来天哭异象,更是给了他们一个剿灭张家的理由。 张家人手中的秘密,关乎成吉思汗秘藏,若是把秘藏掌握在手中,足以让一个人从升斗百姓变得富可敌国。 而元朝秘藏的起因,则要追溯到元末明初。 元朝末年,各地农民起义频繁,元朝统治摇摇欲坠。 在推翻元朝统治的战争中,有一人脱颖而出,他姿貌雄伟,奇骨贯顶,长了一副罕见的帝王相。 这个人就是朱元璋。 朱元璋面南背北坐稳帝位之后,推行了一项政策,这项政策便是从山西洪洞县大规模把人迁移到山东等地,而故事也因为这一次迁移而起。 山东因为地处兵家必争之地,饱受战火摧残,以至于出现千里无人烟的惨淡景象,跟随洪洞老百姓一起迁移的人群中,有三位张姓青年人。 这三位乃是朱元璋手下的扶龙卫高手,扶龙卫在朱元璋还未称帝之时就已经存在,他们个个都是绝顶的江湖高手,而这三人则来自一个神秘的盗墓流派,他们擅长挖墓盗陵,帮朱元璋补充军需。 扶龙卫这个组织,除了朱元璋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 这三人带着朱元璋御赐的一道圣旨,前往山东省省城济州寻找成吉思汗秘藏。 临走之前,朱元璋亲自把这三人叫到身前,以兄弟相称,这位升斗百姓出身的帝王面对这三人的时候动了真感情,他说道:“这一次任务三位兄弟不用着急,十年也好,百年也罢,若是百年以后这个天下不再姓朱,你们大可把秘藏自行分配,若是成功后这个天下还姓朱,那么秘藏请务必交给朱家子孙,切记!” 他说完,作势要给这三人扣头,这让三人感激涕零,每一个人都做了保证。 可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三个人在济州安家落户,这期间秘密寻找宝藏,但尽管三人手段通天,差不多把山东各地翻了个遍。 其中一人更是施展开了“观山望气探手拘龙脉”的本领,依靠山川走势和风水局最后推测出秘藏在济州以南,至于圣旨之上的内容,只是记载着和秘藏有关的信息,并没有标明具体地点。 但是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让这三个人隐姓埋名,再不提秘藏之事。 这三位都不是普通人,朝廷在秘密监视他们,他们也有眼线在朝廷安插。 朱元璋派拱卫司盯梢铲除大臣的事情,把这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拱卫司的前身就是扶龙卫,他们和里面的当差的多少有些香火情,所以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干脆不再想那秘藏的事情,安安稳稳的过完了下半辈子。 于是那道圣旨,这一份任务,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也无人提起,更无人知晓。 三个人靠着一手好本领在山东以南的江门省省会江州安家落户,家族逐渐壮大起来。 张家就这样平静度过了一个朝代,每一代的直系张家人都会秉承祖训保守着这个秘密,明朝的覆灭更让张家人安了心,但是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清朝末年这个秘密还是走漏了风声,张蛰的出世更是把这场风波推向了顶峰。 有人看到,坐着大蟒的妇人忽然消失在了沧江之中。 还有人说,根本就没有大蟒的事情,妇人走投无路投江而死。 更有人传言,大蟒在沧江渡劫,化作了一尾蛟龙,带着妇人去了天上。 当然,这最后一种说法没有人相信。 不过,这些神乎其神的说法却是成为了一些茶馆酒肆说书人的谈资。 惊堂木一拍,便是满座皆惊,大蟒化龙的故事在说书人口中娓娓道来,直到市井百姓觉得不新鲜才作罢。 ———— 这位妇人到底去了哪里,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叫叶尊,他们藏在犄角旮旯里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 一眼望不到头的沧江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江底之下别有洞天。 那位妇人此时正在一所灯火通明的墓室里和一个脸色极白的人聊天。 这个人的脸白到什么程度呢,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里会想起白无常,这是因为长时间在地下见不到阳光的原因,他就是叶尊。 “嫂子不用急,北山兄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叶尊不住安慰着妇人。 妇人眼中垂泪,却依然气定神闲道:“小叶,这是北山的劫,估计这次他可能出不来了,老爷子在临终前把张家的气运都嫁接到了蛰儿身上,北山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不管怎样,大嫂您放心便是,这个地方谁都找不到,您就在这安心抚养蛰儿。” 张靖口中的那两个半仙级的人物,就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张北山,一个是张北河。 张北山锋芒毕露在南北方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是这场动乱中很多人的目标,而张北河却要低调的多,不过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却是最有心机,南北方覆灭张家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张北河带着家眷去了哪里。 张北山最后还是没能回来,妇人思念成疾也因为见不到阳光的原因,在张蛰两岁的时候便去世了。 还好叶尊这个时候混的不差,他谨遵妇人的教诲,把张蛰抚养长大。 这一晃,就到了民国三年,这一年张蛰二十岁。 第2章沧江水患 沧江起于山东,途径江门,江浙等地,上千年前就已经存在。 这一年,江州暴雨频发,冲毁农田房舍无数,位于江口不远处的河口镇更是遭了殃,不过这沧江水患倒是冲出了不少稀罕物件,一群活跃在这周边的盗墓贼倒是发了财。 江州掌政的军阀叫傅兴云,草莽出身的汉子,大字不识几个,他当过土匪,参加过义和团,还混过张勋的辫子军,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坐上了江州省的督军,不过这个大老粗要比那些富裕的公子哥更爱护百姓。 沧江水患一发,他便把手下的部队派去了河口镇等重灾区。 六月份的江州,天气闷热异常,两个年轻人从火车站走了下来。 前边走的一个生的白白净净,穿着西装,带着西式礼帽,鼻梁上还挂着一副眼镜,不论是谁望去都能看到他脸上带着笑容,这个架势,典型的留洋归来的大少爷。 后面那个差了点,身形瘦削,微微弓着身子,冷着脸像是谁欠他一百大洋一样。 旁人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哪怕是在六月天都会感觉到一股子寒意。 懂行的人知道,这种寒意是杀气,如此强烈的杀气在江州地界上可没有几个人。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前面的青年热的直擦汗,索性把西装脱了下来。 两边的黄包车夫纷纷上前去搭话,生怕错过了这两个金主。 白净青年伸手指了两辆,然后两个人一起上了车。 “两位爷,要到哪去?” “沧**木码头,我们坐船去河口镇。”青年拿着礼帽不停的扇着风。 黄包车夫一听,抬起来的车把又放了下去。 “两位爷,这趟活我干不了。” “哎我说,怎么干不了,钱又少不了你的?” “不瞒二位,这百年不遇的水灾把这沿江地方折腾的够呛,青木码头早就冲没了,这里是省城,水患还轻点,我听说你要到的那河口镇早就被洪水淹的差不多了。”黄包车夫干脆打开了话匣子,说开了没完。 “有这等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两位师傅,你们尽管走,就到离青木码头最近的地方。” 说完,两枚银元准确无误的抛进了两个人的手里。 黄包车夫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洋,他们拉好几天车都赚不来这个数。 金主吩咐,他们只得照办,于是干脆利落的抬车便跑,风风火火朝着青木码头赶去。 跑到半道上,车上的两个人就看到了不少衣衫褴褛在粥棚外排队的灾民。 甚至野外还有士兵在挖坑焚烧尸体,不远处还有野狗虎视眈眈。 这些狗原本都是百姓家养了看门的,可现在发了水患,人都养不活了,更何况狗? 这些狗命差点的,都被打死煮了吃了,命好点的混迹在荒郊野外,不过却没有人打它们的主意。 正如张蛰刚才看到的,这些狗吃的是死尸,它们一个个眼珠子通红,体型硕大,让人心悸。 看到这一幕,两个人都是眉头紧皱,他们没想到沧江水患能严重到这样的程度。 这个时候,那个冷着脸的青年说了下火车后的第一句话。 “蛰哥,沧江出了问题,我们河口是首当其冲,不知道我爹他们有没有事。” “子翊,我干爹和赵叔都不是一般人,再说河口地势很高,肯定没事。”张蛰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他比谁都担心。 张蛰和赵子翊都是河口镇的人,张蛰是叶尊的义子,赵子翊是叶尊好友赵京霖的儿子,他们两个出国留学了两年,说是去了英国上大学,其实是瞒着家里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青木码头很快到了,不过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片泽国,以往的繁华场景全都不见了,只剩下许多破烂木板在河面上飘着。 “就这吧。”张蛰喊了一句,两个人下了车后才发现,两名黄包车夫神情慌乱的快步离开了。 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 都说财不露白,刚才那两块大洋便引起了这一帮地痞的觊觎。 张蛰呵呵一笑,若无其事的说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哥几个什么意思?” “把钱都拿出来,饶你们狗命!” 赵子翊铁青个脸二话不说就要动手,远处却忽然出来了一阵急促的警哨声。 大汉们相互看了看,顿时一哄而散,边走边唾骂道:“算你们走运!” 赵子翊还要上前去追,却被张蛰一把拉了回来。 “这里不是国外,收敛点。” 正说着,后方一大队士兵快步跑了过来。 张蛰心中一怔,正要问话,那领头的白面尉官却先问道:“请问,哪一位是张蛰少爷?” “是我。”张蛰向前一步。 “张少,我们大帅有请。” “可是傅大帅?” “正是。” 张蛰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请回禀大帅,今天赶着回家呢,过些时日再说好了。” 尉官身后的士兵听了这话当场就要拔枪,尉官不动声色的挡在他面前,恭敬道:“可以,大帅说了,帅府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客气,还劳烦军爷给弄条船来,我们赶着回家。”张蛰摸出几块大洋塞在了尉官的手里。 “这可使不得!”尉官连忙拒绝,可却没有一丁点往外拿的意思。 “没事,算是请兄弟们喝酒。” 一番客套之后,白面尉官从附近搜罗了一艘摇桨的乌篷船,张蛰和赵子翊这才算是真正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临上船之前,那白面尉官对张蛰说了一句话,让张蛰心生困惑。 他说:“沧江这附近地方都不太平,不仅是地上,江里更厉害,张少可要千万小心。” 赵子翊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自然不会在乎这个,不管张蛰说他多少遍,他都学不会小心谨慎,否则的话他背上那条巨大的伤疤也不会留下。 张蛰默默的将藏在袖子里的钢刀垂在了手上,白面尉官话里有话他是听出来的,除了有人害他们,就是江水里有古怪。 沧江水患猖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说实在的,叶尊在前些年就是做的水匪的买卖。 不过,叶尊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水匪,也可以说是义匪,有钱的取点钱,但从不伤人性命,没钱的有时候叶尊还会倒贴一点。 所以说,张蛰从小跟着他耳熏目染,水上的各位老大,他都认识。 再说了,在沧江地界,再牛逼的人也没有傅兴云牛逼,所以,只能是第二种可能了。 从青木码头到河口镇有一大段距离,平时走路的话得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坐船的话稍快一些,可四五个时辰是少不了的。 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暗了下来。 不远处的沧江水边上,还有一群人在祭龙王,大概是被这几日连绵不断的大雨吓怕了。 随着乌篷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张蛰的目光却渐渐放到了那群祭祀的人身上。 一个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巫婆又唱又跳,后面几个壮丁抬着一头半生不熟的烤牛,一些个白胡子拉到胸膛上的老夫子们,站在旁边阵阵有词的说些什么。 随着巫婆的一声尖叫,壮丁们快走几步把牛扔进了沧江里,紧接着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张蛰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他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逝,而后水上又恢复了平静。 “沧江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鱼了!”张蛰有些惊讶,若是他没看错,刚才水里那东西快顶的上一头牛犊子了。 “那不是鱼。”赵子翊一边划船一边说道。 “那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想必是冕山脚下那条猪婆龙跑了出来。” “这样啊,不管了,先回家再说。”张蛰站起身来,目光扫向了满目疮痍的沧江。 两个人相互替换着摇桨,到了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 张蛰趴在了床边,手里攥着一把白色粉末抛进了水里。 不过令他诧异的是,竟然没有一条鱼虾过来觅食。 他挠了挠头道:“这沧江发大水,倒是滋润了江里的鱼,腐肉粮食不知道吃了多少,连醉香都引不来它们了,真是的。” 他话还没完,只见水底之下一个庞然大物忽的跳出,张着血盆大口咬向了张蛰,他定睛一看,正是猪婆龙。 “好家伙,引来个大的,也罢,该我们兄弟俩歇歇了!” 说完,他脚尖一点,整个人轻盈的跳起,手中一柄锋利的钢刀突现,狠狠的插进了猪婆龙的脑袋里。 鲜血顿时溅了张蛰一脸,猪婆龙被这一刀激怒了,猛的一挣扎把张蛰掀翻在船上,这股力道差点把乌篷船撞翻。 这两者在体型之上就有着巨大的差距,一般人碰到这个大家伙早就被吞进肚子里了。 可张蛰不一样,他翻身跃起,整个人爬到了猪婆龙的身上。 对着钢刀留下的伤口处一阵重拳,一边打一边喊着:“服不服!服不服!” 绕是这大家伙皮糙肉厚也经受不了这种痛苦,最后直接趴在船上一动不动装开了死。 赵子翊坐在船头充耳不闻,似乎这种场景他已经见惯不惯了。 “子翊,让它拉船,我歇歇。”张蛰一屁股坐在船头大口的喘着粗气。 赵子翊站起身来抚摸着猪婆龙血肉模糊的脑袋,低声嘀咕了几句。 那猪婆龙忽然把头抬了起来,硕大的头颅转向了赵子翊这边。 赵子翊点点头,把绳索套到了它身上,一脚把它踢进了水里。 有了这个大家伙拉船,要比他们摇桨快了数十倍。 若是有人此时在江边,定会看到一艘乌篷船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向东方赶去。 “你和他说了什么??”张蛰叼着烟卷问道。 “没什么,就说它要不拉船,就把它扒皮烤了吃。” “你这家伙,真是。” 第3章河口镇 张蛰和赵子翊都是沧江边上长大的孩子,两个人亲如兄弟,性格却是迥然不同。 张蛰不过周岁便能开口说话,下地乱跑,赵子翊却到了五岁才会说话,这第一句话还是和他们家豢养的那头黑虎说的。 虽说长大以后,赵子翊依然没有改掉沉默寡言的毛病,但是却多了一项和野兽对话的天赋。 不过这个天赋只适用于沧江周边的野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当年去河口镇算命的一个老瞎子对赵京霖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说:“你儿子是天纵之资,可上天福泽有限,只临于沧江,他这辈子和这条江的关系是分不开了。” 乌篷船快速行进,比原先预定的时间早了一个半时辰,不过到达河口镇区域时,还是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这个时候,闷热稍减,再往前二里水路就到了。 不过在此时,异变突生! 拉船的那条猪婆龙忽然挣扎不已,扯的小船晃荡不堪,张蛰一刀切断了绑在船上的绳子,猪婆龙没了束缚,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江里。 张蛰从怀里摸出一粒丹药朝着猪婆龙逃走的方向扔了过去。 “你怎么把鹿衔丹扔了!”赵子翊有些生气。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人有人的道,兽有兽的道,这猪婆龙的皮甲已经由黑转金,不如帮它一把,也算结个善缘。” “你刚才锤它的时候,说的可没这么好听。”赵子翊撇了撇嘴。 张蛰尴尬一笑,随即正色道:“有古怪,沧江绵延上千里,江水中不乏有半兽半妖的东西,看来我们是遇上了。” 赵子翊连忙稳住小船,抽出了大腿一侧的短刀。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轻举妄动,水面上也没有一点声息。 双方现在算是僵持住了。 张蛰心里已经生出了一丝担忧,这个水底下的东西懂得隐匿自己,明显要比猪婆龙的智商高,看起来,一场战斗是免不了了。 汗水从他的额头划过鼻尖,他的眼睛也已经有点稍稍发酸。 赵子翊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下水探个究竟,不远处一条大船缓缓行驶了过来。 船上的船夫看见了张蛰二人,拿出一面铜锣猛的敲响! 犹如炸雷一般的声音响彻了沧江水面,张蛰忽然觉得浑身一松,刚才的那种压迫感已经荡然无存。 他看了一眼赵子翊,赵子翊点了点头,示意那东西已经离开。 “蛟骨锤,黄铜锣,是叶伯伯的人。”赵子翊收起了手上的钢刀。 “两年了,回来了。”张蛰说着,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大船之上,一个中年人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出现在这里。” “李伯,我是小蛰,我和子翊回来了!”张蛰大喊道。 “大少爷!大少爷回家了!”船上的发出一阵惊呼。 他们都是看着张蛰长大的,彼此之间早已熟络,叶尊除了张蛰这个义子之外,还有一个亲生儿子叫叶重,叶重要比张蛰小五岁,现年也不过十三而已。 叶尊把他们两人全都视为己出,而张蛰也没有染上那些富家大少爷的脾气,所以这些下人们对张蛰非常有好感。 上船之后,李伯的眼泪都流下来了,抱着两个人说个不停。 “好孩子,长壮实了,子翊比以前还要黑了,哈哈!” 听着这发自肺腑的话,两个人都是感慨不已。 “李伯,我义父呢?”张蛰问道。 “老爷……他在家呢。”李伯有些吞吞吐吐。 张蛰第一时间感到了不妙,他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少爷!老爷他被人打伤了,手脚都断了,我们……我们无能啊!”李伯终是说出了心底的话,趴在船板上泣不成声。 赵子翊一张脸瞬间拉了下来,他先是缓缓扭头看了张蛰一眼。 张蛰面无表情,看不清是喜是悲。 赵子翊心中一凉,暗道:“坏事了。” 他和张蛰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摸清楚了张蛰的脾性。 张蛰不会发怒,就连他们两个人被那个洋鬼子背后捅刀子追杀到伦敦塔,他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可当他什么时候不笑了,那事情就大条了。 “蛤蟆喇呢,他不在我义父身边吗?” 李伯叹气道:“他倒还算忠义,可武功再高,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啊,小蛤蟆身上挨了八刀,就这样还把老爷给救了出来。” “谁干的!”赵子翊问道。 “一个叫宋三兵的人干的,他自称江州盗首,从省城来这的,遇上发大水,他就蛮不讲理的抢了老爷的生意,把冲上来的明器全部塞进了自己的腰包,还要这河口做地下生意的人给他上缴保护费,老爷是个硬气的人,宁死不交,也正是因为老爷这脾气才让他受了这么多罪啊!” 李伯接着说道:“多亏了赵老爷给那宋三兵送去了一大笔财物,这才把这事情给平息了!” “江州盗首,他也配!”张蛰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张蛰说完这句话,便督促船夫快些划船。 他的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盗首二字指的是盘踞一方的盗墓贼首领,一般来说,手底下有上百号人便可称为盗首。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条件,就是这盗首,必须是谛脉一派的人。 谛脉一派全称为谛脉金刚,谛脉指的是寻龙探脉,金刚是江湖上送的雅号,这一派系中人,每一个都有天纵之资。 历史上关于谛脉金刚的描述几乎没有,因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唯一的一次记载,便是康熙年间有人在一夜之间盗取了济州机关重重的“驸马坟”。 这驸马坟实际是西汉齐王墓,也就是刘邦长子刘肥的陵墓。 这一次盗墓活动,当时根本无人知晓,等到很长一段时间地面塌陷后才有人知道。 当时的济州知府对于这一行也略有研究,他仅凭盗墓贼刻在坍塌墓壁上的一朵花,便得出了这是谛脉金刚所为。 从那之后,谛脉金刚便声名大噪,传闻他们还从齐王墓里盗走了传说中的四寸珠。 这一流派始于北宋年间,当初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后,便召集人才,盗挖前朝陵墓,这个时候便产生了谛脉金刚这一盗墓派系。 扶龙卫里的张氏三兄弟就是谛脉一派的人。 这个派系有一个非常古怪的特点,那便是取完宝物后,会在墓壁上留一朵花。 ………… 张蛰回到叶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仆人们还在挖着排水通道,因为这里地势高的原因,受到洪水的波及比较小。 叶尊躺在床上睡着,因为手脚尽断的原因,他只能平躺,连翻身都不敢。 张蛰领着叶重站在门口看着,身边站着赵子翊和李伯,还有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青年,穿着粗布坎肩。 这个人就是蛤蟆喇,张蛰七岁那年给了他一个馒头,蛤蟆喇便跟他来了叶家。 当时张蛰笑问他的名字。 他什么不说,只是摇头。 张蛰随口给他取了一个江州当地一味草药的名字,蛤蟆喇。 叶尊当时嫌不好听,要给他改姓叶,结果他连连摆手,所以这个难听到让人哈哈大笑的名字,一直跟了他十一年。 “少爷,是我没用。” “蛤蟆哥,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小蛰就好,还有就是,这一次不怪你,小重还小,替父报仇的事情,我自己来。” “可是少爷……”蛤蟆喇忽然睁大眼睛,把说到一半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他看见张蛰的五指深深印在了青砖墙里。 这青砖墙的坚硬程度他是知道的,一锤子砸下去不使劲都不带变样的。 他咽了口唾沫,松了一口气。 “宋三兵住在哪里?” 蛤蟆喇道:“村头那间最大的宅子就是他的。” “子翊跟我走,蛤蟆哥你留下看家。” 说完,张蛰换上一件长袍,饭也没吃就往村头赶去,剩下蛤蟆喇和李伯大眼瞪小眼。 有仇不过夜,过夜憋屈自己! 这是张蛰一贯的办事风格。 叶家在的村子叫太平村,只不过今夜可不太平了。 宋三兵的宅子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两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在门口两边站立。 张蛰走上前去,问道:“你们宋老大在吗,找他谈点买卖。” 那汉子一看两个人,随意挥手道:“两个小崽子快滚,晚了就把你们扔江里喂鱼!” 赵子翊见状不动声色的欺身向前,张蛰连忙道:“地下的买卖有没有兴趣?” 那两人一愣,对视了一眼后,冷声道:“在这等着!若是敢耍老子,打断你的腿!” 那汉子也就说句话的功夫便从宅子里出来了,他开口道:“进去吧。” 堂屋里,一个光头汉子正笑嘻嘻的对着他腿上的旗袍女子上下其手,见两个人出现,他眼睛先是眯了一下,随后突然睁大! 在这个乱世里,宋三兵没有一门本事是不可能活下去的,他看人的本领非常独到,刚开始眯着眼是觉得两个小毛孩子无所谓,可再一看就不对劲了。 院子里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的小白脸他着实看不出什么特别,可后面略微佝偻身子的就厉害了,隔着这么远宋三兵都能感觉到那森然的杀意。 狗能嗅出杀狗屠夫身上那种血腥味从而摇着尾巴蜷缩一旁,这是一种本能。 自然,人也能感应出那种万人屠夫身上的气息。 这也是一种本能。 第4章杀盗首 他心里暗自悱恻,这样的人放到南北方都算是翘楚,今日为何来找他? “滚开!”他一把推开女子,大摇大摆的来到了院里。 “两位公子,辛苦辛苦。”宋三兵抱拳问道。 见面道辛苦必定混江湖,宋三兵这是试试二人的分量。 若是张蛰二人知分寸,下面就该自报家门了。 张蛰袖袍一甩,冷声道:“金銮殿上吃皇粮,紫金山头坐金刚!” 宋三兵一听,本来想好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至极,这句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说的,他已经知晓了二人的来意,他扯着谛脉金刚的大旗,现在正主找上门来了,这次恐怕不能善了了! “弟兄们,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几十个人把小院围了起来,拉枪栓的声音不绝于耳! 张蛰右手一翻,一枚核桃大小的黑色药丸跃然于掌上。 他大吼道:“我看谁敢!” 宋三兵瞳孔骤然收缩,济州神火堂的霹雳子他自然是认识的,他大手一挥:“都给老子住手!” 张蛰讥笑道:“算你识货。” “两位,何必苦苦相逼!” “今天来就是要你命!”张蛰话音刚落。 身后的赵子翊如同鬼魅般出击,一脚踹在了宋三兵的心口上。 宋三兵整个人撞到了青砖墙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开枪!都给我开枪!” 尽管宋三兵喊的声嘶力竭,可是没有一个人动手。 霹雳子的威力他们是了解的,别看东西不大,一旦炸了没十条命填上是不可能的。 张蛰上前一步,单手把宋三兵拷到了墙上。 “就你也配江州盗首!”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宋三兵苦苦哀求。 “你打我义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张蛰阴笑道。 “你是叶家人!你……” “你去死吧!”张蛰把霹雳子硬生生塞进了他嘴里,然后一脚把他踹进了房内。 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所有人的心头都震了一震。 外面那些拿枪的汉子们,举着枪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个个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宋三兵完了,这个扬言要统一江州的狂妄汉子,被两个不知名的年轻人给杀了! “诸位,宋三兵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今日我为民除害,你们服是不服!”张蛰振臂一呼,所有人犹豫了一下,随即放下了枪。 “现在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条路跟着我,第二条路你们离开,跟着我的大洋要多少有多少,离开的我也不为难你们!不过……”张蛰顿了顿。 “当初谁打过我义父的,你们给我指出来。” 人群中喧闹了一阵,各自分成了两波,中间有七八个人面色不善的四处打量。 “兄弟们,你们怕什么!不就两个人嘛,杀了他们,我们一样……” 为首的汉子还未说完,赵子翊一巴掌扇了过去。 满嘴牙掉了一地,人躺在地上眼看着不行了。 “我来处理吧。”赵子翊随口说了一句,手中一柄利刃闪现。 下一刻,所有人见到了一场让他们终生难忘的杀戮。 剩下的三十个人全部跟了张蛰,张蛰也没亏待他们,把宋三兵的家产分了一部分给他们,让他们回各自地方,有事再去叶家集合。 走的时候,赵子翊一把火把这栋宅子烧了个精光。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没有人察觉是谁干的。 约摸过了一周,江南第一神探陈不第来到了此处查案。 令他疑惑的是,现场居然没有一丁点尸体的痕迹。 这位一心泡在侦缉上的神探,自然不知道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叫化尸水。 从此,宋三兵的案子,成了悬案。 ———— 这一日,张蛰陪叶尊吃完早饭后,急急忙忙来到了镇上。 今天算是天公开眼,没有再下雨,傅兴云的效率倒也迅速,灾民们大部分都安稳了下来。 河口镇的主街上,已经开始有货郎挑着货箱走街串巷了。 一大群孩子们跟在货郎小哥的身后,学着他喊顺口溜:小鸡嘎嘎,想吃黄瓜,黄瓜有种,想吃油饼,油饼嫌香,想喝面汤,面汤糊嘴,想啃牛腿,牛腿有毛,想吃酸桃…… 张蛰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事物,主街要比两年前变化大了很多,很多青砖黑瓦的大宅子拔地而起。 街上没变的只有那个小酒馆,都说大隐隐于市,这座小酒馆里,住着一位老夫子,敢仗剑杀人,跳脚大骂西洋鬼子的老夫子,周童。 张蛰走进去后,里面寥寥几人,有一个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老人。 看到他,张蛰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走过去对着桌子就是一掌,桌子上的老头嗖的一声爬了起来,刚要破口大骂,便看见了一旁的张蛰。 “小兔崽子,刚回来就折腾我。”老头嘴上骂着,可张蛰能看出他心里是激动的。 “老顽童,这是给你的酒。”张蛰从背后拿出一个布包。 “老头我不爱喝洋酒,喝那玩意,嘴里能淡出鸟来。” “不是外国酒,是唐朝的烧春,我花大洋买的,说是四川那边一个将军墓里倒来的。” 周童一听,一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打开布包一看,喜道:“算你小子有良心。” “老顽童,这次来找你,其实是有事来问你。” 周童突然抬起头嗅了嗅,不经意道:“见血了?” “算是吧。” 周童又道:“你不会把主意打到地下了吧。” “还是瞒不过你,大水一发,江州遍地都是签子和翻膛手,我是不忍心他们把好东西……” (签子:会武功会变戏法的江湖人,翻膛手:盗墓贼。) “停。”周童打断了他的话。 “你要真想去,我不能拦你,不过在这半人半鬼的世道,你想好把倒来的东西干什么用了吗?” 张蛰知道,周童这个人很传统,咸丰十年圆明园被毁,他一度想要赴北京杀贼。 张蛰思考了一阵,点头道:“想好了。” “那就去吧。”说完,周童摇摇晃晃上楼去了。 张蛰回去想了一夜,还是觉得应该下手。 第二天一早,他便拉着赵子翊去了沧江边上的葫芦岭。 “据宋三兵的手下描述,十天前,在葫芦岭下方,临江的这一块,冲出一具棺椁,里面没有尸体,却有大量的陪葬品。”赵子翊道。 “那具棺椁还在吗?” “在,那边放着呢。”赵子翊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土堆。 张蛰过去一看,果然有一具残破不堪的棺椁在一旁放着,里面散发着一股恶臭。 “都十天了,里面味道还这么大,说明棺椁可能是有尸体的。” 赵子翊严肃道:“可是尸体不见了。” “会不会是被冲走了?”张蛰问道。 赵子翊摇了摇头,“那人说,棺椁被冲出来的时候是完好的,我看了一下,棺椁是用骨胶封住的,粘性很强,但具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不得而知。” “我知道了,是人骨,只有人骨熬制的骨胶埋葬在地下久了,然后遇到水才会发出恶臭。” 张蛰接着说道:“封棺不用棺钉,用骨胶,这是南朝炼丹家惯用的方式,因为骨胶不比棺钉的密封性差,可结实程度远远不如棺钉,他们死前吞服大量的丹药,祈求多年之后能够复生,所以就用结实度比较小的骨胶封棺,不过用人骨的话,就值得一探究竟了。” “这些炼丹师可不是善茬,有的对于追寻长生不老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指不定会搞出什么东西来。” 赵子翊今天破天荒的说了一大堆话,他知道,地下的东西谁都摸不透,可谨慎点总归是好的。 “回去收拾东西,把人都喊上,炼丹家最会故布疑阵,这下面肯定还有大东西。” 为避免夜长梦多,张蛰准备今晚就下墓。 接到张蛰的通知,宋三兵的那些手下都拿好家伙赶到了一家茶馆。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地方,张蛰为了不让叶尊担心,只是说去县城办点事。 张蛰丢给茶馆老板几块大洋,让他去做了几十碗烂肉面,一群人吃完面后,一直做到了天黑。 然后,又分批赶向了葫芦岭。 到地方后,张蛰拿出一根骨制的锁链缠在了腰间。 这是谛脉金刚锁,谛脉一派传承信物,乃是谛脉祖先用角端兽的骨骼打制,近可御凶,远可杀敌。 赵子翊拿出一大叠黄纸在葫芦岭点燃,以此用来告祭亡灵,这也是下墓之前的规矩,以求神鬼保佑。 “弟兄们,今日下墓,无论生死,有财同享,有祸共抗!我以茶代酒,大家共饮此碗!”张蛰举起茶碗一饮而尽,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地面之上全部都是碎瓷片。 “洛阳铲!”张蛰伸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洛阳铲。 赵子翊拿着图纸站在一旁,这是他通过葫芦岭的地形连夜绘制出来的图纸。 图纸上包括地形,土壤成分,以及树木的分布。 一般来说,树木茂盛的地方,地下存在墓葬的可能性大,炼丹家个个都会风水秘术,这葫芦岭四周有沧江之水环绕,内外明堂俱全,乃是一顶一的风水宝地。 (“明堂”是风水中的常用的名词,原本是天子理政、百官朝拜的地方,后来用在风水上,指穴前群山环绕,众水朝谒。) 那群丹师倒也会选地方,不过有一点是非常不妥当的,葫芦岭因形状像平躺的亚腰葫芦而得名,上小下大,葫芦口的地方原本是一口大泉眼,可是前几天发洪水让淤泥给封死了,还冲出一具棺椁来,这就不妙了! 风水,风水,葫芦口都被封住了还有个屁的风水,不起尸就不错了。 第5章陈不第 张蛰拿着洛阳铲在岭上各个地方走了一遍,发掘底下的土是死土还是活土,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 葫芦岭的面积不小,光是长度的话,两千丈还有余。 死土自然是没有挖的价值的,活土恰恰相反,地下必然有大斗。 “这次怕是逮着了,葫芦岭下必有大墓!”张蛰有些欣喜。 赵子翊打开图纸看了看,缓缓道:“从什么地方下去好?” 张蛰托着下巴想了一阵,整个人背着手站在了不远处的大石头上。 他居高临下,一双眼睛平视着葫芦岭上的一草一木,这一手功夫叫做:望气。 望气,分为望阳宅之气和望阴宅之气,一般来说,东方属木,气为青色;南方属火,气为红色;西方属金,气为白色;北方属水,气为黑色;中央属土,气为黄色,除了这些大致的颜色之外,好的风水局一般呈现金贵的紫色。 江州属于东方,而张蛰望到的却是一抹灰色,尤其是葫芦口的地方,就好像柴火烧着了冒出来的青烟。 他心中一怔,枯败的树木会呈现一种灰色,行将朽木的人也会呈现一种灰色,这葫芦岭上出现灰色,只有一种可能,这里的气运败了,成了死地。 “这里先不能下,先用霹雳子把葫芦口炸开,看看风水局还能不能运转,再不济把里面的灰气放放,否则现在下去,必定起尸!” 赵子翊点了点头,带着几个身手利索的伙计去了葫芦口。 半晌后,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传了过来,张蛰命令所有人后撤,他自己则站在了一旁静悄悄的观望着浓烟散尽的葫芦口。 这一次,他是真觉得有些诡异了。 赵子翊的**安的恰到好处,被淤泥封死的泉眼又开始了流水。 可是,淤积在葫芦口的灰气没有半点消散的迹象。 张蛰下了撤退令,他不是那种爱面子不要命的人,这种地方,下面全都是毒气,折在底下不算奇怪。 “子翊,把葫芦口处理一下,别让人再看出端倪。” “放心,处理好了,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宋三兵。” “若是……师父能在这就好了。”张蛰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的事,他老人家说过,此生不再踏进江州半步。”赵子翊在一旁道。 “唉。”张蛰叹了口气,遣散了众人,自己也和赵子翊回家去了。 叶宅里,叶尊的手脚伤还没好,不过张蛰去县城请了西医过来帮他治疗,倒是也没有什么后遗症。 “回来了。”叶尊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义父您还没休息?”张蛰摸出怀表看了看。 “找你有点事。” 张蛰找了个板凳坐下,他知道叶尊怕是已经知道他杀宋三兵了。 “宋三兵是你杀的吧。” “是。” “事情做的不错,陈不第也没找出破绽。”叶尊喝口茶水。 “那是,我……” “那是个屁!你这不是第一次杀人吧!”叶尊忽然严肃起来。 “我……” “你不用说了,送你去英国,说是让你学经济,看来你没听我的,这件事我也不过问了,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我不怪你,我年轻时候和你一样,你父亲当年遇难的时候,我一把斧头沿着沧江砍了十几个人,可依然没救出你父亲,我现在老了,只求你平平安安的,有些人咱们斗不过,安安静静做个小老百姓行了。” “嗯嗯!”张蛰点了点头,努力控制着不让泪水滑落。 “哎,我一个老头子和你说这些干嘛呢,不过有件东西我还真的给你。” “什么?”张蛰问道。 “你等一下。” 叶尊拄着拐杖进了里屋,不一会的功夫拿出一个包裹。 “看看吧。” 张蛰慢慢打开,一卷有些褪色的明黄色物体出现在了他眼前。 “这是?”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这卷东西,上面的记载的事情,让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暴元虽除,可朕仍有一心事未了,那便是成吉思汗秘藏,大明初建,百废待兴,若能得此秘藏,大明当万世无忧……” “原来,当年那群人说的是对的,我三位先祖张青古,张慕年,张腾畲真的是奉旨行事!”张蛰不可思议的说道。 “那三位都是谛脉一派的人,到了这一代,谛脉一派就还有你,子翊也算半个,除此之外,就剩你二叔那消失的一脉了。” 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二叔张北河,张蛰倒是没有太多印象,甚至还有些怨气在里面,当年南北方倾力围剿张家,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这也是他有怨恨的原因。 这一夜,张蛰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这一夜,葫芦岭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个老头就住在葫芦岭上,他出门走亲戚回来晚了,看葫芦口的泉水又开始流了,他又累又渴,索性坐在一旁把嘴伸进泉水里喝了个痛快。 要知道,他们往日里就是以这口泉眼为生,这里流出来的水甘甜无比。 可是这一次老头喝了两口,吧嗒了一下嘴,觉得味道似乎变了。 不过他没在乎,拿起包袱就要离开,刚走两步,他就觉得身上有些发痒。 他开始挠,结果越挠越痒,他在头上使劲一抓,整张头皮都被他抓了下来。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被自己硬生生挠死了,只剩下一堆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在啃食着尸体。 这件事,张蛰是第二天白天才知道的。 如此诡异的事情,自然引起了警察厅的重视,于是陈不第出现了。 江南第一神探陈不第,四岁写诗,五岁对对子把一个秀才对的无话可说,九岁用一枚银元上的煤灰,破了吕家村灭门惨案,震惊江州。 后远渡重洋去法国学习侦破,回来之后,年仅21岁的他,便在傅兴云身旁做了副官,他第一件案子就碰上了宋三兵之死。 结果被张蛰的化尸水给难住了。 这并不是说他没本事,只是这化尸水是谛脉金刚一脉,用几十种药材混合而成,要比他在西方接触的各种酸液难缠的多。 于是,陈不第和这件案子卯上了。 张蛰穿上衣服和赵子翊急急忙忙的赶去了葫芦岭。 老人死的地方,已经被警察给封锁了起来。 张蛰站在外围向里面眺望,一个穿着军装的青年正蹲在地上,用镊子夹那种黑色小虫。 青年一转身,目光正好和张蛰对上,持续了一秒钟,青年挪开了眼睛。 这个青年就是陈不第。 张蛰对于这冷冰冰的眼神没有太过在意,他分开人群和赵子翊走了过去。 “退后,退后!我们正在查案!” “老兄,我认识那种虫子。”张蛰道。 “什么?” “让他进来。”陈不第在里面摆了摆手。 张蛰走上前去,道:“这是变异的蚰蜒。” “你怎么知道?”陈不第问道。 “我对生物学有点研究。”张蛰面色如常的说着。 他哪是对生物学有什么研究,这种种子是变异蚰蜒不假,可这种用尸体养的玩意,肯定是从墓里爬出来的。 陈不第一愣,伸出手来道:“巴黎大学陈不第,未请教?” “张蛰!刚从英国回来,这位是和我一起的赵子翊。” 两双手握在一起,张蛰这才感觉到陈不第的手冰凉无比。 能在这个偏僻小镇遇到两个和他一样的留学生,陈不第高兴不已。 拉着两个人问这问那,后来他看赵子翊不爱搭理他,索性就对张蛰问了个没完。 “兄弟,你是学生物学的吗?” “不是,我学的经济。” “经济好啊!经济是重要的国家命脉,想必张兄弟对梁公的实业救国论深有了解吧。” “呃……略知一二。” 张蛰哪里去学过什么经济啊,看着陈不第喋喋不休的劲头,张蛰赶紧转移了话题。 “这种虫子一般隐藏在阴暗角落里,靠吃动物的腐肉为食,一般来说,它们不会主动攻击活物。” “但是它们攻击了,我看到泉眼边上有脚踩的泥印子,而且这些虫子是从这个人的体内钻出来的,说明这是由水源进入的他的体内。” “这……”张蛰有些语塞。 “而且,葫芦口泉眼处有被**炸过的痕迹,这很像前两天那个宋三兵的死亡现场,这说不定啊,是一伙人干的!”陈不第风轻云淡的说着。 赵子翊一听,脸色微变,张蛰赶紧拍了他一下,笑道:“宋三兵之死,我也听过,至于是不是一伙人干的,我就不知道了。” “真不知道?”陈不第玩味的看着他。 “陈老兄这是什么意思?”张蛰脸色瞬间变冷。 “没事没事,开个玩笑,若是这里有什么事情,还请两位在这里帮个忙。” “义不容辞。” 一伙人在这里忙活了一阵,陈不第提取了泉眼的水质,并且封锁了泉眼。 张蛰和赵子翊一直忙到快天黑才回家。 走在路上,张蛰心中不住的思索着,今天陈不第给他带来了不小震撼。 他当时的那句话明显是诈他们两个,赵子翊处理的干干净净就算有**渣,也不会让人联想到宋三兵。 可是,陈不第想到了。 张蛰严肃道:“这个人不简单,看上去一肚子坏水,以后得防着点,下墓的事情再议吧。” 赵子翊点了点头。 第6章大蛇拦路! 不知不觉,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天,张蛰这几日时不时的去葫芦岭看一看,都没有发现其他人。 他心说,陈不第当时难不成真的只是一提? 其实当时陈不第确实是要和这件案子较劲的,只不过那个被叫做江州王的傅大帅,一道口令,让他停了。 又是一日过去了,叶尊已经开始让他着手打理沧江上的货运生意。 叶家在沧江上的生意不算大也不算小,只是有几十条船帮一些商人运送货物,赵子翊家里的买卖就比较大了。 他爹赵京霖手底下几百亩良田,傅兴云的军粮差不多都是赵京霖供应的。 傅兴云让陈不第停止调查,是因为赵京霖以及叶尊都是他要喊一声伯父的人。 按傅兴云的话来说,宋三兵那样的狗东西,死不足惜,要不是有人提前下手,他非扒了宋三兵的皮。 在七月五号的夜里,两个黑衣人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葫芦岭。 正是张蛰和赵子翊。 “盗洞打好了,我先下去。”赵子翊拍了拍张蛰的肩膀。 “先等一下。”张蛰从背后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草笼子,里面有不少飘来飘去的萤火虫。 “我去找你之前逮的,老法子有时候很有用。” 他笑了一声,把萤火虫全部从盗洞里放了进去。 看到萤火虫安然无恙的飞着,两个人才依次下了墓穴。 张蛰打开手电筒,四处看了看,缓缓道:“这里恐怕离墓里还远呢。” 这里就像是一个破落的山洞,到处都是蜘蛛网,不过好在两旁有路可走。 “这是是葫芦岭中部,不过我敢断定,墓肯定还在下面!”张蛰道。 “先走吧,走左不走右。”张蛰拿着手电向着左边走去。 山洞里很黑,墙壁上有不少小虫子爬行,在二人惊扰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走了一段时间,四周还是以前黑暗,张蛰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打开手电照了照,问道:“我们是不是又回来了。” “应该是的,这是我们刚才走过的脚印。”赵子翊指了指地下。 “可……盗洞呢?” 两个人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完全陷入了黑暗里,上方打的盗洞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张蛰拿起洛阳铲对着上方戳了戳,发现上面是坚硬的青石。 “我们是不是被人算计了。” “先走吧,不管是人是鬼,总不能先被吓到了。”张蛰把洛阳铲插在身后,从大腿外侧抽出了防身的家伙。 赵子翊也是一样。 他们顺着之前的道路又开始前进,可结果还是一样,他们又转回了原地。 “他妈的中邪了!”张蛰破口大骂。 他思索了一会,道:“子翊,你再走一圈,我在原地等着。” 赵子翊点了点头。 他离开后,张蛰的眼睛突然睁大,若是有人在这里,定会发现刚才还很正常的他,瞳孔里居然有多了一个瞳孔! 这是传说中的重瞳,重瞳并非看上去有些恶心的双瞳,重瞳乃是两个瞳孔放在一起,这乃是圣人之相,古代历史上的仓颉,项羽等人,都是重瞳。 重瞳一开,张蛰一下子便看出了端倪,一旁的赵子翊在旁边原地转着圈,看上去甚有喜感。 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明显不是刚刚进来的地方。 “这个墓,不简单。”张蛰说了一句,走过去拍了拍赵子翊的肩膀。 原本迷迷糊糊的赵子翊,看到张蛰的眼睛以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这是中招了?”赵子翊有些吃惊,刚刚下来便中了招,底下又会有多大的风险? “走!”张蛰摆了摆手,二人顺着山洞一直走了下去。 走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再出现异常,也许刚才那种幻境就是吓唬吓唬人的,想到这里,二人顿时放心了不少。 可这墓主人似乎拿捏到了他们的心思,就在他们刚放松下来的时候,脚下忽然传来了一声脆响。 “别动!”张蛰赶紧挥手。 “我听到了,这下面似乎是空的!” 赵子翊话音刚落,脚下的通道忽然塌陷,二人在瞬间把匕首刺进了坚硬的墙壁里,两个人依靠匕首悬挂在空中。 “好险!”张蛰出了口气。 他向下一看,顿时吸了一口冷气,下面是一个火坑,坑里盛满了岩浆,张蛰不知道这岩浆存在了多久,但人掉下去肯定是连渣都不会剩的。 “这群炼丹药的果然是狠角色,不过就这点把戏也太小看我了?” 张蛰衣袖一甩,手腕上出现了一个铁皮包裹的机关装置,火坑边上是有落脚地方的,张蛰把目标瞄准了落脚地上方的墙壁,手腕用力一压,带着钢丝的箭头飞窜而出,牢牢的刺进了墙壁里。 “子翊,过来!” 赵子翊舍弃匕首,右脚踩在墙壁凸起上用力一跳,整个人跳到了张蛰的背上。 “抓稳了!” 张蛰拽了拽绳子,背着赵子翊划过火坑上方跳到了对面的地上。 二人一落地,顿时觉得高温扑面而来。 张蛰走到火坑边上,用脚扒拉出一块金属。 他蹲下看了看,笑道:“我们猜得不错,这里真的是炼丹士的墓地,这鼎块可以证明。” “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些人炼丹的地方。” 张蛰道:“一般来说,炼丹之地,会积攒不少的药力,当时可能看不出来什么,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不敢否定那些丹药残余会不会衍生出变异的生物。” “走吧,那里有道门,可能是通向主墓的。”张蛰指了指右边的一道石门。 二人的匕首刚才也落在了墙壁上,现在没有东西防身,只能一人握了一根羽箭。 这样的荒诞场景让张蛰直皱眉头,这一次匆匆而下,装备准备的根本不齐全,他心说此次出去后,必然要去省城采购一番。 现在张蛰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底下可能是一座活火山,当年的炼丹士里也有高手存在,居然能引地火为己用,这让他的心里,不得不多了一丝防范。 他正想着,前边的赵子翊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火坑里有东西。”他小声道。 张蛰一扭头,那火坑中央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妈的,就知道这群家伙疯了。” 骂归骂,可二人都拿起了羽箭准备着。 “轰!” 坑里的火炭一下子炸了开来,漫天的火星溅到了二人身上。 “我这个乌鸦嘴,就不该放这个屁!”张蛰吐出一口唾沫,整张脸被黑灰涂满了。 逮到火星散尽,赵子翊拿手电一照,愣住了。 火坑里一条黑身红花的大蛇昂着头颅,冷冰冰的看着他们两个。 “快比上你家的竹青了。”赵子翊嘴里冒出了这么一句。 他口中的竹青,乃是叶尊养的一条大蟒蛇,极通人性,当初就是它载着张蛰母子在江里飞奔的。 “子翊,你能不能试着和它说句话。” “我试试?” 赵子翊言罢,右手掩口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 那条大蛇的目光一下变得有些呆滞,它能确定这不是蛇类的语言,可它偏偏能够听懂。 听了一会,大蛇吐了吐信子,赵子翊面无表情道:“这个大家伙要我们离开。” “好不容易来了,你和它说,通融通融。”张蛰讪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飘着异香的丹药。 大蛇一看,目光随即变成不屑,在张蛰看来,它分明是在说:你这点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手? “别浪费了,这大蛇在这里不知道吞了多少丹药,不差你这一个。” 张蛰尴尬的摸了摸头,把丹药收了回去。 “大家伙说了,再不离开,就要吃了我们。” 张蛰一听,火从心起,“只有我吃人家,没听说过还有想吃我的,别谈了,打吧!” 他迅速抽出背后的弩箭,对着大蛇的眼睛射了过去。 大蛇一愣神,怕是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类说动手就动手。 它在这待了有几百年了,若想出去的话,怕是已经化蛟了,现在被一个小小的人类挑衅,它焉有不怒之理? 于是,大蛇身子猛然蠕动,箭头射在身上碰出了耀眼的火花,可愣是没有前进半寸。 “退后,离火坑远一点。”他大声招呼着赵子翊,而他则解下了围在的腰间的骨锁。 谛脉金刚锁!远可杀敌,近可辟邪! 他手持骨锁在大蛇头颅伸过来的瞬间,狠狠的抽了上去。 这一下直接把这水桶粗细的大蛇抽的一趔趄。 “子翊,和它说,看他修炼了这么多年不容易,不想死就赶紧回去。” 赵子翊把原话传了过去,那大蛇盯着骨锁,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张蛰悄悄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有门,其实他右手的虎口刚才差点被震裂了,这大家伙刀枪不入,解决掉要费点功夫。 大蛇权衡了一下利弊,头也不回向着火坑中央走去。 张蛰刚打算离开,背后却传来了呼呼风声。 “小心!”赵子翊拔脚便冲。 他没想到那条大蛇出尔反尔,居然想杀死张蛰。 张蛰猛然回头,重瞳突现,盯上了大蛇的眼睛。 大蛇一个恍惚间,那边的赵子翊把钢箭狠狠的刺进了它的眼睛。 蛇没有声带,不能出声,只能用行动来宣示自己的愤怒。 蛇身一甩,赵子翊向着火坑里坠去。 “子翊!”张蛰痛苦的大喊起来。 第7章阎罗坐堂 赵子翊掉了下去的那一刻,张蛰呆住了。 掉进岩浆里,根本没有活的可能性,这让他如何与赵京霖交待。 跌进岩浆里的赵子翊,转眼间已经没了踪影。 “畜生,我杀了你!”张蛰咬紧牙关,手中金刚锁舞的飞快,狠狠地抽在了大蛇的头上。 大蛇吃痛,嘴里喷出一股火焰,张蛰见状连忙滚到了一旁。 大蛇并没有继续攻击,反倒是立在火坑里,用阴冷的目光盯着张蛰。 张蛰站起身来,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狂喜之色。 “死吧!” 赵子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火坑中站了起来,抱起了一块大石头,猛的砸在了大蛇的脑袋上。 这一下,把大蛇砸的晕头转向,趁着这个时候,张蛰手中金刚锁顺势一抛,准确无误的把大蛇缠了起来。 这是翻膛手惯用的手法,捆尸索,很多翻膛手下墓的时候腰间都带着一捆绳子,这捆绳子既是用来攀山涉水的,也是用来捆住尸体的。 大蛇被金刚锁缠了起来,自然是不停挣扎。 不过两个人不会再给他挣脱的机会了。 一人一把箭,插进了大蛇的头颅里,直到没了动静,二人才敢收手。 赵子翊从火坑里爬上来后,先问张蛰要了一根香烟点上。 他喃喃道:“这里的岩浆温度并不高,可能是那群炼丹的动了手脚,我刚才掉下去又爬上来的,不过下面的东西,你一定很感兴趣。” “什么东西?”张蛰问道。 “抽完烟再说。” 即使赵子翊面色从容,可张蛰还是发现了他的右手有点略微颤抖,那是恐惧,他现在很好奇,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抽完烟,张蛰又剥去了大蛇的蛇皮,取了它的蛇胆,然后二人才从火坑里跳了下去。 果然,虽然上面热浪扑面,可这里面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炎热。 火坑中心有一条隐秘的通道,下去之后,手持手电筒的张蛰首先看到的是几张巨大的蛇蜕,看来这里就是那大蛇蜕皮的地方。 “这条蛇在这待了几百年,只可惜也被这个地方限制住了,没有经历过雷劫的蛇,根本成不了气候,所以才这么容易被咱们杀死,像它这种地步的,基本上是一百年蜕一次皮,看来它在这里待了有四百年了。” “我不是让你看蛇蜕,是看那!”赵子翊用手指了指张蛰背后。 他一回头,整个人都被惊住了。 活了十八年,大风大浪没少见过,可头一次见到如此诡异,恐怖的场景。 在他们面前,跪着几十个赤身裸体的人,他们个个面目狰狞,而且早就已经没了声息。 可奇怪的是,这些人的尸身居然都没有腐烂。 张蛰抬头看去,这群人跪拜方向的尽头,是一尊巨大的阎罗石像。 传闻地府有十殿阎罗,阎罗王为第五殿殿主。 民间素传包拯就是阎罗王,但这毕竟只是传闻,而张蛰面前的这尊石像倒是和庙宇中的有些相似。 只不过有一点不同,这尊阎罗像的眼睛,是红色的。 “子翊,记不记得镇西头那个说书的老头,讲过一段阎罗王的故事。” “记得,这很像他讲的阎罗坐堂。” “我觉得也是。” 张蛰轻手轻脚的绕过跪在地上的人,走到了阎罗像的面前。 “如果真是阎罗坐堂的话,那么这些人都是有罪的。” 这群人里,有人没了脑袋,有了被分成了两半,有人被铁钩穿身,还有人双乳被割,活生生一副地狱景象,也难怪赵子翊有所触动。 “他们生前犯了什么罪,死后就遭到了什么样的惩罚,我现在有些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炼丹家的墓。”张蛰摇头道。 赵子翊道:“先别管那么多了,相信这里离墓室不远了,找找入口吧。” 张蛰点了点头,开始往回撤步。 这时,赵子翊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脚下。 “怎么了?”张蛰低头一看,一只手居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这一抓吓得他亡魂皆冒! “怎么活了!”张蛰当即跳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全部调转了方向,盯向了他们。 “他们在笑。”赵子翊道。 黑漆漆的墓室里,几十具残缺的尸体,对着你微笑,这种诡异的场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我他妈让你再笑!让你笑!”张蛰拿出洛阳铲对着一个人的头拍了个没完。 这一拍不要紧,尸体中窜出了无数的虫子。 “和葫芦口的虫子一样,是变异的蚰蜒!” “子翊,你往后退退,我用霹雳子给炸了!” 张蛰从背包里拿出两颗霹雳子,狠狠的摔在了前方。 随着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漫天的烟雾把这片区域给覆盖住了。 两个人满脸灰尘的从地上爬起来,眼前的场景却让他们转身便跑! 刚才的霹雳子把阎罗像给炸掉了,这阎罗王似乎是镇压鬼怪的东西。 如今这么一炸,所有尸体都站起来了! “不是吧,这么邪性?”张蛰虽然知道这和鬼神扯不上关系,可目前只能先避开了。 “子翊,快跑!” 两个人背着背包想要从火坑上方逃离,却发现刚才那一炸,直接把上方的出口给炸塌了,现在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快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不要被这些鬼东西给缠住!” 张蛰抽倒一具尸体迅速向后撤去。 还好,这座暂且可以称为墓室的地方,有一道小门,估计修建的时候工匠进出的地方。 张蛰摸了摸那扇石门,中间部位有一个凸起,他用力一按,石门瞬间转了过来。 “快进来!”张蛰招呼道。 二人进去之后,张蛰又甩了一枚霹雳子,然后才把石门关上了。 “呼……好险,差点中招了。”张蛰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手电筒。 “妈的,坏了!真扫兴。” 赵子翊的手电筒丢在外面了,他的又坏了,他只得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在衣服上用力一擦。 漆黑的通道里,瞬间充满了光亮。 “走吧,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张蛰快走两步,忽然感觉到后颈上有些瘙痒,他扭了扭脖子,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子翊,我……” 赵子翊一回头,二话没说一拳头砸了过去。 张蛰扭头一看,一个浑身青紫色的婴儿趴在地上,七窍不断的往外钻着虫子。 “什么时候爬上来的,这次算栽了。”张蛰一摸后颈上已经流出了黑血,还有几条虫子被他扯了出来。 赵子翊拿洛阳铲把那婴儿干掉后,连忙看了看张蛰的伤口。 “感染了,很严重,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对脊椎造成影响。” “我包里有祛尸散,先给我敷上。” “那东西可痛的厉害,你确定?”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弟弟,你不想我连渣都不剩,就麻利的。”张蛰苦笑道。 赵子翊取出一包黑色的粉末,咬了咬牙,捏了一把敷在了伤口上。 张蛰当时就咬紧了牙关,没人知道这东西敷上会有多么大的痛苦。 他颤颤巍巍的卷起了赵子翊的衣服,一口咬住。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分钟左右,药效才刚刚过去。 可赵子翊分明已经觉得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张蛰的汗水全部弄湿了。 “得先上去了,这地方现在呆不得,回去凑齐装备再下来吧。” 张蛰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短短的三分钟,他像是过了三年。 二人顺着通道走了将近二十分钟,这才算是来到了这座墓的第一个墓室。 按理来说,一座墓只要找到了墓室,那么就说明机关已经很少了,机关大多数设在外围,但这次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张蛰摸了一把后颈,拽下来几根死虫子,祛尸散虽然能克制一时,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座墓室非常简陋,并没有什么陪葬品之类的东西。 赵子翊走到墙角摸了一下,道:“前几天发洪水,这座墓的边缘势必受到过影响,如果我没猜错,现在我们也就处于葫芦岭的边上,因为这里还有水渍。” “跑了一晚上,合着还在葫芦岭边上,不过也好,方便了我们出去。”张蛰拿出仅剩的三颗霹雳子交给了赵子翊。 “用一颗就够了,留点后手。” 说完,他退到了一边,赵子翊站在墓室门口,对着墙角用力一甩,只听轰的一声,江水涌了进来。 “果然没错,快走!” 二人搀扶着从炸塌的地方游了出去。 两个人都是在沧江边长大的,水中闭气虽然没有传说中那样一闭一天,可十几分钟还是没有问题的。 等到二人上岸后,刚好是黎明时分,他们在墓里待了一夜。 “先去找周童,他知道该怎么治。” “你还能撑住吗?” “没问题。”张蛰摇头。 刚才经过江水的一冲,祛尸散的药效缓了几分,那些蚰蜒又开始复苏了,这些东西繁殖速度极快,不找到应对的方法,后果很严重。 赵子翊背起张蛰向着河口镇主街一路快跑。 “老顽童,老顽童,快开门!”赵子翊不断的锤着门。 “谁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是子翊,张蛰受伤了。” 周童打开门,连连打着哈欠,他开口道:“两个小王八蛋,谁受伤了!” 赵子翊连忙把人递过去,周童一看伤口,瞬间严肃了起来。 “怎么搞成了这样?” “一言难尽,先救人吧。” “把他放在桌子上,伤口朝上!”周童一边说着,一边去床铺下取出一个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又去柜台下面抱出了一大坛酒。 “怎么样?”赵子翊看他一脸严肃,忍不住问道。 “没问题,我这酒专克一切毒物!” 周童生好火盆后,把匕首烧的滚烫,然后一口酒喷了上去! 第8章金刚入世 周童面无表情的把滚烫的匕首轻轻贴近了张蛰的伤口。 饶是杀人如麻的赵子翊也不禁暗暗佩服这个老顽童,他一刀一刀削着,把坏死的肉以及虫子都削了出来。 张蛰嘴里咬着一块木头,汗水打湿了桌面,整张脸像是浸在水里一样。 “小子,你可忍住别昏过去了,否则前功尽弃!” “呜呜!”张蛰点了点头。 一旁的赵子翊则不断帮周童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不得不说,周童的酒果真有奇效,削去坏死的皮肉和虫子后,血肉居然开始了结痂的迹象。 赵子翊咽了口唾沫,眼睛停在那坛酒上移不开了。 周童眼一瞪,不依不饶道:“我知道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想都别想!” “嘿嘿……”赵子翊万年不变的死尸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笑容。 周童冷哼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叠纱布,抹上了一种黑乎乎的膏药,然后把张蛰的伤口缠了好几圈。 “最近就在我这养着吧,外面太炎热,伤口容易腐烂。” “行。”赵子翊替张蛰答应了下来。 张蛰在周童缠完纱布后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周童和赵子翊把他抬上二楼,这才说起了这件事情。 “按你们猜测的,底下是南朝炼丹家的墓,而阎罗王是由印度传入中国的,南朝那时候佛家已经存在,这一点也说的通,只不过你说阎罗王的石像和庙里的并无二致,这就有说法了,现如今庙里大多阎罗像都是按照包拯的形象做的,就算有些偏差,可万变不离其宗,所以葫芦岭下的墓,恐怕是宋朝以后的。” “可冲上来的那具棺椁明明是用骨胶封棺啊,这点怎么解释?” “笨!”周童敲了一下赵子翊的头。 “骨胶封棺,可并不局限于南朝,只是南朝炼丹士用的比较多罢了。” 张蛰在这里休息了一周,期间赵子翊回去了一趟,把叶尊瞒了过去,到第七天,张蛰的伤口已经全部结痂,只不过留下疤痕,是避免不了了。 “子翊回去的那天,一个人过来了,被我打发走了。”周童左手提鸡腿,右手提酒壶,喝的醉醺醺的。 “谁啊。”赵子翊和张蛰同时问道。 “一个叫陈不第的人。”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皆是浓浓的疑惑。 “他说什么了?” “留下一封信,什么都没说。”周童把那封信递给了张蛰。 张蛰拆开一看,上面仅有一行字:事情紧急,来帅府一聚,落款是傅。 “是傅大哥的字迹,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事情发生。” “也许吧,不过我感觉是个麻烦。”赵子翊皱了皱眉头。 张蛰赵子翊以及傅兴云在好几年前就已经结识,那时候傅兴云还没坐上一省大帅,他们三人皆在浙江学过一段时间的功夫以及倒斗下墓的本事,后来二人去了英国,也就没联系过,只是当初傅兴云坐上大帅的时候,张蛰和赵子翊相隔万里,写了书信一封,向他表示祝贺,即便傅兴云大字不识几个。 刚回来那天,张蛰回家心切,又不想暴露他和傅兴云的关系,所以拒绝了那个尉官的要求。 其实刚刚赵子翊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傅兴云何人?掌管一省,重情义,会做事,旁边省份的大帅都避着他。 他手底下还有五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号称五鬼。 傅兴云毕竟是草莽出身,腰间别着枪杆子,得有人护着才能安心。 “看来得去一趟帅府了。”张蛰道。 “那个小子留下书信一直没走,在对面旅馆住下了,那辆汽车就是他的。”周童指了指街道上的罗孚牌小汽车。 “走吧。” 他们从周童的酒馆出来,陈不第也正巧从旅馆下楼。 “两位兄弟,好巧。”陈不第长袍马褂抱拳一拜。 “陈兄久等了。”张蛰笑了笑。 “两天,不算久等,毕竟军命在身。” 客套了一番,三人坐着汽车往省城赶去。 “陈兄,不知道大帅召我们去有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送信的。” 张蛰讨了个没趣,干脆不说话了。 “不过,恐怕是和两位的身份有关。” “身份?” “前几天有人在饭馆里喝醉了酒,说什么有人带他们下墓,逛了一圈就回去了还给了两块大洋,还说那个人的腰上缠着一条骨锁。” “咳咳!”张蛰干咳了两声,心中暗道不好。 他算准了宋三兵原来的手下不知道谛脉金刚锁,可没想到他们会说出去。 南北方道上发死人财的不在少数,可是他们一直都很守规矩。 浙江有老王爷爱新觉罗.圣心,他手下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掌管着江苏浙江两个省份的地下生意。 辽北有座山雕神不度,他手底下有八十一位掘墓人,个个都是翻膛倒斗的高手。 还有其他地方,也都有一个大势力管辖。 至于济州…… “鬼面佛,罗照君。”张蛰自言自语道。 “好像来的人里是有个姓罗的。” “不会是那尊大佛亲自来了吧。”张蛰吸了一口气。 “就算是真龙到了江州地界他也得盘着,你要相信傅大帅。”陈不第眼镜底下,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从河口镇到省城步行的话需要两三天时间,坐汽车也得两到三个时辰。 下午时分,三个人来到了江州省城,直奔帅府而去。 “到了,下车吧。” 下了车后,张蛰和赵子翊仔细打量着这座宏大的宅邸。 “这原本是前清一个贝勒在江州置办的地方,傅大帅坐了江州当家的,就把这里给买下来了。” “你确定是买下来的?”张蛰嘿嘿一笑。 “你懂的。”陈不第托了托眼镜,回之一笑。 有时候,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用说的太过直白。 “长官好!”门口的卫兵立正行礼。 陈不第点了点头,带着二人走了进去。 帅府之内别有洞天,花园,假山,还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湖泊,这仅仅只是前院,估计后院的面积更大。 “两位弟弟,你们可来了!”张蛰正在愣神,一阵洪亮的声音传来。 一个穿着白衬衣脚踩黑布鞋,差不多三十岁的汉子走了出来。 二人抬头一看,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大哥!” “两年多不见了,两个小崽子比以前更壮实了!”傅兴云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大哥,你身上的煞气更重了,这些年不容易吧。” “唉,一言难尽,快进来说,那个小陈安排醉香楼送席,要最好的席面!” “是。”陈不第答应了一声去外面通知了。 进屋坐下后,傅兴云先是叹了口气,“小蛰,宋三兵那件事情,事前我并不知道,你回江州的那天,我也正好从云南回来,我也是疏忽了。” “大哥不用介怀,一是义父和赵叔都不知道咱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再说了,就他们的倔脾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来找你的,在他们眼里江湖是江湖,军队是军队。” “嗯嗯。”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醉香楼的伙计抬着菜走了进来。 “小陈,一起坐下来喝,尝尝我托人从青岛带来的啤酒。” 几人坐定后,张蛰瞥了一眼后面的书架,笑道:“大哥现在也开始下书本功夫了。” “没办法,小陈逼的。”傅兴云毫不在意的摇头一笑。 这句话,张蛰暗暗记住了,看起来陈不第在傅兴云的心中地位不低,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副官那么简单。 酒过三巡,傅兴云终于说到了正事上,“小蛰子翊,今天和你们说的事情非同小可,小陈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 “大哥,究竟是什么事?” “你们的身份可能暴露了,当年谛脉一派在济州驸马坟不仅仅盗取了四寸珠,还杀了一个人。”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赵子翊道。 “那个人叫罗柴,他有一个后人叫罗照君。” 最怕的就是气氛突然安静,罗柴是谁张蛰可以不用去管,可罗照君他们不得不防。 “这都过去多久了,罗照君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至于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傅兴云自言自语了一句。 张蛰的心头却猛的一震,傅兴云的话什么意思他已经猜出来了,这个罗照君八成是为了元帝秘藏来的。 张蛰越想是越生气,他不止听叶尊讲过一次当年南北方围剿张家的事,当年就有罗家人!没想到这罗照君还不松口。 正想着呢,站岗的士兵忽然过来通报。 “大帅,姓罗的客人在门外等候。” “说曹操,曹操到,让他进来吧。”傅兴云面色如常。 这位姓罗的客人和张蛰差不多年纪,他名叫罗子明,乃是罗家小辈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大帅,又来叨扰了!”罗子明客气的说道。 “无妨,既然来了,就过来喝一杯,顺便给你介绍两个朋友。” “呵呵大帅,小弟从小便不能喝酒,辜负了大帅的美意实在是该死,这不过这两个朋友倒是要认识认识。”罗子明指了指张蛰和赵子翊。 “敢问阁下有什么事?”张蛰抱拳。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叔父想请公子去济州走一趟。” “不去,他让我去我就去,他拿我当成什么人了。”张蛰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罗子明依旧脸上带笑,不过那双眼睛明显变得阴冷起来,“张大公子,别不知好歹!” “放肆!”陈不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且不说张公子乃是大帅的结义兄弟,哪怕只是普通客人,就凭你刚才的一句话,我也可以当场毙了你!” 第9章暗潮涌动 陈不第这一通指责,让罗子明呆立当场,他获取的情报上,似乎并没有张蛰和傅兴云是结义兄弟这一条。 “罗少爷,即便家叔曾经帮过我的忙,可这个人情我傅某人早就还了,你现在如此不给我傅某人颜面,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傅兴云喝了口茶水,阴鸷的目光盯住了罗子明,这种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不好意思大帅,是子明唐突了,我向各位道歉。”说完,倒满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啤酒刚下肚,罗子明的脸就红的像个苹果,看来他不能喝酒倒是没有骗人。 “罗少爷,回去告诉罗照君,当年的那笔账,我张家迟早讨回来!” 听了张蛰这话,罗子明的脸更红了,只不过这一次是硬生生气的。 “告辞!”他留下硬邦邦的两个字,转身离去。 罗子明走后,四个人全都大笑起来,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赵子翊也跟着笑了两声。 喝完酒后,已经是天黑了,张蛰和赵子翊准备在帅府住上一晚,明天再由陈不第送他们回去。 “蛰哥,你有没有觉得陈不第不对劲。”躺在床上的赵子翊问道。 “你是说他把我和傅大哥的关系透露给了罗子明?” “对,他好像是在斥责罗子明,实则暴露了我们的关系。” “哎,先别管了,早点睡吧。”张蛰关上电灯,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个时节,暑热依旧没有褪去,帅府的池塘里蛙声一片。 这倒是成了帅府中人的催眠曲,只不过张蛰一直都想去济州的大明湖看看,听说那里的蛤蟆是不会叫的。 约摸到了子时左右,张蛰悄悄的下了床,赵子翊听到这动静,也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两个人穿了一身夜行衣,只露出了一对眼睛,然后张蛰又把换下来的一双鞋子放在了床铺下端的边缘,鞋底朝外,因为床的两头都有绸缎挡着,外人从外面看只会看到一双鞋底,不了解的情况的人会以为,他还在靠着里面睡觉,只是没有脱鞋罢了。 赵子翊也如法炮制,两个人伪装好一切后,张蛰又拿出两张人皮面具。 “照谁的脸做的?”赵子翊问道。 “白狼。” “白狼!你不要命了吧!” “这叫兵行险招!你那张是他手下大护法的。” 赵子翊暗暗伸出了大拇指,当下南北方风头最劲的当属白狼,白狼既不是盗墓的,也脱离了黑道,而是揭竿起义的土匪头子,这个土匪头子把京城那几位实权大帅搞的被动不得,不过听说北洋之虎段祺瑞已经亲自率兵围剿了,想必这白狼活不了多久了。 “你没搞错吧。”张蛰低声道。 “不会错的,罗子明没走,而是去了兰心醉。” “没想到罗少爷还好这一口。” 兰心醉是江州最有名的青楼,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富商大贾,来到江州后都免不了到这兰心醉坐坐,而现在张蛰和赵子翊也要走一遭了。 自打罗子明说出要带张蛰回济州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让罗子明回去。 二人从帅府后墙翻出,不动声色的消失在了黑夜里。 他们刚刚离开,后院里就出现了一个人。 他摇头苦笑,抿嘴吹了一声口哨。 …… 兰心醉是彻夜开张的,这座青楼给深夜清冷的江州添了两分热闹。 张蛰转到兰心醉后面,轻手轻脚的攀上了后院的墙壁。 这兰心醉是主楼在前,院落在后,主楼是经营生意的地方,后院则安放一些杂物,也住着不少风尘女子。 张蛰抬手一镖射杀了看院的狼狗,他四处看了看没有异常后,学了一声猫叫。 外面的赵子翊接着跳了进来。 “先把衣服换了,我们上楼去。”张蛰一边说着,一边脱衣服。 “啊……你不是要玩真的吧?”赵子翊有些结巴。 “你怕个啥,快点的。”张蛰小声催促着。 两人换好衣服后,悄悄的进入了兰心醉的主楼。 这里虽然比不上大上海的四马路,但是对于江州人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张蛰放眼望去,老鸨带着几个女人站在门口接客,还有十几个站在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上。 当下女子最流行的就是旗袍,他们倒是也没落下潮流。 张蛰夜行服底下穿的是一身西装,赵子翊也是同样的。 现在夜行衣一脱,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做买卖的掌柜的。 “哎呦,两位爷,可好久没来了。”一个女子拉着正往二楼走的张蛰,亲切的招呼着。 张蛰心说,我什么时候来过了?白狼怕也不会来这里吧? 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能露怯,他摸出一张银票放在女子手上。 那女子一看,眼睛差点没贴上边,这一张票子可就是一百大洋! 赵子翊开腔道:“这是我们白爷打赏各位的,还请给我开一间安静的房间,然后……” “爷,我懂。”女子对着赵子翊抛了个媚眼,把赵子翊闹了个大红脸,幸亏现在戴着人皮面具,否则就真露了怯。 赵子翊原来是想给他们上些酒菜的,下午在帅府光喝酒了,饭是没吃几口,谁承想这女子误会了。 进了房间后,张蛰要了一桌酒菜,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一旁伺候着。 张蛰装作不经意间提道:“我说,最近有没有像我这样的大户来你们兰心醉啊。” 女人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娇笑道:“两位爷,有谁敢和你们比阔呀。” 张蛰随即明白她是误会了,不过这风月场所的人,察言观色就是厉害。 女人立马改口道:“爷,您是……” “对,我要听实话。” “今天是来了一伙豪客,随手打赏都是几百几百的,听口音好像是北边的。” “是年轻人吗?” “是个俊俏的年轻人,还跟着三个大汉呢。” 张蛰不动声色的问道:“他们在哪间屋子,能告诉我吗?” “这……” 张蛰摸出两张票子,一个女子手里放了一张。 “在楼上,五号房间里,用不用我去给您招呼一声。” “不用了,你们先出去吧。” 张蛰打听出消息,当即下了逐客令。 “什么时候动手?” 张蛰摸出怀表看了看,现在是凌晨一点。 “现在他们应该睡下了,动手!” 二人的大腿外侧,插着一柄荼毒的短刀,袖子里还藏着一柄匕首。 这一次,必须取了罗子明的命! 三楼是兰心醉最豪华的楼层,这里房屋之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房间里配备了电灯和抽水马桶还有大浴盆,地板上都贴了磁砖,兜里不揣上几块大洋,甭想住在这里。 现在,三楼大部分房间已经熄灯了,也包括他们要找的五号房。 张蛰悄悄的走到五号房门口,虽然三楼熄灯,可外面依旧很吵闹。 他把匕首从门缝里伸了进去,伴着外面的喧闹声,拨开了这扇门的门栓。 门一推开,屋子里忽然亮了起来! 张蛰第一个感觉就是中计了! 他们面前一共坐着四个人,一个是位公子哥,另外三位应该是保镖一类的。 可那个公子哥,却并不是罗子明! 张蛰见他青年人面带笑意,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索性一抱拳,道:“不好意思,认错门了。” “妈了个巴子,一句认错人就行了,当哥几个是摆设啊。”其中一个大汉开口,一嘴的东北大碴子味。 张蛰这才确定是真误会了,他以为是北边山东济州,谁知道是一伙东北人。 不过这几个人都不是善茬,张蛰嗅到了他们身上土腥味很重,十有八九是盗墓贼。 “实在不好意思,告辞了。”张蛰带着赵子翊转身就走。 “白狼!”身后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张蛰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是自顾自的向前走了两步。 “坏了。”他嘴里喃喃道。 “有什么事吗?”他转过身来尽量保持着从容的语气。 “你不是白狼,白狼不会这么和人说话的。”年轻人笑了笑。 “你们是谁。”赵子翊压低了嗓子挡在了张蛰面前。 “我叫神霆,从辽北而来。” “辽北……是个好地方。”张蛰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实则心里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辽北姓神的或许有很多,可盗墓的家族只有一家,那便是座山雕神不度的家族,他手下有八十一位掘墓人,弄不好眼前这几位里面就有。 当年神不度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神算子第五潮生给他下了一句谶语:气吞辽北如虎! 张蛰在打量神霆的同时,神霆也在打量着这两个人。 神霆不是一般人,仅仅换了一张脸并不能阻止他看一个人,在他看来面前的这两位年龄都不大,可是这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怕是连他都比不了。 “二位,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喝一杯如何?” “这位神公子,我二人还有要紧事,还请见谅。”张蛰抱拳一拜。 “怎么和我家公子说话呢!” “住嘴!”神霆大喝一声,制止了大汉的话。 “看两位这幅装扮,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做,也罢,不留你们了,再会。” 神霆站起身来把两个人送了出去。 “公子爷,这两个人八成是来杀罗子明的,我们用不用出手。”一旁的大汉问道。 “可以出手。” “好,送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下黄泉!” 这话一出口,神霆的脸色顿时白的像是染了霜一般。 “你他妈放屁!你能不能问清楚再杀,能不能!你脑袋里装的是大粪啊!” 神霆一阵怒骂,喷了大汉一脸唾沫星子。 “少爷,难不成要帮他们?”另一个人赶紧过来解围。 “是。” “可我们和罗家毕竟有些交情,这样一来……” “这个不用你管,一个罗子明死就死了,谁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再说了,他鬼面佛再狂,在我神家面前也不好使!” 神霆目光阴冷,他之所以想杀罗子明,是因为有傅兴云的授意,神大少爷和傅大帅之间可是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10章嫁祸! 离开五号房间后,张蛰和赵子翊直奔一个窑姐而去。 “那个姓罗的年轻人在什么地方?” “侬萨宁,关侬啥事体啊?”??窑姐一脸傲气翻了翻白眼 张蛰听着这一口不大标准的上海口音,想起了这是青楼里惯用的伎俩,让窑姐学上海话,以用来糊弄客人,毕竟上海还是远东第一都会,从那里来的,还能差了? 不过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听这个窑姐白扯,左手直接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要不要命?”他把刀往皮肉里压了压。 “要命!要命!大爷饶命!” “快说!人在哪!” “刚……刚走了,差不多有三炷香的功夫。” “什么!你胡说,我刚才在楼上怎么没听到汽车声?” “他们是骑马走的!” 被张蛰这一吓,窑姐当场哭了出来。 “走吧。”张蛰和赵子翊冲出了兰心醉。 “这坨马粪还冒着热气,那窑姐没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赵子翊蹲下身子看了看。 “追!”张蛰已经下定了决心杀罗子明。 现在他的杀心更重了,因为罗子明和他的保镖把汽车扔下,骑马跑了,有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必须以白狼的面目铲草除根! 赵子翊从一旁的杂院里花钱买了两匹马,两人骑上马一路向北而去。 他们走的这条路是官道,镖师走镖用的,不过随着现如今火车和电报电话的应用,镖师们渐渐没了生意。 官道右旁一里路处,还有一处小道,一个黑衣人正在纵马疾驰,张蛰走后的五分钟,神霆的人也跟了上来。 一共三波人马追赶罗子明,是敌是友,怕是要等到交锋的时候了。 张蛰怀表上的时间,指向了凌晨两点半,这一跑就跑了将近半个时辰。 这个时候,他们前方出现了一处村落,村头上立起的石头可以看出这个村子叫武家坡。 整座村子里黑漆漆,静悄悄的,居然连鸡鸣犬吠的声音都没有,这让二人感到了一丝诡异。 “下马看看吧,总觉得心里不太舒坦。”张蛰小声道。 二人下马步行,张蛰的眼睛翻了翻,眼中出现了第二个瞳孔,这个时候他眼前的黑暗消失了。 村子的地上躺着几十具尸体,有的已经腐烂不堪,尸体上千疮百孔。 “不要过去!”他挥手制止了赵子翊。 “怎么了?” “这里闹瘟疫了,变成了死村。” “难怪有股子臭味在飘着,那现在怎么办?”赵子翊掩住口鼻问道。 “继续向北,他们不会在这里停留的。” 二人刚刚上马,张蛰一抬头,他面前的尸体忽然站起来了一具。 这样诡异的情形,让张蛰心中一颤。 “成尸了!”赵子翊抬头看着稀疏月光下的尸体。 “不是,是驭尸术,一种很古老的巫术。”张蛰跳下马来,严阵以待。 “里面的各位好汉,露露相吧。” 张蛰冲着里面喊了一嗓子。 没人回应,有的只是一具又一具尸体站了起来。 “杀吧!”张蛰二话没说,提刀冲了上去,赵子翊紧随其后。 “砍脑袋,砍别处没用!”张蛰提醒道。 赵子翊刀若疾风,几个呼吸间便砍掉了好几个脑袋。 他们两个是越杀越欢,可渐渐的,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张蛰的心头浮现。 “我们快走!他这是在消耗我们的体力!” “晚了!”不远处的破败土墙下,站出了一个人,正是罗子明。 他阴鸷的望了二人一眼,冷声道:“白狼老大,我们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为何要来杀我。” 张蛰一听,乐了,看来罗子明还没有识破他的身份。 他压低嗓音,冷笑了一声,“罗少爷,我白狼从不做折本的买卖,罗少爷家里有钱,自然是想借点。” 罗子明一听就要破口大骂了,他心说一年前他们罗家有意招揽白狼,招揽不得,合作也行,可是被白狼给拒绝了。 现如今又跑来向他借钱,八成是想借他罗家的势力,这要在往日罗子明得高兴的跳起来,可今时不同往日,段祺瑞大兵压境,白狼以及手底下那帮乌合之众就成了秋后的蚂蚱,谁还敢和他们在一起。 想到这里,罗子明委婉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还得回去禀告我叔父。” “给脸不要脸!” 张蛰抬手一镖射向了罗子明的眼睛,旁边的罗家护卫一斧劈下,刚好挡住了射来的飞镖。 这个人长发披肩,看不清面容,手持两柄精钢斧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这不得不让张蛰重视起这个人来,南北方道上的人,大多数都是用刀的,当然也有一些人喜欢用毒和暗器,可用斧头少之又少。 斧头这东西没有刀来的轻便,没有两把刷子是不敢用的。 张蛰这一镖,已经是撕破了脸皮,罗子明更是恼羞成怒,下了厮杀的命令! “子翊,我来对付拿斧头的,你去杀另外两个。” 赵子翊没有言语,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微微佝偻的身子如同劲弓一般,直接崩了出去! 他出手从来都是先发制人,所以这一刀他用了全力! “砰!” 一阵金铁交织的声音震的人耳朵嗡嗡直响。 赵子翊后退三步,刚才和他拼刀的两个人虎口已经迸出鲜血了! “还好。”他松了口气,他面对的这两个人分明不强,要是都和那个拿斧头的一样,今天估计有点悬。 二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打的正欢,不远处的另一个战场上,也有两波人开打了。 不过这一波人比较奇葩。 “妈那个巴子的,瞧你这死出,长得和傻狍子似的,你也不嫌磕碜!” “嫩娘那个比,你又是什么狗日的玩意!” …… 东北方言和江州土话在这里展开了交锋。 神霆以手扶额哭笑不得的站在一边,他的三个手下和一个骑马的黑衣人骂开了。 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黑衣人一巴掌拍死了他们的一匹马,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就开骂了。 一开始黑衣人不屑开口,可后来被那大汉骂急了,也撸起袖子开骂了,唾沫星子满天飞! 神霆也算是经常与人干架的主,可从没见过有谁这样打架的。 “有辱斯文啊!”他学着自己父亲神不度,摇了摇头。 “你看看你那逼样,一身死尸味,死了没埋是怎么着!”黑衣蒙面人不依不饶的叫阵。 神霆身边的黑脸大汉是骂战主力,他讥讽道:“咋滴,你以为腚上蒙块破布子你就牛逼了,还不知道长啥磕碜样呢!” “哈哈哈哈哈……” 神霆一方笑的前仰后合,神霆尽量憋住笑,上前问道:“晚辈看这位前辈刚才出手,颇有些江军断筋手的风采,敢问前辈是不是这江州行伍中人?” 黑衣人心里暗骂,整个江军的断筋手都是老子教的,你在这问我是不是江军的人? 不过这句话也就在心里说说罢了,刚才他一掌拍死人家一匹马,人家没找他拼命就不错了,现在神霆这么平心静气和他说话,他自然要以礼待之。 “小子,我就问你是不是来杀那两个人的?”黑衣人冷漠的问道。 神霆一愣知道误会了,他原本还以为黑衣人是来杀这两个人的。 他摇头苦笑道:“误会了前辈,我们是来帮他们的。” “真的?” “你哪那么多废话,爱信不信,什么玩意!”黑脸大汉上前开骂。 黑衣人知道自己摆了乌龙,他干脆利落的说道:“今日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还你,今天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 “好说。”神霆袖袍一摆,满面春风的站到了一旁。 黑衣人三步并两步冲向了另一处战场,赵子翊已经解决掉了两个实力稍弱的护卫,可自己也累的够呛。 现在他正和张蛰围斗拿斧头的高手。 黑衣人一出现,先是看了二人一眼,感觉暂时没问题后,他手中一柄匕首出现,头也不回的杀向了罗子明。 罗子明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哪怕是他们打败了斧头高手,他也可以拿出枪来,一一解决,虽然这样违背了江湖大忌。 可黑衣人的出现,让他不得不提前掏出了腰间的花口撸子,对准了黑衣人。 “去死吧!”罗子明毫不犹豫的勾动了扳机。 黑衣人身子一扭,子弹打进了他的肩膀里,他大骂一声:“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罗子明冷笑一声,一**子弹倾泻到了黑衣人的方向。 只可惜除了第一枪打中之外,其余的都没有打中。 藏在大树后的黑衣人趁着罗子明换**的功夫,张嘴一吐,一枚钢钉射向了罗子明! 罗子明冷笑一声,双指伸出稳稳的将其夹住,他也是罗家年轻一辈中的高手,探指夹暗器的功夫还是很炉火纯青的。 只不过他瞥见了笑出声的黑衣人,笑容顿时凝固了,他低头一看,钢钉之中一根牛毛银针射了出来,扎进了他的胸膛。 “妈的!暗器连环!”罗子明暗骂一声,把针一拔准备战斗。 可刚走两步,他便停住了,眼神变得呆滞起来。 “有……毒!” 刚说完这两个字,黑衣人飞奔而至,一掌拍碎了他的脑袋。 “少爷!”持斧高手目眦尽裂,手中一把斧头甩出,远遁而去。 黑衣人刚想追过去,却被张蛰一声前辈喊住了。 “前辈莫追!让罗照君找白狼算账吧。”张蛰冷笑。 “够毒!”黑衣人挑起了大拇指。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