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是我的笑吓到你了吗》 新书求推荐收藏~ 17k的朋友们好,新书求推荐收藏~ 第一章半夜不要照镜子 我叫苏赋,是一名高二在读生。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我都会和寝室的五个哥们聊天,话题无非是考试作弊、女生八卦之类。但今天晚上却有点不同,不知道是谁先提到了鬼故事,紧接着,大家都饶有兴致地谈论起来。 “诶,我前两天听别人讲了一个鬼故事,可吓人了,差点吓死宝宝了。”寝室年龄排行第二的诸葛辙捂住胸口,装模作样地说道。 “去你的吧,还宝宝。你挨批的时候倒委屈的像个小学生。吓死你得了。”老大孟南没好气地骂道,引得我们几人哈哈大笑。 “是是是,我像小学生。那这故事,你们到底听不听?” “听啊,快说快说。”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说了,不过说好了,你们千万不要被吓到……”二哥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嘘的手势。邻床的老四封陌给了他两拳,他才不紧不慢地压低声音说道: “欢迎收听502寝室灵异鬼怪电台,我是主播诸葛辙。今天给大家分享的故事叫做‘吃苹果’。” “停停停。你去才了几天广播站,就养成了这臭播音腔。” “别插嘴,请这位听众自觉一点。” “你信不信老子腿都给你打断?” “老孟别闹,先听他讲完。你继续,别捏着那副播音腔。”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位的士司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平常他也开夜车,但今天很奇怪,等了一晚上也没什么客人。就在他想要收工的时候,他看到马路边上有个女人在招手。的士司机高兴地调转方向驶了过去。” “这是今晚唯一一单生意,司机很兴奋,一路上都在和女人说话。但奇怪的是,女人一直都不答话,只是嗯哼两声。司机有些意兴阑珊,于是只好专注地开自己的车。过了一会,女人说话了,她拿出了一个苹果,问司机要不要吃。本来这是违反公司规定的,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车,于是司机也大方地接过了。他刚咬了一口,女人便问他好吃吗。” “司机回答说不错,苹果很甜。女人听到后开心地笑着说道: ‘是吗?其实我生前也很喜欢吃苹果。’” “司机听到之后吓得脸色煞白,马上刹停了的士。他回过头去,只见女人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对着他说了一句话……” “嘿,知道她说了什么话吗?”说到这里,二哥故意停了下来,故作神秘地问我们。 “难道是说‘好了,现在轮到我吃了’?”我咽了口唾沫,胡乱地猜测道。 “不对。”二哥摇了摇头。 “那就是‘我等了你很久了’,紧接着露出了可怕的表情?”三哥苟哲也猜测道。 “都不对。现在公布答案,只见女人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对着的士司机说道:” “‘但我在生完之后就不爱吃了。’” 三秒集体沉默之后,502寝室除二哥外的五人异口同声大骂他坑爹。诸葛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似乎为成功捉弄了我们得意洋洋。看得老大作势就要一个枕头砸过去。正巧这时宿管站在走廊大喊让每个寝室熄灯,老大一指二哥,道:“你这个讲冷笑话的猪,赶紧滚下去关灯。” 502寝室每天晚上的熄灯大战绝对是我们高中夜生活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为了不成为最后一个站在地面上的男人,大家都早早的洗漱完爬上了床。有些睡上下铺的同学可能看不太明白。解释一下,我们寝室使用的都是组合型功能床,不仅上床下桌,而且还配带大衣柜和小鞋柜。据说学校选购时考虑了很久,后来推销员的一句话彻底坚定了校领导的决心: “有了这种组合床,同学们就可以在下了晚自习之后继续熬夜学习哦!” “我不要。万一熄灯后突然从黑暗中蹦出一只女鬼,我这含苞待放的祖国的花朵,不就要惨遭毒手了吗!” “我看你是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痒吧!”四哥封陌淡淡地说道。 “老四你今天挺活跃的嘛。平常一晚上听不见你两句话,都开始学会怼二哥了。” “滚滚滚!老四那是天生高冷,不爱说话。你以为谁都像你小子似的,天天满嘴跑火车。” “我那叫口若悬河!” “算了,我下去吧。”五哥郝稔掀开厚厚的棉被,穿着单薄的秋衣顺着梯子往下爬。 “还是老五懂事。乖,明天二哥请你喝西北风。” “老子是要撒尿,别自作多情了。”五哥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在黑暗中摸索着接近阳台。 阳台玻璃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团冰凉刺骨的寒风挤进寝室。寝室内顿时此起彼伏都是“老五赶紧关门”的鬼哭狼嚎。 砰地一声阳台门重重的合拢,高两米、宽半米的门内外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诶,兄弟们,要不我再给你们讲个鬼故事,这次不开玩笑,保证恐怖。” “得了吧,还想再耍我们一次?” “我拿食堂六楼的一顿饭担保,真不开玩笑。”诸葛辙信誓旦旦地说道。 食堂六楼属于高消费楼层,除了家里有矿、经常买鞋的老五郝稔,其他人都难得去一次。 “行,那我们明天下课就直接去六楼等你。” “嘁,听完再说吧。502寝室灵异鬼怪电台今晚第二讲:‘半夜不要照镜子’,现在开讲!” “从前有个大学生叫小明。这天夜里,小明吃完饭回到寝室,发现室友都出去嗨皮了,寝室里就剩小明一个人。于是他打开电脑,打算玩游戏消磨时间。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半夜,窗外一片漆黑。小明也觉得有些疲惫,准备上床睡觉,正好看见了放在一旁的小镜子,就自恋地拿着照了起来。” “不知道是否是太过疲惫的缘故,他照了一会儿后发现,镜中的自己在朝自己笑。” “小明吓坏了,把镜子面朝下往桌上一扔,灯也没关就赶紧爬上床缩进被窝里。可是翻来覆去脑海中都是那挥之不去的笑脸。他忍受不了,一股怒气升起,下床猛地一把将镜子翻了过来。”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正对着小明的镜子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他以为是光线的问题,试着转了几次,可没有丝毫效果,他看不到镜中的自己,真的看不到!” “他怪叫着丢掉了镜子,惊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大口呼气。不知过了多久,小明心情稍稍平复,伸出手颤颤巍巍地翻过桌上的镜子,这次,他看到了自己惨白无色的脸。” “小明松了口气,暗骂自己打游戏打太多都出现幻觉了。他自嘲似地摇摇头,忽然发现自己裤裆湿答答的一片。小明一边庆幸寝室此时只有自己一个人,一边从衣柜里拿了条干裤子冲向厕所。” “换完裤子从隔间出来,小明已经镇定不少。他把尿湿的裤子和洗衣篮里积攒的脏衣服丢进洗手池,放满水揉搓起来。一会儿,小明气喘吁吁地直起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视线无意间撇到身前的巨大壁镜,细密的汗珠从额头疯狂渗出,他被吓得不敢动弹。” “巨大的壁镜泛着幽幽的冷光,镜中一个人趴在小明的肩头,鲜红的血液顺着咧到耳根的嘴角一滴滴,滴到洗手台上。” “小明当时直接就崩溃了。这时,从他背后一间半掩着门的厕所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老五的惨叫声从厕所传来,寝室里的五个人顿时吓懵了。我心想,卧槽,鬼故事成真了?! 下一秒又从厕所传来郝稔骂娘的声音:“我日他妈妈个吻!谁他妈的肥皂掉到地上不捡起来,害的老子摔了一跤!” “谁叫你小子上厕所不开灯,吓我们一跳。”我们松了口气,诸葛辙犹豫着问道:“刚才那个故事,不讲了吧?” “讲完!听故事怎么能太监呢!继续讲。”老大装作不屑地挥了挥手,但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刚才听到郝稔惨叫时心中的害怕。 “好吧。”诸葛辙舔了舔嘴唇,缓缓说道: “小明当时就崩溃了。这时,从他背后一间半掩着门的厕所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高分贝的惨叫声狠狠地刺激了小明的神经,他猛地向后退去,脚下一滑摔倒在阳台的地上。” “他强忍着后脑剧烈的疼痛,慌忙从地上爬起,定睛往壁镜看去,壁镜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更别提什么嘴角滴血的人了。” “小明揉着脑后勺走回寝室,发现自己桌子的书架上有一张作业纸,拿起来一看,是寝室老大留给自己的纸条。” “小明暗骂说这货就不能放显眼点的地方吗,一边把纸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老三,我家里有事,老/二和老四都要陪女朋友,今晚估计寝室就你一个人了。宿管查房的时候你就说全齐,别露馅了,他们两个可没有假条。”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是听家里长辈说的,还是宁可信其有吧。你好好记住,一个人独处……” 突然,阳台的玻璃门被人打开,随着寒冷的北风飘进一句话,仿佛是有人在耳边幽幽地说道: “半夜千万不要照镜子!” 第二章新同学 阳台的玻璃门被打开,随着寒冷的北风飘进一句话,仿佛是有人在耳边幽幽地说道: “半夜千万不要照镜子!” 寝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良久,老三弱弱地开口说道:“郝稔,你丫再不关门生儿子没**。” “切,没劲。”郝稔边说边合上了阳台门:“下次让我逮到谁肥皂乱丢,我就让他给我捡一个月肥皂!” “鬼故事时间禁止开车。继续继续,后面怎么样了啊?” “没了呀,结尾就是小明看完纸条,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他背后来了一句:‘半夜不要照镜子’。然后他一回头,看到了那个嘴角滴血的人在朝他笑,就挂了。”诸葛辙坐在床上耸了耸肩。 “我靠,回头杀?差评差评,明天去六楼恰饭,好好宰这小子一顿。”老大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吐槽道。 “兄弟们,冲冲冲!”我也在一边附和道。 “别啊,这还差评,要求太高了点吧。”诸葛辙愤愤地说道:“你们不能为了一顿饭,就昧着良心说话呀!” “行了,别吵了。瞧你那样。”郝稔爬上床,赶紧缩进温暖的被窝,吸了吸鼻子,哆哆嗦嗦地说道:“我听说,明天我们班有个插班生要来。” “真的假的?老五,你从哪听说的?” “这你别管。反正我看过照片了,还不错。” “嘿嘿,心动了?” “动你个鬼,老子要想找,只需放出消息,备胎能从北门一直排到十字路口你信不信?” “是是是,富二代就是任性。哥几个,咱给她整个连番轰炸?六个优质青年,总有一个能中。”老大淫笑着提议道。 我摇了摇头,道:“就老五那眼光,别明天来个虎式坦克。老孟,你有坦克驾驶证吗?” “对啊!还真有这种可能。老五,你给我们描述一下那个女孩长啥样呗?” “明天自己去看,反正不是坦克就对了。一群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家伙,赶紧睡觉。”郝稔不耐烦地翻过身,面对墙壁不做声了。 “得,那就让我在梦中先给这位新同学介绍介绍我们学校。”老大又响亮地笑了两声,突然寝室外有人猛烈地敲击房门。 “晚上睡觉不要讲话!再发现一次,立马扣三分!” “好的好的,勇哥早点睡,注意身体哦!”诸葛辙骚包地接了一句。我们偷偷笑了一阵,也觉得无趣,便纷纷噤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尿意袭来。我迷迷糊糊地下床冲到卫生间,解开裤头肆意挥洒。 “爽!”我意犹未尽地趴下身去在洗手台洗了把脸,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面前的壁镜。借着窗外操场惨白的夜灯,我看见镜子里有一个人背对着我站在另一个隔间里,看背影像是老五郝稔。 “五哥?”我回头问道,却发现厕所隔间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是我眼花了?”我挠了挠头,又看看壁镜。壁镜里除了我帅气的容颜,再没有第二个人。 “都睡迷糊了。阿嚏!好冷好冷,溜了溜了。” 我很快再次进入梦乡。第二天醒来,这事已经被我抛之脑后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当时如果能重视这个预兆,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事了。也许,他们现在就都还活着。 ——————————————— “大家好,我叫慕容婉柔,之前在西城二中,喜欢跳舞、唱歌、打羽毛球。初来乍到,很多都不熟悉。如果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请大家多多指教!”一个穿着南湾外语中学校服、梳着马尾辫的清纯女生站在讲台上,朝台下的四十多个学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去,清纯学妹啊!完了,我心动了。”老三苟哲坐在我旁边,作出一副痴迷陶醉的模样。 我浅笑道:“我觉得也就那样。一般般嘛。” “老六,你眼光也太高了吧。不过正好,提前排除了一个竞争对手。嘿嘿,中午我就去老大水杯里下老鼠药,这样就没人跟我抢新同学了哈哈哈!” “苟哲,你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班主任吴老师瞪着一脸尴尬的苟哲训道。 “可能是知道自己英语测验拿了47分高兴的吧!”坐在教师前排的一个瘦小男生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人叫阎弛,成绩中等,也没什么特长,整天唯一的爱好就是嘲弄同学。我们一直商量说什么时候给他来一顿“健康按摩”舒舒筋骨。 苟哲没有理会阎弛,轻声对我说道:“可惜了,咱班就那个角落有一个空座位。不能和妹子坐一起喽!” 这时,吴老师走到新同学的身边,低声问了几句。慕容婉柔边听边点了点头。吴老师转过身,目光再一次落到了苟哲的身上。 “苟哲,你坐到那里去。”吴老师指了指教室角落,“婉柔,那个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你不是数学偏弱嘛,以后有问题就问他。苏赋,照顾好新同学,和她共同进步。” 苟哲无声地哀嚎,一脸不情愿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角落了。慕容婉柔则迈着轻快的步伐坐到了我的身边。 “苏赋同学,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我的数学就交给你啦。如果你英语上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一定会鼎力相助!”慕容婉柔笑吟吟地侧过脸,对我说道。 我摸了摸鼻子,道:“你除了数学,语文是不是也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的?老师都说语文和英语是互通的,没理由一个好一个差。可我语文比英语低了二十分,就比数学低一点。”慕容婉柔露出苦恼的神色。 “了解。正好吴老师是教语文的,只要上课认真听讲,你的语文早晚会好起来的。” “哦。”慕容婉柔嘟着小嘴,似乎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正巧这时吴老师开始上课了,我也顾不上多想,赶忙翻开课本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作业我会告诉课代表。下课!”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一阵感谢送别声过后,教室内又恢复到了课间的喧闹。 “苏同学,给我介绍一下南湾一中吧!”慕容婉柔又挂上了那副笑脸,笑吟吟地说道。 “额,你不去和女生们认识认识吗?”我觉得有些奇怪,说道。 “唉,不跟你说了。”慕容婉柔撇了撇嘴,起身离开了。 我一脑袋的问号,心想这姑娘真是喜怒无常。却听到苟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六,你称第一,铁碳合金不敢称第二啊!” “啥玩意?” “他是说你比钢铁直男还要钢铁直男!”诸葛辙也凑了过来:“老天爷赐给你一桩绝妙姻缘,然而你并不懂得珍惜。” “滚,什么狗屁。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摆了摆手,道:“走开,我要开始背陈情表了。” “近水楼台却水中捞月?莫非你才是坦克驾驶员?” “你昨晚的承诺还做不做数?得会去六楼等你?” “哎呀,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篇作文没写完,告辞!”诸葛辙一拱手,撒丫子溜了。苟哲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像个鬼魂一样飘走了。 第二节课是汪老师的数学,讲导函数。我觉得挺简单的,把习题全部写完了以后无聊地转起笔来。往旁边撇了一眼,发现慕容婉柔紧张兮兮地盯着空白的作业本,咬着笔头,想写却无从落笔。 居然有人能差到这种地步。我暗叹一声,打算把我的答案给她借鉴一下。却听见汪老师用响亮的嗓门说道:“大家都做的差不多了吧?接下来,我请两位同学上黑板把第六题的解题过程写一遍。” 汪老师的目光在花名册上浏览:“诶,这个慕容婉柔没见过啊,新同学?那就慕同学上来做一下吧。嗯,还有课代表,上来。” 慕容婉柔无奈地说道:“老师,我姓慕容,不姓慕。”说完,她偷偷求助似地看向我。我却已经大步流星地朝讲台上走去。 第六题较其他几道是略难一些,解这道题的时候,我多花了两分钟。我飞快的在黑板上写完了第一问的过程,然后开始慢条斯理的列第二问的方程。眼睛目不斜视,悄悄地对慕容婉柔说道:“喂,把那块黑板拉过来点,我说什么你写什么。f'(elna)=……” 我能想象出当时她从垂头丧气变成兴高采烈的模样。回到座位,她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轻声对我说道:“谢谢你啦,苏同学。” 据说,这是她第一次在数学课上被老师表扬。慕容婉柔高兴地说要中午请我吃饭。我一边说算了吧,男女单独吃饭像什么样子,一边腹诽道说客气话表情何必这么认真。她坚持,我就半开玩笑半欲捉弄地说道:“那就去六楼,吃一顿‘甲餐’。” “好啊!吴老师已经帮我充过饭卡了,今天中午刷我的。” “吴班有这么好?下次我试试能不能让她帮我外带小吃。” “你喜欢吃小吃?行呀,我回头帮你跟姨妈说一声就成……”慕容婉柔“哎呀”一声,小脸微红地说道:“不小心说漏嘴了。” 我笑笑,继续转起笔来。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上午的课程很快就要结束了,大家纷纷开始收拾书包,准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跑饭运动”。 慕容婉柔伸了伸懒腰,展现出傲人的曲线。我扭过头移开不太礼貌的目光,视线落到慕容婉柔书包右侧的挂件上。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偶,嘴角咧到耳根,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滴。 第三章不得house 慕容婉柔伸了伸懒腰,展现出傲人的曲线。我扭过头移开不太礼貌的目光,视线落到慕容婉柔书包右侧的挂件上。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偶,嘴角咧到耳根,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滴。 “怎么了?”慕容婉柔注意到我的目光,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哦”了一声,随手把人偶捏起,道:“你也喜欢看《是我的笑吓坏你了吗》?” “啊……啊?” “这个是里面的血笑人,最近很流行的!” “血笑?”我心中暗道:“学校?” 原来诸葛辙的鬼故事是从这里看来的。我摇摇头,道:“不知道,只是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玩意儿。” “哦,这样啊……其实我也没看过,这个挂件是以前同学送我的。”慕容婉柔似乎略有些失望,不过马上她就恢复了活泼。她把人偶挂件拨到一边,拎起书包,伸手拽了拽我。 “干嘛?” “准备走啊!还有三十秒就下课了,你们这里不需要跑饭的吗?” “我开玩笑的,你还真要请客?” “那当然!走走走……”下课的铃声响起,人群如潮水般在过道奔涌。慕容婉柔推着我往前走出教室,突然停下来。 “又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慕容婉柔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姨妈中午说好要请我吃午饭,顺便处理一下住宿的事情。” “没事,你去吧。”看着慕容婉柔略带歉意的眼神,我不知怎的居然想撒腿就跑。于是,我真的转身撒腿跑了。 “我也要去吃饭了!拜拜!” 吃午饭的时候,寝室的几个兄弟围着我问东问西,有一种家长讯问儿媳妇情况的感觉。我并不喜欢给除了生我的人以外的其他人当儿子,就敷衍地回答了几个问题,然后赶紧吃完饭躲回被子里。 寒冷的冬天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午觉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我很快就倾入了梦乡。 ——————————————— 浓稠的雾气遮蔽了视线,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时不时传出几声“呱呱”的乌鸦叫。 我茫然四顾,脚下是裹挟腐败落叶的裸露泥土,周围全是浓稠如幕的雾气,只有些微光线从头顶淡入浓雾,可视范围被限制在了一尺以内。我还隐隐约约地听见浓雾中传出的阵阵低吟,好似恶魔的呢喃,又仿佛是有人在耳边轻声诉说着什么。 我全神贯注地想要去捕捉那若隐若现的声音。渐渐地,呢喃声越来越清晰,像是发出声音的东西在慢慢地靠近。我恍然不觉,只专注于竭力听清浓雾中的低语。 快了快了,我着了魔似的脑海中只剩下愈发清晰的低语声。终于,我听清了浓雾中的呢喃,是四个一直在重复的字眼: “欢迎回家!” 低语声停在了我的面前,浓稠的雾气忽然在须臾间散去,两条巨大的紫黑蛛腿首先映入眼帘。我猛地抬头顺着蛛身望去,蜘蛛的头被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取代,她只有上半身,眼中充斥着怨毒和残暴,下半身就是那巨大的紫黑蜘蛛。 我呆滞地望着女人。女人的嘴角慢慢咧开,一直咧到了耳根。紫黑步足扬起,作势就要朝我刺下! “老苏!苏赋!快醒醒!”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把我从睖睁中惊醒,扭头一看,是苟哲在大力地敲打着我的床。 “上课要迟到了!你睡得也太死了。我先走一步,速来!”苟哲着急忙慌地飞奔出门。我也急急忙忙地下床穿衣。午睡做的梦就像前一天晚上我在镜子里看到老五的事情一样,被我抛之脑后。 一场噩梦而已。坐在教室座位上气喘吁吁的我如是想道。却不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 ———————————————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转眼一周过去了,慕容婉柔和班上其她女生慢慢熟络起来。她相貌温婉、为人大方,很容易就融入了九班。我和她也算成了普通朋友之上、亲密挚友之下。502寝室的几个家伙(除了我和封陌)轮流对她展开过攻势,皆以失败告终。慕容婉柔唯独对我比较热情,对其他人则客气而又疏远。我记得她第一次看到封陌的时候,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敌意。封陌那样高冷的人,确实难做朋友,除非你和他互相坦诚相见过。 又到了离校回家的时间,放学的钟声响起,我拖着行李箱上了公交车。 闲着无聊,我便掏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刷起来。翻过一则则标题唬人的文章,一条朋友圈吸引了我的注意: “你们知道血腥玛丽吗?半夜去漆黑的厕所里点一支蜡烛,站在镜子边,对着镜子里面看,慢慢等,就能看到玛丽皇后的灵魂——一个正在喝血的女人。” “我这人从小胆子就大,不相信这些什么神神鬼鬼的。那天,女朋友跟我聊到血腥玛丽,我立马不屑一顾地说这玩意根本不存在。她不服气,就激我说敢不敢晚上试试召唤血腥玛丽,我自然满不在乎地答应了。” “半夜十一点五十五分,我们来到宾馆的浴室,按照网上说的方法,在镜子前摆了两支点燃的白蜡烛和一杯装了红葡萄酒的高脚杯。然后我让女朋友出去关上浴室的门和灯,在外面等候。” “漆黑的浴室内只剩下我一个人。微微摇曳的火光下,墙上的镜子里映照出我的面庞。我开始有些紧张了,盯着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十一点五十六,十一点五十七……” “终于,十二点到了。我收起手机,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喃喃念了三声‘Blood Mary’。丝丝凉风拂过,似乎有人在我耳边吹气,。莫非,它真的来了?” “我安慰自己,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在心里默数十秒后,我猛地睁开双眼,看到昏暗的镜子里还是只有我自己的脸庞。” “果然邪灵都是骗人的嘛。我呼了口气,刚准备出去跟女朋友好好炫耀一番,突然发现镜子前的两根蜡烛,全都熄灭了。” “没有蜡烛,也没有电灯。那光,是从哪里来的?” “我抬起头望向墙上的镜子,看到镜子里的‘我’,正咧着嘴冲我笑!” “我当时吓坏了,完全忘记了网上说的什么请送流程,径直夺门而出。” “原本应该等在浴室外的女朋友不知所踪,我用力关上浴室门,双手死死地拽住门把手,口中大声地叫喊呼唤女朋友的名字。此时,浴室内传出女朋友的声音:‘大伟,都过去半个小时了,你好了没有?看到血腥玛丽了吗?’” “我愣住了,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柱往上窜,。我动作僵硬地回过头,看到了一面挂在墙上的镜子,镜子前摆着两支烧了三分之二的白蜡烛。镜子里有一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嘴角慢慢地向上咧开,嘴巴一张一合——” “‘到底,谁才是镜子里的假像?’” 那条朋友圈到这就结束了。文章的作者我不知为何竟没有备注,昵称是“不得house”。 我点开和他的聊天记录一看,才想起这是我邻居李阿姨的儿子井仲荏,和我同岁,也在南湾一中读高二。我平时都叫他“井盖”,因为他姓井;他则管我叫“席梦思”,说这玩意“苏赋”(舒服)。我们还算比较熟,在学校没什么机会说话,周末倒是经常一起玩。至于这么熟的人为什么我没有给备注,大概是我忘了吧。 ——————————————— 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爸妈不出意料地不在家。我给“井盖”发了条私信:“我到了,你比赛结束没有?” 不得house:“早结束了,我都一个人上了两颗星了。今天叔叔阿姨不在吧,还是过来吃饭?” 我回了个“嗯”的表情就放下手机。整理完东西再洗了个澡,按响了隔壁的门铃。 “哎呀,小苏回来啦,阿姨正烧菜呢。仲荏在房间,你们玩一会就吃饭了。”开门的是围着围裙的李阿姨。李阿姨身形偏瘦,刚过四十,眼角的鱼尾纹已经非常明显。 “好的,李姨。”我笑道。 ——————————————— “井盖!爸爸来了。”我一脚踢在趴在床上玩手机的井仲荏屁股上,道。 “去你丫的。”井盖往里面挪了挪。我便大大咧咧地躺在他身边。 “你今天下午作文比赛发挥怎咋样?题目是啥?” “嗨,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哥哥可是全市联考语文第一的男人!这种区级作文比赛还不是小意思?” “哟哟哟,瞧把你给能的。看样子发挥不错啊!” “那当然,一篇一千五百字的大作,我提前四十五分钟就交卷了。” “议论文也能扯一千五?瞎写凑字数的吧。” “呵呵!哥的才华岂是你这种学渣能够理解的?” 我默默点了点头,道:“是,我这个学渣也就甩了你这个大学霸将近一百分而已。” 井盖得意的表情一僵,道:“那还不是因为我数学才59分!” “别说得好像你还差一分就及格了一样,三十一分可不是那么容易够到的。” “我不跟你说了!上厕所!”井盖气冲冲地离开了,手机还亮着屏放在枕头上。 而我非常没素质地拿起他的手机,发现他正在刷朋友圈。 我点开他的个人动态,第一条就是之前在公交车上看到的“血腥玛丽召唤实记”,朋友圈的左下角写着一行字。 “仅对‘席梦思’可见。” 第四章午夜求助 “仅对‘席梦思’可见。” “WTF?”我皱起眉头,“写个鬼故事为什么只让我看到?难道他的好友列表里除了家人就只有我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赶紧把手机恢复原样,表面一切正常,心里却起了一丝疑虑。 晚饭过后,我们瘫在沙发里看电视。李阿姨突然接了个电话,说是公司有事,要出去一趟。 井盖点了点头,说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哦!” 李阿姨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我和井盖两个人。我瞅见时机,主动装作很感兴趣地提议道:“井盖,你听说过召唤镜鬼的游戏吗?反正现在闲的无聊,不如我们来试一试。” “召唤镜鬼?”井盖懒洋洋地说道:“你不是一向都不信这些的吗?怎么突然封建迷信起来了?” “有些事情,没有亲身验证过怎么能确定呢。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呵,还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那我问你,真要召唤出镜鬼,你准备怎么处理?” “问完问题再送它走呗。唉,既然你害怕,那就算了吧。” “我怕?”井盖撇了我一眼:“是我家里没有像什么白蜡烛、黑纸灰之类的道具。想玩也玩不了。” “可以去买呀,我出钱。” “这附近哪有卖这个的?而且召唤镜鬼得在半夜,我妈一会就回来了。你今晚又不在这睡,没有机会滴。”井盖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地“趟”过去,忽然他停了下来。 我扭头看了眼屏幕,电视里一个年轻歌手正站在舞台上放声歌唱。 “这又是哪个小鲜肉?坤坤?凡凡?还是晗晗?” “这是季继,我最喜欢的歌手。”井盖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说道:“‘Have nothing to lose’,他的成名之作。” 我耸了耸肩,表示无语。井盖沉醉于音乐无法自拔,而我见试探他无果,自觉没趣,等到李阿姨回来之后便回家了。 和李阿姨道别的时候,李阿姨神色非常疲惫,眼中似乎有一丝慌乱。手里还多了个提袋,注意到我的视线,李阿姨不捉痕迹地把袋子掩在身后。 “今天怎么都奇奇怪怪的。”我嘟囔着,打开热水器准备冲凉。忽然客厅传来“叮咚”一声,是诸葛辙发的微信: “老六,救命啊!我被锁在学校的播音室了!快救救孩子!” 我回了个“黑人问号脸”,嘀咕道:“被锁住了也不应该找我吧,打个电话给老师或者开锁师傅才应该是正确的解决方法。” “谢天谢地!我给所有人都发了求救信息,只有你回了。快来学校E栋六楼,我被困在播音室了!” “你开玩笑的吧?我都到家了。” “江湖救急啊!哥,你是我哥!求求你了,我下周请你吃饭,六楼,管饱!” “你大半夜跑到学校播音室干什么?” “今天中午播音的时候,东西落这了。谁能想到偏偏让我赶上了!这门它偏偏就坏掉了!” “下周六楼,一周的甲餐。” “……老六,你这是趁火打劫啊!我钱包要进火葬场了!” “不愿意就算了,不勉强。我洗澡去了,拜拜。” “别呀,别呀!三天。” “冬天洗澡太舒服了,好期待呢。” “行!一周就一周!你先别洗澡了,赶紧来救我!我现在冷得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腿的存在了。” “OK。”我把热水器开关合上,揣起手机下楼拦了辆的士。 “师傅,去南湾一中。” 的士司机是个“地中海”,五十岁左右,一脸热情地问我说道:“小伙子,这么晚了还去学校,作业没带?” 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生怕多说几个字,会不小心把的哥的话匣子给打开喽。 不幸地是,“地中海”司机还是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说着。我怀疑他开出租车之前曾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脱口秀演员。 ——————————————— 终于到了学校门口,我付完车费逃也似地下了车。 “大爷,还认得我不?”我敲了敲门口保安亭窗户的玻璃,把看门的保安大爷吓了一跳。 他拉开窗户,眯起眼盯着我看了一会,眼角堆起皱纹,笑道:“这不是小苏嘛!哎呀,上次你送大爷的那个暖手宝,可好用啦。” 我也笑着说道:“大爷喜欢就好。” “那大爷就谢谢你啦,哈哈哈。诶,小苏,这么晚了你来,干啥子嘞?” “哦,落了样东西在教室,进去取一下。” “那去吧。”看门大爷按下电动门遥控器的开关,拉闸门“嘎吱嘎吱”地缓缓向两边退去。 我紧了紧大衣,谢过看门大爷之后直奔播音室所在的E栋。快步穿过空无一人的操场,惨白的灯光洒在草坪上,我脑海里不知怎么竟浮现出一幕幕从电影里看来的恐怖血腥的画面。我仿佛看到一个人头被运动员当成足球一般大力一脚抽射进了球网,它在网窝旋转的时候还在冲我笑。我揉了揉眼睛,人头和运动员都消失不见。 “奇怪,最近也没开夜车啊,怎么都出现幻觉了?” E栋配有电梯,但只有拿着老师的身份卡才能乘坐。我只好一阶一阶地拾级而上。等爬到播音室所在的六楼,我已经呼吸不匀,有些气喘了。 “得加强锻炼了啊。”我边想着边敲响了播音室的门:“诸葛辙,你在里面吗?” “在,在,在!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呀!”播音室的门窗都紧闭着,从里面传出一阵椅子挪动摩擦地板的声音。 “我现在要怎么救你?这门锁死了,我也打不开。”我试着拧了拧门把手,但门把手纹丝不动。“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播音室的钥匙平常都是景老师保管,她现在应该早就下班了。不过我知道她办公室的抽屉里还有一把。” “景老师?还有这个姓?问题是办公室都锁门了,我要怎么拿?” “景老师年级大了,记性不是太好,所以她在办公室门口的红色地毯下面放了一把备用钥匙。” “我靠,她不怕被清洁工扫走了?” “谁知道呢。快去快回,如果景老师的备用钥匙都打不开这破门的话,就真的只能找开锁师傅了!” “行吧。”我下楼梯到了五楼,走廊里一片漆黑。我便一路把廊灯全部打开,明亮的环境让我稍稍安心。到了景老师办公室门口,果然有一个大红色的地毯,地毯上面印着“恭喜发财”的字样。 我慢慢把整个地毯掀开,怕动作幅度太大,钥匙被地毯裹在一起。红毯下面,我看见一把铜黄钥匙静静地躺在地板上,脑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如果播音室的备用钥匙在景老师的抽屉里,那诸葛辙,是怎么打开门进去拿东西的呢?” 我用铜黄钥匙开了门,办公桌的抽屉没锁,我挨个翻过,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把银白色的铁钥匙。 “学校的钥匙还不是找的同一家配的哟?”我心中吐槽道,往楼梯口走去。因为等会还要回来还钥匙,所以办公室的门和走廊的灯我都没关。 我把银白铁钥匙插进锁眼,轻轻一扭,锁眼发出“咔”的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诸葛辙一脸喜悦地站在门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我终于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行了,赶紧走吧,整得跟地震后被从废墟里挖出来似的。咱还得回去还钥匙呢。哦对了,别忘了下周六楼包饭啊。” “好好好,忘不了你的。”诸葛辙闻言表情立马收敛,略带肉疼地说道。他接过银白钥匙,把播音室的门重新锁好,和我一起走进楼梯间。 “话说你到底什么东西落在播音室了?至于大晚上跑回来吗?” “是记录我平时积累的小说素材的素材本,你能理解那种灵感来了全没法把它保存下来的感受吗?” “随便拿张纸不就成了?还费这劲。” “嗨,你不懂。”诸葛辙摆了摆手,走在了前面。我则在他背后不屑地“嘁”了一声。 口袋传来“叮咚”一声,我掏出手机一看,还是诸葛辙的微信: “到了吗?” 我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回了个问号。 又是叮咚一声:“大哥你跑哪里去了啊?!这么久了还没到,你该不会是放我鸽子吧!” “别闹了,这种低劣把戏可没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吓大的。” “什么把戏,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是已经把你救出来了吗?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请客吧。” “什么救出来?我现在正面对着播音室那该死的打不开的破门呢!你放心,下周我一定请你去六楼吃一周的饭,求求你快来救救我!!!我真的要冷得受不了了!” 我看着屏幕上的信息,震惊得无以复加。正巧这时,楼梯间的声控灯熄灭了,四周陷入漆黑一片,只有我右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幽幽的冷光。 “苏赋,你冷吗?” 第五章血笑人 “苏赋,你冷吗?” “诸葛辙”的声音在漆黑的楼道里回荡,只有我手里的手机屏幕发出的冷光照在暗黄的墙壁上。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无比陌生。我握着手机的右手在微微颤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很快,自动锁屏时间到了,唯一的光源随着一声“咔哒”而彻底湮灭。 “我……”我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似乎在黑暗中笑了一下,又缓缓地问道:“苏赋,你冷吗?” “我……我还好。” 在我说完之后,楼道里陷入了沉默。我感觉心跳在不断加速,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良久,我才再听到“诸葛辙”说道:“你不冷的话,衣服能不能给我穿?” “衣服?”我靠,他该不会是想扒了我的皮做大衣吧?那我该说是还是不是呢?说不是会不会激怒他?说是的话,他会不会就露出真身了把我……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诸葛辙”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惧极生怒,当人恐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反而会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我也火冒三丈。娘的,大不了不活了!死了看谁更横! 我用尽全力地拍打楼梯间的墙面,让楼道的声控灯重新亮了起来。 “老子不……”本来怒火中烧的我在看到“诸葛辙”诡异的笑容后瞬间又萎了下来,对生命的渴求前所未有的强烈。半截狠话卡在喉咙里,只剩几声呜咽不清的嘟囔。 “诸葛辙”不说话,歪着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慌乱的我。 “叮咚,叮咚!”手机屏幕亮起。接连两声的提示音,像两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我高度紧张的神经上。我颤颤巍巍地滑开屏保,弹出来两条诸葛辙的微信。 第一条的内容是:“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受冻吗?我对你太失望了。” 第二条很短,只有六个字,却给了我不亚于面前这个“诸葛辙”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 “我出来找你了。” “……” 我握着手机的右手猛地一抖,差点把手机晃飞出去。 “搞什么啊,两个?一个我都搞不定了大佬!我真的是中奖了,原来撞鬼也可以撞一赠一。” “苏赋,”“诸葛辙”的笑容愈发夸张,嘴角正慢慢地往上不断扬起,使我想起了慕容婉柔书包上的那个叫“血笑”的人偶挂件:“你在跟谁……聊天?” “没……没谁。就是有个订,订阅号更新了。”我吞了口唾沫,说道:“我们先去还钥匙吧,外套给你。” 我脱下棉绒外套,大着胆子递给“诸葛辙”。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神始终死死地盯着我。我也不敢轻举妄动,拿着棉绒外套的手就这么一直举着。 仿佛整整一个世纪过去了,“诸葛辙”的笑容不再变化,嘴角定格在颧骨和耳折之间。他伸出手捏住了棉绒外套。我刚松了口气,却发现他并没有把棉绒外套穿上,才稍稍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诸葛辙”的嘴唇一张一合,完全暴露的牙齿随之上下摆动:“你把外套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凛冽的晚风打在我的后背,我打了个寒颤:“我……我不冷啊,你……你在播音室冻了这么久,你穿一会暖和暖和。没什么事,我,我们就先走吧。” “诸葛辙”的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好像在看一个撒谎的小孩。许久之后,他的嘴里生硬地吐出一个字眼: “好。” “那……那我走前面。”我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腰部蹭到栏杆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很想趁这个机会撒腿逃跑,可双腿像煮熟的面条绵软无力,根本使不上劲。只能忍受着背后似蝗虫般始终咬在我身上的目光,一步一步往下挪。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微信提示音连续不断地响起,宛如催命一般。我也不敢解屏查看,生怕激怒身后的它。 好不容易到了景老师的办公室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征询似地看了“诸葛辙”一眼。 他跟着我一起站在过道里,笑容不改,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盯着我。 我舔了舔嘴唇,悄悄地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也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走了进来,还随手把门给带上了。 “真是个识礼数的鬼怪。”我拉开景老师的抽屉,暗暗地吐槽道,突然心中一惊:“卧槽,他该不是要在这里动手了吧?” “叮咚!”又是一声提示音,我心想既然马上就要死了,也不必在乎会不会惹毛“诸葛辙”了。便拇指一挥滑开屏保,还是诸葛辙的微信,十几条全是同样的内容。 “我在门外,让我进来。” “咚咚咚!”敲门声忽然响起,我抬起头来,心中满是绝望。不经意间却发现“诸葛辙”第一次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反而投向了门口,眼中充满了警惕。 “难道……它们不是一伙的?”我不由得一喜:“天不亡我苏赋,这波有救了!”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的人仍锲而不舍地敲着,“诸葛辙”盯着办公室的门没有动,嘴角却慢慢地往上扬起,笑容愈发地夸张。 就在我犹豫到底要不要主动开门迎接的时候,门外的那位似乎敲得有些不耐烦,开始“砰砰砰”地砸门。 “那个,我们这样把人家关在门外不搭理,好像不大好吧。”我试探性地对“诸葛辙”问道。 他转过头看向我,诡异的笑容令人发怵。我吓得赶忙噤声,尴尬地、讨好似地笑笑。 “不是,您别误会,实在是我们学校啊,它是个历史悠久的老学校了。它这门啊,用了许多年,不坚固,不耐砸呀!要一直这么‘砰砰砰’,门迟早得坏。到时候,结果还是一样,但损坏了公物,总归是有瑕疵的。” 我定了定神,唠唠叨叨地说道。一边说,我还一边观察“诸葛辙”的表情。遗憾地是,他的脸上只有夸张扭曲的笑容,眼神也一贯的冰冷,嘴角裂开,鲜红的液体从伤口处顺着脸廓流了下来。 “砰”地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铁门被人粗暴地踹开。又一个“诸葛辙”从外面走了进来,不同的是他脸上面无表情,手里还攥着一部手机。 “正常人的腿这么直直地踹门早废了,但这位仁兄看起来腿脚利索、精神饱满,果然不是人啊!”我微微点头,对面瘫“诸葛辙”充满了期待,心想你可一定不能比我旁边这厮弱。 新来的“诸葛辙”一进门就看向我,眼神中流露出孩童看见玩具般的欣喜和被人欺骗的怨恨。 “你为什么骗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下被转椅拌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膝盖也磕到了被拉出来的抽屉。疼痛使我略微清醒,我鼓起勇气抬手指着笑脸“诸葛辙”说道:“就是因为他!他非要我陪他来拿什么东西,才导致我没能去播音室救你。” 面无表情的“诸葛辙”缓缓扭头,和一脸狰狞笑容的“自己”视线碰撞在一起。 “他?他是谁?” 见事有可为,我忙不迭地添油加醋地说道:“就是他!应该是叫什么……”我拼命回忆慕容婉柔跟我说过的人偶的名字:“血笑人!” 破门而入的“诸葛辙”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变,但仍是面无表情,眼中的怨毒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地阴郁。 “有戏!他们似乎还有仇啊哈哈哈。”我一边等待两个“诸葛辙”打起来,一边寻找机会逃跑。“面瘫手上那个真的不会是诸葛辙的手机吧?那他岂不是已经凶多吉少?兄弟,再忍忍,现在没法给你报仇,等我逃出去一定找几个法力高强的道士来做道场。一方面帮你超度,同时也要让这两个小鬼魂飞魄散,为你报仇!” ——————————————— 鲜血顺着脸廓滴下,在印有南湾一中校徽的校服上染出一朵朵血红妖艳的花。血笑人放弃了外表的伪装,缓缓低下头。咧到耳根的大嘴张开,猛地把大滩大滩的鲜血吐在校服上,很快一身的校服都被染成了暗淡的红色。 “擦擦擦!红衣厉鬼啊我去!打不打得过……”震恐的我下意识地把心中的话说出了声。话音未落,我就看见面无表情的“诸葛辙”拿起手机,拨出了电话。 “蛤?他在报警吗?” 过了两秒电话就接通了,面瘫“诸葛辙”又按了一下屏幕上的某个按钮。手机的扩音器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似乎是从电话那头传来的。 “什么情况?信号不好吗?是值班的警察叔叔上厕所去了吗?” 一袭红衣的血笑人看起来也有些疑惑,嘴里不再吐出鲜血,裂开的大嘴缓缓闭合,脸上恢复了诡异扭曲的笑容。 “噔、噔、噔……”没等多久,电话那头又传来一段低沉连续的敲击声,除了难听,我没有更多的感受。然而拿着手机的面瘫“诸葛辙”却全身一震,身体随着节奏不断地伸长、拉大,身上的校服被直接撑爆,皮肤皲裂,露出下面黑色的像枯烂树干般的表皮。一分钟后,面瘫“诸葛辙”已经变成一个四肢细长、高过三米的怪物。 第六章当黑夜再次亮起来 “噔、噔、噔……”没等多久,电话那头又传来一段低沉连续的敲击声,除了难听,我没有更多的感受。然而拿着手机的面瘫“诸葛辙”却全身一震,身体随着节奏不断地伸长、拉大,身上的校服被直接撑爆,皮肤皲裂,露出下面黑色的像枯烂树干般的表皮。一分钟后,面瘫“诸葛辙”已经变成一个四肢细长、高过两米的畸形怪物。 “瘦长鬼影?!我在国外的论坛网站上见过这玩意儿,居然是真的!可是我记得瘦长鬼影应该不止两只手吧……” 话音未落,我就看见从畸形怪物的背后伸出十几条似章鱼触角般、表皮漆黑的超长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像一群盘尾而立的毒蛇在朝面前的血笑人吐信。 电话没有挂断,敲击声仍然在继续。瘦长鬼影不再变大,只是越来越暴躁不安,后背弓起,喉咙里呜咽着含糊不清的嘶吼。 “嘣!”敲击在一声脆响后戛然而止,电话挂断,瘦长鬼影也在同一时间发起了进攻,怒吼着扑向血笑人。 一身红衣的血笑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先前吐血时落在地板上的鲜红液体飞溅起,朝瘦长鬼影激射而去。 瘦长鬼影似乎很忌惮那些血液,在半空中用力扭动身体,想强行停住落地。大部分的鲜红液体都被避开,但依然有几滴沾到了瘦长鬼影的身体。被沾到的黑色干瘪的表皮发出“滋滋”的响声,仿佛被硫酸沸油给溅到,留下一个个紫红色的、像伤疤一样的痕迹。 瘦长鬼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背后细长的手臂疯狂地在空中甩动,带起一阵阵劲风,在一旁看得我是心惊肉跳。 我一边看着狰狞发狂的瘦长鬼影和一脸诡异笑容的血笑人对峙,一边寻觅时机想要找空隙逃跑。 我用手扒着办公桌,动作轻缓地挪动转椅。谁料转椅的靠背撞到了拉开的抽屉,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动,我顿时惊得原地“罚坐”,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得一声怒吼,心想这下凉了,却又听到一记凄厉怨毒的惨叫。扭头望去,原来是瘦长鬼影受到转椅撞到抽屉发出的声响刺激,咆哮着硬顶着鲜红液体的腐蚀冲向一身红衣的血笑人,七八只细长手臂抓住血笑人的肩膀,一把拽了过来,猛地拉入怀中,狠狠地用力收缩怀抱。血笑人被勒得厉声尖叫,红衣上的鲜血疯狂渗出,在瘦长鬼影手掌和腹部的黑色表皮上留下大块大块的紫红色的伤痕。瘦长鬼影吃痛,细长手臂愈发地用力,红衣上的鲜血也渗出得越快。二者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进入了残酷的相持阶段。 “好机会!”我赶忙从转椅上起身,刚迈开步子就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在逃命的紧要关头,我顾不上这么多,手脚并用地朝办公室的门口奔去。 冲出办公室,我不敢停歇,一路狂奔到了学校操场,远远地看见亮着灯的保安亭,都快要哭出来了。 “终于找到个活人,太不容易了!”我正要撒开腿去投入看门大爷的温暖的怀抱,忽然隐约看见和保安亭相对、在学校闸门另一边的大树下,好像站着一个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又来一个吧?” 空旷的操场上,惨白的夜灯下,我无处遁形。如果大树下的人影真的是冲我来的,我也避无可避。 我站在原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气,视线一直死死盯着大树下的人影,不敢移开。待呼吸稍稍平复,我一边在心里祈祷看门大爷平安无事,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保安亭。 我溜到保安亭边上,透过窗户往里看去。保安亭里的桌子上摆着一盘花生米、一瓶白酒和一个烤瓷酒杯,凳椅上放着我来时看门大爷披在肩上的大衣。 “卧槽,人呢?不会已经……”我眼皮一跳,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人喊道: “苏赋!苏赋!我可算找到你了!” “是诸葛辙的声音!”我当下扭头就欲“紧急撤退”,没跑几步,就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 “小苏?” “大爷?”我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穿着绿色毛衣、蓝色制服裤的老头,说道。 “东西拿完了撒?要回家喽哈?”老头微醺,鼻槽通红,一身的酒气。见我盯着他看,老头又低头瞅了瞅自己,又说道:“哦,刚刚上厕所,喝了点酒,燥得难受。小苏你放心,大爷不冷!” “没时间闲聊了。快跑啊,大爷!”我焦急地说道,拽住了看门大爷的手臂就要夺命狂奔,却感觉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呵,呵,呵……呼,苏赋,你丫跑什么啊。我……我刚刚在大树下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你什么情况啊!”身后搭住我肩膀的人剧烈地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没戏了!”我今晚第n次地觉得自己马上要小命不保了,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哎,我认得到你,你是不是广播站那播音员?就是你嘛,叫什么朱……” “诸葛辙,大爷。” “对对对,小朱。我记得你撒。” “大爷,我姓诸葛,不姓诸。” “哎呀你说你跟大爷较这儿真干哈呀?小诸葛这多难听、多拗口啊,我就叫你小诸!” “行行行,随您的便了,大爷。”诸葛辙的声音说着话,我在心里默默地道:“大爷哟,他可不一定是诸葛辙啊,是诸葛辙也不一定是人啊!” 正想着,搭住我肩膀的那只手用力地晃了晃,诸葛辙的声音响起:“老六,你咋啦?闭着眼睛干什么?眼睛进沙了呀?” “没没没……没有。”早晚都是一死,只是愧疚于把看门大爷也拉来一起陪葬了。我自暴自弃地睁开双眼,看到一脸不爽和疑惑的诸葛辙站在我面前。 “这么晚了,来学校干什么?”我抛出了一个自杀式的问题。在我的预想中,他的回答应该是“因为我要回地下睡觉了”或者是“游戏还没玩完,你怎么能先跑了呢——现在游戏继续”之类。没想到,诸葛辙居然说道: “不是你叫我过来救你的吗?” “蛤?” 诸葛辙皱着眉头看着我,说道:“你自己发微信给我,说你回来取东西,被困在教室里出不来了,让我来救你。还答应我说请我吃一个月的六楼。你咋出来了?大爷把你放出来了?”忽然,诸葛辙搭在我肩膀的那只是猛地用力一拍我的肩膀,疼得我是龇牙咧嘴: “那我这岂不是白跑一趟!我不管,车费老六你得报销。” 听完诸葛辙的话,我欲哭无泪。如此抠门的性格,应该是诸葛辙本人无疑了。可我还是不能确认,眼见似乎有一丝生机,我也不敢再去确认。于是,我便反手搂住诸葛辙的肩膀,一边把他往说道:“好好,报销,我给你报销。现在先什么都不要多说,赶紧回家。” “回啥呀。”诸葛辙拦住了我,说道:“我来的路上想起来作业落在教室了,我得去拿一下。” “作业没带不能后天回来补吗?你他妈的非要现在拿吗!”我忽然气血上涌,愤怒地对着诸葛辙吼道。谁能料到,在这种关键时刻,队友居然主动要求回去送人头? 诸葛辙被我突如其来的怒声给弄懵了,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一旁的看门大爷也吓了一跳,酒醒了不少,抹了把脸,说道:“咋回事?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大爷!没功夫解释了,想活命就赶紧跑吧!” “跑啥呀,我值班怎么能擅离职守呢?到底咋了,小苏?” “里……”我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凝重地说道:“教学楼里面,一只红衣厉鬼正在和一个畸形怪物打架。” 闻言,看门大爷和诸葛辙面面相觑,几秒种后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们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我当时脸上肯定写满了惊讶。生死关头,他们竟然还有心情笑? “小苏,你是不是冷出幻觉了呀?是我喝了酒,还是你喝了酒呀?哈哈哈!”老头笑容可掬,可看得我忍不住想上去给他脸上狠狠地来上一脚。 “大爷,您不信就算了。二哥,你总不会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吧?” 诸葛辙摇了摇头,表情认真地看着我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老六,鬼故事留到下周晚上到宿舍讲,到时候大伙一起听,不用给我剧透。” “老子刚刚差点被那俩玩意弄死,命都险些没了。你们居然以为我在开玩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声调越来越高:“行,你们可以不信我。但现在,不能再进教学楼了!” “别闹了,我拿完作业就下来。你不用等我,先走吧。我一会儿打车。”诸葛辙拍拍我的手臂,就要往学校里走。 我没有说话,退后一步,抬起右手往他脸上来了一拳,直接把他打倒在地。他捂着左脸,跌坐在地上,满眼不可思议地对我骂道:“苏赋你他丫的神经病啊!” “对,老子就是有病,老子今天就是不能让你们进去送死!”我往灰石路板上吐了口唾沫,狠狠地说道。 听完我的话,我发现诸葛辙和看门大爷的表情又变了,从不可思议转为呆滞和震惊。我心想原来老子耍横的时候这么有威慑力,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顺着两人的视线扭头望去,我顿时也惊得目瞪口呆。 原本漆黑深邃的苍穹此时亮如白昼,整片天幕闪耀着刺目的白光,不显圣洁,呈现出一种难言的诡异和妖艳。 “你渴望光明,却可知极致的光,带来的是无尽的黑暗。” 第七章这真的是我吗 “你渴望光明,却可知极致的光,带来的是无尽的黑暗。” “当黑夜再次亮起来,抬起头,迎接的不一定是刺破黎明的曙光,也许是绝望最后的绽放。” 诸葛辙失神地呆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它来了,它回来了。它怎么会回来……它明明已经半年多没有出现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诸葛辙整个人好像魔怔了一般,口中呢喃低语,一边说着“不可能”一边拼命地摇头,仿佛迫切地想要说服自己什么。 我揉了揉被亮光刺痛的双眼,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低垂着脑袋的诸葛辙,说道:“诸……诸葛辙,你……你怎么了……” 我的手刚碰到诸葛辙的小臂,原本浑身颤抖的诸葛辙忽然停了下来,陷入一种诡异的静止状态。 我吓了一跳,人直接僵住了,右手也不敢收回来,只好就这么一直举着,心中却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我记起来了……”诸葛辙的声音从头发的阴翳下传出。“苏赋……” “嗯?”我嗓音颤抖地答应道,腿肚子不住地打颤。 天空闪耀着刺目的白光,不显圣洁,反倒显得诡异而妖艳。诸葛辙慢慢地抬起头,鲜红的血液顺着眼角和咧到耳根的嘴角流淌,血和眼泪一起滑落,一滴一滴地,滴到灰石路板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绝丽的花。 “你冷吗?” ———————————————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在梦里回到那个夜晚。鲜血与泪水混成一块,哭声与笑语掺杂不清。扭曲的面孔,怨毒的眼神,还有那诡异的笑容,每每使我从床上惊坐而起,出得一身冷汗。 “苏赋,你冷吗?” 我当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保安小张的圆脸。我躺坐在保安亭里的凳子上,而保安小张正用力地抽打我的面颊。 “同学,你终于醒了。”保安小张放下高扬的右手,长出了一口气。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儿应该我问你吧!我上个厕所回来就看到拉闸门外头的地上放了个什么东西。我还寻思哪个没公德心的玩意把垃圾扔这儿来了。凑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个人,我喊了两声你都没答应,我心想这大冬天的可不能冻坏了呀,就赶紧把你抱进了保安亭。我看电视剧里叫醒昏迷的人都是扇他大嘴巴子,于是我就寻思电视上不能骗人吧?我就左一个大嘴巴子,右一个大嘴巴子……” “好了好了。”我实在受不了小张再啰哩啰嗦,赶忙制止他继续讲下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说道:“你刚刚说我不省人事地倒在拉闸门外?” “啥?不行?你啥不行?”保安小张圆圆的大脸盘上写满了疑惑。 “我的意思是……你就看到我一个人昏倒在地上?没见着其他人?” “哪来的其他人啊。咋,大冬天组团来学校门口露天睡觉啊?对了同学,我还没问你嘞,你是咋回事,咋横学校门口了嘞?” “没有其他人?”我心想不该吧,又朝保安小张问道:“你难道没看到钱大爷吗?” 第三个“诸葛辙”撕破伪装的时候,我记得看门大爷站在他的背后。所以当“诸葛辙”抬起头看向我,看门大爷是完全有机会逃走的。虽说人能不能跑过鬼很难说,而且大爷年纪大了,可是连我这个“直面”血笑人的“勇士”都没事,大爷应该…… 然而保安小张的回答却像一道晴空霹雳在我心里炸响:“钱大爷?他今晚休息,就我一个人值班,我咋见着他啊?同学,你是不是迷糊了?” “什么!”我极度震惊地说道,声调都不禁上扬了几度:“你再说一遍!” 保安小张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眼神当时一定非常恐怖:“你说,今晚只有你一个人在学校值班?” “是……是啊。”老张缩了缩脖子,略有些紧张地说道:“有啥问题吗?” “只有你一个人在,只有你一个人在……”北门因为装修被封住不能通过,今晚学校里只有小张一个保安在南门值班。我确实是从南门进的学校,也确实是在南门这里见到看门的钱大爷,还和他说了话啊。难道这些都是一场梦?不,绝对不是,那种感觉这般真实,怎么可能会是梦境呢。等等,亮起来的夜空…… 我从凳子上跳起来,把懵圈的保安小张搡到一边,一把拉开保安亭的门冲了出去。 “天空,天空一定是……”我话刚说出口一半就停住了。深邃的夜幕上点缀着几颗闪着微光的星星,月亮像个害羞的小姑娘躲在片片云彩背后,黛青色的背景下,一切显得宁静而美好。和当时神情恍惚的我一定显出强烈的反差。 “难道……难道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幻想吗?”我失神地靠在保安亭的墙壁上,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很不真实。如果今晚在学校里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那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会不会已经死了?血笑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我。那是不是人死了以后,灵魂就会陷入一个漫长的梦境,困在这里,永远也无法从噩梦之中逃出去。 “同学,你……有啥我能帮忙的吗?”保安小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小心翼翼地绕到了我的身边,突然“呀”了一声:“你……你在笑啥?” 笑?我抬起右手摸了摸不知何时上扬的嘴角,心脏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竟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温热的液体滑过面颊,手指也感受了那湿润的触感。没被手指阻隔的泪珠顺着脸廓,一滴一滴地,落在了灰石路板上。 “哎呀呀,你这是咋啦呀,想起啥烦心事了?和哥说说,说出来就没事了。”小张是个热心肠的东北小伙,刚才把我从地上救起,现在又在想着安慰我。如果不是我当时心态已经有些崩溃,肯定会好好地向他道谢。 事实上,我一句话都没说,无声地哭泣着,嘴角始终保持上扬,就这样慢慢地走出了校门。眼泪逐渐止住,但仍是满脸的泪痕。出租车司机看到我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差点想要拒载。 等到了目的地我付完款下车,关上车门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的士司机在小声地嘀咕道:“大晚上的碰到个神经病,真晦气!” 我直接两只手撑着上半身重重地压在车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鼻尖贴着车窗玻璃,满是泪痕的脸上带着诡异病态的笑容,我当时或许像是一个恶魔对弱小胆怯的人类呢喃低语,话语中隐藏着死亡的威胁:“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出租车司机眼神中透出恐惧,他肯定想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年会给自己如此之大的压迫力。 我的目光像食人血液的蚂蝗死死地咬在出租车司机惊恐万分的脸上,我感觉自己似乎十分享受这种让别人害怕的感觉。我像吸血的蚂蝗一样陶醉而贪婪地汲取着出租车司机眼中不断加深的恐惧,仿佛永远都不会知足。 “诶,这不是席梦思吗?你不是回家了吗,这大晚上的干哈呢?”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一个睖睁,如梦方醒,慢慢地直起了身子。出租车司机如蒙大赦,急急忙忙把车驶走了。 我转过身,看见穿着秋衣秋裤、手里提着两个黑色塑料袋的井盖站在小区门口的垃圾车旁边,正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我的模样显然惊到他了,他把手里的两个大塑料袋往垃圾车一丢,快走几步来到我的面前,惊讶地说道:“我靠!你失恋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只是哭吗?” “嗯?”井盖微微一愣。我抬起右手摸了摸此时不再保持上扬的嘴角,也愣住了。 “你没事吧?不就是被甩了嘛,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合适可以再找过,女人不过区区衣物。来,哥宽阔的肩膀借给你依靠。”井盖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认真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井盖的屁话,我感觉好了很多,甚至想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向他倾诉。但我还是忍住了。没用的,井盖肯定也不会相信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我的感受。 “谢谢你。”我拍了拍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我累了,先回去睡觉。”说完,我独自径直往一单元楼走去,把井盖落在了后面。 “诶,什么嘛。”井盖匆匆追了上来,说道。 “让我一个人静静,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按下十层的电梯按钮,倚靠在厢壁上,闭上了双眼。 井盖欲言又止,最后也沉默了。我们各自走回自己家,我能感觉到背后井盖的目光,但我一直没有回头。 我心里只想着一件事:今晚那个病态猖狂的苏赋,真的是我吗? 在我的内心深处,难道真的躲藏着这样一个,宛同血笑人的自己吗? 第八章天凉好个冬 “接下来我们要讲的这位历史人物,不仅是法国启蒙运动中最著名的思想家之一,而且还和我国三国时期的一位大枭雄有着难以言说的关系。” 明亮的白炽灯灯光照在历史老师凹凸不平的大光头上,折射出的亮光跳跃着莽撞地闯入我的眼帘。我原本正听得昏昏欲睡,忽然眼前明晃晃的一闪,脑子顿时清醒不少。 “同学们能猜到是谁吗?”历史沈老师满眼期待地问道。 “唉!您这问题问得,就跟幼儿园上课提问说,‘小朋友们,谁知道黑板上这个黄色的长条状物体是什么呀’差不多低智,我们实在是很难配合你的表演啊。”坐在我身边的慕容婉柔小声地嘀咕道,手中的签字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假装在认认真真地做笔记。 台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沈老师的问题,就连一向特爱拍老师马屁的阎弛此时也默不作声,垂着头,就像一棵蔫巴巴的黄花菜。 沈老师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教室里尴尬的氛围,依然笑容灿烂,故作神秘地说道:“提示一下,那个枭雄叫曹操。” 十几秒的寂静过后,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正要开口说出那个谁都能猜出来的名字,却听到教室的另一边有人大声地说道:“孟德斯鸠!” 我循声望去,看到郝稔坐在窗边,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心中霎时明了:“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恭喜这位同学答对了!我们接下来要讲的就是法国大革命的先驱者之一——‘孟德's 鸠’。孟德斯鸠,他最大的成就……” 沈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情到深处甚至用力地敲击两块活动黑板中间的多功能显示屏。困意再次袭来,我的眼皮激烈地互相搏斗,最终还是手拉手地和解了。 ——————————————— 叮铃铃的下课铃响起,我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合格考这种东西,老子就是因为懒得背历史才选的物理,本来以为分完科就可以和那些什么年代表人物纪说拜拜了,结果到头来还是逃不掉被大量时间脉络知识支配和被像“孟德's鸠”这种冷笑话催眠的命运。物理已经够难了,何必再多添一份烦恼呢?难道是专门给我们学物理的提供一个课上休息、闭目养神的机会? 我正腹诽,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右肩。我当时吓得直身而起,惊恐地回头看去,膝盖顶到桌柜,书桌随着我起身的动作被拽动,歪歪斜斜地横在过道上。 “苏……苏赋?”诸葛辙怀中抱着一摞作业本,惊讶且疑惑地看着双眼噔得通圆的我:“咋回事?” 我暗自呼了口气,上周五晚上的经历实在是太过令人难忘,以至于一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就会下意识地认为背后站着一个嘴角滴血,笑容诡异的怪物。那一夜,像是噩梦,却如此真实,在脑海中萦绕盘旋,不肯随时间消逝。 “没事,条件反射,条件反射。”我扯了扯嘴角,道:“什么事?” “交语文作业。昨天晚自习的时候,你不是说今天抄完就交吗?” “哦,我忘了。”我把歪斜的桌子拉回原位,从书包里抽出诗词抄写本递给他。诸葛辙接过之后,我立马坐到座位上,往桌上一趴,脑袋埋在臂弯里,仿佛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诸葛辙嘟囔着,脚步声由近及远。我感觉他应该是走了,又抬起头,双目无神地望着多钟能屏幕上方那面鲜红的旗帜。 慕容婉柔转来已经有两个礼拜,人美声甜的她很快融入了九班女生中。和几个女生组成小团体之后,她似乎对我失去了兴趣,一下课就去找那几个小姐妹叽叽喳喳地说长论短。我自那晚后就一直情绪低落,也乐得没人烦扰。这样也挺好,我心想,我是个变态,别人最好不要和我关系太密。 “嘿,老六。”有人捅了捅我的左臂。我扭头看去,苟哲坐到了慕容婉柔的座位上,眯着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干嘛?” “最近几天你很反常啊,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知道我心情不好还不快滚。” “诶,哥是来开导你的。失恋了吧?哥懂,慕容婉柔移情别恋了是不是?这事不能全怪你,虽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的铁碳粘合度确实太高,也就是你太他妈直了。但是,你也不必如此自责,毕竟人都是需要成长的嘛!”苟哲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没有失恋,我也并不暗恋慕容婉柔。如果只是讲这个,你还是回座位去吧。” “别介,”苟哲故作神秘地说道:“最近我听说了一个真实案例,不是鬼故事,你要不要听听?” 不知为何,他故作神秘的样子一下子让我联想到了刚才历史课上,孙老师十分尴尬的表演,心中的阴霾似乎散去几分。我没说话,斜眼望着他。 苟哲耸耸肩,说道:“真没劲,也不配合我一下。那我就直接讲了。” “贾、伊、斌三个人是某中学的学生,他们既是同班同学,也是很要好的朋友。最近校园流传着一个怪谈,说原本下了晚自习就锁上的教学楼大门,一过凌晨十二点就会自动打开;楼梯间的台阶比白天少一个;水房里的水龙头拧不出水;教室里的灯也全都打不开。” “贾、伊、斌三个人不信邪,相约半夜十一点五十五在操场集合,打算去探一探这个传说的真假。约定时间到了,三人分别溜出寝室,会合后一起前往教学楼。” “教学楼的铁门果然是敞开着的。站在门前的廊墩上,看着门内的一片漆黑,胆子最小的斌有些动摇,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最先提出半夜探险的贾看出了斌的胆怯,他在斌背后推了一把,说:‘你小子是不是怂了?’” “斌咽了口唾沫,挺起胸膛,故作镇定地说道:‘谁说的!只是里面这么黑,我怕我们进去什么也看不到。’” “贾嘿嘿一笑,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手电筒:‘这下放心了吧。如果真的有鬼,我正好和他切磋切磋军体拳。走。’说完,他就拧亮手电筒,径直往教学楼里走去。伊和斌紧跟在他的身后。” “离门一米的墙边立着一面巨大的衣冠镜,校领导说是要让学生每天早上照一照镜子,调整精神面貌。手电筒的光圈照在斑驳发黄的走廊墙壁上,墙壁上贴着几张学校领导的照片。斌从未想过这些平日里看起来和蔼可亲的面容,此时看起来竟如此诡异和可怖。” “走过长廊,三人拐进了走廊尽头的楼道间,拾级而上,一阶一阶的数。‘一、二、三……十五、十六。’贾和伊来回走了四五趟,怎么数都是十六级台阶,和传说里的十五级台阶不符。贾不屑地撇撇嘴,得意地说道:‘我就说嘛,什么神啊鬼啊,都是不存在的!’伊在一旁点了点头,斌也一下子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接着,他们按照怪谈上所说去了教学楼三层的水房。水房的门是不锁的,贾拿着手电筒大摇大摆地和伊并排走进水房,斌落后半步。等斌进入水房,水房的门突然在他身后关上了,三人都被吓了一跳。” “‘没事,是风,风吹的,今晚的风太大了。’贾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手电筒的光圈转向了生锈的水龙头。” “伊试着拧了拧水槽最右侧的龙头。出乎意料地,水哗啦哗啦、非常顺畅地流淌而下。” “伊又一个水龙头一个水龙头地拧开,无一例外的全都有水流出。斌捅了捅伊的手臂,说道:‘赶紧关了,小心得会把人引来。’” “伊笑笑,一边关上水龙头一边说道:‘哪还有人来!我都打听过了,保安十一点半巡完楼,到天亮之前不会再进入教学楼。放心!’” “斌尴尬地挠了挠头。三人准备离开去教室验证最后一个传说,贾的手电筒随着他往外走的动作扫过整个水槽,斌下意识地往水槽里瞥了一眼,发现水槽的槽孔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发什么呆呢?赶快儿,还得回去睡觉呢。’贾不耐烦地催促道。斌答应一声匆匆跟上。三人又拐入了楼梯间,谁也没有注意到,水房的门在他们离开之后,又缓缓地合上了。” “三人稍一商议,决定去自己的班级验证怪谈的真假。到了教室,贾拍了拍斌的肩膀,示意他去开灯:‘你这一晚上都没什么参与感的,最后一个怪谈就交给你了,去吧。’” “斌见前两个怪谈都和传说的不一样,胆子也大了起来。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教室前边,按下了电灯开关。” “白炽灯“唰”一下全亮了。斌赶紧又把开关合上,生怕被校门口值班的保安看到。” “怪谈都被证伪,三人也觉得无趣,便各自回寝室睡觉了。经过门口的衣冠镜时,斌甚至朝镜中的自己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个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上来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厉声质问他们昨晚溜出寝室是不是翻墙去网吧了。他们仨还纳闷呢,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贾懒得隐瞒,把昨晚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和班主任说了。” “没想到,班主任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撒谎也要掌握技巧。教学楼每层楼梯都是十五个台阶,你们数学学得这么差,连两位数都数不对?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教学楼的电闸和水闸都是闭死的,你们怎么拧的水和开的灯?’” 贾、伊和斌三人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冷汗浸湿了后背。 第九章深夜食堂 “贾、伊和斌三人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冷汗浸湿了后背。” “……” “然后呢?” “没了,故事就到这里。”苟哲摊摊手,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听得意犹未尽啊?你苟哥一张口,鬼故事天天有,哈哈哈!” “未你个头!雕塑呢?守夜人呢?还真实案例,这故事几年前我就听过了。”我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感觉心情好了一些:“还是老夫来给你讲一个吧。” “夜深了,卧室窗口外的树枝随着晚风微微摇曳。父亲把儿子放在床上,翻开童话书,准备讲故事哄他睡觉。不一会,儿子困得直打哈欠。父亲合上书,给儿子掖好被子就准备关灯。儿子缩在被窝里,只露出小脑袋,可怜兮兮地恳求父亲:‘爸爸,我害怕。你帮我看看床底下有没有躲着妖怪?’” “父亲假装配合他,俯下身子往床底下看去。床底下趴着一个和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瑟瑟发抖,惊恐地盯着男人说道:‘爸爸……我床上有个人!’” 悠扬的铃声响起,在校园中回荡,仿佛声声切语在催促着学子们,赶快回班学习。 “嘁——”听完故事,苟哲不屑地摆了摆手:“然后父亲把他的两个双胞胎儿子拖出来打了一顿?搞得好像你这有多新鲜一样,没劲。等会上课哥给你编一新的。溜了。” 我摇摇头,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 读书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每每下了晚自习,我总是感觉饥肠辘辘,腹中空空。好在周一到周四,我们学校的食堂晚上都有夜宵供应,虽然有些小贵,但总算是能填饱肚子,让学生不至于在深夜还因为饥饿而难以入眠。 但很不幸,今夜我由于和一道物理大题“缠斗”太久,投入得放学后依然在“艰苦奋战”。等我匆匆赶到食堂的时候,夜宵已经收摊了。 饥饿,像一群凶狠的蝗虫在贪婪地一点一点地啃噬着我的胃。肚子里仿佛有一口锅被放在火上烤,锅里的水沸腾后发出“咕咕”的响声。冬夜的寒风嚣张猖狂,顺着袖缝挤进睡衣,肚皮上顿时起了一层寒毛,偏偏肚子里又烫又胀、难以忍受。 同样和我一样饥肠辘辘的还有宿舍老五郝稔。他下午忙着打篮球没吃晚饭,本想着等夜宵一并补回来。哪承想,刚放学就有一个不知道哪个班的女生跑来跟他表白,还对着他朗诵自己写的情诗。郝稔出于绅士风度,没有打断那位姑娘,硬是听完了才委婉地拒绝了,搞得最后他也没能吃上宵夜。 虽然饥饿难忍,但宿舍里除了*,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我无奈地洗漱完,准备尝试能不能在温暖的被窝中忘掉饥饿的感觉。刚把漱口杯放回铁架,就感觉有人拿手肘捅了捅我。 “老六,你饿不饿?”郝稔轻声问道。 “你不应该问我饿不饿,而应该直接告诉我其实你藏了零食。”我戏谑地回道,话语中却透着一丝希冀。万一他真的有东西恰呢? 郝稔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成熟点?” “那你是要怎样?” “嘿嘿,”郝稔故作神秘地说道:“得会熄灯后,咱俩一起溜进食堂去。晚上食堂收摊后,没卖完的宵夜都会放在后厨的大冰箱里。” “我靠,你这想法就成熟了?”我心想这小子是疯了吧,逃寝可是要记处分的。 “又不是不回来,怕啥?” “那……”我刚刚着实是被郝稔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就发现这根本行不通:“就算我们能瞒过勇哥从后门溜掉,但食堂早就锁门了,咱怎么进去?” “这你不用担心,食堂后边连着楼梯间的那扇铁门门锁坏掉了,明天才会有人来修。”郝稔压低声音说道:“而且前几天学校监控室的电脑出了点问题,录像视频都保存不了,摄像头只能反馈实时画面。我们学校那几个保安你知道的,大半夜的有谁能盯着监视屏幕一直看?妥妥的,不可能出岔子。” 这也太巧了吧?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小声,反正如果真要夜入食堂,宿舍这几个哥们是瞒不住的:“那……行吧。等勇哥查完寝就走。” 郝稔点了点头。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对他问道:“以前没发现,你小子观察挺仔细呀!去食堂吃饭连人家门锁坏没坏都知道,珍视生活点滴瞬间?” 郝稔瞥了我一眼:“你没听说我们学校食堂换承包商了?新老板就是我爸。” “我去,真的?”既然食堂是他家的,那我们溜进去找东西吃也不算是偷喽。 “嗯。”郝稔淡淡地应道。我直接一脚踢到他屁股上:“可牛死你了!还跟我炫耀起来了。” 郝稔“嘿嘿”笑着躲闪,宿舍老大孟南躺在床上,冲着阳台上的我们喊道:“你俩混球,不抓紧关灯睡觉搁那玩啥呢?” 我和郝稔把计划和宿舍其他四个人一说,每个人都为我们的“勇气”竖起了大拇指。于是,我们关了灯缩在被窝里,装作乖乖睡觉的样子。 十五分钟以后,我们确定勇哥已经查完寝回了自己房间,就偷偷地从宿舍后门溜出,来到了三楼食堂。 忘了说了,我们学校的食堂和学生宿舍都在F栋。前文提到过的六楼食堂面积很小。F栋六层只有不到一半属于食堂,另一半则是高一男生的寝室。而我们潜入的三楼食堂占了整整一个楼层,两层楼食堂的饭菜都是在三楼的大厨房做好,一部分直接在三楼窗口售卖,另一部分则被拎上到六楼。也只有三楼食堂才有宵夜买,六楼食堂晚上是不开门的。 ——————————————— 我们轻轻推开食堂的后门,食堂内并不昏暗。巨大的落地窗正对学校操场,操场夜灯惨白的灯光透过玻璃照进,给本就静悄悄的食堂平添了一份寂然。 站在后门往里放眼望去,一排排的长条凳和方形铁桌仿佛活了过来,像一群静默无声的食客静静地看着我们两个闯入者。偌大的食堂竟显得有些拥挤。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一定是之前那一晚的“梦”太过真实了,我脑子里才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边。”郝稔朝我的方向招了招手。在我恍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好远了。 我一边环视四周,一边蹑手蹑脚地跟上走在前面的郝稔。郝稔看着我小心翼翼的模样嗤笑一声,说道:“瞧你那小样。大半夜的,除了我们还有谁会到食堂来?” 话音未落,从某个角落传来“铛”的一声轻响。我被吓了一跳,像一个被主人发现的窃贼,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地四下张望。 视线扫过空荡的餐室,食堂里依然静悄悄的,刚才的轻响仿佛只是幻觉而已。 我咽了口唾沫,怕了怕郝稔的后背:“诶,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废话,这里这么安静,我当然听到了。兴许……是深夜出来觅食的老鼠吧。” “我靠,食堂里还有老鼠?没想到你爸竟是一个如此无良的奸商,居然放纵学校食堂的卫生条件差到了这种地步。这让我以后来食堂吃饭怎么还敢放心大口地咀嚼?”我义愤填膺地说道,感觉自己像一个权益受到严重损害的消费者,正在指着商家的鼻子大骂。 “哎呀,只是兴许嘛!也有可能是饭盆没放好被风给吹倒了。”郝稔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要是觉得受不了你就回去吧,我一个人吃夜宵。”说完,他就径直往前走去。 大晚上的抛弃兄弟自己回去睡觉?我才不会干这种不讲义气的事情!更何况,大半夜让我一个人摸回寝室我也不敢。万一在楼梯间碰到上次“梦”里的血笑人……我揉了揉干瘪的肚子,无奈地快步追上郝稔。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真应该毫不犹豫地掉头回寝室。我甚至就不该同意他的计划,和他一起潜入食堂。 我早就该想到的:如果食堂后门的门锁坏了,那为什么不在门把手上挂一个环形锁呢? 我快步追上郝稔,从一排点餐窗口前经过时,忍不住扭过头往里边瞅了一眼。 光滑的大理石台面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几台供学生刷饭卡使用的POS机摆在上面。操场夜灯的灯光被隔板阻挡,只剩下少许通过玻璃折射照进了点餐窗口,照在了瓷砖地板上。借着微弱的灯光,我隐约看见瓷砖地板上似乎有一摊液体。或许是夜宵的云吞汤洒了出来,打扫的时候没注意到吧。大妈们真是有够粗心的。 我收回目光,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厨房的大铁门前。郝稔左手握住了食堂厨房的门把,正要用力压下去。 隔着门厨房里传出一阵“咚咚咣咣”的金属敲击声,像是有人拿着筷子在一下一下地敲着饭盆。 第十章微笑屠夫 隔着门厨房里传出一阵“咚咚咣咣”的金属敲击声,像是有人拿着筷子在一下一下地敲着饭盆。 “咣、咣、咣。”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也好像静止了一般。那一下一下的“咣咣”似乎直接敲击在我高度紧张的神经上。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扭头看向同样慌的一匹的郝稔:“你丫不是说没人么?这咋回事?” 郝稔快速地眨着眼:“谁知道啊,要不我们……诶,苏赋,你说这里面,会不会跟我们一样,都是来……” 我皱起眉头,心想老哥你这思维也太清奇了吧,当下应该还是先撤退为妙。刚要开口,肚子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让我不禁汗颜。不仅如此,叫声似乎被厨房里的人听见了,“咣咣”的敲击声戛然而止,食堂里陷入一片死寂。 “……” 郝稔一脸无语地看着我。我作了个无奈的表情,用眼神交流道:“还等啥?跑吧!” 没等我迈开大长腿肆意地奔跑,手臂被郝稔一把拽住。他压低声音说道:“有啥好跑的,这是我自家地盘。再说了,你没发现厨房里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声了吗?说明里头根本不是食堂的工作人员,不然他早叫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说明啊,这里边,也是个学生。” “真要是来找食的学生,他敲饭盆干嘛?庆祝自己晚上终于不用挨饿了?” “对哦……”郝稔恍然道。我心说这就对了,咱还是先别轻举妄动。 正想着,我就看见郝稔一把将食堂后厨的门给推开:“敲敲打打的,把锅碗瓢盆搞碎了,亏得可是我们家的钱。老子今天要看看是哪个混球,不仅偷东西还破坏别人家的财物!” 我简直被他的逻辑震惊了。都说富二代阔气,花钱大手大脚,我现在发现我错了,富翁的钱敢情都是省出来的。 郝稔一副家主人捉贼的模样,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厨房。我站在门口往里望去,食堂厨房比一般的家居厨房要大上四五倍,除了灶台,还留出了很大的面积用来摆放几个巨大的似球状物体。厨房只有一面墙上有一扇窗户,操场夜灯的白光透过玻璃投射在厨房的中心地带。而那几个似球状物体摆在角落里,光线较暗我看不太清,推测应该是用来存放食材之类的大缸。 厨房里除了郝稔,我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刚才听到的敲击声似乎从未存在过。我突然联想到了上周五晚上在学校的经历。 “妈蛋,难不成这回老子又是在‘梦’里?” 郝稔也感到有些意外,愣了几秒,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疯了似地把身边的壁橱一个一个打开:“以为躲起来就有用了?出来!别躲躲藏藏的!” 餐盘和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蓝色的网格盆倾翻,铁制的筷子从网格盆里“哗啦哗啦”掉出来,散落在灶台和地板上。 “喂,郝稔!”我上前几步一把拽过郝稔:“你在发什么癫?” 郝稔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被我拽住之后,他不再去拉扯旁边的橱柜,低下了头,也不说话,只是不断从鼻子里重重地喷气。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隐约感觉往事又要重演。没想到郝稔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绵长地呼出,情绪似乎平复了下来。 “我没事。”郝稔轻轻拍开我的手,默默地蹲了下来,把地上的铁制筷子一根根捡起。 “嗯?” 我摸了摸鼻头,心想难道不是“梦”?和我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我偷偷掐了自己手臂一下,手臂上传来强烈的疼痛的神经导输。 “不是梦?那郝稔的举动就真的很诡异了啊。”我没有选择帮郝稔一起收拾,而是慢慢地后退。一边盯着郝稔蹲在地上的背影,一边悄悄地向厨房门口挪去。 “啪嗒,啪嗒,啪嗒……”一阵水滴声毫无征兆地在我的左后方响起。我惊得转身望去,黑暗中几个大缸静默地伫立,在靠近角落的一口大缸后面,隐隐约约立着一道黑影。水滴声正是从那个大缸后面传来的。 “我靠,who is there?”任谁忽然看到一个疑似人类的玩意儿,在自己身后杵这么久都会大吃一惊的。 黑影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塑的雕像。我咽了口唾沫,回头瞥了一眼,郝稔仍然在专心致志地捡着筷子,右手拾起一根,然后放到左手手心攒着。不一会儿,他的左手里就攥了一大把铁筷。 “呼——” 我长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眼前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黑影,我心想会不会他丫的这就是尊雕像呢? “要不……开灯瞅一眼。”我的视线在四周的墙壁上游离,寻找着电灯开关:“只是瞬开瞬关的话保安应该不会察觉……” 说干就干!我横移一大步来到墙边,一把摁下墙壁上的按钮,同时转头朝黑影所在的角落看去! ——————————————— 鲜红的血液顺着滚圆棕黑的瓦缸缸壁滴下,落到厨房的瓷砖地板上。大瓦缸缸盖上套着一层塑料膜,膜上放着一大坨鲜血淋漓的、不知道来自什么动物的肉块。 大缸后面站着一个膀大腰圆、肤色黝黑的壮汉,腰间围着肮脏的屠夫皮裙,粗壮的手臂按在缸盖上,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杀猪刀,刀刃剁进缸盖上的肉块里。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不是壮汉站在大缸后面一动不动,也不是他和我对视五分钟眼睛没有眨过一下;而是这个目测接近两米的壮汉脸上居然始终挂着腼腆羞涩的笑容。 电灯亮起来的那一刻,我与微笑屠夫的眼神就对在了一起,心灵上的巨大冲击使我整个人僵在原地,放在电灯按钮上的手迟迟没有再按下去。 明亮的灯光下,我看着正在微笑的屠夫,屠夫也静静地看着我。时间仿佛定格了这一刻。 直到屠夫微笑着,举起了右手中沾满血污的屠刀。 第十一章大哥这么晚还不睡 直到屠夫微笑着,举起了右手中沾满血污的屠刀。 “噔!” 锈迹斑斑的屠刀狠狠地剁在了套着塑料膜的缸盖上,塑料膜上的血液被震得四下弹飞! 屠夫微笑不改,眼神却无比的冰冷,好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发现了猎物。 “别……”我当时害怕极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屠夫静静地盯着我,眼中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情绪。双眼的瞳孔异常地大,我仿佛正在被一个死人注视! 血液顺着缸壁滴落,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弥漫开来。 “啪嗒、啪嗒、啪嗒”血液滴落地板的声音仿佛生命的倒计时,一秒、一秒,接近我的死期。 我小腿一软,向后跌退两步。脚后跟好像踢在了什么物体上面,我脚下一绊,脸朝上地摔倒在地。 “嘶——”后脑勺磕到坚硬的瓷砖地板,痛得我直吸凉气,电灯耀眼的白光刺得我眯起了双眼。 我把右手枕进脑后,想要揉一揉发肿的部位,手肘却碰到了一根硬硬的东西。那根东西随着我摆手的动作一下子就被扫开了,擦过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一根铁制的筷子!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心想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头顶的光亮被遮挡,一张写着不满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他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大把铁制筷子。 “你为什么要乱扔我的筷子?”郝稔不满地问道。 “我、我没有……”我努力地想要坐起来,却从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使得我不得不又躺回了地上。 “你为什么要乱扔我的筷子?”郝稔机械地重复道。 “我哪有丢什么……”我张皇得不知所措。 郝稔的表情慢慢扭曲,眼中充满了愤怒,从皮肤下浮现出丝丝黑线。 “你为什么要乱扔我的筷子!” 声调猛地抬高,郝稔愤怒地大声尖叫,凄厉的声音令人寒毛直竖!紧握铁制筷子的左手高高扬起,作势就要刺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惶恐地连连说道,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理解自己当时的举动,或许是心里太过于害怕了吧。 “郝稔”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幕,愣在原地,顺着我起身的动作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我。 “对不起!”我对着蹲在地上的郝稔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等他作出反应,我快速弯腰从地上随便捡了一根筷子递给郝稔,用尽可能显得真诚的语气说道:“我帮你把它捡起来了,真的非常抱歉。” 郝稔直直勾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皮肤下的黑线悄悄隐没。郝稔伸出右手接过筷子,放到了左手和其他筷子一起攥着。 我暗暗呼了口气,后背忽然有被人注视的感觉。我才意识到身后还有一尊凶神,浑身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挪动到一个能同时看见屠夫和郝稔的位置,冲站在大缸后面的屠夫挤出了一个笑容。 当时的我害怕极了,笑得一定比哭还难看。 “大哥,这么晚还不睡啊?”我指了指缸盖上的肉块:“加班?辛苦辛苦。” 屠夫没有答话,他和郝稔一样直勾勾地拿他那双死人眼看着我。 空气陷入了尴尬的寂静,只剩下血液滴落地板的“啪嗒”声在厨房里回响。长达五分钟的沉默后,就在我紧绷的神经即将崩溃的时候,屠夫微笑着开口了。 嘶哑难听的嗓音好像是两块石头撞击在一起发出的:“我正打算要煮肉汤,你,要不要来一碗?” “嗯?” 屠夫微笑地冲着我问道。我看了看他粗壮的手臂和手中紧握的屠刀,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来……来两碗吧,我和我同学一人一碗。正好我们都没吃宵夜。” 屠夫低头瞥了郝稔一眼,缓缓地说道:“好。你们先到外面等一会,等会我把肉汤端出来。” 我靠,居然丝毫没有犹豫?是汤太多还是因为屠夫完全没把“郝稔”放在眼里?两者难道压根不是一个力量级的? 郝稔仿佛刚刚才发现屠夫,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他盯着屠夫看了几秒,突然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地面上散落还未捡起的筷子也视而不见,径直往厨房外走去。 坦白说,现在要让我和“郝稔”在外面独处,我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但屠夫微笑着看着我,似乎在用目光催促。我只好硬着头皮跟在郝稔后面。 厨房的铁门在身后被重重地关上。操场夜灯惨白的灯光洒落在铁制的餐桌上,仿佛铺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桌布。偌大的食堂空空荡荡,寂静得像是一座坟场。 郝稔走在前面,选了一条离厨房最近的长凳坐下。我原本准备悄悄地往食堂后门溜去,没想到郝稔刚坐下就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我。 “唉。”我暗自叹了口气,乖乖在他隔壁桌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低着头在犹豫要不要干脆直接撒腿逃跑,左脸颊微微发痒,我能感觉到郝稔的视线没有移开过。 后脑勺的疼痛减轻不少,只有在用手碰到的时候还会隐隐作痛。从小到大,我的身体在某些方面似乎异于常人。比如刚刚我的脑后还微微肿胀,才这么一会已经完全消退。 我默默地在脑海中计算到食堂后门的距离,比较我和郝稔平时体育课跑步速度、以及他在我拉开铁门时抓住我的概率有多少…… 突然我意识到一件事情,一件一想到就让我觉得毛骨悚然、汗毛倒竖,一股寒气顺着脊柱往上窜:食堂厨房的灯,是开着的。 从我摁下电灯开关到现在,至少过去了十分钟。食堂厨房的窗户是正对学校操场的,虽说没有饭厅的玻璃墙大,但也足以让操场边保安亭里的保安看见了。足足十分钟,都没有一个人上来查看。难不成今天值班的是微醺的老大爷? 又或者,同之前那次一样,我,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梦境”里? 厨房的铁门被缓缓打开,明亮的灯光如流水般倾泄在方形瓷砖上。 第十二章保洁阿姨 厨房的铁门被缓缓打开,明亮的灯光如流水般倾泄在方形瓷砖上。 粗壮魁梧的屠夫单手端着一个绿色的塑料托盘,缓步走到我坐在的餐桌桌前,还顺手摁亮了食堂这一片区域的电灯。 可以排除今天值班的保安喝醉了的可能性了,我心想,屠夫居然隔绝光线的传播,这是鬼魂能办到的事情吗? 屠夫把塑料托盘放在桌上,塑料托盘上承着两个大白瓷碗,碗里盛着满满的黑灰色液体。 “二位,”屠夫微笑着说道:“尝尝我的手艺。” 郝稔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屠夫似乎也无视了他,冰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好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我舔了舔嘴唇,双手微微颤抖着捧起其中一只瓷碗。灰黑油腻的液体在碗中轻轻打转,液面上漂浮着几个大大小小的气泡,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 这汤……也太他娘的恶心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屠夫,拒绝的话语在嘴边犹豫。 屠夫端汤的右手在放下塑料托盘之后撑在了桌上,上半身微微前倾,另一条手臂自然下垂,左手藏在我看不见的桌下,我怀疑他手中还握着那把屠刀,一旦我不肯喝汤,他就手起刀落…… 我猛地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吹开汤面上的油花:“哈、哈哈,有、有点烫,我吹凉一点儿。” 说完,我看了看屠夫瞬间紧绷的手臂,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朝郝稔的方向努了努嘴:“还……还有一碗,我同学也饿坏了。” 屠夫眼神死寂,头也不回地冲郝稔招了招手。 脚步声由远及近,塑料托盘上的另一只瓷碗被拿起,郝稔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端起瓷碗、仰着脖子,喉结抖动,囫囵吞枣一般把整碗肉汤一饮而尽。 我都惊呆了,被吓得愣住。郝稔喝完之后把碗轻轻地放回托盘里,表情木然,视线始终锁定在我的身上。 没办法了,我暗暗叹了口气,一咬牙,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恶心,双手捧起瓷碗往嘴里灌去。 灰黑的液体口感油腻,难以忍受的腥臭直冲鼻腔,苦涩在舌苔上爆开,引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块状的物体碰撞在牙齿上,应该是来自缸盖上的那块肉。 我下意识地想要把肉汤吐出来,视线却对上了屠夫冰冷的双眼,心中一颤,不得不强迫自己往下吞咽。 腐臭的气体冲胃里涌入,我感觉喉咙的两片锁肌狠狠地抖动,再猛地夹紧。一股极度恶心的感觉浮上心头。 “呕!” 我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一下子把嘴里、腹中的食糜残渣连同肉汤和胃液一股脑都吐进了碗里。 四肢酸软,身体疲乏,胸口中间疼痛欲裂,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一样。伴随着胃液依然不断上涌,我又干呕了几声,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你,”我抬起头来,屠夫的嘴角慢慢上扬,原本的微笑已经变成了狞笑,丝丝血珠从裂开的嘴角渗出。 “觉得我熬的汤,不好喝吗?” “没,没……” 酸气持续冲击着喉咙,我强忍着恶心和眩晕,想要辩解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地摆手摇头。 血丝在黝黑的皮肤下游动,手臂上的肌肉仿佛吹气球似的膨胀。铁灰色的围裙却没有被撑爆,就像是长在了身上一样,狠狠地勒进肉里。 白炽灯的灯光照在沾着血污的屠刀上明黎黎的一晃,一股象征死亡的寒气似利刃般刺向我的心脏! 对生的渴望使我条件反射地朝后一缩,背部撞在后边那张餐桌坚硬的桌檐上,疼得呲牙咧嘴。 “宕!” 沾着血污的屠刀砍在铁制的餐桌上,清脆的碰响却是噬魂的夺命曲。 屠夫缓缓抬起右臂,餐桌上赫然横着一道白痕,屠刀的刀口却丝毫没有卷刃的迹象。 狰狞的笑容,死寂的眼神,屠夫单手把住餐桌桌檐,轮廓夸张的肌肉猛地收缩,一把将我面前铁桌直接提起,随手朝旁边一抛! “砰!” 三米长、一米半宽的餐桌重重地砸在瓷砖地板上,一声巨响在整个食堂里回荡。 无边的恐惧吞噬了我的内心,我本能地想要起身逃跑,双腿却发软得使不上劲。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深的绝望。这种绝望,远比那一夜“梦境”中感受到的还要强烈。 高举的屠刀在电灯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一阵劲风袭来,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头颅飞起、身躯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模样…… ——————————————— “……” 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降临,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隐隐约约地,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扫地。 我偷偷地睁开双眼,发现刚才气势汹汹的屠夫此时往后退了两步,一脸警惕地望向我身后。之前夸张的体型恢复了正常,血丝不再游动,颜色却慢慢地加深。边上原本一直冷眼旁观的郝稔忽然站了起来,盯着屠夫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狼。 “先扫再拖,地板才不会有黑乎乎的、粘在一起的灰尘。”沙哑低沉的人声在我左后方响起。我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绿色保洁员制服的老阿姨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根扫把,脚边放着一个塑料水桶,桶盖上搭着一块带绒边的矮墩布。 老阿姨皱巴巴的脸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对我点了点头。 “保护公共财产,是每一个到稻香堂来的人都应该最先铭记并且遵守的准则。我在这里打扫卫生这么多年,一直小心呵护这儿的每一个物件,这儿的桌椅都有至少三十年的历史,得亏了我,它们才依然能一尘不染、不出现质量问题。” “而你,”老阿姨略带骄傲的表情消失,脸色沉了下来:“却随意地破坏、丢掷餐桌,我很不高兴。” “我这个老婆子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还懂得一个道理:” 老阿姨裸露在外、本就苍老的皮肤快速干瘪下去,丝丝黑线爬遍如树皮般的皮肤:“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就得赔!” 第十三章我送你离开(求收藏、推荐票) 老阿姨裸露在外、本就苍老的皮肤快速干瘪下去,丝丝黑线爬遍了如树皮般的皮肤:“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就得赔!” 郝稔逼前一步,握着铁制筷子的左手高高举起,脸上同样遍布着黑线,眼中透出极度危险的光芒。 屠夫眯起了他那双死人眼,皮肤下的血丝若隐若现。 我心中略微有了些推测:“郝稔似乎和老阿姨很熟,屠夫看起来跟他俩应该不是一伙的,而且特别忌惮老阿姨,说明至少他无法同时面对郝稔和老阿姨。老阿姨刚才看着我的时候表现得和蔼可亲,说不定属于厉鬼中的善类,如果争取一下,兴许今晚我这条小命还有保住的希望。” 屠夫忽然笑了笑:“你不怕我,难道不怕它吗?” “它?”我心里疑惑道。 提到“它”,老阿姨的表情明显顿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我隐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它”,究竟是谁?或者说,“它”是个什么东西? 好在老阿姨接下来的话给了我极大的安慰,她语气平淡地说道:“不管你是谁放进来的,砸了食堂的东西,就得付出代价。” “就算是它亲自来,也绝无例外。” “……” 屠夫突然露出一副倾听的模样,似乎在聚精会神地接收什么。 晚风轻轻地叩击玻璃,发出有节奏的“铿铿”声,像有一群跃动小精灵在翩然舞蹈。 过了一会儿,屠夫的脸上露出了踌躇的神色,视线漂向落地窗外。 操场边的合欢树无声地伫立,巨大的华盖间耸立着几个明亮的夜灯灯球,白光刺目耀眼却又显得如此干净纯粹。 因为我是半瘫半坐在长凳上,大树靠宿舍楼的足球场我这个角度是完全望不见的。看屠夫那“深情凝视”的样子,难不成现在有人正站在操场上? 我想起那晚出现在眼前的人头足球,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但很快我又感觉有点不对劲,顺着屠夫的目光望去,远方的夜空黛青宁静,天中无云却不见那一轮圆月。 以屠夫的视角,他现在望着的应该是一条线才对啊。难不成他是在怅然生活艰辛,好不容易送上门来一份鲜嫩的食材却要被一保洁老太给抢走了? 晚风慢慢安静下来,合欢树的树叶在灯光下显得墨绿肥厚。屠夫收回视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扬起手中的屠刀,狠狠地劈向自己! 预想中刀刃入肉飙血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屠夫从身着的灰黑色皮裙上割下一大块,抛向了老阿姨。 在他抛出去的一瞬间郝稔发起了进攻,大量黑线从皮下钻涌而出,甚至缠绕上了手中的铁制筷子。短兵相接之际,却被老阿姨的一声厉喝制止了。 老阿姨站在原地不动,任由皮裙碎块掉在她脚边,皱起了眉头:“你还真是爱乱扔东西。我要你赔偿,别想着糊弄老太太。垃圾桶就在那边,自己捡起来丢进去。” 愤怒的神色在屠夫脸上一闪而过,他收起了笑容,开口说道,声音依然嘶哑难听,但气息感觉虚浮了许多:“这不是什么垃圾,是我附着根本的一部分。” “有什么用?”老阿姨的表情还是十分嫌弃。 “能在关键时刻挡下红……”正说着,屠夫忽然看向了我。估计是原本要说的有什么是我这个活人不该知道的。 老阿姨充满怀疑地问道:“这破料连你那刀都挡不住,还能挡住什么?” “那是因为我主动割舍!”屠夫似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嘁。”老阿姨边说边弯腰去捡地上的皮裙碎块。 我在心中焦急地大喊不要,万一屠夫在那上面做了什么手脚呢?小心中了他的阴招! 虽然我也不知道厉鬼的攻击方式到底有哪些种类,但老阿姨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暂时不希望她出什么事情。 老阿姨却是举重若轻地拾起了那片皮裙碎块,神色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从皮下钻出一根黑线,顺着手臂朝皮裙碎块爬去。 黑线刚一接触皮裙碎块,老阿姨的表情就变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屠夫:“毁根求存,还算有个赔礼道歉的样子。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 屠夫似乎松了口气,忽然拿一双死人眼紧紧地盯着我。 “它,”老阿姨走到我身边,近距离观察她身上的黑线更加悚然恐怖,而且十分恶心。还好我刚刚已经吐的没有力气了,否则此刻必然又是满地狼藉。“也没说让你杀他吧。” 屠夫惊讶地看着老阿姨,我还真没想到能在厉鬼脸上看见不可思议的表情。 屠夫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我一开始以为是不敢相信不杀我这件事,但马上我就发现我错了。 老阿姨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好像是看破了屠夫的讶异,干枯如树皮般的皮肤皱作一团: “我这么老了,已经没什么不能说了。你走吧,这次我就既往不咎了,以后不要再踏入食堂。” 很久以后,等到我拥有了和厉鬼交手的能力,我才知道原来对于厉鬼来说,有一些敏感词是必定要避讳的。就比如老阿姨随口说出的“杀”字,若换作其它厉鬼,可能会面临执念消散的危险。 但老阿姨却泰然自若、浑然无事,使得我在后来一段时间里都对老阿姨敬而远之。 屠夫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忌惮,沉重地点点头,缓步从我们身边走过,拉开食堂后门拐进了楼梯间。 铁门门闩撞击门闸发出重重的一声巨响,我悄悄松了口气,扭头对上老阿姨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身边还站着两位厉鬼。冷汗从额头疯狂地渗出,我不住地咽了口唾沫。 老阿姨微笑着,爬满黑线的脸看起来十分丑陋。她伸出手,把皮裙碎块塞进我的手心,我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东西你带出去,随时带着,关键时刻能帮到你。我马上就送你走,你记住,今晚的事情和谁都不要说,明白了吗?”老阿姨的语气慈祥和蔼,眼神宠溺地望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这老阿姨把她生前对孙儿的思念寄托在我身上了吧? “郝、郝稔呢?” “郝稔?”老阿姨回过头望了一眼攥着铁筷的“郝稔”:“他并不是你的那个同学,放心吧,你的同学并没有进来。” 我紧张地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心想这老阿姨说话我怎么听不太懂。抬起食指指了指食堂后门,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我走了?” 老阿姨摇摇头,我吓得以为她要反悔,却听她说道:“从那你是出不去的。闭上眼睛,有些东西你现在还不能知道。” 我当时没有多想她话里的深意,乖乖地合上了双眼。 隔着眼皮,我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光暗变化,似乎突然有一束强光照在我的脸上,耳边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第十四章游乐园(求收藏、推荐票) 隔着眼皮,我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光暗变化,似乎突然有一束强光照在我的脸上,耳边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我紧闭着双眼,迟迟不敢睁开。直到有人用力地摇晃我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喂,老六,发什么呆呢?” 我试探着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刺目耀眼的白光晃得我立刻又把眼睛闭上了。 “老六,老六!苏赋!”我被人从侧面推了一把,重心不稳向一旁跌退两步,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眼。 惨白的光线洒在郝稔的睡衣上,他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我:“你怎么了,饿傻了?我一从厨房里出来就见你杵这,思考人生呢?” “……” 我几次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脑海里一片混乱,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嘿!嘿!”郝稔抬起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醒一醒!” “我……我没事,刚刚只是走神了。” “你这可不像是走神啊。我都从厨房搜刮一遍出来了,你还在傻愣愣地杵着不动。”郝稔皱起眉头,眼神中透着狐疑,视线在我身上上下扫动:“最近你一直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家里人出了什……” 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把后半句生生咽了下去,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 “呸呸呸。尽说些丧气倒头不吉利的话!”学着小时候过年我乱讲话、奶奶用言语祛霉的模样,我假装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同时尝试扯开话题:“诶,我走神的时候,你不会一个人偷偷把所有夜宵都吃完了吧?” “唉,别提了。”郝稔似乎也明白了我不愿说,没有继续追问,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实际情况和我得到的情报不符,原本该在厨房的冰箱不见了,兴许是放到别处去了。唉,今晚恐怕只能挨饿喽!” “嗯,真是太不走运了。”我随口应答道。胃里一直翻涌不止,隐隐仍有些恶心,正好我现在什么东西都不想吃,这样也省的得会解释了。 等等,冰箱?我记得厨房里没有冰箱啊? 我绕过郝稔,直奔厨房跑去。拉开厨房的铁门,我愣在原地。 食堂厨房比一般的家居厨房要大上四五倍,两排橱柜柜门紧闭,地板干净整洁,原本摆放着几个大缸的地方此时空无一物。 郝稔跟在后头走了进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瓷砖,“哦”了一声,说道:“之前冰箱就是摆在这儿的,也不知道给挪到什么地方去了。” 本来我还对老阿姨说的话有些困惑,但现在我相信了。老子刚才进的绝对不是这里!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走吧,五哥,回去‘份告’(睡觉)。” 郝稔鼻腔重重地喷出一记气音,一脸遗憾地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几个哥们都还没睡,兴奋地询问我们潜入食堂的结果,我一边假装出一副沮丧的模样,一边简单收拾好,赶紧躲进被窝里隔绝他们的问话。 遵守校园守则,切忌半夜逃寝。我在心中腹诽道。不知过了多久,浓浓困意袭来,我沉沉睡去。 ————————————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转眼又临近周末,空气中似乎隐隐氤氲着一股轻松的情绪,班上的每个同学眼底都透着一抹欣喜。 不就过个双休日嘛,都高二了,早该习以为常了吧。我心里暗暗吐槽,嘴角却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欢快的下课铃声响起,我悠闲伸了个懒腰,眼神漫无目的地在教室里乱转,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了我的腰上。 我低下头,腰间是一支笔盖形似猫咪的签字笔,笔的那头握在一只白嫩的手里。 慕容婉柔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苏赋,周末有空吗?” 我摸了摸鼻梁:“有空吧,怎么了?” 慕容婉柔歪着头,脸颊上只有一边有梨窝,反倒更显得可爱:“南乡路那边新开了一家主题游乐园,听说开业有优惠活动,明天一起去看看呗。” “游乐园?”我砸吧砸吧嘴:“也许吧,我考虑一下。” “哦。”慕容婉柔嘟起小嘴,趴在桌上在纸上涂涂画画。 我耸耸肩,后脑勺被人不重不轻的拍了一下。 “谁啊……”我扭过头,宿舍老大孟南斜坐在我后桌上,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到一旁说话。 我挠了挠头,跟着他走到教室外面,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轻风拂过发梢,呼吸间是微凉的空气,吸进肺里精神一振,很舒服,也很放松。 “喂,老六,”孟南倚在墙上,一脸忧郁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惆怅:“你小子,怎么福气就这么好呢?” 我轻笑道:“老孟,你说话咋突然像个四五十岁的沧桑大叔。有事说事,没事我还得赶作业呢。” “刚刚小柔邀请你出来玩,你为什么没答应?有什么好犹豫的?” “……蛤?” “我就直说吧,去游乐园玩的事是我提出来的。” “你?没想到老孟你这粗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童稚的心啊!都多大了,还去游乐园,没劲儿。” “童你个头!哥这是健硕。”孟南用力地鼓起自己手臂上的肌肉,不得不说他确实练得十分壮硕,有几分微笑屠夫的风范:“最近你的状态一直不太对劲,我寻思着带你去散散心。游乐园多好啊,游乐园是最容易收获开心和快乐的!而且还半价,有啥好犹豫的?” 主要是因为半价吧。我暗暗吐槽,心里却涌起一丝感动。 “好吧,我去。”我无奈地答应道,脸上却挂着笑容。 “那就说好了,明天上午八点学校门口集合。票老五已经订好了,回头记得把钱给他。” “票都买好了才通知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还有能不能别来学校门口集合了,我家离得挺远的。把地址告诉我,明天上午直接去那集合算了。” “也行,晚上回家我把地址发给你。”孟南点点头:“走吧,马上上课了。” 就当是去放松一下吧,最近确实经历的有点多。 我任由孟南揽着我的肩膀,心中对此次游乐园之行莫名期待了起来。 第十五章冥簿恐怖主题乐园(求收藏) 暖阳高照,冬日里难得的晴天。我瘫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阳光倾斜在身上,望着窗外快速闪过的一排排树影,感觉慵懒而惬意。 平常周末我一般也就是宅在家里打游戏、追动漫,难得这次有机会出来耍耍,恰巧又遇上个好天气,心情自然不由得变得愉悦。 “对了,都忘记上网查查这家新开业的游乐园什么情况了。特别要看看票价,别让郝稔给坑了。” 我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锦北市辅亭路35号”。 “话说老五是个富二代,应该不在乎这点钱。”我自嘲地笑笑,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条相关乐园的讯息,最热的一条讯息标题用醒目的加粗字体赫然写着——“锦北市首家恐怖主题乐园明日开业!开业前三天全场票价统统半价!” “……”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震惊地盯着手机,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 “恐……恐怖主题?”原先对这次游乐园之行的憧憬荡然无存,我失望地靠在座背上,心情极其复杂:“老子抑郁就是因为老是撞鬼啊!现在还要我自己花钱去与‘鬼’嬉戏?” 见鬼去吧!我啐了口唾沫,扭头对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调头回……”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路边,司机师傅熟练地打印**:“小伙子,辅亭路到了。” “我……”我心想师傅其实你可以多兜几个圈子的,没必要这么诚信经营。 “拉完你这儿趟我就休息了,待会就去交班喽。”司机师傅活动活动僵硬的脖颈:“扫码还是现金?” “……” ————————— 五分钟后,我隔着马路望向对面人声鼎沸、排起长龙的游乐园入口。 说实话我当时内心是非常纠结的,好在最后我想开了:“老子真鬼都见过,还怕几个扮相演员?况且票都买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退,万一不能退,这钱不就白花了吗?恐怖主题就恐怖主题,我就不信能比红衣厉鬼还恐怖!” “苏赋!这边儿!”我循声望去,一道靓丽的身影站在街边树荫里朝我招手。 我快步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中,走到树荫下:“早,小柔。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都还没到吗?这些家伙也太不守时了。” 慕容婉柔嘟起小嘴:“是你来晚了!今天游客太多,他们先去排队了,派我出来等你。自己迟到还说别人,哼!”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慕容婉柔盯着我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走吧。喏,这是你的门票。” 孟南他们排在队伍的中间,虽是寒冬时节,但奈何天晴万里无云,在骄阳下都流了不少汗。慕容婉柔特地到街边的小卖店买了几瓶饮料给他们解渴。 居然有小卖店能开在游乐园的门口?我在脑海里回忆幼时游乐场内,那些远超市场价、死贵死贵的商品,再看了看手中三块一瓶的某碳酸饮料,暗暗感叹这世上还是良心商家多啊! 孟南这次把全宿舍的人全都给拉上了,可惜郝稔临时有事来不了。慕容婉柔则喊来一个外表恬静、留着短发的女生,叫丽丽,话比封陌还要少。 过了检票口,一位笑容可掬的工作人员发给我们每人一个小塑胶袋:“相传上古众神大战,记录过去、现在、将来的玄机书在大战中被一分为二。一份被上仙收回,另一份流落人间,名曰‘冥簿’。” “冥簿在人间辗转万年,无数人为抢夺天机争相厮杀,书页上沾满了血孽和业债。冥簿的大部分内容现已不知所踪,只留几张残页分散在我们乐园的各个场馆之中,游客通关的条件就是找到那些书页,装进这个小袋子里,出来后可以凭书页到兑换处兑奖。” “鬼屋里找东西?话说我是第一次来这种恐怖主题乐园,这算是惯用套路还是乐园特色?整得倒是挺复古,众神大战都出来了。可我看这……”我看了看四周类似万圣节装扮,脚下差点被一个南瓜头绊倒:“有点自相矛盾啊。” “现在各位可以自由选择想要体验的场馆了,预祝大家玩得尽兴。”工作人员交代完了主题背景,就去接待后面的游客了。 诸葛辙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架,说道:“那我们是分开各自走,还是全部人一起?” “大型乐园的游乐项目一般至少十个人一组,我们才七个人,没必要分开了。”慕容婉柔翻开刚才在入口拿的乐园介绍手册:“就按照这地图上面画的,一个一个场景过吧。什么时候累了就什么时候退出。” “好。”孟南和苟哲首先附议,丽丽微微点头,封陌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诸葛辙耸耸肩,比了个“OK”的手势。只剩下我这个散心之行的主角没有表态了,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那就一起吧!鬼片里演员只要一分散,就肯定有人领便当。人多力量大嘛,小柔,接下来咱去哪?” 慕容婉柔合上手册,纤细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一幢破旧的老房子:“先去那,猩红宾馆。” —————————— 猩红宾馆里豪潢的装修和其破旧的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此时大堂里已经有游客在等待,一个大堂经理模样的工作人员正在安抚一对急着想要进入场景的情侣:“乐园有规定,一次至少十个人才能进入,二位可以先去体验别的场景。” “我们就是从别的场景过来的!检票的时候人山人海,怎么到里面来看不见几个人?人都到哪去了!”那对情侣中的女生不满地嚷道,男生在旁边轻声地安慰。 大堂经理一脸歉意,看到我们一行人眼前一亮,主动迎了上来:“几位,是来体验猩红宾馆的吧。” “不然来你这住店的吗?”诸葛辙习惯性地吐槽,此时听起来却有些挖苦嘲讽的意味。 孟南瞪了他一眼,笑着对大堂经理说道:“开个玩笑,大叔你别介意。” “没事,没事。”大堂经理拥有良好的职业素养,依然笑容满面:“本场景一次同时至少十人才能进入,你们将和另外三位游客一起进行体验,请稍等。” 第十六章走廊尽头的房间 “很多人入住宾馆的时候都有一个禁忌——避免住在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 明媚的阳光被厚厚的鹅黄色窗帘阻挡,我站在电梯间拐角,借着昏暗的灯光望向铺着墨绿色地毯的走廊。 苟哲在一旁吸了吸鼻涕,抬起头在天花板上来回扫视:“大冬天的开什么空调啊!冻死个人!” “……” —————————— 五分钟前。 “猩红宾馆总共五层,一楼大堂,二楼到四楼是客房,还有负一层……也,也是客房?宾馆也有地下室?”诸葛辙站在宾馆楼层分布图前,逐字逐句地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地下室方便营造恐怖氛围呗,低级套路。”之前坐在大堂的那对情侣中的女生不以为然地说道:“玩个鬼屋有什么好讨论的,真是的,浪费时间。” 她话中不屑的语气,使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我这人本就直心直肠,也不会掩饰心中的不满,忍不住就想拿话顶回去。 “场景的通关条件是找到冥簿的残页,最后兑换奖品也需要用到残页。开始前先做好计划能提高寻找的效率,增大找到残页的几率。”平时一贯沉默寡言的封陌突然开口说道:“介绍手册上面印有奖品清单,我看过了,有一个东西我很感兴趣。而这个奖品需要集齐所有场景的残页才可以兑换,所以,” 说着,封陌淡淡地看了那个女生一眼:“麻烦认真一点。” 啥?居然还有能让我们502“酷哥”感兴趣的东西?难不成是那传说中的——《教你如何走出自闭之爱上说话》秘籍? 情侣中的女生还想要反驳,站在旁边的男友拦住了她,笑着对封陌说道:“不好意思啊,她这人就这样,你们别介意。接下来还要通力合作呢。先介绍一下,我叫郭岚,这是我女朋友美琪。你们七个是一起的吧?” “封陌。”封陌无视了郭岚伸出以示好的手,语气依然平淡。 郭岚尴尬地收回了手,看向其他几人。 “我叫孟南。”老孟指着我们一个一个说道:“苏赋,苟哲,诸葛辙,小柔,还有……对,丽丽。”说完他朝郭岚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还美琪呢,长得倒挺像个煤气罐……”苟哲小声地嘀咕道。 郭岚似乎没有听到苟哲的吐槽,转向一直靠着墙发呆的第十个游客说道:“小兄弟,你呢?” 第十个游客是皮肤白净的年轻男人,现在正处北方的冬天,他却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衣,搭配一条看起来很薄的黑色长裤。他从大堂休息区跟着经理走过来以后,就一直靠着墙壁盯着天花板发呆。 闻言黑衬衣收回了目光,英俊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艾祖,你们也可以叫我小艾。” 不知为何,感受到艾祖散发出的魅力,我下意识地往慕容婉柔的方向看了一眼。 慕容婉柔神色不改,表情依旧如常。我暗自松了口气,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为什么我会这么关心小柔的反应?我挠挠头,正想着,思绪却被封陌清朗的声音打断。 “大堂是休息区,应该不会藏有冥簿的残页。四层客房,我们有十个人刚好分成二、二、二、四的四组,每组搜索一层。地下室应该是惊吓点比较集中的地方,最好由四人组负责。”封陌理性分析道。 “这是个恐怖主题乐园,老四你把气氛全搞没了。”诸葛辙撇了撇嘴:“算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和小柔一组吧。小柔,别怕,哥保护你。什么妖魔鬼怪来一个我打……” “别贫了。”孟南没好气地说道:“人家情侣两个人肯定是要一组,地下室让两个女孩子去不合适,诸葛辙,就你跟我一块去吧。然后老三和艾祖一组负责三楼,老四和老六陪两个女生去四楼。麻烦郭岚你们把二楼搜索一下。你们应该没意见吧,没意见就这么决定了,出发!”说完,老孟按下了向上的电梯按钮。 “喂喂喂,什么就决定了呀。”美琪嚷嚷道:“大家都是来体验鬼屋的,凭什么你来安排谁去哪里,我全都要玩一遍!老公,我们走,别理这群神经病。”边说她边拽着郭岚走进了楼梯间。 诸葛辙耸耸肩:“走了也好,这样我们刚好就可以每两人一组了。不过我不要去地下室,我和艾祖去三楼。” “那我去负一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封陌示意让我们先进去:“我上个厕所。” “……” ———————— 苟哲在一旁吸了吸鼻涕,抬起头在天花板上来回扫视:“大冬天的开什么空调啊!冻死个人!” 我将鹅黄色的窗帘掀起一角,露出了下边雪白的墙皮。 “老六,开窗会破坏气氛的。”我没有理会苟哲,踩着墨绿色的毛毯走过整条长廊,一边走一边把整条拼接窗帘拉开。 窗帘下,是一堵雪白的墙。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开空调了吧,因为压根就没有窗户。”我又特意回到电梯间查看,三面承重墙上全都干干净净。 “房间里总会有吧。”苟哲环顾四周,我也四下观察起来。 从电梯出来,左右方向各有一条仿佛复刻的走廊。棕褐色的客房门上挂有一个个门牌,但上面的数字都被人刮掉了。我粗略扫了一眼,一条走廊大概有二十个房间。 这地儿不算大呀,连个拐弯都没有。我心想,毕竟不是真的宾馆,能建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说来奇怪,这个场景叫作猩红宾馆,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见哪怕一处装饰是红色的。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正想着,我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后背有种被目光注视的感觉。 我回过头视线正好对着房门上的猫眼,猫眼外面的镜框已经不见了,透过门镜,猫眼那头一片红色。不是血红,而是类似以前老师贴在作业本上的小红花的涂料颜色。 “猫眼坏了用红色海报来堵?是房客还是宾馆工作人员发现的?莫非是在暗示宾馆里藏着一个喜欢扣掉别人猫眼往里偷窥的变态?” 第十七章墙(求收、推) “猫眼坏了用红色海报来堵?是房客还是宾馆工作人员发现的?莫非是在暗示宾馆里藏着一个喜欢扣掉别人猫眼往里偷窥的变态?” “老苏,你看啥呢?”苟哲站在走廊那头好奇地问道。 “走廊尽头通常是阴气汇集之地,阳气不足,容易招致怨念聚集。”前段时间接二连三地撞鬼,我有意识地在网上查找了一些相关方面的资料:“冥簿残页可能就藏两条长廊尽头的房间,咱们就先从这俩间入手。” 我冲苟哲招了招手,他裹了裹棉衣,走到我身边,边走边来回扫视两旁紧闭的房门,似乎在害怕房门突然洞开,会有面目狰狞可怖的怪物从里猛扑出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心下略感意外:鬼屋演员都睡着了吗?这么好的位置居然不布置惊吓点?难道这一层其实并未藏有残页,所以都懒得安排人了? 苟哲挪到我的身边,稍稍松了口气,抚抚微微起伏的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我看了不禁觉得好笑:“你至于吗?刚才我可是大大方方地就走过来了。” 苟哲这人胆子确实不大,平常看不出来什么,这一到了鬼屋马上就显露了出来。 苟哲“嘁”了一声,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指着我背后走廊尽头的房间喊道: “那,那猫眼里有血!” “……” 我看着苟哲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一种想给他灌上满满一碗微笑屠夫牌煲汤的冲动。 “有个锤子的血,不过是张海报而已。就算是血最多也就是鸡血。”我摆摆手,示意苟哲站开一点,压低声音说道:“这一层如果有残页,多半也就藏这儿了。这里头估计现在正猫着一个演员呢,就等我开门了。” “得会我开门把那个演员引走,你抓紧时间进去搜索,找到残页就回电梯间等我。” 苟哲神情紧张地点了点头,我摆好了转身奔跑的姿势,右手握住门把,在心中默数三个数,猛地将门拉开! 棕褐色的房门后,静静地矗立着一堵白墙。 一堵雪白的、仿佛刚刚粉刷完、几乎没有一点杂色的水泥墙。 ————————— 我在原地愣了几秒,心中感到有些意外和困惑。我从门内侧的猫眼透过目镜看去,映入视线的是雪白的墙皮。 我又将门往里虚掩,顺着猫眼从外往里看去,看到的仍然是白花花的墙壁。 “咋地啦,老六,发现新大陆了?” 我不信邪地用手指捅进目镜镜道,手指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难道是幻觉?眉头皱起,我拉过苟哲:“三哥,你把眼睛对准这猫眼,瞅瞅能看到啥?” 苟哲露出疑惑的表情,但还是照我说的把视线投向了猫眼,然后不以为然地说道:“不就堵大白墙嘛,这还能有啥!鬼打墙,常见套路。咋的,老六,你对白色过敏?” “这都哪跟哪啊!”我一拍额头:“三哥,你刚刚看成血的猫眼里的红色物体,现在消失了。” 苟哲这才反应过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嗐,兴许这猫眼里边有啥机关呗。咱别自己吓自己。” 我轻轻点了点头,心头却始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猩红宾馆,猩红、猩红,刚才出现的是我在这儿看到的第一抹红,场景里的红色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且,还有一件事我也想不明白。 “老苟,你不觉得这个宾馆到处都太干净了吗?” “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这么叫我。”苟哲一直莫名排斥这个称呼:“宾馆嘛,打开门做生意的,不干净谁住。” “但这里是鬼屋,是恐怖主题场景!没有血手印,没有用指甲扣出来的血字,墙上甚至连一点污迹都看不到……”我目光扫过雪白的墙皮,整洁的墨绿色毛毯,没有门牌号的棕褐色房门:“除了灯光刻意被调暗以外,一个恐怖主题场景不作一点气氛烘托,搞得这么居家,正常得有些诡异啊!” “……” “可能……今天刚开业,乐园方面准备的不太好,有些疏忽了吧……”苟哲沉默了一会,语气不确定地说道,话还没说完自己都不太相信。 我没有搭话,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嗐,咱是来玩的,想那么多干啥。讲不定是这乐园太差了呢。来,我们开下一个房间。”边说我边走向离得最近的一扇房门。 苟哲却没有跟过来,站在门后的墙前上下打量:“别忙,我总觉得这面墙不简单,肯定有什么办法把它挪开,也许冥簿残页就藏在后边。” 苟哲曲起手指,用指关节敲了敲白墙,发出几声闷响:“实心的,难搞。” 他摇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没话找话般说道:“老苏,说实话,你主动要求跟我一组我真的很感动,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为啥孟哥让你和小柔一起,你拒绝了?你不喜欢她?” 我瞥了他一眼:“谈不上喜不喜欢,主要是为了防止你祸害人家丽丽。多文静一姑娘,跟你不合适。” “我去!白感动了!老苏,我是话多,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阻止我追求恋爱的权利,万一人家就喜欢话多的呢?我明白了,其实是你不喜欢小柔。不,是你根本不喜欢女的,对不对?现在的社会风向变化很快,像你这种情况大家都能理解,爱好自由嘛。跟哥说说,你看上哪个靓仔了,哥帮你去表白。诶,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那我可不能答应,哥直……” “滚滚滚!”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苟哲的絮絮叨叨,一把拉开了旁边的一扇房门,心中期待赶紧跳出来个“鬼怪”让他闭嘴。 门后终于不再是一堵墙了,而是一间通开客房。摁亮电灯,我们走了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沁香,有点像空气清洗剂混合着名牌香水的味道。屋内一片狼藉,设施摆放凌乱,原本放在桌上的电话、水壶被扫落在地,绸棉被子被揉成一团扔在角落,木制的电视柜压在上边。仿佛在房间里发生过一场剧烈的争执,乃至打斗。 总算像点样子了。我心中想道,忽然从走廊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谁!”我立刻冲出房间,苟哲跟在我的身后。 走廊里灯光昏暗,除了我和苟哲空无一人。 “跑了?”苟哲疑惑地说道。 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跺了跺脚下柔软吸音的墨绿色毛毯。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意识到了一个诡异的情况。 整条走廊上都铺着吸音的毛毯,又怎么会发出脚步声呢? 第十八章第一张冥簿残页 整条走廊上都铺着吸音的毛毯,又怎么会发出脚步声呢? 是播放的录音,还是这里真的有……那种东西? “呵!”我自嘲似地摇摇头:“苏赋啊苏赋,你在乱想什么,这里怎么可以会有鬼呢?不过是个游乐园罢了。今天才刚开业,又不是什么废弃已久的鬼屋,肯定不会有怨念聚集的啦。” 不过话说回来,这鬼屋把惊吓点设计得如此隐蔽,要碰上个神经大条、思维单纯的游客不就毫无作用了吗?做事情,方方面面都应该要考虑得到。 “这恐怖乐园的设计师还是太年轻啊!”虽然我当时也只是个不到十七岁的意气少年,心中不知却冒出这一句老气横秋的话来。 苟哲挠了挠头:“演员都还没和游客照面就跑了,有没有点职业素养啊!我们也是买票进来的!” “话不能这么讲,兴许是人家内急呢。”我耸耸肩,示意苟哲继续回房间搜索:“再说了,就你那小胆儿,真要有‘鬼’窜出来,还不吓得喊阿姨?” “苏赋!你……”苟哲脸上露出羞愤的表情,指着我半天说不上话来,最后倏然一泄气,说道:“……说得也对。我承认我怂,老苏你胆子大,得会‘鬼’来了你顶在前面。” 我没有说话,心想“鬼”来了我肯定撒丫子溜号,还帮你顶在前面。 环顾四周,客房面积不大,大概四十平米。从房门进来,穿过玄关,就能看到一张横向摆放的双人床。正对着双人床的墙边的地板上有两道污痕,应该是工作人员提着木柜在地上用力蹭了几下的成果,表示现在压在棉被上的电视柜原先的摆放位置。当然电视柜的旁边没有一并躺着一台八十寸的液晶电视。 淡淡的沁香始终在鼻翼间萦绕,不觉刺鼻难闻,反倒有种定神的感效。可能是因为场景里没有窗户,怕游客闷着特意调的熏香吧。 是的,这间客房除了还未进过的厕所外,没有看见任何一扇哪怕是用木条封死的窗户。 四面全是雪白的墙壁。 是怕窗户破坏场景气氛进而影响游客体验,还是说窗户在猩红宾馆里存在什么特殊的含义? 和双人床配套的绸棉被子被揉作一团扔在墙角,枕头被塞在了压在上面的电视柜里。床上只剩下一条白布单,虽然略有些褶皱,但还算是干净。我试着拽了拽,从床单的四角传来一股拉力,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固定住了。 这是怕被游客偷吗?我笑笑,那就只能在被子里喽。 我转身用两只手把墙角的棉被拎了起来,在空中大力地甩动着。 “有东西掉出来了!”棉被前后抖动,上面沾着的灰尘纷纷扬起,一本日记模样的物体从棉被里面被甩了出来。 我不着急理会,先将棉被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棉被正中央有一滩水渍,上边还粘着几片茶叶,应该是来自被扫落在地的电水壶。 确定棉被上没有其它线索了,我将其丢回到双人床上,视线移向苟哲手中的日记本。 日记本很厚,封皮是蔚蓝色的,封面用马克笔写着一个秀气的“兰”字,开页处框着一个粉红色的密码锁。 “还有锁?密码是啥?妖妖妖?”苟哲拨弄着锁盘,试了几次都失败了,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作势就要暴力拆锁。 “哎别,弄坏了要赔的。”我赶忙拦住他的不文明举动:“既然有锁,肯定就会有密码提示。房间里我们都找过了,那……” 我的视线投向紧闭着的琉璃门:“就只可能在厕所里了。” —————————— 然而厕所的门,也被锁住了。 “咱现在咋办?拿个主意呗,苏队长。” “什么乱七八糟的。俩人成组,仨人才成队。” 我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屈指敲了敲琉璃门:“请问里面有人吗?有人的话,麻烦开下门好吗?我朋友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完事了就出来,可不能占着茅坑做别的事情哦。”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苟哲轻推了我一把,没好气地说道。 我翻了个白眼,叹气道:“收回之前说的话,房间里肯定还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有搜到。苟哥,找吧!” ———————— 在床头柜最下面的一层抽屉里,我们找到了一把匙齿粘着血污的铜钥匙。 猩红宾馆客房配套的是家居式隔间厕所,而非五星级酒店里常见的透明搭帘式浴室。所以我们之前没办法看到厕所内的情况,直到我把铜钥匙插进了锁舌里。 “吱呀——”摁下墙壁上的电灯开关,琉璃门缓缓洞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铺着瓷砖的上半部墙壁被鲜血染红,暗红的血液顺着墙壁滴落,在墙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痕迹。 坐式马桶前面的地板上淌着一大滩粘稠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合起的马桶盖上用血液写着三个数字“202”。 “嘶——”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场景让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我撞过两回真鬼,但论对血腥场面的抵抗力,最多也就比苟哲好一点点而已。 厕所里同样没有窗户,腥臭的气味充斥着整个隔间。苟哲捏着鼻子,闭上眼睛撇过头朝向客房,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 经过那晚在食堂的遭遇后,我对恶臭的忍耐强了很多,口鼻处丝毫不作遮掩,只是心中对先前沁香的作用有了新的了解。 “苟哥,日记给我。”我接过日记本,转动锁盘:“二……零……二。” 蓝色日记本看起来很厚,但其实前面都是空白的,只有最后几页有内容。 我看着空白的书页,翻动的速度不自觉加快,忽然从日记本里飘出来一张泛黄的草纸。好在我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它,没让它落入血泊之中。 将日记本夹在腋下,双手展开被揉皱的草纸,草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一句话:“若世间再无魔,那又何所谓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冥簿残页了吧。”我轻轻抖动手中的草纸,说道。 苟哲强忍着不适,好奇地凑了过来:“看着也没啥特殊的呀,若世间无魔……整得还挺魔幻。诶,和魔相对的不应该是神仙吗,怎么这里写的是人啊?” “谁知道呢,又不是我写的。”我将草纸折叠,放进工作人员发给的小塑胶袋里,再揣回裤兜:“行了,厕所里味儿太大,日记咱到外边去念。” 恶臭被琉璃门隔绝,名牌香水混合着清新剂的沁香重新占据鼻腔,让人心旷神怡,门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我长出了一口气,视线无意识地扫动,余光瞥到客房门口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我定睛一看,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一张女人的脸从客房门口的墙边探出,像一个偷偷望着情郎的娇羞姑娘。只不过这个姑娘半张脸的皮肤都被撕裂开,一片血肉模糊,原本乌黑的长发被鲜血染红,结成一缕一缕的,斜坠在地上。 “有,有,有鬼啊!!!” 第十九章红眼病患者(求收藏,推荐票) “有,有,有鬼啊!!!” 原来尖叫并非女生的专属,男人极度害怕的时候也能发出分贝爆表的惨嚎。 我怪叫着转身冲向厕所。半秒之后身后也传来一声尖嚎,紧接着就感觉好像有一团肥肉猛地撞在了我的后背上,把我一下子挤进了厕所里。脚边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贴着地面飞了出去。 “咔哒!”转动门把手下的旋转钮,琉璃门被反锁,我死死地盯着半透明的彩琉璃,身体微微发颤,冷汗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 过了几分钟,外面安安静静,也不见有谁来敲门。我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双腿忽然有些绵软无力,便用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心脏仍然“突突”地剧烈撞击着胸膛。 身边响起粗重的呼吸声,勉强扭头望去,只见苟哲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和无助的神色,略略低头,双目茫然无神地看着正前方,嘴里一直在低声呢喃着什么。 “喂,喂!苟哥,苟哲!苟哲!振作一点!”我提了口气,竭力想要平复严重超速的心跳,说着不知是安慰苟哲还是安慰自己的话:“那是人扮的!那只是个演员,只是个演员,是人,是人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苟哲毫无反应,仿佛聋了一样。我用力地快速眨了两下眼睛,醒了醒脑,然后走过去捏住苟哲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高扬左手往那张胖脸上狠狠地来了一巴掌! “哈呼!”苟哲像是个被人救起的溺水者,双目瞪圆,拼命地大口喘气。 “别关键时刻掉链子,我先扶你起来……你丫又重了……”我双手撑在他的腋下想把他托起,却因力气不够只得作罢。 苟哲靠着墙壁,用力地甩了甩头,仰头看着我刚准备说话,嘴唇忽然变形,表情因痛苦而变得异常扭曲。 该不会是突发性心肌梗塞吧?我心中陡然一惊,鼻腔里忽然涌入一股恶臭,引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来是厕所里的臭味。刚才太过紧张,导致大脑把臭味给自动屏蔽了。现在神经一放松下来,就感觉整个人仿佛要被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吞噬。 而且,好像比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还要更臭了…… 我机械般转动僵硬的脖颈,借着橘黄色的灯光,看见厕所的彩琉璃上,映出了一张红红的、人脸的轮廓。 “砰!砰!”头颅重重地磕在门板上,一下接着一下地撞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她……她是在敲门?还真是蛮有礼貌的嘛…… “三哥,现在咱咋办啊?三哥,三……”右脚踢了踢苟哲的胖腿,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回头看去,他的脑袋偏向一边,俨然已经昏了过去。 你丫这胆子也忒小了吧!难道就止步于此了吗?厕所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就是被女鬼堵住的琉璃门…… “等等,出口?出口……似乎还有什么是我没有利用到的……” 日记本!对,那个应该是受害者的日记,说不定就是属于血脸女鬼的。记得刚才是拿在手上,然后夹到了腋下,接着就看到了女鬼,转身逃跑,迈开步子疯狂摆臂…… “完蛋,不会掉在外面了吧?”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我无力地跌坐在地,屁股忽然感到一阵潮湿。 我赶紧站了起来,臀部的裤子已然被暗红的血液浸湿,身后冷不丁又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吓得我滑退两步,一脚踩在了某个硬物上。 蔚蓝色的封皮,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一个秀气的“兰”字。 “谢天谢地。”我顾不上裤子粘上的污血,急不可耐地翻开了日记本。 —————————— “九月十三,大雨,周日。 难得休假有机会出来旅游,刚下飞机就下起了漂泊大雨,计程车也拦不到,真是不走运。还好离机场不远就有一家宾馆,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四百一晚,算是实惠。开房的时候闹了点小不快,前台小姐一开始给我拿的是201的门卡,大堂经理突然走过来一把抢走,说201已经有人预订了,给了我一张202的房卡。201难道是总统套吗?哼,本仙女才不稀罕呢! 说点开心的事情吧!今天是写日记的第三千四百八十二天,我已经坚持了将近十年啦,耶!燕兰,你可真了不起!为自己疯狂打call! 困了,今天就写到这。不知明天天气怎么样……” “九月十四,仍是大雨,周一。 昨晚太累,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今早起来才发现房间里居然没有窗户!打电话问前台,说是离机场太近,怕机场的噪音影响客人休息,就统一把窗户换成隔音墙了。还保证说宾馆的空调具有换气功能,要我不要担心。 昨晚睡觉的时候确实没感到有什么不适,算了,不管了。 下楼准备吃早餐的时候被外边密集的雨幕阻挡,幸好宾馆有提供点餐服务。这宾馆外墙看上去破破烂烂,里面倒是装修得不错,配套服务一应俱全。就是厕所有一块瓷砖似乎松动了,不过无所谓,反正过几天我就走了。 唉,等雨停了才出去吧。” “九月十六,周三,阴。 晴日登楼,阴时攀岳。终于爬上慕名已久的*山,虽然只爬上半山腰,但还是自行脑补了自己立于山巅、一览众山小的场景,嘻嘻。 化妆的时候意外发现墙壁上有一个小洞,似乎通向201房间。没忍住偷偷看了一下,小孔那头红红的,不知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也许是张红色的海报吧。” “九月十九,周六,晴。 明天就要回去喽,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呢。早上出去的时候发现前台换了个超帅气的小哥哥,虽然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找他要了联系方式。这么帅气的小哥哥为什么会做前台啊,直接做我老公多好,嘿嘿(痴女笑)。”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没有写字,粘着一张聊天记录的复印稿: “18:26 十年清风(燕兰网名):你好! 局外人(前台男生网名):你好。 十年清风:叫我燕兰就好,嘻嘻,小哥哥你叫什么呀?甩个备注呗。 局外人:晨阳。 十年清风:真好听的名字!伦家最喜欢看日出了!小哥哥,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看日出呀? 局外人:明天我值晚班,白天要补觉。 十年清风:啊,太可惜了。那要不一起赏月? 局外人:看吧,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十年清风:答应了可不许反悔哦,嘻嘻。话说你们经理平时对你们怎么样,他看起来好凶的样子,不会刻意刁难你们吧? 局外人:他不是经理,是我们老板。 十年清风:老板?难怪脾气这么大,不过拿错个房卡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把人家前台小姐都吓坏了,真是脑子有问题。 局外人:我知道你住在202房。 十年清风:你怎么知道?哦对,你是前台呀,瞧我这笨脑袋,哈哈哈~ 十年清风:小哥哥你今年多大了呀?是本地人吗? 十年清风:小哥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十年清风:小哥哥你怎么不回我了呀?是我说错话了吗? 十年清风:还在吗小哥哥?我饿了,我要点餐! 22:08 局外人:在。 十年清风:哼,干什么去了,都不理伦家! 局外人:帮客人登记。 十年清风:哦哦,原来是在工作啊。诶,你今天不是值白班吗? 局外人:今晚有个大活,人手不够,加班。 十年清风:大活?有旅游团要来? 十年清风:好啦,你忙吧,伦家不烦你啦。最后一个问题,能告诉我在隔壁201豪华套房住一晚要多少吗? 局外人:201客房不出租,那间住着老板的儿子,他患了很重的红眼病,老板让他在里面静养。 局外人:不过今晚人手紧缺,他应该也会帮忙。” 第二十章遗憾终止 “ 23:26 局外人:燕兰,你躲到哪里去了?快出来,别让我们找那么久啦。 局外人:老板儿子眼疾得早睡,不能熬夜,赶紧出来吧~~ 局外人:燕兰,你在哪儿啊?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是被你擦掉了?不要捂着脸,伤口要透气才行! 局外人:每层楼都找过了,奇怪,到底在哪呢……难道,躲到地下室的肉柜里去了吗? 局外人:燕兰,我看到你的脚了。” 看似平淡的话语却透出令人襟背骤冷的恐怖,合上日记本,望着彩琉璃上若隐若现的红色人脸,脑海中浮现出冰冷刀锋划开肌肤的画面。鲜血激喷,在空中勾勒着优美的弧线,宛如暮日鲸落,轻轻地坠入深渊。 我深深地吸气,心想故事编得还不错,语言上可能稍显含蓄,但若是在有女鬼在外边用头敲门的情况下阅读,已经算是十分刺激的了。 给我们发塑料袋的工作人员说过,承受不住的时候可以放弃,冲着走廊的摄像头大喊并挥舞双手,就会有场景演员将你带出场景,并收回你在本场景找到的残页。直接和扮“鬼”的演员沟通应该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但我不能放弃,裤袋里的冥簿残页还得带出去呢。要不是为了封陌的什么最终大奖,老子早就打开大门和外头的“女鬼姐姐”来一次心与心的交流、魂与魂的沟通了。 我把日记本放到苟哲的大腿上,蹲下来在厕所墙壁的瓷砖上摸索了起来。 “咚咚。”指关节敲击每一块瓷砖发出的声音感觉都没有任何区别,电视剧里听回音辨密道的法子似乎根本行不通。当然也可能只是我听不出来而已。 我气馁地坐在了写着血字的马桶盖上,反正裤子早就被血液所浸湿,也不在乎这一滴两滴的了。 抱歉,四哥,你的奖品可能要泡汤了。真心想要,下次约几个胆大且脑子灵光的队友来吧。俺实在是没得办法了,俺只想回家换条裤子,然后躺在床上虚度这一天的光阴。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我站起身来,自嘲地笑笑,左脚撒气般踢在墙上,被踢到的那块方砖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我靠,豆腐渣工程啊!这破瓷砖连爷一脚都扛不住吗?莫非我是巨力神仙的遗落后裔? 陷进去的瓷砖没有碎裂,反而缓缓地转动一圈。随着“咔嗒”一声,整面墙壁猛地拔高一截,以下陷瓷砖为中心的一大片瓷砖缩进暗格,露出一个半人高的豁口。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这鬼屋半天见不着一个演员,敢情钱都花在机关上了呀。”我顾不上啧啧称奇,猫着腰爬了出去,再回过头把昏厥的苟哲拖了出来。 血面女鬼仍在锲而不舍地用头撞门,其敬业精神令人肃然起敬,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作干一行,爱一行。 心中默默给女鬼演员竖起了大拇指,我背起苟哲向电梯间走去。 这层楼很多地方没有探索,但此时我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一心只想赶紧回家把湿漉漉的裤子给换下来。至于这一层是否还有其它冥簿残页,就交给封陌他们去找吧。 蓝色的电子屏上显示着“B1”,最后下去的封陌和孟南正是去了负一楼,说明别的组都还没有结束出来。 回到一楼,休息区坐着几个新来排队的游客,果然不见诸葛辙等人的身影。我暗叹一声,苏赋啊苏赋,你这个胆小鬼,两个女生都比你强! 大堂经理看到我们的狼狈模样也吓了一跳,急忙迎了上来。 “哎呦,这是……这小兄弟哪里受伤了吗?怎么出了这么多血!快,扶到沙发上来!” 我闻言一愣,跑到大堂衣冠镜前一照,发现苟哲的衣服后背被染红了一大片,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苟哲倚靠着满是血污的墙壁、瘫坐在地上的画面。 “哦,没事,沾了些你们场景里的道具而已。”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轻轻地把苟哲放平到沙发上。大堂经理采取了一些紧急复苏措施,简单来说就是用右手大拇指狠狠地摁住了苟哲的人中。 休息区里原本忙着专心低头玩手机的游客纷纷好奇地朝我们这边张望。感受着一道道充满疑惑、好奇甚至兴许夹杂着一丝嘲笑的目光,我羞赧地涨红了脸。 苟哲悠悠转醒,一双小眼睛流露出茫然的神色。看见他无事,我也松了口气。大堂经理在旁边一个劲地道歉,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明明就是因为自己胆子太小才会一屁股坐在血泊上,而且弄脏了别人的沙发,哪里还有要别人赔礼的道理。 “经理大哥,你们这场景做的真不错!我们就先走了,回去一定在网上给个五星好评。这张残页就麻烦你先保管,等我朋友下来了帮忙转交给他们。”我将装着泛黄草纸的塑胶袋拿给大堂经理。苟哲休息了一会已经清醒了过来,一边为弄脏了一件衣服而懊恼,一边对自己吓晕过去而感到羞赧。 我俩不顺路,便分别打车回家。出来时乐园门口仍是人声鼎沸,我和苟哲做贼似地左绕右绕,尽可能避开熙攘的人群。 相比起苟哲,我屁股上沾染的道具较不显眼,没有激起出租车司机的探索欲望。疲惫的我靠在座椅上闭目假寐,的哥见状也没了闲谈的兴趣,一个人闷闷地开着车。 到了地儿,付完车费,我懒洋洋地缓步向一号楼踱去。冬日暖阳洒在身上不显燥热,只得一份慵懒和舒适。 按下18楼的按钮,我站在电梯里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电梯稳稳上升,显示屏上的数字变化着。忽然,九层的按钮亮了起来。 我打了个哈欠,心想今天太阳这么大,应该是上天台晒被子的吧…… 不对啊卧槽!就算九楼有人按电梯,电梯里面也不会亮啊!是谁……我惊恐地瞪大双眼,颤抖着环视只有我一个人的电梯内,铁灰色的厢壁微微折光。 第二十一章电梯里看不见的人 我惊恐地瞪大双眼,颤抖着环视只有我一个人的电梯内,铁灰色的厢壁微微折光。电梯门背上贴着一张海报,上面用印刷体写着:“内有监控录像,请注意您的举止,保持文明。” 电梯摇晃着徐徐上升,幽蓝的显示屏上数字从“4”跳到了“5”。我忽然浑身一震,仿佛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猛然冲前两步,快速按下六、七、八层的按钮。 电梯缓缓升过六楼,在七楼停下。电梯门向两侧打开,我急忙冲了出去,忙不迭地回头望去——电梯里空无一人,只有换气空调在发着呼呼的声响,过分的寂静反而令人极度不安。 电梯门缓缓合上,我惊魂未定地靠在墙上,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依序一个一个地向上跳动,在“9”的时候停顿了足足五分钟,忽然猛地跳动到了数字“8”。 电梯在下行!擦嘞,该不会是回过头来找我了吧?老天爷,我就这么遭这些脏东西青睐吗?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啊! 电梯井中拢共有两部电梯,一部正在缓缓下行,另一部则停在25层不动,现在再按电钮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得转身,朝拐角那头的楼梯口跑去。 冲过拐角,我狂奔的脚步猛地停住,狠狠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摔了个四仰八叉,手肘重重地戳在地上,后背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扬起的手臂将某户人家挂在门上的八卦镜扫落。 “F**k……”手肘处传来的痛感疼得我一阵呲牙咧嘴。所幸冬天穿得还比较厚,虽然摔得七荤八素,总归没有摔出内伤。只是手背磕在八卦镜的边缘,被划出了一道小口子,伤口处渗出了滴滴血珠。 “你没事吧?”夹杂着浓重的山西口音的男声突然响起,语气里满是歉意和担忧。 我抬起头一看,发现不远处蹲着一个穿着绿色工作装的男人。原来,刚才我不小心撞到了正在拖地的保洁员。 保洁员身形瘦小,穿着一双运动鞋,脚边放着水桶和拖把,戴着绿色的工作帽,帽沿压得很低,只能看见满是胡渣的下半张脸。 “没的事,没的事。”我无暇顾它,冲保洁员摇了摇头,双手撑地爬了起来。再拖下去的话,电梯里的脏东西可就要追过来了。刚准备离开,我又想起掉在地上的八卦镜,忙弯下腰去捡。 视线落在遍布擦痕的镜面上,镜子里一身绿装的保洁员低下了脑袋,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紧盯着我! “啊!”我怪叫着不断往后跌退,惊恐慌乱得不知所措。脑海中回想起一个钟前在猩红宾馆看过的那本蓝皮日记: “‘201客房不出租,那间住着老板的儿子,他患了很重的红眼病,老板让他在里面静养。’” 恐怖场景故事设定里的人物在现实生活中出现,鬼故事,居然成真了。 眼前又一次闪现出那冰冷的刀锋划开肌肤的画面——鲜血激喷,在空中勾勒着优美的弧线,宛如暮日鲸落,轻轻地坠入深渊。 我仿佛置身于燕兰所处的故事之中,她曾经经历过的绝望和恐惧,此时通通都降临到了我身上。 猩红的眼珠好似恶魔的双瞳,死亡好像正朝我步步逼来。一想到等会可能发生的“摘取器官”手术,我的肾脏就不禁隐隐作痛。 彻底失去良知的人,往往比厉鬼更加恐怖。 出乎意料的是,保洁员似乎也被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露出了帽沿下一双虽然小,但确实属于正常的眼睛,满是惊讶地看着我。 “……” 我愣了几秒,眨巴眨巴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保洁员的小眼珠黑白分明,眼白上盘踞着几根血丝,眼角甚至粘有一坨黄色的眼屎。 保洁员被我的迷惑行为搞得满头雾水,我不信邪地捡起地上的八卦镜,心想这莫非是照妖镜,正要高举八卦镜让保洁员原形毕露的时候,我发现镜面上贴着两张大红色的贴纸。 “……”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我当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羞得满脸通红。 刚才一定是太紧张了,才会把大红贴纸看成猩红鬼眼的。是的,就是这样的。诶,我刚刚为什么会紧张来着?哦对,得赶紧跑路,不然电梯里的脏东西就要来找我了…… “啪嗒,啪嗒,啪嗒。”水滴滴落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淡淡的腐臭味在鼻尖飘过。我整个人一下子僵在原地,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周遭突然变得十分安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液滴撞击地面发出的声响在走廊回荡。 呼吸加重,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我感觉自己的面庞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大臀肌群猛地收紧,脑海里想象着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怪物此时正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黑臭粘稠的尸液流过溃烂浮肿的皮肤,顺着翘起的硬块角质滴落。开裂的嘴角、紫黑色的怪眼、被河水泡得肿胀的巨大身躯…… 我只觉双腿发软,连拔腿逃跑的力气都生不出来。背后腐臭怪物带来的压迫感远远大于猩红宾馆的无脸女鬼所造成的—— 因为它,不是演员。 惶恐紧张,汗如雨下,这时我却惊异地发现面前的保洁员望着我的身后眉头皱起,嘴里嘀咕了几句什么,然后站起身,低下头专心拖起了地。 “???” 这位大哥何许人也,竟能对着浑身腐烂的畸形怪物面不改色?难道,难道他就是,他就是传说中的……看不见鬼的普通人? —————— 后来回想起来确实奇怪,那时的我对什么天师神道弃如漕敝,将之视作荒诞滑稽的封建糟粕。然而初见怨魂厉鬼,我却十分自然地就接受了它们的存在。仿佛在我的潜意识里,“世界上有鬼”本来就应该是人人皆知的常识。而我,似乎也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和其他视野里永远不会出现厉鬼的普通人给区别开来,似乎—— 我本该生来不同。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