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生者持罪》 《生命始终》 半夜三点,她走进了学校附近最近的地铁站。 地铁站里空无一人,她往墙上的指示图上走去,却发现她所在站的名称一片模糊,她甚至完全记不得他为什么来到地铁站,更记不得这个离学校最近的地铁站名称。 她有了一丝胆怯,但很快内心另一种想法又压制她的一切恐惧与胆怯——她一定要坐地铁前往某个地方。 她的视线往下看,看到的不是那熟悉的地铁线路图,而是…… 地狱导向图! 之前的地铁一号线,二号线以及各站点名称全部都变成了各地狱的名称:抽肠狱、挖肚狱、拔舌狱……她更感到害怕了,但更大的好奇心驱使着她继续前进。 她惊奇的发现,这个地铁站里不需要购票便可进站,她轻松地进了站,站在月台那等待地铁前来。她十分惊奇,又十分的恐惧,半夜3点之后还有地铁运行,她不知道要去哪,反正是有车来就上。她所恐惧的根源就在这里,为什么她今晚一定要去某个地方? 她看到了车灯闪起,可这地铁车灯并不是普通的黄灯,这趟地铁列车车身以及车灯都散发出诡异的绿光。 列车停稳,车门大开,她脑子里此刻只有一种想法:“上车”! 进了车厢后,她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呆呆的打量着这趟列车,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除了那幽绿的光。 列车似乎只有起点和终点站,速度很快,中途也没有停车站点,她觉得有些许倦意,很快就迷上了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个相貌丑陋的中年男人:秃顶、小眼、络腮胡、满面油光,臃肿的身上发出阵阵的酸臭味。他转过脸来,露出了一张无比丑陋的脸,她注意到他嘴唇上角有一颗很大的瘊子。 他朝她咧开了大嘴,露出一口黄的发黑的牙齿。 她本能的往后挪了挪身子,把头转过一边去。她实在是恶心透了。 她以为那个男人走了,便将脸慢慢的转了过来。确实,刚才他所在的位置什么都没有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 睁开眼,突然间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尖叫一声站起来就往下一节车厢跑,却发现无论怎样往前一个车厢跑,那个男人始终在那里。 他“嘿嘿”咧嘴笑,咧开的大嘴顺着嘴角流出大块大块的哈喇子,慢慢地像她靠近,向她伸出那粗糙的罪恶之手。 她尖叫,无能为力,在他的手触摸上她那嫩白的肌肤那一刻,地铁停止了。车门打开了,她疯狂的尖叫着冲了出去,但那个男人也是紧追不舍。 他刚跟出车门,她没料到他又出现在面前,她的恐惧上升到了极点,她将恐惧上升为了愤怒,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一脚将她他揣在车门上。 那个男人一只脚卡入了地铁与站台的空隙里,他使劲往上爬,可始终站不起来。列车启动,地铁高速运行,他的肉体被绞成了一团肉泥。 她跪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 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她看到一个球形物体在她前方几米处重重落下,“砰砰”两下,那个球形物体滚落在她脚边。 是那个人的头颅。 布满鲜血的脸上,他咧嘴的笑如雕刻般印在脸上。 “砰”“砰砰”…… 此刻她只听到心跳的声音。 时间静止,万物永存。 请闭上双眼,跟我静静聆听你我心跳的韵律: “砰” “砰砰” “砰砰砰” ………… “砰砰砰!” 又是这可怕的声音,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马上就因承受不了而炸裂。她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 没错,是自己的宿舍,还是那个老样子,她回来了。 清晨的阳光已从窗台而入透向了她得脸颊,她揉了揉眼睛,捏了捏脸,她庆幸自己终于醒来了。 “砰砰砰!” 她猛地坐起,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像是窗外打篮球的声音。她慢慢将心情平复下来,她起身下床,她要推开窗看看外面,看看梦里梦外的世界。 楼下的篮球场上,几个男同学活跃的打着球,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这样的早晨可不得多得,她伸了个懒腰,再次睁开眼,她觉察到了一丝恐怖。 篮球场上,生龙活虎,她看到他们手里打的并不是篮球,而是一颗夹杂着血迹与发丝的人头。她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她一动也不敢动,她已经不再相信眼前的世界了。 一个男生手里运着“篮球”,突然加速向她这边冲来。这颗“篮球”被远远的抛掷到她所在的阳台,悬浮在了她面前。 这一刻,她看清楚了,看的十分清晰明了。人头悬浮在空中,闭着眼。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犹如若丝,心脏的跳动已没有频率。人头突然睁开眼睛,咧开大嘴,露出牙齿,嘴里淌满了鲜血,微笑的看着她。 还是梦中的那个老男人!奇丑无比又糟蹋至极,他用自己仅有的头颅求得她的注意。当她的心脏在胸腔暴躁的碰撞,当她意识到空气已无法进入她肮脏的呼吸系统,当她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灼烧并从身体任何一处孔洞喷涌而出的时候。 她已经死了,只留下眼睛的残视。 他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愈发变得快乐,淌着鲜血的嘴越长越大,两个眼皮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双眼圆睁,眼球也变成了通红色,但他此刻是开心的,他是微笑的,他甚至张着大嘴笑出了声。 来自地狱的微笑,应该很知足…… 她的身体开始腐烂,很快很快,她的头颅慢慢的脱离了身体,很温柔很优雅的脱离。她的头颅也悬浮在空中。两颗头相聚在一起,四目对视,只不过,一颗来自地狱,一颗来自地狱的地狱——人间。 这一刻世界静止,这一刻世界属于他们。 …… 她的魂灵缓缓升空,而他的魂灵只能勇堕凡间不得超生。 她觉得自己放松极了,她的魂灵像气体一样游荡着升空,越来越高自己越来越渺小。她看着下面的一切,下面的世界渺小极了,她更加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她值得留恋的了,她只是十分的不解,她不解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死去,更不知道那颗梦中的人为什么每次都出现在她面前。这一切,也许就是命中定数吧。 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眼前一黑,她觉得自己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眼前的一切另她感到十分的熟悉。 破旧小院子里,土房破瓦,猪圈狗窝,墙根几株光秃秃的蒲公英垂头丧气。一个老妇人出现在她视野里,那个老妇人头发杂乱的耷拉着,佝偻的身子颤颤巍巍,满面苍白的扶着墙根挪动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的挪出了大门。她的眼睛跟随着她的脚步出了大门,老妇人的脚越挪越慢,她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将自己的身体移动到一颗弯曲畸形的树旁,她双手用尽的扶着树。突然,老妇人的身体开始痉挛了起来,她得头猛地往前一伸,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喷洒在树上,喷洒在草窝上,喷洒在大地上…… 畸形的老似乎得到了鲜血的滋养,又或者是鲜血激活了老树。这棵树迸发出强劲的生命力,它慢慢的舒展着自己的枝干,变得笔直,枝繁叶茂。 一颗树苗开始快速生长,它穿过老妇人的身体,生出树干,生出枝叶。它将老妇人的尸体带立而起,树干笔直的穿过她笔直的肉体,从她的头颅伸展而出枝茎。随着生长的枝叶而缓缓转动,她的头颅转了过来。 她看到,那个老妇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她眼中的景象突然又发生了变化:小镇的某处垃圾堆,满是苍蝇蚊虫,它们在这里寻找自己的生活,寻找自己的劳动成果。腐烂流脓的剩肉烂果,满目疮痍的垃圾生活。这里有成千上万人们遗留的罪恶。 一个老男人进入了他的视线,他佝偻着腰,两条腿像用过的烂拖把棍一样弯曲变形。但似乎他瘦弱的躯体并不代表他没有强大的力气。他用两只沟壑纵横的老手,有力的在他的垃圾宝藏里寻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执着。他的指甲缝里都积满了沧桑生活。她看到他的背影,也觉得十分熟悉,但就是看不到脸,不明白这强烈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眼中的画面随着时间快进,她看到他捡了很多垃圾,她看到他脸上浮现的喜怒哀乐。 他找到瓶子,会开心的微笑。捡起剩菜,会高兴的品尝。属于他自己的收获,当然值得他去品味这样的生活。 但是即便是她看到了他的脸,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谁,强烈的熟悉感又紧紧缠绕心头,她莫名其妙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眼中的画面又开始变化,她看到垃圾堆某个堆积破烂衣物的角落,有一只婴儿的小脚在慢慢的晃动,她看清楚了,就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婴儿压在这个角落里。她看到婴儿挣扎的手脚,听到婴儿哭泣的声音,是那么的撕心裂肺,让人心痛。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将婴儿从垃圾里小心翼翼的拽了出来,他粗糙的双手抚摸在沾满泪痕的婴儿的脸颊,任凭啼哭的婴儿在他怀里挣脱蹦跳,他将自己的双手围绕着这个可怜的小生命,怀抱的更紧了,他的笑容也更加的灿烂了。 她看着眼前浮现的画面,突然间觉得心如刀绞。她莫名的感到心虚,感到强烈的内疚。她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的跳动,她无法呼吸。眼前的画面消失了,她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一点幽暗的红光照亮,她也慢慢的现出原形。她看着自己的魂灵一点点的消散,她也渐渐的失去记忆。 极度罪恶的人是连鬼都做不成的,他们不配。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几秒钟,你会回忆什么呢? 1998年夏,她的出生使本就贫苦的家庭增加了更加深重的压力。 有的生命生来就是为了报答整个家庭,而有的生命生来似乎就是为了还债。上辈子所拖欠的,他们要用整个轮回去寻找,寻找一个无辜的母亲,投入胎中,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报仇。 很显然她的出世是一种罪孽,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死亡。她的到来为整个家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与黑暗。家里要养活三个孩子,仅仅靠着父亲在镇上打零工的收入养活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以及这个几乎没救的女儿。她的父母为了她花光了一辈子的积蓄,但是命运终究不是玩笑,她的状况没有一丝好转,反而愈来愈严重…… 那一年冬天,一个赤脚半仙拖拉着棉拖鞋“咣咣”踹响了她家的破门。他走进里屋一把拽起躺在篮子里奄奄一息的她,一口浓痰唾在她的头上。拿起角落里沾满灰尘的铅笔,在土墙上留下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仇孽”。 1999年夏,她终究没来的及叫一声“爸爸”“妈妈”就被父母丢弃在这残酷的大地深处。 在她不足一岁的生命里,她会想些什么呢? 她被装在一个破烂的纸箱里,她甚至连一件作为新生命的衣服都不曾拥有。心脏时而剧烈跳动,时而不作起伏。但她感受不到,在这样幼小的年龄里,她感受不到死亡的威胁。她不怕死,她更怕那种被世界遗弃,被罪孽所利用的悲哀与不幸。她哭累了喊累了挥舞着手脚宣告着自由的代价。她有时连动都不想动,偶尔翻下身子,将头探出来看看这个可怜的世界。她眼中的世界很漂亮,周围没有一花一草,但这些垃圾将会成为内心深处世界印象的来源,驱使她完成一生的仇孽报复。 一只死流浪狗耷拉着脑袋跑了过来,嗅了嗅她身上的体香,给了她肚子一个吻,开心的走了。一只死黑蜘蛛从纸箱角落爬到她身体上,爬到她鼻翼上,深情对视了一秒钟,不舍的离去了。一堆死孩子打闹着跑来,对着她撒了几泡尿,愤怒的离去…… 一双大手突然伸向她,紧紧的抱在怀中…… 那是她这辈子以来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清他的面容,一辈子仅仅只有这一次,往后,她甚至再也没有在她的第一印象里存在关于父亲面容的回忆。 那一天那一刻,两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完成了一项伟大的生命延续任务。 …… 1965年的9月25日,吕棍出生在恶臭扑鼻的公共厕所里。 他的命运似乎与小女孩相差无几,母亲生完他就逃离了这里。新生婴儿光滑柔嫩的肌肤在屎与尿的地面上亲昵。那时的他没有记忆,他睁不开眼睛,柔软的身体滚动着,他可能会觉得世界的新奇。一个老婆子发现了他,抱走了他。给予了他第二次的生命。 于是他有了母亲有了家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吕棍。 让我们记住这个可敬的名字。 吕棍看着怀中的孩童,脸上泛起一片涟漪。 几十年前老婆子从一位陌生的母亲手中接过一只生命,几十年后这只生命以同样的方式延续着爱的传递。 如果你看不到天堂,那你就寄希望于南方。 你跟着我,我做你爹爹,天是你妈妈,地是你爷爷,花草是奶奶。雨滴是妈妈想念你的泪水,发芽是爷爷对奶奶的情话。你把纸飞机扔向妈妈,你在爷爷的身体上践踏,你从奶奶的皮肤上摘取枯萎之花。玩够了吗,看呐,这就是我们的家。 垃圾桶里外也有不一样光华,桥上与桥下也有不一样的繁华。 吕棍的家,安在了桥底下。 他给自己的家取了个名字——“理想国” 他在镇上唯一的过河大桥底下,精心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他捡了半辈子垃圾,终于在桥底下捡来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垃圾里充斥着各种废物,但也有他视如珍宝的“家具” 他用破木板给自己做了个床板,床单的花纹都闪耀着他勤奋的光芒。砖头一块块码放的整整齐齐,围着火苗自觉排列成简易的灶台。一口坑坑洼洼的铁锅安静的躺在上边,里边还盛着发黑的剩饭。瓶瓶罐罐像艺术品一样陈列在他床边,他看起来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这个被视为孽婴的女孩儿终于在自己濒临死亡的边缘找到了暂时庇护的港湾。 在她拥有新家的第一天晚上,无论她是否记得自己亲生父母的模样,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来自家的温暖,父亲的关爱。 一岁半的她,还没有断奶。吕棍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父亲,照顾起女孩儿显得笨手笨脚的。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抱孩子怎么哄孩子,像是勾肩搭背般的一只胳膊搂住女孩儿的腰,就这么夹在怀里,轻轻的晃着手臂。她在他的”怀里“又哭又闹。小小的手抓在吕棍的胡须上,抓在他的鼻孔上,疼的他嗷嗷直叫。吕棍爱抚的看着他,细狭的小眼充满了父亲的慈爱。有时她会将屎尿拉在他的衣服上,拉在他的胳膊上。吕棍笑着说”不打紧,不打紧,小疙瘩儿蛋儿,你可是给我屙了一堆金团银团啊“参差不齐的胡茬儿在她稚嫩的小脸上扎来扎去,以此来作为对她拉屎拉尿的惩罚。他把每天捡来的剩饭嚼的稀碎,嘴对嘴的送到她的口中。那时的她似乎对味觉没有触动,父亲口中的食物对她来说就是最好吃的东西,初长的细小牙齿,随着食物的蠕动上下咀嚼,腮帮子鼓鼓的,顺着食道流入胃里…… 她在父亲嘴对嘴的仪式里如一朵刚出土的新芽儿开始了爱的生长。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孝,那么人呢? 白天她在他的胳膊肘下见证垃圾场的变化,夜晚他们相拥入怀听他口中半生如沙。有一天她忽然张开嘴奋力的叽叽呀呀,吕棍知道她就要长大学说话。 吕棍自小以来成为父亲的愿望,终于就要实现了。 她叫她“大大”,他叫她”小疙瘩”。 在她幼小的生命中,幼年的一切美好记忆都围绕着父亲,父亲倾注了对她所有的甚至超出能力的爱。无时无刻不将她搂在怀里,捧在手心里。她的身体发育到了学习走路的年纪,父亲用捡来的坏儿童车给她改装成学步车,手把手的教她走路。她的身体成长需要营养,从不舍得吃肉的他第一次用拣废瓶子的钱攒了几两肉,奢侈的做了一顿“水煮肉片”喂给她吃。夏天的夜里蚊虫居多,她睡不好还嫌热,他坐在她的身边,拿着纸扇子轻轻的将风送到她的脸边,等她安然的睡着了,他就用自己的大手驱赶周围的蚊虫,给了她童年最美好安宁的睡眠。 路边的油菜花开了又落,桥底下的河涨了又退,燕子飞来又走.......小疙瘩慢慢的长大了,口中的“大大”也变成了“爸爸”。小小的身体逐渐成长起来,当双脚足以支撑起身体的重量时,在那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她站起来,一步一挪,一蹦一跳的学会了走路。 长大后的每一天,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度日如年的痛苦。 小疙瘩到了五岁这一年,也是正常儿童入学的年龄了。吕棍心里明白,让自己的孩子 入学简直是天方夜谈,更别说眼前这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孩子。镇上的幼儿园开了学,孩童们在爸爸妈妈的带领下,开开心心的入园。吕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暗暗发誓一定也要让小疙瘩入园,让她拥有其他孩子们一样的成长环境。 回到“家”,小疙瘩看到“爸爸“回来,就开心的扑到爸爸的怀里。圆圆的腮帮子鼓动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一上一下的,很有特点,在夕阳光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可爱。吕棍抱着小疙瘩,紧紧的抱着转了两圈,小疙瘩高兴的尖叫着。吕棍看着怀中的她,鼻子一酸,不禁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小疙瘩的脸蛋上。 ”爸,爸爸,有水” “嘿嘿”吕棍傻傻的笑着,眼里的泪水一滴接一滴的滑落。 “爸爸的眼里会流水欸,” “乖孩子,那不是水” “那是什么呀?” “那是情感” 小疙瘩不解的盯着吕棍的脸颊,稚嫩的小手在吕棍的眼角扒拉扒拉。 “爸爸,情感是什么东西啊” 吕棍轻轻的推开小疙瘩的手,无奈、卑微的情感终于在那一刻抑制不住,像潮水一样的奔涌出来。 “爸爸,大大你怎么了,爸爸你的眼睛里流了好多情感啊!” “爸爸,你看我也会有情感。” 小疙瘩挤了挤小小的眼睛,不一会,眼角也流出一行泪。 吕棍紧紧的攥着小疙瘩,擦拭去眼角的泪水 “好孩子,我的好女儿,我们不哭哦,要坚强。” 小疙瘩的眼睛闪着光芒,仿佛听懂了爸爸的话。 那一夜的小疙瘩,在爸爸的怀里睡得很安宁。 盛夏的夜晚,虫鸣啼啼。桥下的河水击打岸边的小石头,响出清脆的音乐。夜里,小疙瘩翻了翻身,肢体所能触碰到的地方,早已没有了吕棍的身体。小疙瘩无助的坐了起来,四周安静的出奇,她盯着漫天的繁星,叫了一声: “爸爸!” 没有人回答她。 吕棍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这个地方据说能有效利用身体的价值,把无用的血液抽取出来,换得足以生活的“钱”。 当地下卖血站存在的时候,就注定有人用身体的健康换取做人的权力。 简陋的小屋里,零散的摆放着医院才有的器材。看似不起眼的地方里边竟然如此热闹,卖血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从屋里延续到屋外。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男子,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连口罩都是白的。他身边沾湿酒精的海绵球,从一个又一个人瘦弱的肢体上游走;抽过血液的针头,见证了每一个人动脉里流淌的血型;他们拿到手后的二百块钱,每个人都攥的紧紧的,木讷的脸上似乎打了光....... “下一个!”。医生粗暴的叫喊道。 吕棍前边的那个人,似乎有点恐惧,迟迟不肯往前再迈一步。 “我先来”,吕棍冲着医生喊道。 他坐在医生正对面的椅子上,他看着针头缓缓的刺入肌肤,深红的鲜血顺着针管流入血袋,到那一刻为止,他也未曾有过害怕。 血袋的鲜血越来越满,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挂在身旁的血袋。沉甸甸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满足,他的嘴角渐渐上扬。 “你没长眼睛啊,别乱动,妈的会死人的知道不!”医生大声的呵斥他。 “啊,好~”吕棍被吓的哆嗦着,颤颤巍巍的收回手,老老实实的坐着享受血液被利用的价值。400cc的血袋满了,医生粗鲁的拔出针头,顺手从旁边罐子里拿出一个海绵球,扔在吕棍的胳膊上。海绵球顺着胳膊滑落到地上,吕棍还没回过神,傻傻的盯着胳膊上溢出的血液,就被医生一通训斥: “傻啊!还走不走了” 吕棍猛然回过神来,堆着笑缓缓的低下头,捡起海绵球放在胳膊的针口出,紧紧的按压着。他自言自语的笑着: “你这家伙原来这么值钱啊,诶呦我可得好好按着你,你这浪费一滴那就让我损失一块钱咧。 往前走,排着队,等着领钱。吕棍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