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今天的魔族少主依旧没吃药》 第一章:说书人 “少主?少主?该起床用膳了。” 许久没有回应。 老祝头叹了口气,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什么。推开门,果不其然,除了桌上那一只盛着药渣的琉璃碗和碗旁一只半梦半醒的雪色鹦鹉外,那双视力极好的小眼睛没能找到那个不该消失的主。 那雪色鹦鹉本就睡得浅,又冷不丁被吵醒,火气一下就蹿了上来,正欲亮亮嗓门,却在没发现自家主人之后硬生生将那一嗓子硬生生咽了下去。只见它一下踢开了晶丝笼门,在地上化作了个及腰高的娃娃,眼眶里泪珠转了几转,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老祝头实在不敢得罪这位,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及默小主,少主他……” “才不告诉你。”及默抹了把那张雌雄莫辨的小脸,没什么杀伤力的凶了一把。 见他不说,老祝头只好收拾了药碗,走至门外给他们不知何处的魔君大人发了个视讯。 ———————————————————— 人间四月芳菲尽。 芳菲未曾尽。 长安半伏在床边,一袭暗红色的窄袖云衣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若不是一身艳色,还真像个斯斯文文的书生。 缓了缓刚刚服下药的眩晕感,长安直起身子,似是习惯地扫了扫周围,才忽然想起自己是在人间一家叫“芳菲未曾尽”的客栈里。 好像忘了带及默来了。 没有了平日的吵闹,长安一下还有些不适应,他披上搭在椅子上的长衫外衣,想了想等自己回去后及默的反应,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离开了暂居的客栈,车水马龙的主街喧闹至极,简直连自己说话都听不见。长安漫无目的地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不同于魔宫的热闹实在新奇不已。长安不是没偷溜出来过,但到这么繁华的地方还是头一次———最近两界的交界处防守薄弱了很多,稍费些力气就能钻个空子进来。 无意中看到了一对父子,长安缓缓停下脚步,回首望去。那虎头虎脑的孩子正缠着身旁的男人索要玩耍的物什,男人虽笑着摇头,却还是拿出了钱袋。 长安就那么怔怔地注视着,眸底翻涌不定。直到那对父子淹没在了人群之中才收回了目光,越发心不在焉的向着未知的方向游荡。 而在“芳菲未曾尽”酒楼之上,一片玄色衣角在光下显现出了一道道繁华的银丝暗纹,下一瞬便消失不见。 路过一家茶馆,牌匾上仙风道骨的刻着“无极”二字,阵阵叫好声从茶馆之中传来。原来是说书的正说到精彩处,才引得众人叫好。魔族也有类似的说书人,但说的可不是什么奇诡的故事,少儿不宜反而更多些。长安抛了抛仅剩的几块碎银,踏步进入。 茶馆之中热闹至极,众人簇拥着年轻的说书先生侧耳倾听。长安要了杯茶水,尝了一口后皱了下眉,又听那左眼角有颗泪痣的说书先生款款道来: “当年这场夺位之战啊,惊动了南泽山后的仙人。这不,纳兰掌门就派出了几队道行不浅的小仙人去一探究竟。好巧不巧,这才入魔界,就被那长暝魔君给截住了。” 长安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正欲细听,谁知那说书人摆了摆手,竟是一副要走的架势。 众人又赶忙投了些赏钱,那说书人却恍若未见:“今日的份儿算是尽了,若诸位欲知后事,明日再来吧。” 见继续无望,不时也都渐渐散开了。 说书人收拾好了行装,忽然被长安叫住。 见长安走来,说书人表情凝了一瞬,随即笑道:“这位公子,可还有什么事情?” 长安略沉吟,道:“方才听兄台所述,那南泽山也颇为新奇,就是不知该如何抵达。” 说书人愣了下:“公子连这个都不知?不过那南泽山也确实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去了怕是要让公子失望。” 长安本就不愿与他绕圈子,见他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也乐的停止追问。只不过待说书人离开后,想到那杯伴有灵气的茶水,悄悄地跟了上去。 说书人穿过一条条繁华的街道,渐渐的人声消匿,原来是那说书人愈走愈偏,不久时便到了一片茂密的林宇。各色树木花草交相掩映,郁郁青青,一不小心就会被埋没在绿丛之中。 长安被浓郁的灵气包围着,颇为不适,再加上第一次跟踪便轻易跟丢,懊恼之余,顿时对那个影子都不见的说书人失了兴致,只得原路返回。 事实证明长安的跟踪技术确实不到家。林昔彦早在出茶馆时就发现了这个一直跟综自己的魔族。只是他虽为南泽中人却无一丝灵力,依然是心中忐忑。 林昔彦从一片翠绿中直起身子。 再往前几步就是他布下的阵法,若这魔族踏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长安刚刚走出几步,身子便似有所感地轻移些许,两支灵力凝成的箭矢击穿了一棵粗壮的树木,随后散为灵气,四溢在空中。 原来还是个小仙长?长安血脉中独属魔族的好战因子蠢蠢欲动,他一巴掌将这些好战因子甩了回去,准备抽身于这个危险之地。 一点修为都莫得,打什么打哦。至少在带上及默之前,他连这位小仙长的衣角都碰不到。 可长安想走,阵法却冷漠无情的像个杀手。树枝掩映中,草木遮蔽间,处处都悬着数不清的箭矢,只等长安一动,便把他戳成刺猬。 “这位小仙长,能不能把阵法收一收?”长安注意到了这些虎视眈眈的小箭矢,温文尔雅的一点都不像个魔族“我不想和你打,各退一步怎么样?” 可惜他的温文尔雅并没有赢得小仙长的信赖,林昔彦不仅没有撤阵法,反而转身就跑———我信你个鬼哦(微笑) ……不是,仙与魔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长安没有动弹,第一次意识到老祝头的教诲如此现实———大家对魔族可真不友好。 第二章盒子 感受到小仙长的气息不见了,长安轻叹了一口气,开始思索怎么逃出去。 这阵法不至于要他性命,但若是不小心中招也不会好过。 渐渐的,林中起了微风,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在一片静谧中格外清晰,一丝丝冷意仿佛要透过皮肤钻进骨髓里去。长安愕然发现,一阵鬼气正蔓延开来,在阵法四周盘旋游荡。 不是吧,流年不利。长安苦笑一声,只盼着喝下去的药赶快显效,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鬼气越来越浓厚,想来小仙长修为不高,阵法在鬼气的侵蚀下一点点削弱,灵气凝成的箭矢渐渐消散。霎时间,鬼气忽然暴涨,一声轰鸣传来———阵法被破了。 长安不慌不忙的向旁边闪去,冲面而来的鬼气在长安原先坐着的地方炸出一个深坑。不等长安缓一口气,鬼气又从四面八方朝着长安包围过来,其中几团还朝着长安冲来。 糟了。长安赶忙交叉手臂抵挡,心想这一击下来得够自己喝一壶的。 千钧一发之际,长安忽然感到身体中有一股暖流涌过,一阵红芒闪过,围绕着长安的鬼气被一道鲜红的魔气打散,一声尖啸从鬼气之中传出,又消失不见。 唇边勾起一抹笑,长安挥手,映射着血色的气息缠绕在他的指间。双手成拳,长安飞跃而起,一拳轰在剩余的鬼气之上,又是一声尖啸,鬼气立即消散了大半。 忽然,一阵更为浓厚的鬼气铺天盖地的朝着长安扑来,一个敏捷的身形在鬼气的掩护下闪闪现现,几次闪动便开到了长安的身后。长安转身一扫,踢了个空。 是鬼族? 来不及细究,长安立刻逃离了原先站着的位置,只见一道阵法铺天盖地的笼罩了下来。 堪堪躲过了从天而降的阵法,谁知那神出鬼没的鬼族又迎面袭来,长安向后闪躲,却触到了潜藏已久的另一个阵法。 长安:“……”卑鄙。 好在这只是一个没什么杀伤力的小型传送阵法,一转眼,长安就被传送到了一片荒原。 放眼望去一片枯黄,只有几棵稀疏的荆棘树被风摇晃着。一丛丛枯草显得凄凉无比,和方才那个地方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方才浓郁的灵气一下消失不见,浅淡的魔气使长安一下舒服了很多。 这里应该是无尽之森的边缘,无尽荒原的远处一线一片漆黑,那才是真正的无尽之森。 长安不知道自己的具体方位,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内心一片烦躁,早知道出来一次诸事不顺,还不如在魔宫待着混日子,说不定还能再见他一次。 想起某人,长安莫名感到委屈。烦燥更如春天的野草一样迅速滋长。看着被一起传送过来的几缕鬼气,长安找到了泄愤的对象。用魔气将鬼气困住后,长安将这团鬼气任意搓圆捏扁,左晃右甩,然后干净利落的将它灭掉。忽然,长安看到前方阴暗的山洞中,隐隐绰绰的一个身影。 心中一窒,长安慢慢朝着山洞前进,心中警铃未停,想要确认身影的真假。靠近后,山中那抹身影突然消失不见。长安意识到有诈,可为时已晚。先前那个鬼族伸出利刃般的指甲,尖锐的笑了几声,朝着长安冲来。 长安只得往山洞深处躲。谁知山洞深处是一个竖井一样的洞口,长安躲避不及,摔进了洞口。 这里竟另有天地,嶙峋的怪石满目皆是,一只符隶封着的盒子放在中央的平台上。 看着怪阴森的。长安轻笑一声,对那只盒子忽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走上前去,将盒子抱在环里,准备离开这个让人不怎么舒服的山洞。 将魔气注于双腿,长安深吸一口气,朝洞口飞跃而去。谁知刚刚跃至洞口,那个鬼族又尖笑着朝着长安手中的盒子抓来,长安冷哼医一声,一脚踹向那只鬼族。奈何鬼族比鬼气抗揍,长安没能一下踹散他。 “无主之物,我捡到了就是我的,我的东西你也想碰?”长安轻声笑道。却看对面那只鬼族依旧在笑,一副并不打算和他抢盒子的样子。 “是你的……你打开啊……”那只鬼族声音刺耳,略带嘲讽的声音让长安心里一阵不爽。不过长安还没蠢到中他的激将法的地步,他顺了顺自己扎起的长发,万分挑衅“就不开,你能把我怎么样?”说罢,一挥手,一道魔气化作利刃朝那鬼族砍去。 那鬼族不躲不避,嘴中似是快速的念了段什么,长安忽然发现手中的木盒———准确的说是木盒上的符隶,随着那鬼族的咒语越来越亮,蓦然破碎。那鬼族被长安的魔气所杀,化作黑烟消散,黑烟中掉落出了一颗晶莹的珠子,应声碎裂。 长安顾不上那鬼族碎裂的魂珠,在发现符隶碎了之后他立刻将盒子扔了出去,然而里面的东西还是被放了出来,一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长安的身体里,长安还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便感到全身脱力,昏了过去。 ———————————————————————————————— 等到再醒来,长安发现自己正躺在魔宫的暝月殿里。及默守在他的身边。 这里……不是他的寝宫吗? 及默见长安醒了,赶忙化作人形:“主人!你感觉好点了吗?我都快担心死了!你又扔下我一个人出去……” 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多。 “我怎么回来的?”长安扶了扶额头,心里忽然有种别样的预感。 “哦!主人我忘了和你说了!魔君大人回来啦!” 长安眼前一黑,挣扎着下了床,穿上鞋子就向主殿奔去。跑在石路上,长安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看见了那座气势恢宏的主殿,才喘着粗气缓缓停下。 然后守殿的魔兵就看到他们的少主仔细地将头发绑好后又扯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这才深吸一口气,风度翩翩地进入了主殿。 第三章 主殿之上,一席玄衣的男人背对着长安,如瀑般顺滑的长发披落在隐约流动着银丝底纹的衣袍上。 “父亲。”长安道。 长暝转过身来,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撞上了视线。 长暝血红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长安。 “身为魔族的少主,怎能轻易去人间游荡。”长暝皱着眉头,语气似乎极为冷淡。 自诩佛系魔族青年的长安在遭受父亲如此冷淡对待后忽然就不淡定了,他眼眶微红,死命的咬紧了后牙根才没让自己哭出来,回答的声音也蒙上了一层刻意的敷衍: “只是去人间游了一次,对魔族并无大碍。” 长暝听出来了他这一层敷衍,顿时心里烦躁无比。 他从长安这孩子入了人间就一直跟着,亲眼看到他跟踪一个灵根被废的符修进了南泽山脉。准备把他揪出来的时候,却被一群鬼修缠住,结果错过了时机——这小子居然被传送走了! 长暝心里苦啊,孩子是真的难带。 “我打算在魔宫多待几日。”长暝见长安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又补充道:“药呢,还有吗?” 难不成他是在关心我?长安的委屈一下退去一大半。 “所剩无几。”长安如实回答。随后又想到了毒性发作时万蚁噬心的痛苦,悄悄皱了下眉。 长暝在问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找的并不是一个多好的话题,毕竟长安会中毒,全都是因为自己。而此刻见长安皱眉,更是心中纠成一团又不能表达出来,只得对长安挥了挥手,让长安暂且离去。 自此长安就没再见过长暝。 事实上自从回魔宫后,长安就整日在房中睡着,偶尔出门也是浑浑噩噩,逗逗鸟看看花就又去睡了。 被逗的及默和被看的老祝头十分担心。然而魔君大人又离了宫,实在找不到方法让长安恢复正常。 直到长安接到老祝头通传,说东周魔主之子梵冶求见。 于是梵冶进门时,看到的就是长安侧躺在小榻上半梦半醒地瞥着自己,大爷范儿的朝他招了招手。 梵冶:“……”这祖宗又拿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设?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长安望着几月不见的挚友,满心疑惑。按理说自己回魔宫这事儿应该没正常人关注才对。 梵冶极其随意地坐在榻沿上,随手捏了块糕点,被长安一脚踹下去才开口“魔君大人都回来了,你不来看他一眼才怪。” “你皮痒了是吧?”长安淡淡道“找我什么事?”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梵冶又蹦达两下“这不是心露节的时候吗。明天是第七天,马上就要结束了,你不去看看?” “不去。”长安翻了个身,背对着梵冶。 梵冶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神情肃然,眸中流过一丝黑色雾气。 长安感觉到魔气流动,坐起身来看向梵冶,如玉的指尖也泛起了丝丝魔气。 梵冶想干什么? 梵冶见长安一副要和他打架的模样,心中好笑,他道“放轻松,就是想给你下个福言。” 长安将魔气收了回去。 梵冶抬手轻划一下,指尖一颗圆润的血珠冒了出来。本想点在长安眉间,但想了想又觉得太过显眼,只得退而求次,点在了手心里。随后嘴中念念有词,血珠融进手心,只留下了一点红痕。 长安只觉得拢在脑中的一层纱忽然被揭开了,仿佛凝固的时光重新融化,又潺潺流动起来。 “好了。”梵冶道“在这道红痕消失前,福言都会有效。” “多谢。”长安回过神来“不过你怎么愿意用福言?” 福言这种技能就是纯祝福,没有一点攻击力,身为魔族的梵冶自然不喜欢这种技能,毕竟因为这个技能,他曾被长安及其他小伙伴调侃过好一段时间。 “没办法,你差点没把老祝头吓坏。”梵冶“你到底怎么了?” 长安离开小榻,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梵冶。 “那个盒子究竟是什么东西?”梵冶担忧道。 “谁知道呢。”长安披上外袍“走吧,你不是想去逛吗?” ———————————— “你怎么跟来了?” “我想师兄了呗。”林昔彦撤了符箓,伸手扯住了面前伪装成魔族的青年。 “胡闹!”青年拍掉了他的手,斥道:“魔族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样偷跟过来太危险了!” 林昔彦看了看房外同行的几个人,正色道:“我当然知道危险。可戒律长老分明就是在报复你伤他儿子,你怎么还真潜到魔界来寻什么娑罗木!” 青年愣了一下,软化了态度:“那你也不能……” “林师兄,该出发了。”门外有跟随的弟子敲门。 “知道了。”林乘风应了一声,寻了一套衣服塞给林昔彦“去把衣服换了,让你三师兄帮你伪装气息,跟着一起走。” “不用麻烦三师兄,我不打算跟着你们一起走。”林昔彦将衣服放下“不然你怎么解释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林乘风滞了一瞬。以小彦现在的处境,实在不能再让他被人诟病了“带好隐匿符箓,在后面跟着我。” 第四章 “你许久没出来逛过,这醉春楼可又排了新曲儿,进去听听?”梵冶堂而皇之的和长安勾肩搭背,极力将长安往不远处的那座奢华庄园里带。 长安不太乐意去那繁杂之地,扫下梵冶搭在他肩上的手,讽道:“你好歹是个魔主之子,整天不跟你爹学着怎么治理东周,反而天天来这儿听曲儿。” “听曲怎么了?”梵冶不以为然“东周是我爹的又不是我的。你这么不愿意去,不会是你……还在守身如玉吧!” “我对那档事不感兴趣。” “我天,你不会是在凡间呆太久了吧?魔族的姑娘可不在意你守不守身。” 看着梵冶大惊小怪的当街乱嚎,引得路人侧目观看,长安冷静的想:“要不还是打死这个夯货吧。” 正想原路返回,长安忽然在醉春楼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梵冶,走。”长安扯了扯的梵冶的袖口,制止了此人当街发疯的行为后,朝醉春楼走去。 “啊?”梵冶愣了愣“不是……你不是说你不感兴趣吗……” 长安没听见,将目标锁定在某个偷懒没用隐匿符箓的小仙长身上,被掌事受宠若惊的迎进了醉春楼。 被盯上的某只仙长毫无察觉,他现在正坐在离林乘风不远的位置上,暗搓搓的以各种角度对着自家师兄猛盯。 师兄自打入了仙门,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好了。林昔彦望着他的侧脸想到。娑罗木只有这醉春楼和魔宫才有,魔宫必然是去不得的,只能来醉春楼试试运气。这么一想,果然是戒律长老存心为难师兄。 林昔彦扫了眼林乘风身旁寥寥几个弟子,看来这些弟子怕也是不靠谱的。 忽然,场中一片寂静,林昔彦朝门外望去,只见醉春楼那位平日里用鼻孔看人的掌事一脸菊花般的灿烂,点头哈腰的将一道红色的身影迎了进来。 定睛一瞧,林昔彦手中瓷杯险些滑落,他惊骇道,怎么是他? 长安环顾四周,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林昔彦的位置,显然是还记得被困在阵法里的屈辱往事,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扔给他。 “少主大驾光临,真是让小民感激不尽了。”掌事激动到双手颤抖,心中却暗暗叫苦,怎么就招来了这么一个煞神? “醉春掌事客气了。”长安不愿与他多谈“今日,不过是趁心露节闲逛,还请自便。” 意思就是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来烦我。 掌事连连应下,目送长安登上雅间后才松了一口气,每次和这位少主说话都得学凡间文邹邹的那套,累死魔了。 “哎~不是‘感激不尽’吗?抖什么呀?”梵冶拍了拍醉春掌事的肩膀“今儿给小爷看看还有没有不长眼的。再像上次那样,不消我多说,你这店……也保不住。” “是……是……”掌事小跑到楼上雅间,推开门,却发现原本在这的爷早就不见了。 掌事走后,梵冶似乎心神不宁,随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跟着长安去了雅间。 而林昔彦那边,却如同五雷轰顶。 他居然是魔族那只病怏怏的少主?林昔彦一想到自己得罪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就越发的想要逃出这儿。可哪知他刚要给林乘风留个信儿,梵冶就一脸莫名的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 “这位小兄弟,少主有请。”梵冶皮笑肉不笑,完全看不出林昔彦有什么特别之处?林乘风见此,正与欲拍桌而起,却被林昔彦用眼神制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昔彦站起,随梵冶上了楼。 谁知,才至门前就看到醉春掌事局促不安的在门口踱步。 林昔彦不明就里,梵冶却心中一怔,他扼住醉春掌事,冰冷道:“等会再收拾你。”便急忙推门而入。 “不过是个功力尽失的废物,除了找魔君帮你出气,你还能干什么?”一袭锦袍的少年身后跟随着几个仆从只高气扬的踹倒了一只红木圆桌。 长安淡定无比地喝了口茶,见桌子被踹倒杯子没处放,只能站起来放手,瓷杯被魔气托住,停在了半空。 “再废物毕竟我也能请到,你去试试,看看还有没有全尸在。” 锦袍公子显然被激怒了,当即反唇相讥“魔君大人英明一世,却生了你这么个耻辱。” 话音没落,长安身旁飘着的瓷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冲而去,狠狠砸在锦豪公子的小腹上。巨大的冲力使他被死死按在墙上,当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能动手就别说话。”长安面色不太好看。怎么总有不知好歹的来找死? 梵冶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锦袍公子半死不活地瘫在墙边,两个没什么武力值的仆从几乎要哭出来,而长来子喝着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茶水。 “哦,来了正好。”长安朝梵冶招呼了一下“告诉醉春掌事,把这几件垃圾丢出去。” 林昔彦没能掩饰住面上的惊恐,直到长安对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林昔彦:“……”QAQ更怕了肿么破? “你没事吧?”梵冶试探着。 长安莫名其妙:“你看他这样,我能有什么事?”说完之后,长安才想起上一次在醉春楼的事故,笑道“我又不比以前……哪有那么容易被刺激到。” “没事,就好。”梵冶松了口气“话说,这小子跟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林昔彦僵了一下。 长安转过头来,盯了林昔彦片刻,又继续喝茶“上次跟这位小兄弟有一面之缘,还没来得及攀谈就回来了,这不又见到了。” 所以你就把人先弄回来再说?梵冶好笑的想。果然是骨子里就有的坏水。 正欲开口,门却忽然被推开。 一袭劲装的魔族神色平淡,凌厉的气势使人退避三舍。 “爹?”梵冶惊呼“你怎么来了?” “你不好好回去习课,在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混什么?”东周魔主梵无训斥梵冶一顿,这才叫目光转向神色冷淡的长安。 说实在的梵无暗地里的确有点瞧不上这位病弱少主。魔族虽不是绝对的以武为尊,但拳头依旧是评判主流。可就算是梵无瞧不上,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大兄弟,你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毕竟长安少主的身份和那时好时坏的功力在那,他也只是简单行了个礼,一声不吭的拖着梵冶离开了。 梵冶被拖走之际,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见长安依旧神色淡定如初,甚至还跟他打了个招呼后才放心下来。 这两人一走,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原来他这么不受待见。林昔彦算是长见识了。啧啧,原来魔族这么奇葩,连少主都受不到好脸色。这要是在其他地方有这么牛的爹当后盾,这小少主,还不得走到哪都备受追捧吗? 林昔彦还沉浸在对长安的小小怜悯中,却冷不丁被长安一拍,险些魂飞天外。 “跟我做个交易,如何?” 第五章:嘴贱的人下果都惨 “跟我做个交易可好?”长安放下瓷杯,一脸不怀好意“下面那个应该是你认识的人吧。” 他指了指面色焦急的林乘风,成功让林昔彦大惊失色。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这几位仙门弟子有意潜入魔界,还特意守在醉春楼,是为了娑罗木?” “你想怎么样?”林昔彦面色难看,觉得这次简直在劫难逃“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宝物,也不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带我去人间,我把娑罗木给你。”长安缓慢道“怎么样?很划算了。” 看上去确实是很划算的买卖。长安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近来不知为何,原本还松松散散的两界守卫在长安浑浑噩噩的这段时间里又重新紧密了起来,寻个人族行动也方便些。 这交易何止划算,简直划算到让人怀疑他另有所图。 但林昔彦不得不接受。 “自然可以,但是你要先将他们平安送回去。”林昔彦依旧不放心,虽说魔族一向不屑扯谎,但保不准这位少主就是个例外。 ……其实从某种方面来说,他还真没猜错。 不过长安这次并未骗他,他爽快答应之后就暂且放林昔彦和林乘风沟通。 林昔彦不敢让随行的弟子发现,只得悄悄拿出一只碧绿色的珠子窃窃私语了一番后,珠子化作一道无色的烟雾,在长安的掩护下,缓缓落到林乘风身旁,骤然散开。 只见林乘风面色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带着几个人离开了醉仙楼。长安下了暗语,几名魔兵化作黑雾,暗中保护。 “这下你放心了?”长安漫不经心的问道。 林昔彦眉宇间,焦虑未散。 啧,怎么修仙的都这么多事?长安手指一转那只杯柄被捏出裂痕的杯子,杯子瞬时消失不见。这货显然忘了仙魔之间的糟糕关系,以及自己是魔族的少主。 但是好不容易得了个向导,总不能说扔就扔吧。长安挤出一个职业微笑,善解人意道“这样,我和你偷偷尾随,直到他们平安回去怎么样? 那还不如你直接护送他们回去呢。林昔彦对她的脑回路感到担忧。 那还不如就在这儿弄死你呢。长安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已经想了一百种见红的方法。 林昔彦感到气氛不对,赶忙见好就收“少主英明!” 一人一魔狗仔队一般一路跟踪,直到林乘风一行人和暗中护送的魔兵到达南泽山的范围内,林昔彦才松了口气。 “护送几个修仙的回去,这病秧子脑子进水了。” “哼,没出息就算了,还给修仙的陪笑脸,呸。” “哎~没出息不打紧”一个魔兵阴测测的笑了“那张脸长的倒是不错。” “若是魔君哪日厌了他……落到咱们几个兄弟手里还不错……” 几个魔兵奸笑着着悄然返回,万一被人发现魔族的踪迹,有他们几个好受的。 林昔彦缩了一下,悄悄瞟了眼长安。 面上淡笑,眼中寒霜。 林昔彦为自己半辈子冒不出来的文学段子骄傲并随手给几个魔兵点了蜡烛。 这只少主一定是黑芝麻馅的,无畏的勇士们一定要保重遗体。 是夜。由于天色太晚,主要是由于某只少主故意拖延,两人没能到达最近的城镇,只得在林中歇着。 林昔彦看着长安抚抚衣袖,一个转身就落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闭目养神。 修仙者自然是不用睡觉的,但林昔彦情况特殊,正如长暝所说,他灵脉尽废,除了能临时扯几下周围的灵气玩两把灵符外,和凡人没有什么分别。 所以觉还是要睡的。 但是林昔彦绝壁不能睡啊! 万一树上的那玩意儿一个不高兴把自己抹脖子了怎么办! 长安朝他看了两眼,发亮的黑眸在火光映照下泛出血红的色彩。 ……别,我睡还不行吗。 林昔彦干脆躺下装睡。 长安莫名其妙的看着躺下的林昔彦,心说果然修仙的都不正常。 夜渐渐深了,长安望着在黑暗衬托下无比悠远的森林,轻盈地落下树,从里襟中的小包裹中取出一片草药叶握在掌心中,瞬移不见。 好机会!林昔彦活动活动身体,正准备溜之大吉,却听到了几声壮烈的惨叫。 林昔彦默默把脚收了回来并乖乖睡觉。 …… “嗯?这张脸还好看吗?”长安将手掌在魔兵心脏中捻了几下,歪着脑袋一脸的天真无邪。 地上的魔兵张大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呢?”长安将手抽出来,白皙的脸颊上沾染上了血迹,滴着血的修长手指死死掐住了魔兵的脖子。 见魔兵的呼吸逐渐微弱下去,长安深觉没意思,干脆拧断了他的脖子。 解决完最后一个,长安擦下溅在脸上的血迹,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他俯视着几具早已冰凉的尸首,缓缓露出一个浅笑,身上竟透漏出一丝鬼气,将几具尸首化了个干净,同时又轻柔的将他身上的血迹一一除去,鲜红衣摆轻摇,墨发垂下,鬼气在指尖轻绕,长安因为痒瑟缩一下后才散开。 长安诧异了半晌,思索这可能是之前融合的那个盒子的作用,他已经可以动用盒子中的少许鬼气了。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对,这鬼气缠他手指干什么??? 对着干干净净的地面看了一会儿,长安脸上泛起了薄红——气的。 竟然占他便宜!长安深呼吸了几下,直到怒气消散才看了看干干净净的地面,照着原路返回。 见林昔彦依旧在那里战战兢兢的装睡,长安深思。 人族原来都这么智商堪忧吗? 第六章:一抹水色轻纱 林昔彦跟了长安几日,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一是发现这只少主非同一般的温顺,二是长安在人间行动不便,事事都要依仗他,这种被依仗的感觉不要太爽。 “我想要那个。” “好的大爷,这就给你买来大爷。” 咳,重来一遍,其实是在被长安几次从隐身状态揪出来之后,对他产生了一种无以言表的崇拜。 自己的符法已经到了戒律长老都无法轻易发觉的地步,这么一个文文弱弱(?)的少主怎么可能一眼就拆穿?(兄弟你素不素忘了几天前的魔兵惨案) ……或许,长安某天可能会告诉他林路湿滑,请注意脚印? “老祝头,他走了吗?”长安看着视讯中老祝头无奈的老脸,瞬时就知道了答案。 老祝头小人十分纠结,支支吾吾表明,魔君大人,几日前就已经离去。 长安,眼中的光,顺势吸了下去,他挂了,视线重新钻进被窝里,只留下一截鲜红衣摆垂在床边。 林昔彦在外浪了一天回到客栈时才发现大爷今天又格外安静。 文科,站柜台的姑娘那姑娘脸色发红的说,长安,今天在床上躺了一天。 林昔彦道了声谢,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虽说这姑娘,偷窥了一天,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但长安不应该连个普通人类的靠近都察觉不到,林昔彦结合了近日长安蔫巴巴的懒散状态又觉得实在不像是在追姑娘的意思。 他怎么了?林昔彦承认自己有点担心,虽然长安是魔族中人,有时候又那么凶残,但本性确实不坏。至少他对这些人族十分友好,甚至敢扶街头摔倒的老太太。况且他除了蹭吃蹭喝以外,也没对自己怎么样。反而是把娑罗木提前给了自己还附赠了一只灵媒仙。话说灵媒仙是个什么玩意儿? 总之还是快去看看。林昔彦轻手轻脚的关上门,推了推长安“喂……你没事吧?” 长安不理他。 林昔彦挠了挠头,正打算学自家师兄掀被子,却感受到一股鬼气突然爆发出来。长安眼眸猩红,扯着林昔彦压抑道:“传送阵……快点……” 林昔彦被他吓得不轻,生怕这来历不明的鬼气被镇中的修道者发觉,赶忙又用所剩无几的灵符布下了阵,带着长安离开了主城。 因为时间紧迫,林昔彦只来得及布下一个最简单的随机阵法。而随机阵法的最大缺点就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会被传送到哪里。 林昔彦望着远处不知是什么城的城门,默默的离散发着未知鬼气的长安远了些。 这种偏僻的地方应该没有修道的吧?林昔彦担忧。不然他们如果察觉到鬼气就非要都个你死我活怎么办? 长安镇处于半清醒半晕眩的状态,周身血红魔气与黑色鬼气交织着。他皱眉咬牙,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林昔彦不敢动,他,只得坐在旁边干等,希望他快点平复下来。 直到月上中天,城外荒原,现出月光的色彩。长安周身的魔气竟被缓缓削弱,鬼气依旧绕在那儿,气息却平和了许多。 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吧?林昔彦摸了摸明显瘦了的符袋和钱袋,思虑许久后决定把长安先丢在这儿。 毕竟不管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尽管这听起来并不人道,但他和长安又不太熟,没必要一直看护着他吧?反正娑罗木也到手了,师兄还在等着他,他更没有理由在长安身边继续晃悠了。 给自己做足了心里辅导,林昔彦在长安周围布下了一个防御阵法,一步三回头的朝着城门走去。 “多谢守卫大哥。”林昔彦缴纳了入城费后才打听到这儿叫南终城,是人间最北端与魂海交界的地带。 真奇怪,最北的城叫什么南终? 默默吐槽之际,一辆金缕楠木雕篆马车从林昔彦身边驶过,六个道修和四个法修在四周护卫着。微风拂过,车内帘起,现出一段鲛纱水色袖,在众多百姓避让下直出城门。 林昔彦愣愣地盯着这辆马车,直到它出了城门,消失不见,随后林昔彦便感觉到,阵法破了。 坏菜了。林昔彦心中复杂至极。他抚上腰间储物袋中的娑罗木和有价无市的灵媒仙,在烦躁中大吼一声并成功以来众多注视后,林昔彦顶着守门小哥看智障的眼神下再次交了出城费,朝长安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 小爷这辈子从来没欠过这么多人情,必须还清! 长安醒来时,感受到车厢微微晃动,入目的是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车壁和矮几上价值不菲的青瓷琉玉杯,不知何种的茶水正悠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他看了看手心,发现梵冶留下的福言早已不见。 “醒了就好。”丝绸般顺滑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身体可还有不适?” 长安转眸,一袭水蓝轻衣称的面前人温润如水。 “多谢。”长安声音沙哑“这是要去哪?” 温润青年浅笑“我本是打算回南终国,途中遇见你昏倒在地便顺手搭救,只是不知道公子有何打算?” 见她似乎不知晓自己身份,长安便放心了些许。 林昔彦多半是扔下自己跑了,自己干脆就在这个看起来很有钱的人族这儿蹭几天吃喝。 想到也算自己半个朋友的林昔彦落跑,长安深觉还不如回魔宫混吃等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关系也慢慢的热络了些。 “那长安公子,如果不介意也可在来南终国小住些时日。”玄清道“不过近来国内不太平,长安公子还是跟我等着便好。” 长安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既然不太平,不应该更防着他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吗? 心中虽然疑惑,但长安还是不动声色“叨扰了。” 玄清神色莫测,随即递给长安一杯茶,又自斟自饮起来。 长安喝了几口,只觉得全身无比清爽,因鬼气缠身带来的不适感都缓解了许多。 他到底是什么人?长安疑云更盛,忽然就怀念起傻乎乎的林昔彦来。 即便在城外的荒原中,马车行驶的依旧平稳。长安判断不出外面赶车护航的到底是什么人,毕竟如果不将信息散发出来,很难知晓对方是仙是魔。 不知过了多久,长安盯着轻轻摇动的流苏装饰,又升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困倦之意。 这种感觉之前在魔宫和客栈中都出现过,不过在魔宫时被梵冶用福言抑住,在客栈却又复发。长安扫了眼似乎已经熟睡的玄清,强忍住阖上眼睛的冲动。 那个盒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长安终于是抵不住枕在手臂上沉沉睡去,恍惚中似乎有什么守在自己身边,手掌轻轻抚着长安的背,像长安小时候长暝为数不多的关怀,温暖又安全。 玄清在长安睡着的那一刻睁开双眼,看着长安周身再次缠绕上了鬼气,温润的眼眸中浮起了一抹无奈和纠结,他手指微动,又在看到长安脸上那抹浅笑时停下。 “算了……或许终究是命中注定。” 玄清喃喃道,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话音将落,“赶路”的几人便忽然停了下来。 “还有一个娃娃。”玄清思索片刻“罢了,一并带走吧。” 几人闻令,眼神空洞地又架起了马车,不过速度骤减,像是在为谁引路。 空中的明月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薄雾悄然漫开,不知何处隐约响起了悦耳的铃声,映出了一片清净。 第七章:恶意卖萌 长安没想到还能见到林昔彦——虽然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 “误会一场,把人放了吧。”玄清淡笑着,对着座上明黄的身影投去征询的目光。 年轻的皇帝陛下頜首,禁卫军便放开了风尘仆仆的林昔彦。 看到玄清旁边的长安,林昔彦全然忘了自己把他抛下的事,三步并两步躲到了长安身后。 “你不是自己跑的很溜吗?”长安轻哼一声,面色却有所好转。 “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林昔彦自知理亏,讨好道。 高座上的皇帝陛下一身的温和无害,十分热心地招待道:“方才是禁军没有调查清楚,委屈了这位小友。不过近日来国内着实不太平,还请见谅。” 这皇帝脾气这么好?林昔彦刚讨好完长安,隐约感觉到一丝违和感。 “我看这京城内百姓富足,也似乎并无外国来袭。”长安总觉得这个南终国不太对劲。 “这……”皇帝陛下似乎有一丝茫然,求助般的目光投向玄清。 “是宫内不太平。”玄清语气渐沉“小王爷几年前出逃,将尸修一派的残余功法席卷,二皇子也……”他顿了一下“被掳走。” 说到二皇子时,玄清神色复杂,眼中是不似作假的担忧。 长安感觉到了玄清的隐瞒,明白事情可能不止如此。然而他并不想掺和这件事,便不多问。 谁知他不想过这趟浑水,玄清却非要他搅一搅“我知长安公子不是普通人,但在这特殊时期,还请相助一二,事后必有重谢。” “国师……”皇帝陛下似乎有点着急,但还是顺从了下来,不再做声。 “重谢就不必了,这件事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还请国师将我二人送回。”长安越来越觉得这南终国有古怪,现在他又没有吃药,功力暂失,自然是巴不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见他不肯答应,玄清似乎苦恼至极,他缓缓开口“对于长安公子身上的毒,我或许可以帮忙,虽然不能根治,但胜在压制。” 此杀手锏一出,长安怔愣了一下,随后双拳紧握,杀意顿出。 “你如何会知晓?”长安眸色深沉。 “我当然自有我的法子。”玄清笑道“不过长安公子放心。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要你协助我们把二皇子和小王爷接回宫便可。” 长安尽管还是不能全然相信他,但这种情况也不得不答应:“那就有劳了。” —————————————————— “长安……他说的……”回到安排的客房中,林昔彦忐忑不安的开口。 “是真的。”长安眉头紧缩,不明白玄清为什么会知晓这件事。除了父亲和老祝头外,连梵冶都不知晓。 哦,今天一过,又多了几个知道的。 现在长安再相信玄清是普通人才有鬼! “那我们还帮不帮?”林昔彦不要脸道。反正答不答应都是长安自己出力,他蹭一蹭也不要紧吗! “你自己帮吗?我现在可没修为。”长安瞥他一眼“会煎药吗?” “啊?”林昔彦跟不上他这跳跃的话题“会啊,怎么了?” “去煎一副药来。”长安拿出那只小包裹“今晚可能不太平。” 林昔彦一脸严肃,接过包裹几下就跑开了。 长安感觉有点头疼。一副药若药性发挥的好可以顶上七曜,但要解决这件事七曜估计远远不够。他身上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副药,到时候修为又失可就麻烦了。 不如……长安灵光一闪,尝试调动身上的鬼气。 经脉中居然没有鬼气?长安疑惑至极,他盯着被他调动出来的鬼气心想,那这鬼气是从哪里来的? 向左,向右。 这不就是自己在控制吗? 长安头一次感到书到用时方恨少,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既然摸不着头脑,那就暂且不管了。长安将鬼气收回,鬼气纹丝不动。 长安:“……” 那鬼气见他生气,颤颤巍巍地飘了过来,还特意把自己揉成萌萌的一团,在长安手背上蹭了两下,有种可怜巴巴的意味。 这种玩意儿绝壁不能用!!!长安眼角抽了一下,被蹭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嗷!鬼气!!!”林昔彦感受到了鬼气,赶忙受惊的向外跑来,看到鬼气后整个人狼嚎一声。 鬼气表示受到了惊吓,一下就消散了。 “大惊小怪什么?”长安叹气“药煎好了吗?” “糟了!我忘了!”林昔彦又跑了回去。 长安咬牙切齿。药如果废了就把林昔彦也废了吧。 好在补救及时。 长安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刚才那鬼气呢?它怎么来的?” “散了,不知道。” “你的药药材很珍贵吗?在寻常药铺里能买到吗?” “不知道,不能。” “你的毒怎么回事?只能让你修为尽失吗?” “不只是。” “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长安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会把这种事往外说?”这人怎么话这么多??? 林昔彦干笑两声。 “两位在吗?”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响。 林昔彦开了门:“怎么了?” “回大人,国师大人请两位移驾偏宫。已经传了晚膳。” “好的,我们这就去。”林昔彦扯着长安“走走走,吃饭去。” 两人到达时,玄清早在那里等候,他身旁一个白白嫩嫩的孩子正躲在玄清身后,悄悄地注视着长安和林昔彦。 “等候二位多时了,还请入座。”玄清招呼着两人。 他身后的小家伙扯了扯他。 玄清拍了拍身后小家伙的头“殿下莫闹了,明日还要习课。” 被称为殿下的小家伙不过四五岁左右。它扯着玄清的衣袖,小脸皱成一团,显然十分纠结。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开口“好吧……那……师傅要说话算话,明日亲自教我习课。” “嗯,说话算话。” 长安感觉到这位小殿下身上的生气,与一旁坐着的皇帝陛下和门外的守卫丫鬟相比浓郁的多。 小殿下走至两人面前,行了个拱手礼后对着长安腼腆地笑了一下,跑出了偏宫。 长安忽然想到了那团恶意卖萌的鬼气,发现其实小孩子也挺可爱的。 第八章:一起吃宵夜啊 “事情是这样的。”玄清道“几个月前,小王爷告知皇上要出门游历,可不知为何,皇上派去保护小王爷的守卫全部都失去联系。随后,禁地的禁制被打开,皇族守卫千年已久的尸修秘法被掠走。” “为什么南终国会有尸修秘法?”长安拈起一块糕点,他从未听说过世上有什么尸修,如果有也一定是怪胎一群——尸体有什么好玩的? 注意到长安的重点跑偏了,玄清无奈地解释道“这些秘法,从南,中国史册记载以来就一直被皇室守护,具体来源,我们也不甚清楚。” 林昔彦见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完全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只得大吃特吃,环视四周,视线与嘴里塞了半块奶糕的皇帝陛下撞了个正着。 皇帝陛下看了看林昔彦,双肩耸了耸,淡定地咬住了剩下半块奶糕。 林昔彦:“……”这皇帝,怎么和白天的不大一样? “那么二皇子呢?是怎么回事?”长安状似不经意问道。 玄清稍稍皱了下眉。 “不是要帮忙吗?总要知道了事情经过才好解决啊。”长安挑眉,夹起一块芙蓉酥晃了晃。 皇帝陛下和周围的丫鬟脸色都有点奇怪。 “阿莫……二皇子他……”玄清的脸色全然黑了下来“他去找小王爷了。” 尽管这话说的十分委婉,长安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了他的意思。 哦就是最喜欢的孩子叛逃了呗。长安捂上了耳朵,听到了芙蓉酥被咬碎的声响。 别问他是怎么听出来“最喜欢”的。 “所以小王爷和秘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莫吗?”皇帝陛下凉凉的接了一句。 玄清诧异地看向皇帝陛下,神情复杂至极。 皇帝陛下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接话,顿时好似对满桌的饭食都失去了兴趣,匆匆扔下句“朕乏了”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偏宫。 宫外明月似乎极近,夜风也鼓动了起来。长安看到玄清衣袂微动,随后伴着两旁的宫灯,与黑夜若即若离。 长安忽然发现玄清身上与这个世界的违和感。 “这个地方可真别扭。”林昔彦念叨两声“这件事办起来可不简单。” “怎么说?”长安晓有兴趣地问。 “那个国师从头到尾都没用‘抓’‘捉’这样的字眼,感觉像在处理家事。”林昔彦喝了口酒酿银耳汤,觉得太甜又多喝的几口。 “还是他管不了——或者说,他不能管的‘家事’。”长了也喝了一口,就皱眉放下勺子“现在外面的月亮大吗?” 尽管不知道长安的话题怎么跳的这么快,林昔彦还是抛了抛手上的糯米团,走到了门外“唉你说这弄的还挺好吃的怎么就没人吃呢?” 正嘟囔着,“啪”的一声,手中的糯米团掉到了地上。 橙黄的一轮月遮盖住了半边天,另一边,微微发出幽蓝的夜空似要被吞没。 ———————————————————— 拖着浑浑噩噩的林昔彦回房睡下后,长安寻思着来一个“夜探皇宫”。 方才玄清提到的禁制以及皇帝的异常反应可能是这件事的突破口。既然禁制还在,那里面就一定还有东西。 他想不通那位小王爷到底想干什么,也不知道那个装神弄鬼的国师想做什么。他只想赶快把那个叛逆晚期的小王爷和宝贝二皇子给拎回皇宫,然后看看那莫须有的解毒方,麻溜的扯着林昔彦滚蛋。 这个念头刚在他心头上缠绕了两圈,就在看见某位小殿下的时候戛然而止。 那位小殿下在御膳房里面猫着,长安也陪他猫在房梁上,盯着那只半夜不睡觉的团子,忽然出声“殿下。” 小殿下吓了一跳,将手中的糯米团向身后藏了藏,四处扫视却没发现有人。 长安叹了口气,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这儿呢。” 看到长安,小殿下的眼睛亮了亮,脸上又扬起了笑容。 长安见他笑,也弯了眉眼:“殿下怎么这么晚都不睡?” 小殿下眨了眨眼,犹豫了半晌,还是将藏在身后的糯米团拿出来“我想吃这个。” 相当年,长安也是半夜偷跑过厨房的人。只不过当时没有人管他,他也不需要去躲谁。 “晚上吃东西不好的,明天再吃吧。” “师父看见了,会伤心的。” 糯米团怎么得罪玄清了?长安隐隐摸到了线索,继续追问“为什么他会伤心啊?” 小殿下毕竟是小孩子,警惕性不高,加之他对长安的谜之亲近,几乎是有问必答:“二皇兄以前经常做给师父吃的,师父很喜欢。”末了,还委委屈屈地补一句“我也很喜欢吃。” 皇子下厨给国师吃?长安总觉得这二皇子才是关键。 等等。 “你有多少兄弟姐妹?”长安问道。 “只有我和二皇兄啊。” “也就是说,二皇子比你大,排名却在你下面?”长安惊了“那你们这个称呼,是按什么排的?” “我不知道哎……师父说我是太子,然后才这么排的。”小太子解释道“二皇兄不想当太子。皇兄说……嗯……哦!皇兄说不想拜师父为师!” 出来这一次居然有这么多的意外收获!长安听到了八卦,一脸兴奋的追问不止。 可惜小太子小小的脑袋装不下那么多东西,但长安还是整理出了不少东西。 看来二皇子伊卿莫和国师的关系很好,那为什么他会跟着和他年纪相仿的小王爷叛逃呢?是不是跟那场争吵有关? 据某位热心小太子透漏,叛逃前,一向对国师敬爱有加的伊卿莫和国师大吵一架。 还有皇帝陛下和小王爷相似的情况。 小王爷造反前据说极为反常,经常说一些从来不会说的话,把国师气的不轻。 什么是“从来不会说的话”? 联想起在偏宫时皇帝陛下的异常和那轮不似人间的月亮,长安渐渐摸到了点线索。 不只是皇室,整个南终国都有问题。 两人又在御膳房内相互投食了一会儿,长安一路尾随,将小太子送回寝宫。 小孩子果然挺可爱的。长安在林昔彦枕旁放了盘糯米团,这么想着。 出乎意料,这个晚上,很平静。 玄清在房中睁开眼,望着窗外一片静谧,无奈地笑道:“吃宵夜这个习惯可不太好。” 第九章:禁宫一日游 次日清晨,长安在玄清都应允下来,到了禁宫。 禁宫是一片完全封闭的皇家园林,除了历代皇族和国师外没人可以进入。 但以长安的性格,就算是玄清不带着他,他也会自己偷偷溜过去,还不如一开始就好好盯着。 “国师呢?他怎么没来?”林昔彦左右扫视,没有发现那个看起来就很贵的身影。 “师父发现了皇叔的踪迹。”小太子大人似的说道“所以就让我来帮忙啦!” 这么小一点能帮上什么忙?林昔彦表示十分怀疑。 只见小太子向前两步,站到了一个刻着花纹的阵中。随后,阵法轰鸣一声,外围的阵轮便缓缓转动起来,原本以为只是装饰的花纹发出了微弱的光芒,反倒像是某种古老的铭文。几缕柔光从铭文中汇聚,缠绕着小太子,随后禁宫朱红色的大门打开,再次迎接守护者的进入。 —————————————————————— 玄清望着披着黑袍的少年,还没开口,少年却先恼怒了起来。 “那群人是怎么回事?”少年藏在黑袍下的双眼死死盯着玄清。 玄清脾气很好的歪了歪头说:“他们当然是来接你们回来的人啊。” 黑袍少年似乎打了个寒战,随**了握拳:“开什么玩笑,我们内部的事为什么要让外人来管?” “伊铮,你还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吧。”玄清有些不悦“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但你要明白,谁都不亏欠你。” 伊铮沉默半晌,忽然跪在了玄清面前。 “您的确对我恩重如山,但是……”伊铮似乎哽咽了一声,咬牙说“我想要的是真实。” 玄清用着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他,摇了摇头说:“别执迷不悟了,这一切本就是真实,你不过是高人一等才不满于此。” “高人一等的,明明一直是您才对。”伊铮忽然笑道“您之所以不回应伊卿莫,不就是因为您认为没有必要多费心思,才连回答都没有吗?” 提到伊卿莫,玄清终于不淡定了:“他懂得我的回答是什么。”所以才选择这么做。 语罢,伊铮忽然被从四周窜起的锁链死死缠住。 “你以为你还能困住我?”伊铮嗤笑一声,手中冒出了一缕黑烟,锁链在黑烟的侵蚀下断裂,伊铮恢复了自由,几个闪身就消失不见。 “虽然不太舍得,我那个可爱的侄儿,但也没办法……” 玄清摊开手,那缕黑气在空中浮动,黑气周围的环境渐渐扭曲模糊起来,他用力一握,黑气消散,但已经模糊扭曲的空间却没有恢复正常。 这下可麻烦了。 ———————————————————— 长安一行人进了禁宫,其中雾气浓郁,几人回首却看不到来时的门。 “这地方古怪的很。”长安看了看扯着自己袖子的小太子,对林昔彦说:“跟紧,要不然你扯着我。” 林昔彦应了声,忽然发现跟着这小少主玩可真刺激。 感觉到衣服被扯住,长安转向小太子:“你知道这该怎么走吗?” “我……我也是第一次来。”小太子怯怯地动了动“师父说禁制在禁宫的核心部分。就……就是一个宫殿里。” 这下可难找了。长安心想:“这禁宫这么大,更何况里面还有掩人耳目的雾气。” “我们再往前走走。”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雾气便悄然消散,虽还有点朦朦胧胧,但远方的东西都是瞧得清了。哪知这禁宫还真有几分皇家园林的风范,一条平缓的人工河流掺着细碎的微光,从不知名的远方漂流而来,水中戏水的血红色红龙鱼,正吻着水底铺着的雨花石。 一望无际的竹林与河流间是宽广的石道,几人沿着石道一直前行,河流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湖泊。长安望了望,隐约能看到湖中央一座规模不小的湖心岛。 “天呐,这是禁宫还是避暑山庄?”林昔彦惊叹道。 长安淡定无比。说到底,这不是皇家园林,规模大却不精细。 想必那湖心岛就是禁宫的核心。 “那……我们要怎么过去啊?”小太子抬头看着长安“这里没有桥。” “当然是飞过去啊。”长安理所当然的想,大但他忽然又想到小太子一届凡人不会飞,便又问林昔彦:“昔彦,你会飞吗?” 这话怎么问的有点沙雕的味道? “我哪里会啊。”林昔彦不以为然“别说我现在手上一张符都没有,就算是有符,我经脉都断干净了,当然也不能飞。” 长安这才想起他经脉尽断的事,他虽对医术不甚了解,但和林昔彦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明白经脉尽断,此生无法修炼是怎么一回事。 他向来不会安慰人,但好在有些人不需要他人来安慰。 那现在怎么办?长安是带不了两个人的。 “修仙之人没到元婴期是不能不借助外物飞行的。”见小太子好奇,林昔彦讲解道“剑修御剑,法修御宝,符修使符,丹修还有丹云可以踩。” 长安接下了话题“魔修大多分两种方式。”长安一边从储物袋中拿东西一边说“有本命法宝的靠本命法宝飞——前提是本命法宝本身就是会飞的。而没有本命法宝的都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媒介修炼,在不借助外物的情况下,是不会飞的。” “那你是哪一种?” “巧了。”长安拿出一把匕首“我都是。” 话音未落,一阵浓烈的魔气从长安,掌心住到了匕首中,匕首的刀刃很快充血般红艳了起来。长安正握住匕首,由右肩向前方湖水处猛刺。匕首从长安手中飞出冲向湖面。在魔气的加持下,将湖水一斩两段,露出了平整的湖底。匕首碎裂,摩器化作屏障拦截了两旁的湖水,留下了一条直通湖心岛的小路。 “而两者全休者可将魔气具现化——当然,我现在修为不够,只能借助外物。”长安接上之前的话语,轻笑道:“行了,我撑不了太久,我们最好快点。” “好厉害!”小太子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崇拜地向前两步,又扯上了长安的衣袖。两人朝着开辟的小路走去。 修为不够……不够……林昔彦望着被隔断的湖水,草草收拾了下被重组的三观,跟着先行的两人向前走。 湖心岛外围是一片密林,好在这片密林的目的并不是为难人,至少它留出了一条平整的石子小路。几人沿着小路前行,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了下来,不知不觉已是日上三竿。 “宫殿呢,说好的宫殿呢?”林昔彦又累又饿,好不容易出了森林,却发现偌大的地方连间房子都没有,更不必说什么宫殿了。 只见密林外是一片环状的花海,花海东西南北边缘各立着一座石碑。中间同心圆一般有一块圆形空地。 仔细一看,石碑上刻着一些谁也看不懂的符文。 林昔彦走上前去想要触碰一下石碑却一下被长安扯了回来。 “谁!” 第十章 林昔彦被吓了一跳,顺着长安的目光看到了不远处静立着的白衣少女。 “你是什么人?”长安将两人向自己身后扯了扯,警惕的盯着少女。 少女披散的长发无风自动,一袭月白广袖夹着冰寒之气映入眼眶。听到声音,她翩然转过身来,面容如霜。 禁宫里怎么会有人?难不成是伊铮那边的人? 长安转过数个念头,心道:“这人看起来来实力不弱,不能来硬的,能和解最好。若实在要打,也不是打不赢。” 林昔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女子既不像鬼魔,又不像道仙,更不必说是凡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但又因为太过匪夷所思而搁浅。 毕竟灵宠或灵物化型极为困难,千万年来也没几个。 “这……这位姐姐,我们奉国师之命来巡查的。”“所以还请速速离去,否则我们就要照皇室法令抓捕你。”长安打断林昔彦的怂样盯着不远处冷若冰霜的人,扯出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皇室法令。 不过据玄清所说,禁宫里除了红龙鱼应该没有什么活物,所以这女子不可能是禁宫里的东西。 白衣少女淡淡的瞥了林昔彦一眼,看到长安时顿了一下,她似是到什么惊奇之物,终于有了一丝惊诧的表情。刹那间似又回到了血洗长空的一瞬,尚存余温的尸身,奄奄一息的婴孩,悲痛欲绝的背影毫不犹豫,徒留漫天战火流经所有人心中,凝固成痂。 “那座宫殿就在地下。”少女看着长安“你只要让皇族人开启石碑就能见到。” 长安愣了愣,只见白衣少女招来了一条极长的红色锦缎踩在了上面。白衣与红绫交相辉映,几息后便飞到了视野之外。 “有法宝就是方便啊……”林昔彦一脸羡慕“哦,对了……长安!你干什么!” 长安默默把小太子牵到石碑前,淡定无比“开启石碑啊,怎么了?” “你还真信她!”林昔彦瞪大双眼:“万一她骗你怎么办?” 长安摸了摸小太子的发顶,默不作声。 “你别告诉我你是靠直觉猜的!” “就是直觉。”长安低头看向小太子“我们还是研究下怎么开启石碑……” 话音未落,小太子身上忽然冒出了一缕光芒,随后四块石碑上的文字亮起,石碑缓缓沉没,一座宫殿从圆形空地下缓缓往破石而出,殿门大敞。 “她……还真没骗你。”林昔彦目瞪口呆,问道“那我们还进去吗?” “进,为什么不进?”长安犹豫了下,将脱力的小太子抱起来,又转交给了林昔彦“你们先别动,我进去看看。” 林昔彦忽然被扔了个小太子,不知道该怎么抱才好,刚要叫住长安,长安就已经到了宫殿里。 宫殿里光线极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长安尝试着用魔气点火,却发现这鬼地方根本调动不了魔气,好像有什么在压制着一般。 长安摸索许久,忽然感觉脚下一空,他赶忙向后退了退,又抬脚试探。 是楼梯。 长安,找到了,墙壁,沿着这条通向地下的楼梯行走,在走过第十二阶时,脚下便踩到了实地。 就在长安踩到实地的一瞬间,一阵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长安本能的闪躲了过去,看不分明攻击他的是什么人。 那你在黑暗中似乎也行动受阻。听不到声音,双方都不能确定对方在什么位置。 长安放轻呼吸,怕翻弄储物袋的声响被对方听到,只得摘下发冠,长长的马尾散开,黑发如瀑般垂下。长安将发冠像对面砸去,趁着动静拿出了另一把匕首。 幸好这次带的匕首够多。长安面无表情的朝方才声响传来的地方刺去,被那人用剑挡了下来。 反应还挺快。长安棋逢对手,一下上头,有心想和对方好好打一场,于是长腿横扫对方下盘,被躲过后又借着手中匕首横挡。 “叮”的一声,两人兵刃相撞,虎口发麻。 “好身手。”长安开口,手上动作利落。 对方没有搭话,万分惊险地躲过一个割喉,想来是不想做一个话多而死的角色。 打了半晌,不知是谁触到了什么机关,地宫顶端的一块砖板忽然翻转过来,背面的琉璃砖将幽微的一缕光芒放大数倍,瞬时整个地宫明亮无比。长安眨了眨被强光刺到的眼睛,看清了那位和自己兵刃相接的兄台。 这位兄台长的挺好看,一身贵气,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两人正欲再战,却听到了一声哀嚎。 只见林昔彦抱着小太子,从楼梯上一路滑了下来。 看到两人盯着自己,林昔彦瞬间咽下了一声狼嚎,抱着小太子的手紧了紧。小太子被他勒的疼了,痛呼了一声转过头,看到那位陌生的兄弟时愣了一下。 “皇兄?你在这儿啊!”小太子脱离了林昔彦痛苦的怀抱,想要跑到伊卿莫面前,被长安拉了回来。 孩子你等等,你家皇兄脸色不太对。 何止是不对,伊卿莫脸色阴沉的能滴下墨水,他死死的盯了小太子一会儿,反而收起了剑,带上了些许怜悯的开口:“过来。” 小太子向长安投向询问的目光,得到同意后才小跑到伊卿莫面前,抬起头轻喊了一声“皇兄”。 看到了两人的互动,伊卿莫暗声道“果然如此”。 “你怨我吗?”伊卿莫摸摸小太子的脑袋好受,事不关己,表情和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身为皇兄,我从来没关心过你。” 小太子懵懵懂懂,摇了摇头。 现在两兄弟谈心时,长安也在和林昔彦咬耳朵。 “你怎么下来了?” “这能怪我吗?”林昔彦瞪他“你下去之后没多久宫殿就开始下沉,我不进来找你还能干什么?” “我劝你们别再掺和这件事,结局已经注定,天命不可逆。”伊卿莫叹息一声。 “神神叨叨,什么天命不天命。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既然玄清委托了,我们就要管到底。”长安不以为然。 伊卿莫似是被“玄清”两字扼住了咽喉,不再言语。 “这地宫里,到底还有些什么?”长安心中疑惑,碍于伊卿莫的态度不明,只得这样僵持。 “该回去了吧?” 几人同时抬头,只见玄清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 “……先生。”伊卿莫淡淡的打了个招呼,眼中压抑着一片痴狂。 玄清神色复杂的盯了他半晌,道“阿莫,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知道。”伊卿莫声音闷闷的“从来就没存在过什么。” 他不管玄清,自顾自的说道“外面已经一片大乱了,再怎么样都无力回天。等这里消失了,或许先生就能正眼看我了。” “这是什么话?”玄清皱眉“与这里消不消失无关,我什么时候没有正眼待你?” “可你还是把我当孩子看!”伊卿莫似是动了气,声音发颤“或许连孩子都不是。” “你创造了这里,把所有事物都只当作你的创造物来看,你高高在上,什么时候真正把一切放在心里过!” 玄清漠然的看着他,像是在审视一件不完美的作品。 “如果这就是你们要毁了这里的理由,那我问你,这个世界外是什么?” 伊卿莫或许是不想回答,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到底。”玄清冷冷地拂袖“不过是你们自认成熟的臆想。” 他转过头看长安:“走吧,我送你们回宫。” 语罢,玄清转身出了地宫,没有再看伊卿莫一眼。长安与林昔彦面面相觑的跟了上去,伊卿莫依旧站在原地,望着玄清水蓝色的衣摆消失在视野中,轻笑了一声。 “先生……”他轻声道“慕君数载,绝不言弃。” 第十一章:此世将灭 第十一章 回到皇宫后,玄清冷出冰碴的脸色突然垮了下来,映出了一抹不知所措。 “我觉得我摸到点头绪。”长安神色不善“你把我们弄进了你创造的小世界?” 小世界的相关记载还是长安在一本奇闻杂说里无意看来的。所有人都只将这当做是神话,长安也不例外。可谁能想到曾经远在天边的东西现在就近在眼前。 玄清苦笑:“不错,这个世界比起你们的世界稍差一点。但无论怎么说……它都是真实的。” “我斗胆问一句。”林昔彦道“这个世界出什么事了?” 长安点了点头,表示同样想知晓。 “你们随我来吧。”玄清仿佛看破了红尘一般,动作都变得不紧不慢“不过,殿下就先回去休息吧,听话。” 小太子看着玄清忍不住的疲色,犹豫了些许还是答应了下来,回寝宫去了。 玄清带着两人来到了宫墙上的瞭望塔,示意他们向下看。 只一眼,两人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还我们自由!” “我们不要再受你的控制!” “一定要逃出这个虚假的幻境!” “只要杀了他,我们就是自由的了!” 一声声响彻苍穹的嘶吼声和宫门被攻击的声音穿插着。民众狂热无比,仿佛马上就能逃离什么灾难。 “当人心不再,一切也就无力挽回了。”玄清喃喃道,视线与领头的伊铮撞上。伊铮眼中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疯狂,他抬起头,对着玄清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吗?怎么会控制不了局面?”长安望着下面的一场闹剧,疑惑道。 玄清:“我尝试过干涉,但越是插手,事情就会越糟。” “能创造世界的,都是从混沌中诞生的、拥有世界本源的存在。世界本源不是所有的这种存在都能拥有。而我很幸运,获得了一个世界本源。” 玄清停顿了下:“我的一个友人曾经告诫我,我们不应该滞留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否则时间一长定会出乱子。但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第一个世界,我想看看它。” “然后你就在这里住下了?” “嗯。一切发生的源头就是伊铮和阿莫意识到了自己是被创造出来的。”玄清叹息“当你有一天忽然发现所有的事物包括自己都是被身边的某人创造出来的,你会怎么想?” “当然是觉得自己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咯。”林昔彦接话。 “是啊,伊铮不久后就‘叛逃’了。他觉得一切都只是个幻境,是我在操纵所有人。”玄清道。 “那伊卿莫呢?他对你的态度不太对啊。” 玄清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 “这个……没必要说。” 长安盯着他。 “好吧。”玄清长长的眼睫颤了颤,仿佛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我看着阿莫长大,可能是……教导方式不太对,他对我有了……男女之情。” 林昔彦眼皮抽了两下。 不是吧,这也行。 游历人间时长安什么话本都看过,再加上之前便猜测的差不多,乍一听到也没有太过意外“那你呢?你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玄清低声道“我挺喜欢这孩子的,当然不想让他走上一条注定没有结果的路。” “哦。因为你没明确拒绝他,又刻意疏远,还表明把他当孩子看,所以他决定毁灭世界让你正眼看他?”长安一针见血,直击要害“那他都干了什么?” “之前我遇到伊铮,他拥有了灭世之力。”玄清叹息“灭世之力听起来可怕,其实作用和名字差不多。就是用来腐蚀世界。当一个小世界的气运走到尽头,灭世之力就会落到相应的人身上。阿莫把灭世之力暂时借给了伊铮,阿莫就是那个‘相应的人’。” “所以,国师还是跟着朕走吧。” 一阵笑声传来,皇帝陛下笑意盈盈地站在瞭望塔口。 “你也知道了?”玄清转过身来,心中已有定数。 “当然,朕是皇帝,怎么能被你控制呢?”皇帝陛下负手“不过朕不想杀你,你是杀不死的。但如果那群人涌上来可就不好说了。” 玄清定定的看着他,忽然笑了“行了,你没有演戏的天赋。” 皇帝陛下耸了耸肩“你接下来要怎么办?那群人暂时攻不破宫门,要是伊卿莫出手……” “这里保不住了。”玄清道“这个世界消失了,你们也会消失,怕吗?” “生于真实,死于真实,挺好的。”皇帝陛下笑道“不过不是还有一个办法吗?” “你确定?”玄清皱眉。 “嗯。只要在这个世界消亡前死亡,再由你将魂魄转入其他世界,就能在其他世界里转世。”皇帝陛下道“我又不是圣人,还不想魂飞魄散。” “借把匕首。” —————————————————————— 魂魄入世,躯体被埋葬在了御花园内,等待着与世共散。 御花园里极其安静,连鸟儿都不见一只,平日里忙着修剪花枝的宫女也都不见了影子,偶尔能听到宫外的喧哗。 “很抱歉让你们掺和进来。”玄清站起身来“本是想请外界之人来封住灭世之力,但我没想到这里已经撑不住了。” “等这里消失了,你会怎么样?”长安低头看着那无字的墓碑,忽然生出了莫名的苍凉。 “我不会怎么样。这个世界对我没有任何影响。”玄清忽然对着两人道“还请你们把殿下带走吧。这个世界的生命不能带到其他世界里,但殿下是我用世界本源在世界之外创造的,你们可以把它带出去。” 长安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说起来,我和你父亲还算熟稔。”玄清看着长安“你和你母亲很像。” 长安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得点了点头。 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之前我们见到的那个白衣女子是……” “她已经离开这里了,至于她的身份……我答应了她,不能说。”玄清笑道“不过放心,她不会害你。” “等这里消失,你们自然能回去。”玄清望着远处景象逐渐模糊,递给长安一封信“这是答应你的药方,等你回去后在看。现在你们去接殿下吧。出了这里,还请你们为他再次取名。” 玄清伸手轻推,长安和林昔彦就到了小太子的寝宫外。 远处一阵爆破声传来,周围的景象竟已有些微微的扭曲。 “你们是来接我的吗?”小太子从屋内探出头来。 长安瞳孔微缩,抱起小太子躲开,黑气不知从何处俯冲而来,一声轰鸣,方才完好的寝宫迅速扭曲模糊,直至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十二章:事变 “哼,竟然躲过去了。”伊铮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上,面色阴郁。 长安将小太子交给林昔彦,一声“快跑”正欲脱口而出,却发现许许多多的人都围了上来,他只得把脱口的话语改成了“到我身边来”。 “小心点,他们的目标是小太子。”林昔彦低声道。 “猜也能猜的到。”长安回了句“玄清怕是让伊卿莫给缠住了。” “把太子殿下放下,本王放你们走。”伊铮催动了手中的灭世之力,冷冷地盯着两人。 “想得美。”长安手中魔气化刃,朝着伊铮砍去。 伊铮手中灭世之力挡下这一击:“敬酒不吃吃罚酒。”灭世之力朝着长安涌来,所到之处皆化为虚无。 长安赶忙用魔气立起屏障,还没来得及束起的长发被产生的强风扫着。他眼中泛起了红光,双手颤抖着捏出一个法诀,魔气突然间暴涨,将灭世之力挡了回去。 “力量……” “从没见过的力量……” “果然只有外面的世界才有。” 周围的人目光呆滞,失去神智般向长安扑来,长安塞给林昔彦一把匕首,自己也拿上一把,将魔气注入后挥动,围得最近的人便魂归西乡。 林昔彦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慌乱之际不忘捂住小太子的眼睛。 就不能选个文雅点的杀法啊!这里可还有孩子呢! 即便如此,依然有不断的人涌上来,加之伊铮不间断的攻击,长安很快便心力交瘁,魔气输出也越来越弱。情急之下,长安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化雾将伊铮围住。趁伊铮看不见,长安带着林昔彦和小太子从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路。 “小心!!!”林昔彦一声惊呼,长安赶忙抵挡住伊铮挥出的一击,借着力和林昔彦跑出一段距离。 伊铮想要将那层血雾化掉,却不料血珠化刃从四面八方刺来,在伊铮身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伤口。 “好……很好……”伊铮指尖滴血,恼怒的将残余的灭世之力向长安几人挥去。途中穿过人群,引发了响彻天穹的惨叫。 长安看到前方一处扭曲的空间,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只能赌一把了! “昔彦!”长安示意林昔彦跟上,扯着他从那片空中穿了过去。紧随其后的灭世之力撞上,将那块空间又再次扭曲。 长安穿梭在空间里,只觉得身体似乎要被空间撕裂。他咬紧了牙,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长安!快握住小太子的手!”林昔彦喊道。 长安艰难的伸出手,摸索着抓住了小太子伸出来的手。 四周的空间似乎一下就稳定了下来,身体也没有了那种要被撕裂的感觉。长安迷迷糊糊的想,或许是小太子是世界本源的缘故,能够稳定空间。 ———————————————————— “你疯了!万一身体被空间分割还有命在吗!”林昔彦朝着长安好一顿吼。 长安没好气的回嘴“被那团黑气轰上效果也差不多。” 小太子一路上都静悄悄的,直到这时,长安才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殿下?”长安,想摸摸他,却发现手腕上的血还没止住。他只得将脏污的外袍脱下,露出里面雪白的内衫,扯下一条布随意包扎了下。 小太子抬头看他,眼底是一层薄薄的泪光。 “我害怕……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好像还真是,长安噎了一下。但这话当然不能直接说,只能委婉些。 “哪能啊,他们现在只是有点忙。”林昔彦生怕长安补刀,只得先下手为强。 你怎么能骗他呢?长安和林昔彦眼神交流中。 打击太大了他受不了!林昔彦回视。 等下露馅了打击更大!长安瞪他。 我也没办法啊,我们修真界都是这样哄孩子的! 长安心道,你们修真界都是这样骗孩子的? 果不其然,小太子的心情非常没有好转反而更阴沉了。 “殿下可听好了。”长安还是决定告诉他事实“你刚才应该看到了,你皇叔叛变,国师现在自身难保,所以把你托付给我们。”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明明都好好的……”小太子擦着眼泪,说话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世道沉浮,人心易变。”长安轻声道“现在你无能为力,所以快点长大吧。” 三人就地调整状态,过了大半个时辰,林昔彦才忽然发现长安那只一直藏在身后的手,鲜血早就浸满了包扎的白缎,在地上积成了一小滩。 “长安,你手怎么还没止血?” 长安看了看,淡淡的道:“没什么事。” 这还没什么事!林昔彦震惊了“你们魔族都这么心大的吗?失血过多会死的知不知道!” 长安拍开林昔彦想抓住自己手的爪子:“这个谁不知道?话说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上的毒还有什么症状吗?恭喜你成功解锁了其中一个。” 他看着那只已经没了知觉的手:“自愈能力渐渐变差。” “你不是已经吃了压制的药了吗?”林昔彦见长安不让碰,顿时有点着急。 “没用的,这是毒长期损害身体的结果。”长安看着血一点点从指尖滴下“说不定我现在的内脏已经开始衰竭了。” “放心吧,过一会它自己就愈合了。”长安将林昔彦和小太子拉到一只大缸后躲好:“嘘,有人。” “刚才声音就是从这儿发出来的吧。”一个守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奇怪,没人啊。” 这里怎么会有守卫?宫里不是一个人都没了吗? “有血迹!”另一个守卫正要拔剑,就被长安一下打晕了过去。方才那个守卫也早就晕倒在了一边。 “我们穿空间好像穿出了点问题。”长安无奈道。 果然出问题了。林昔彦牵着小太子“那现在怎么办?” 长安思索了下:“你们先进屋去,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林昔彦知道自己跟着也是拖后腿,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进了房子,长安本想调动魔气设下屏障,却发现自身的魔气已经衰竭,这里世界体系不同,当然没有魔气。长安只得捏着尚未痊愈的伤口,在房外一圈布下了防御,顺便搜出了两个守卫身上所有有威胁性的东西,利落的卸下四肢关节后也扔了进去。 “一路小心。” 第十三章:回溯 长安伏在屋顶上,看见下方时不时走过的巡逻队,越发觉得自己穿错了地方。他决定先去议事殿看看。 然而长安根本就没摸清宫里的路,在屋顶上窜了半晌还是没能找到议事殿在哪儿。脚下踩着的建筑,长安,在那儿,现在脚下踩着的建筑,长安根据记忆和嗅觉,认出了这是御膳房。 正在长安要去别处时,忽然感觉到一队巡逻兵也踏着房顶朝这边走来。为了不打草惊蛇,长安只得看了看。见下面没有人,便向下一跃双脚勾住门脸,向后一翻就到了房梁上的一个隐蔽处。没办法,揭瓦片会被发现。 “什么人!”长安刚刚躲好,御膳房内的一个人便转向门外,见确实没有人,又转过身来,守着那只正不断冒着白气的蒸笼。 这不是伊卿莫吗?长安被吓了一跳,忽然就看到了伊卿莫手边的那只白玉盘。 糯米团? 长安忽然想起了某国师喜爱糯米团的传闻,决定静观其变。 “皇兄。”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小太子的声音。 伊卿莫没理他,见火候差不多了,并就把蒸笼打开,新盛了一盘糯米团,然后看都没看小太子,将糯米团成在食盒里,食盒里还有一些其他的饭菜,出了御膳房。 小太子不是和林昔彦在一起吗,怎么会在这儿?难不成他们直接到了叛乱之前的小世界? 心中转过几个念头,长安看了看小太子,还是决定跟着伊卿莫多打探些信息,至少要知道怎么回去。 长安跟着伊卿莫左拐右拐,走了许久才来到了一处小院里。 此时天边已经泛红,一轮红日踏着彩云将要落下,整片天空都是橘色。小院里小小的池塘被晕染,荷叶上水珠聚集,里面又是一番天地。 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长安感觉了下自己布下的防御,平安无恙。 “先生?我可以进来吗?”伊卿莫拎着食盒在院外站着。 “嗯。”玄清在房内应了一声,院外便显现出了一层结界,留出了供伊卿莫进去的通道。 长安知道自己进不去,便踏着暮色一路赶了回去。路过御膳房时向里看了看,发现小太子已经回去了。他顺手拿了一个糯米团,用油纸包好。又搜刮了些食物才翩翩然的继续返回。 “长安?你回来了。”林昔彦正在百般聊赖的束着小太子的头发玩。小太子被他不怎么样的手法扯得头皮发痛,见到长安像是见到了救星,挣脱了林昔彦,一路小跑着扑到了长安怀里。 长安摸摸他脑袋,从储物袋中拿出那个被油纸包好的糯米团。 “喏,给你的。” 夜终于拥上了大地。 ——————————————————————— 几人不敢生火,只得在黑暗中将顺来的食物拿了出来。 “呦,醒了?”林昔彦咬着块点心,声音含糊。 两个迟迟醒来的守卫吓得发抖,生怕眼前看起来不像善茬的两人动手,极其配合的没有大声喧哗。 长安将怀中吃饱睡着的小太子向里藏了藏,扯过林昔彦脱在一边的外袍盖在了他身上。 “醒了就吃点。”长安将他们的手臂安了回去,递给他们点食物。 这只少主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林昔彦仿佛习以为常,淡定的啃了口肉。当然,当他对你豆腐嘴的时候也说明你的人生到头了。 长安见他们不吃,又道:“吃啊,可别饿死了,我最近看死人看腻了,想看点活的。” 啧啧,真可怜,看起来快哭了。林昔彦咽下了那口肉。 两个守卫虎躯一震,赶忙狼吞虎咽的将食物吞吃入腹,继续瑟瑟发抖。 “行了,别抖了。”长安等他们吃完后问道“最近宫里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你们偷偷潜进皇宫不就很奇怪了吗?两个守卫当然不敢这么说,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长安抽出匕首。 “有有有!”被长安用匕首指着的那个,手背,慌慌张张道“就是王爷……” 话说到一半他就不说了,支支吾吾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来历不明的人。 “说不说?”长安,对外人向来没有什么耐心,匕首往前推了推,看看刺破了皮肤。 那所谓感觉到了疼痛,吓得六神无主“说!我说!” “就是……近来,在宫里的传言说,王爷,有谋反之意……因为……听说王爷他最近都拒绝上朝,还、还公然和国师顶撞。” “哪个王爷?”长安逼问。 “您……你可饶过小的吧……谁不知道……这南终国就只有一位王爷啊!” 看来是没说谎。长安收回匕首,用力做的,将两人敲晕了过去。 林昔彦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回事儿?这小世界不是都要灭了吗?” “我们穿越那块空间时出了问题。”长安回到丰台坐的地方“可能是因为那灭世之力又撞了一次那块空间的缘故,我们到的这个地方,是叛乱之前的南终国。” “不会吧,那我们还能回去吗?”林昔彦连点心都不吃了,开始想念他那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师兄。 “很难。”长安当然也想回去。父亲在那个世界不在这个世界,自己一直呆在这儿有什么意义? “那我们可不可以……去找这里的玄清?”林昔彦想了想“伊铮已经开始有动作了。而玄清又说只有外界之人才能封住灭世之力。我们去毛遂自荐”,说不定他能帮我们。” 长安惊奇道:“你居然也有脑子。” 林昔彦:“……你才没脑子。” “不过现在唯一怕的是,这里的玄清二话不说就把我们扔出小世界。”长安叹息“万一我们世界的时间也回到了过去,两个你两个我,保不准又要出什么乱子。” 虽然心情十分纠结,但是再怎么纠结,觉也是要睡的。 长安没有丝毫睡意,他身形一跃,又再次跃上了房顶。 夜风有点凉,长安被这冷风一激,忽然想起来手腕上的伤口。 当时划的时候伤口并不深,但按人族的恢复速度,至少也要半个月左右。而魔族不同,这种小伤口只需几个时辰就能完好如初。然而从割伤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血液流速却丝毫没有减弱,布条已经换了四五条。好在魔族的血血腥味并不重,才没有被人发现。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受伤了。长安无奈的又换下一条。看着布条一点点染上鲜红,长安自问道,我还能撑多久? 第十四章:归乡之法 按照白天记的路径,长安又来到了国师住的小院。因为小院四周都是一片草地,长安只得远远看到小院的大致形状。 两个人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长安怕离得过近会被发现,只得站在原地,时不时躲一下巡逻兵的搜查。 在躲过第四次巡逻后,长安再次向小院望了望,忽然发现伊卿莫从小院里走了出来。 他怎么现在才出来?长安心道,随后他大梦初醒般想到了一件事——伊卿莫是喜欢玄清的。 长安感觉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等等,伊卿莫去的好像是小太子的寝宫?长安正欲跟上去,却发现玄清就在自己旁边。 “这位小公子,在宫里游了半天,感觉怎么样?” ———————————— “所以你是从未来来到这儿的?”玄清递给长安一杯茶。 “嗯。”长安接过茶“还有我在冷宫歇脚的朋友。” “既然是‘我’把你们牵扯进来的,我当然有义务把你们送回去。”玄清笑道“不过既然太子殿下也在那儿,你们过来就不太方便。不如待明日你知会我一声,我可以过去。” 长安没想到玄清对人还算温和,想提醒他一下关于伊铮和伊卿莫的事:“劳烦你了,其实……”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玄清皱了皱眉,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舒展开来:“小公子不必说了,或许你想告诉我的东西是不被‘规则’所允许的。” “‘规则’?”长安疑惑道。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但日升月落,因果轮回,都是‘规则’。”玄清打量着长安“不过‘规则’……” 他说到这里就不再言语。长安笑了笑,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知道,不可说。” 玄清也笑了,按照“规则”,长安在进入那个扭曲的空间时就必死无疑,但他却平安无事。这说明“规则”也必须保证他的存活。没想到在两条“规则”相互矛盾时,还是以长安为重。 所以长安到底是什么身份,竟值得“规则”如此袒护? 送走长安之后,玄清悄悄将那盘藏起来的糯米团拿了出来,咬了一口后才想到一件事——长安和小长暝,很像啊! ———————————————— 伊卿莫和玄清告别后,拎着食盒一路朝着小太子的寝宫走去。 到了小太子床边,伊卿莫打开了食盒底部,却发现原本留给小太子的那盘糯米团不见了。 “你可真没吃福。”伊卿莫猜也能猜的到是谁拿走了。 先生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嘴角挂着笑,按下了食盒侧壁的暗关,食盒盖上的一个小暗门便缓缓打开。 将幸存的那一盘放在床柜上封好,伊卿莫三两下就越出了房顶,故作高冷的回去休息了。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来了。 ———————————————— 长安睡得太晚,醒来的时候林昔彦和小太子都已经醒过来了。 手腕上痒痒的,抬起手一看,原来是伤口开始结痂,只要不再裂开,很快就能痊愈。 “长安,醒了就吃个枇杷呗!” 长安稳稳的接住了朝自己扔过来的枇杷。 林昔彦正趴在一棵枇杷树枝上,小太子在树下接着林昔彦林昔彦扔下来的枇杷。 长安迷迷糊糊的咬了一口才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洗漱——枇杷也没洗。 长安顿了一瞬,还是三两口吃完了枇杷,将核拿在手中拋着玩。 “你这么大胆吗?就不怕被守卫发现?”长安看了看半天一个枇杷都没接到的小太子,对着树上的林昔彦道。 林昔彦也忍不住尝了两个:“你不是又从院外设了屏障了吗?我试过了,从外面看院子还是那个院子,连声音都听不见……接住了!” 小太子伸手去接,还是没接到,反而砸中了脑袋,红了一片。 长安看着好笑,走过去把小太子抱起来,待林昔彦再扔下一个的时候长安脚步微移,让小太子成功接住了第一个枇杷。小太子笑得开心,扭捏着在长安脸上亲了一口。 见长安呆愣的捂住被亲的地方,林昔彦小小的酸了一下。 “我摘了这么久的枇杷,你不亲我一下嘛?”林昔彦对着小太子控诉。 长安把小太子放下,掀了掀眼皮:“够不到。” 两个守卫依旧被捆在一边,心情复杂。 你们玩够了能不能放我们走?这样子是要扣薪水的。 等枇杷吃足了,已是日上三竿,长安这才想起他还要把玄清带过来。 长安站起身来,拿起了已经晾干的外袍穿上:“你们等我一会儿,昨晚我和玄清聊了聊,他答应帮我们。等下我去带他过来。” “我天,你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布了新屏障、洗了衣服还去找了玄清?”林昔彦坐在树下给他鼓了个掌。 “早去早回哦。” 两守卫泪流满面,国师大人来了他们就能走了! —————————————————— 长安赶到玄清那里时,发现伊卿莫居然还在粘着玄清。玄清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低声对伊卿莫说了些什么就要起身。伊卿莫粘粘糊糊,被玄清摸头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长安见玄清朝他无奈地笑了笑。 玄清也跃上房顶,一边解释一边示意长安带路:“阿莫自小就很亲近我。” “嗯。”长安一脸冷漠的在前方带路。笑吧笑吧,等知道了伊卿莫的心思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为什么突然想烧点东西? 两人很快就到了长安几人歇脚的冷宫。 “师父?”小太子见到玄清显然十分高兴,但他谨慎的没有说扑就扑,而是抬头看了看林昔彦,不知道该怎么办。玄清看着这个“未来”的小太子,感慨道:“不一样了。”没那么傻了。 长安道:“那我们怎么回去?” “这个很难。若只是撕裂空间还好,可你们来的时候不仅撕裂了空间,还把时间也混乱了 第十五章:归乡之法(2) 等待了几天,玄清一直都没有露面。 "你说玄清真的能想到办法吗?"林昔彦叹了口气,看着瘫在另一张床上的长安。 长安懒得回答她的问题,他动了动手臂想要翻身,最终因所需力气太大放弃了这个念头。 旁边书案上看书的小太子看着懒出新境界的两人,无奈的翻开了下一页。 "两位在吗?"门外传出了玄清的敲门声。 小太子当然不指望着他们两个去开门,只得放下书,小跑过去给玄清开门。 开门前他刚要提醒两人一下,却看到长安与林昔彦已经衣冠楚楚风姿绰然的坐在了桌旁。 小太子:"……" "这几天我去找了我的一些朋友,他们……讨论了一下,如果说未来的那个我意识到你们到了这里,并利用把你们送来的那种力量把你们送回去的话,我在此为你们定位,应该可以将你们送回去。" "可是怎么让他们知道我们到了这个时空?或者说我们能帮上什么?"长安心中明镜似的,他们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玄清道:"也没有什么好帮的,如果你们无故感到拉扯感,马上通知我就好。"说完,他塞给长安三块玉牌"用这个就能通知我,你们随时带在身上。" 安排好了事务,玄清便回到了小院。 此时已是深夜,小院里却是灯火通明。玄清心下了然。果不其然,推开门后一道人影儀已伏在桌边沉沉睡去,桌上食物微冷,整整齐齐的还没有被人动过。 这傻孩子都不饿吗?玄清猜也能猜到这人一点没吃,他走上前去,将饭菜加热后轻手轻脚地推了推伊卿莫。 "阿莫,醒醒。" 伊卿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聚焦,他看了看坐在他面前的玄清,眨眨眼露出了一个微笑。 "先生你怎么才回来?"伊卿莫直起身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玄清看着他也想打个哈欠,但还是忍下去:"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在这儿睡一晚上?" 伊卿莫笑了两声,眉眼弯成了月牙。 "还没吃吧?吃点。"玄清递给他一双筷子,左右扫视了一遍。 看着他的动作,伊卿莫抿了抿唇道:"今日没有备糯米,先生将就一顿行吗?"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心痛。先生怎么能将就呢? 伊卿莫恼火自己的粗心,没有及时查点御膳房的库存,全然没有注意到这本就不是一个皇子该做的事。 "哦。"玄清闷闷的应了一声:"没事,辛苦你了。" 伊卿莫更心疼了,感觉先生耳朵尾巴都垂了下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只得不断的给他夹菜,讲着一天的趣闻来哄他。玄清自然意识到伊卿莫是在哄自己,极为配合地吃完了一顿饭。 等吃过了这迟来的晚饭,伊卿莫总算不再饿的难受,他收拾下碗筷准备和玄清道别,被玄清一下扯住。 "今天就在我这儿住一晚吧,走夜路不安全。"玄清有点犯困,担心对方和自己是同样的状态。 伊卿莫仅存的那一点睡意也烟消云散。 和先生一起睡? 他陷入了一种极深的纠结中,简直比考核做二选一的题目时内心更挣扎。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合礼节,感情上又渴望和先生有更多接触。 最后感情还是胜过了理智,伊卿莫还是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下来。 收拾了一会儿,天竟已经泛起了微微白芒。 伊卿莫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但他看着玄清的侧颜,一种安心的感觉伴随着小小的情愫从心底升起,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长安……长安……你在哪儿?" 长安望着周围一片虚无,熟悉的声音若隐若现。 这声音......是谁的?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安静地呆在原地。 那声音见他长久没有回应,也不再做声,前方缓缓现出一道玄色身影,血红的眸子闪了闪。 "爹?"长安迷迷糊糊,看到长暝的一瞬间红了眼眶,跌跌撞撞地扑到了长暝怀里。长暝僵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长安,忽然就找到了他这么反常的原因。 "你是不是又没带药__你身上的鬼气是怎么回事?"长暝看到长安微红的眼眶,还是没能问出口,只得在心里过了一遍。 应该好好查查这鬼气了。长暝皱眉,伸手触了下萦绕在长安身边的鬼气,鬼气躲开,依旧在长安身边绕着。 "你怎么才来找我?"长安的梦境极不稳定,连他自己在梦中都神志不清,此刻更是一切行动靠本能。 长暝觉得心都塌下去一块。 他一直以为长安是厌烦甚至怨恨自己的。毕竟自从他记事以来自己不是闭关就是寻药,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匆匆处理族内事务,根本没怎么关心过他。 "你现在在哪儿?爹去找你。"长暝轻声道。 "所以说……魔君要来了?"林昔彦咽了咽口水,不敢想象传说中的大魔头是什么样子。 “嗯……”长安精神恍惚。 太丢人了,昨天在梦里怎么能这么丢人呢! 他会不会嫌我烦? “这会不会只是个梦啊?”林昔彦怀着一起侥幸,宁愿在这里多待几天也不想被大魔头干掉。 长安无力的摇了摇头。魔族血亲之间都可以通过梦境相连,但前提是入梦的那一方拥有破空之力。长暝自然是没有的,所以他现在应当已经到了玄清那里。 "你和你爹关系是不是不太好?"林昔彦想想了下魔族狂放不羁的生活,觉得自己找到了长安不受待见的真正原因。 长安低声回应"我不知道……。我从小就很崇拜他,他对我来说不像父亲,更像是一种憧憬。" 第十六章您的官配请签收 “那为何从没听你提起过你母亲?”林昔彦想了想,发现魔界从未传出过有关魔后的讯息。 “她在我出生前就不在了。”长安脑袋埋在了两膝间“我险些胎死腹中,后来父亲找到了母亲的尸身,将我救了出来。” 该说口味这么重,不愧是魔族吗? 林昔彦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他一定很讨厌我。” ………… “哎,想当年月华小姐和魔君也是琴瑟和鸣、恩爱无比,可惜啊……” “当时好多人可都亲眼看见了……要不是顾着腹中的小少主,她怎么可能躲不过那一击。” “哼,也怪不得魔君大人对他不冷不热的。你们想想,魔君大人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也不能怪小少主啊,毕竟稚子无辜。” 别说了……别说了……母亲她,她……的确是我害死的…… “你说若是小少主像魔君大人一般强也就罢了,这偏偏又成了个废人!” “是啊,连带着丢了整个魔族的脸。” ………… “长安?!你怎么了!”林昔彦见长安目光越来越涣散,刚伸出手,就被再次暴动的鬼气扫到了一边。 这和上次在客栈的情况一样。林昔彦一阶凡人之躯,承受不来太多的鬼气,只得先抓住小太子撤到门外。 小太子猛地被吵醒,一时反应不过来出了什么状况,就被林昔彦半拖半扯的拉到门外。 这怎么办?林昔彦焦急的四处张望,忽然看到了桌上发着盈盈光泽的玉牌。 谁知没等他拿到玉牌,就感到一股拉扯之力。 怎么偏在这个时候! “让一让。” 玄清忽然冲入门内,素衣翻飞,并指为刃,指尖一抹荧光挥斩,破开了长安面前的空间。 空间剧烈晃动了一下,随即一丝丝灭世之力渗透进来,一双手透过空间缝隙,将长安扯进了空间之中。 “快!”玄清周身混沌之力撑着被开启的空间,林昔彦一下抱起小太子,跃进了空间。 空间闭合。 玄清收起了混沌之力,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响。他静默了片刻,回头笑了笑。 “阿莫,你来了。” “等你们走后我才发现破碎空间的是灭世之力。”玄清安顿好长安,对着林昔彦道“所以在阿莫也开始脱离世界后,我找了长暝,他告诉了我你们的位置。” “等等,信息量有点大。”林昔彦揉了揉头“你的意思是说,你找我们是有预谋的?那魔君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 玄清:“也可以这么说,我找你们来是为了完成记忆的轮回。至于长暝……其实,他比你们想象的还要重视这个孩子。” “自从月华不在了之后,长暝就把心思放到了长安身上。但当时长暝刚刚夺位成功,魔族形式动荡,长安又被人下了奇毒,长暝不得不先找药来压制这毒。” 林昔彦望着昏睡的长安,十分可惜他没醒着。 玄清感觉到长安变得不平稳的呼吸,无奈的摇了摇头,将一打符箓给了林昔彦。 “长暝给你的,他说让你不要拖长安的后腿。” 林昔彦接过符箓的手抖了抖。 这符箓……是高级符箓啊!林昔彦双眼放光。高级符箓一张就价值不菲,更何况是这么多!他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奢侈的东西! 毕竟能让魔君送出手的,怎么能是普通货? 玄清忽然皱了下眉,挥手设下了一道屏障将几人护在其中。几乎同一时刻,灭世之力就撞在了屏障上,激起了一地碎石。 长安也不在装晕,顺势醒了。 “回来了啊。”伊铮看到几人,阴测测的笑道“伤我的事,可还没找你清算呢!” 语罢,伊铮挥起灭世之力拦住了玄清,他扼住了长安的脖颈,将他狠狠撞在墙上。 长安眼前一黑,尚未恢复完全的身体站都站不稳。 林昔彦燃起一张符箓,符纸消散后伊铮脚下迅速浮起一圈咒文,伊铮暗叫不好,将长安甩开 却已经闪躲不及,勉勉强强只被削掉了一只手臂。 “啊!”伊铮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感觉到力量被符咒迅速抽取,盯着林昔彦的目光像淬了毒。 林昔彦把吐血的长安扶了起来,感觉到他骨折了之后又不好乱动,只得先让长安半躺在墙边。长安已经看不太清什么东西了,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失血过多使得他全身发冷。 远处和伊倾莫周旋的长暝忽然感觉心口一痛。 玄清拿灭世之力毫无办法,只能一边护着一直躲在他身边的小太子,一边尝试联系长暝。 可长暝那边毫无动静,看来他是被伊倾莫拖住了。 伊铮得到的灭世之力毕竟有限,分出大部分拖住玄清已经是勉强,再加上林昔彦的符咒还在不断抽取,情急之下他打算先离开这里。 谁知察觉到了他的意图,那见鬼的符咒又用抽取来的灭世之力攻向伊铮,而因为灭世之力毁灭性极强,符咒在攻击过后就碎裂了。 伊铮深感不妙,孤注一掷的将灭世之力都融进了体内。朝着林昔彦和长安所在的方向攻去。一阵噬心的疼痛之后解脱,伊铮的躯体化为虚无。 眼前仿佛有一片桃源乡。 “知道世间为什么没有神吗?” “因为人总是恐惧于生命和思想掌握在他人手中。” “……伊铮性格太过偏激,而阿莫骨子里就带着凉薄。加之灭世之力对本心的侵蚀……或许真是命数已尽。” “造化弄人。” 伊铮的意识也终于在灭世之力的蚕食下破碎。 这符咒虽然能抽取对方的力量化为己用,但架不住林昔彦灵脉断的彻底,力量散失在空中也没有被他储存下来。更何况运用高级符咒及其消耗灵力,林昔彦一下子就脱了力,眼看躲不过这鱼死网破的一击,却被长安千钧一发地推开。 长安敢挡,自然是有保命之术的。然而还没等他施展,一道暴动的鬼气就将长安死死护住,就在此时长暝破门而入,重重屏障抵消着伊铮的攻击。 尽管在此双重抵消之下攻击弱了些许,长安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而护在他身上的鬼气缓缓凝聚,竟凝成了人形。 一袭黑色长袍的少年松开护着长安的双臂,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直起身来,比长安还要高出一些的他低头看着长安,抿着唇擦去了长安嘴边的血迹。 “你……”长安声音嘶哑,强撑着一口气没晕过去。他现在完全动不了,觉得这黑袍少年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长暝正准备把这不明生物揭下来,就见那少年身形忽然缩小,直到缩成了一只比小太子还小上些的奶娃,在长安的目瞪口呆下晕了过去。 停更通知 由于《今天的魔族少主依旧没吃药》长时间未更新,现已停更。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