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汀兰花花侯》 章一,一从枯井 “呃…” 轻轻**一声,气若游丝。 顾凌杳从昏迷中醒来,随之而来地却是双眼上的剧痛以及无尽的黑暗…… 即使是成人,被剜去了双眼,就算没有失血过多死去,也多半忍受不了这剧痛,更不必说忍受那随之而来余生再也无法逃离的黑暗,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十余岁的孩子。 很快的,在剧痛和黑暗的压迫下,顾凌杳的身体受不了这肉体和精神上双重打击,又一次昏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凉意从脸部传来,顾凌杳拼命的蠕动着身体,将嘴向着那一点凉意凑去 水滴一滴滴打在龟裂的嘴唇上,冰冷刺骨,不由得让顾凌杳清醒了几分,此时的他,才注意起头顶轰鸣的雷声和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 这里究竟是哪? 强忍着眼部的剧痛,顾凌杳用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坐起身子来,一点点摸索着想靠在墙上坐会,却摸到了一摊湿答答的东西,凑到鼻下嗅嗅,一股泛着铁锈的腥味直刺鼻梢。 顾凌杳吓的一声大叫,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发疯也似地蹬着腿,飞快向后退着。终于,后背靠在了一堵土墙上,顾凌杳缓了口气,顺着屁股下面的一个软软长长的物件摸了过去,却摸到了一只脚,又是一声大叫,他拼了命般抽出那条残腿扔了出去,高度惊吓中,虚弱的身体再也受不了,又一次晕了过去。 残腿在灰暗的空间里划过一条弧线,砸醒了对面的少女,少女也是从剧痛中醒来,不过疼得地方是嘴和整个喉咙。 人的舌头,在口腔里的显得格外的短,但并不意味着舌头就只有那么短短一截。舌根部位牵扯的肌肉,在舌头被拔出的时候,也会被撕扯开来。 刚刚被砸醒的少女,从昏迷中醒来,等待她的确是人间地狱…… 又不知过了多久,顾凌杳再一次从黑暗中醒来,此时肚中由饥饿带来的不适感居然已经超过了眼部的剧痛。周围,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透不出一点光亮,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双眼,早已被人剜去了。 脑海中,最清晰的记忆,便是那日,父亲同县令一起上城驻守,母亲将他藏到一个缸中,万般叮嘱他不要出声。他自幼聪慧,又何不知当时之危急?一直在缸子里躲着,耳边呼啸声,哭泣声,尖叫声,房屋崩塌声……终于是等到了四周寥寥无声,他才敢从缸里爬出来。环顾四周,皆是断壁残垣,破肢碎体。十二岁的他,便是知晓兴和城,破了。 自开平卫内迁后,离兴和最近的大明卫所城池便是沙城。顾凌杳知晓,要到沙城,自己才能活。然而徒步去沙城,路途可谓遥远,而走大路,又怕碰到瓦剌的骑兵大部队。为安全起见,顾凌杳决定走小路,穿过苏木山去沙城。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值得携带的物什,瓦剌大军早已打扫完战场,拖着抢掠来的物资走了,更何况远路无轻担,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又有多少体力能浪费呢? 随手抄起一截断木防身,背对着残破的兴和城,他便出发了。 兴和到沙城,走官到不过只有五十余里,而走苏木山,那就过百里了。顾凌杳出发的时候,不过是申时,而直到戌时,方才远远看见苏木山轮廓,此时的天,也黑将下来。 摸黑钻进了苏木山,顾凌杳就已经是饿的不行,然而他也深知这苏木山的危险。不说晚上刺骨的寒冷,光是灰狼野猪,就可以让他当场毙命。强撑着疲惫和饥饿,顾凌杳爬上一棵大树,这才感到几分安全。 登高望远,攀在一颗大树上,视野也是格外开阔,凌杳抬头望月,月色却如血,蓦然间,一滴滚烫热泪从凌杳眼中滴落,砸在树干上。辰时,一家人还其乐融融,不过一日之间,便是家破人亡!顾凌杳狠狠地咬了咬牙,此仇,必报! 用手狠狠地擦着眼角,抹去泪水,顾凌杳低下头,环顾四周。当务之急,是活下来。忽然,依稀间,月起方向,一点火光忽隐忽现。 “有人!”凌杳心想,“会是什么人呢?” 思索片刻,他决定偷偷摸过去一探究竟。反正留在树上,夜里林风吹上一晚,以他的身子骨,怕是活不到沙城。想到此,凌杳便决定滑下树,准备轻手轻脚地摸过去。 刚滑下树,他便觉得背后有股凉意袭来,回首一看,约十丈左右的树丛后,一双绿色的眼在黑暗中格外引人注目。 狼! 顾凌杳面色苍白,不会这么背吧,他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老天爷要这么整他! 完全是出于求生的本能,顾凌杳拼命向火光埋着头跑去。野狼看到猎物开始逃跑,狼舌微微一舔森白獠牙,迈开腿追逐着猎物。 “嗖” 箭羽擦破空气,擦过顾凌杳的脸,直愣愣射向他身后的野狼。 一箭穿过狼头,将狼钉死在树上。 顾凌杳惊魂未定,忙抬起头来,准备向救命恩人道谢,却看到了一身皮毛衣甲的军士! 瓦剌军士! 瓦剌军士盯着顾凌杳,这种对他来说毫无反抗能力的未成年汉人,威胁性甚至还不如他身后的野狼,但是…… 顾凌杳反身便逃,没跑出两步,便传来箭羽破空声。他双眼紧闭,以为毫无悬念,自己脑袋将被寒光闪闪的箭矢穿透,**满地的倒下,可传来的却只是后脑一阵剧痛,接着便是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便是现在。 “唉,孩子,醒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在枯井里显得格外深邃,又带着九分虚弱。 顾凌杳缓缓举起手,抚摸着眼角,而双眼的剧痛已经变得麻木,仿佛那一块已经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别摸了,已经被瓦剌人挖去了……”,随着老人的声音在次响起,顾凌杳接受了自己已经瞎了的残酷事实。 “唉”,老人又是一声叹息:“这口井里现在只有我们三个活人了.” “老伯,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孩子你也是兴和人吧。”老人打开话匣,道:“当时兴和城破,我老胳膊老腿逃不了,在家准备自缢。” 言语间,皆是血泪,“被瓦剌人抓住,也是一死,不如自缢于祖宅,还能留一具全尸!” “但我没死成,在窒息感最强的时候,一只羽箭射断了绳子,然后就摔晕了,在醒来,就是在井里,还少了条左腿!” 老人说完,便撩起了长衿,断腿的截面血肉模糊。 “井里一共有九人,但是活着的,就只有我们三个了……” “除了你,我,就只有一个小姑娘还有气息。” “她为何不言语?吓到了吗?” “那群畜牲啊,把她舌头给拔掉了!” 话音刚落,井里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畜牲!” 顾凌杳攥紧了拳头,恨恨地骂着,空有满腔怒火,却也无可奈何…… 良久,他缓缓松开手。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老伯,可以看出井口有多高吗?”,顾凌杳问道。 “到是不高,也就一丈左右吧,”老人道:“但是我左腿没了,站都站不起来,一丈的井口,可谓遥遥万里啊!” “可否试试我抬着你的腿站起来?” “那也够不着井口啊……” “那就用尸体铺着,站上去!” “可这……” “唉,好吧” 至于那个女孩,直接就被顾凌杳忽略掉了。 二人强撑着失血过多的虚弱身躯,一点一点把尸体拽到井壁,按着“井”字摆成一堆,七人的肉躯,生生堆出一近二尺的肉堆来。 顾凌杳摸索着走到井壁边,刚刚双目失明的他,行动即为不便,就连刚刚拖拽死人,都几乎是那老伯一人完成的。 顾凌杳踩在肉堆上,好不容易才保持平衡。紧接着,他背靠着井壁,转过身面向着老人,道:“老伯,来吧。” 老人扶着墙壁,仅有的一条腿支撑着身体,一步一跳地走去,终于是跳到了肉堆上,才松了口气。然而,一条独腿站在平地已是尤为吃力,何况是凹凸不平的一堆烂肉上?更不论还是个失血过多的老人!一个踉跄,老人单腿发抖,腰虽然依旧挺的笔直,身子却缓缓向后倾倒…… 顾凌杳也感觉到了不对,老人怕可能是要摔倒,如今大家都是奄奄一息,若是老人从这二尺高的地方摔将下去,恐怕是在难以爬起来。无奈的是,他现在视野一片漆黑,只能眼睁睁,不,眼都没有,只能呆站在那,等着老人摔下去! 功亏一篑了吗?他想到,不甘心啊! 老人此时也是一脸的失望,他也深知,自己身体状况恶劣到了极致,这一倒下,怕是就永远倒下了! 老人无奈苦笑着,却忽然感到后背一股推力,一回头,便看见一颗小小的脑袋和稚嫩的胳膊,是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用尽全力,终于是把老人重新推到井壁。立马软做一团,瘫坐在井底,鼻息也变得格外湍急。 顾凌杳的双手也终于感觉到了老人的腿,奋力的拖住老人的腿,拼命向上举着。老人也全身绷紧,竭力将手向井口伸去,却发现还差那么一点。 “孩子,不行啊!”老人道:“这还差着一尺多,就算够着了,老汉我也没有力气能爬出去啊……” 又陷入死胡同了吗? 顾凌杳苦苦思索解决办法,却一筹莫展。 一只冰凉但依旧滑润的小手,摸到顾凌杳的胳膊上,顿时让他清醒了几分。 “老伯,我们先把那个女孩送上去!” “好!” 双手抱起了女孩,老人竭尽全力把女孩往井口拖送,残腿在顾凌杳怀中,压的顾凌杳快喘不过气来。 “老…伯,快…快啊!” 终于,小女孩大半个身子伸出了枯井,双手撑着井口,翻身爬了出去! 顾凌杳和老人也是坚持不住了,从二尺左右的肉堆上滚了下来,眼里却充满着生的希望。 小女孩吃力的翻出井口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着,全然不顾口腔和喉咙里肌肉撕裂的痛处! 而一个约十岁的女孩,该如何救出井里的二人?但不救出他们,就她一个小女孩,还是个哑巴,又能活多久呢? 久经黑暗后的阳光,刺眼又带着几分暖意,闭眼仰望太阳,女孩默默感受着瞳孔的收缩。 约过了半刻钟,女孩缓缓爬起,想着解救井底里二人的办法,一转身,却看到身后石台上,一个身着毛皮衣甲的瓦剌人,也在凝视着她…… 章二,也先 石台顶上,一位毛衣皮甲的瓦剌军士,也在凝望着女孩。 风吹过他黄褐色的脸颊,一缕耳边微卷发随风下垂。眼角的蒙古褶格外深邃,应是多年大漠风沙侵蚀留下的痕迹。灰黑色的眼瞳寒光闪烁,眉宇间,气息不凡。 嘴角微微上仰,四分得意却夹杂三分不屑,剩下三分,便是老猫戏鼠的欢愉。 左手抚摸着马背,安抚着身侧烈马,右手,却从腰间解下一物件。 “砰” 一道黑影划过一条弧线,摔在了女孩身前,掷地有声。 女孩宛若惊弓之鸟,身形顿缩,却没发现,石台上那个瓦剌人已经翻身上马,昂然而去…… 此人,即是也先。瓦剌最勇猛的巴特(贵族勇士),瓦剌顺宁王脱欢之子。 然而他最近却很苦恼。 一是不久前趁着开平卫内迁,父亲率瓦剌大军攻克了兴和等地,虽是劫掠无数,但也惹恼了大明皇帝——成祖朱棣!朱棣可不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领大军深入漠北寻击瓦剌。父亲下令凡瓦剌人皆掩匿,让本生性好战的他委实十分无聊。 二则是自己的这场游戏实在是玩的不尽兴!从兴和等地掳掠过来的平民,专挑出老人小孩,被他或挖眼割舌,或断腿截肢,九人一组,分散在各枯井。而如今,却只有眼前这一处戏场有人活着爬出井口,不可谓之大失所望。 丢下了一包补给,便拍马而去,马背上的也先想着:希望这个戏场的奴隶,能多活几天,好好消磨消磨自己百无聊奈的闲心吧…… 直到听不见马蹄的踢踏声,女孩才逐渐从惊吓中缓缓恢复。好一会儿后,她才注意到身边的物件,凑近一看,原来是一黑牛皮挂囊。纤白细嫩的小手颤抖着,一点一点打开眼前这个挂囊,翻出了一个水囊,一块肉干和一柄粗糙的短刀。 看到水囊,女孩费力的吞下一口口水,牵扯喉部肌肉而带来的剧痛险些让她疼昏了过去。 小手摸摸索索着,拔开水囊,清水入口,大量失血而虚弱无比的身体也仿佛是回复了几分气力。不敢再次吞咽,让水顺着喉咙缓缓流下。冰凉的水刺激伤口,疼痛感却被女孩咬牙忍住。 女孩又费力撕下一小块肉干,用牙一点点将肉干磨碎,在顺着一口清水流入肚中。如此反复三四遭,血水混合肉水,流入空荡荡的胃,算是暂时止住了胃部由饥饿带来的抽动。 顾不上歇息,女孩又将水囊和肉干装进挂囊中,连同着短刀一起丢下枯井。 “咚” 重物砸向地面的声音,唤醒了奄奄一息处于弥留之际的顾凌杳和老人,嗅到了混合在血腥味中的肉香,二人强打起精神,摸黑找到了挂囊。 大口吞咽着水,浸湿着干哑的喉咙,大口撕咬着肉干,缓解胃中的饥饿,很快的,肉干就被二人吃完了,水囊也是喝的滴水不剩。 静静地躺在井底,感受着体内生机恢复,顾凌杳终于想出逃出去的办法。 “老伯,我们用刀把这些人的衣服裁成布条扎绳子,然后系在水囊上抛上去,让小妹找地方固定绳子,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好” 将近一柱香的时间,绳子总算是编好了,老人也没在说死者为大的话语。现如今,活人比死人重要! 系着水囊,带血的绳子被抛出了井口。 女孩抛下挂囊后,便是又躺在井口,仰面朝天,一动不动,睡着了。 直到系着水囊的绳子抛出,井里传来的顾凌杳的声音,才将她换醒。 “小妹,看看周围有什么可以固定绳子的地方!” 揉揉睡眼,女孩环顾着四周。 北边,面向着太阳,是一堵石山,山上有一块石台向着枯井凸出,也就是那个瓦剌军士曾站过的地方。 东西两侧,沿着石山两旁下来的是两道土坡,坡与平地的接壤处,被夯实的土墙土迹新鲜,明显是最近人为筑造,也不知是不是用挖枯井的土夯的。 南侧背阴处,是一片辽阔的黑松林…… 绳子,似乎不够长。 咬咬牙,女孩将绳子绑在自己身上。 “小妹,若是准备好了,就将水壶丢下来。” 拾起了水壶,丢下井去,女孩便用纤纤小手,握紧了沾染血迹的绳子。 “老伯,先送我上去,你行动不便,我上去后可以帮忙拉你。” “好,孩子,把短刀拿着,兴许会有用。” “好” 拿上短刀,顾凌杳也是抓紧绳子,开始往上爬。女孩忽然感到绳子传来巨大拉力,踉跄着被向前拽了好几步。顾凌杳感觉绳子忽然下坠,也意识到不对,老人也半跪着,全力向上拖着顾凌杳。女孩那端也是感觉拉力骤减,终于在井口万分惊险的停住了脚步,浑身向后绷直,用力拉着顾凌杳。 三人齐力下,顾凌杳也终是爬出了井口。 “小妹,多亏你了。”顾凌杳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我把刀用力插在地上,绳子就拜托你绑在刀柄上,我们然后一起拉老伯上来。” 沉默了半晌,女孩用手轻轻触碰了顾凌杳的手一下,表示同意。 顾凌杳顿时觉得十分尴尬,道:“看我这脑子,日后若是需要你答复,你直接拍我就好。” 说罢,又感觉男女授受不亲,顿时脸羞的通红。 一旁女孩嘴角微咧,却又急忙用手捂住。 生死困境,终究是不在那么肃杀,有了几分灵动。 虽然只是两个半大孩子和一个断腿老人,凭借三人坚强毅力和求生欲望,三人竟都有惊无险爬出来枯井。 三人仰面躺在地上,时间流逝,竟已是黄昏。 白昼在此时悄然过去,黑暗中,一线缺月换换升起,宛如三人刚获的那一线生机……  塞外大漠,风光不似关内。 一线弯月,垂在黑压压苍穹之中。 顾凌杳一行三人,相互搀扶着,背对着井口,走向面前黑松林。 一步一步,步伐虽是缓慢沉重,格外虚弱,却又夹着几分生的希望! 顾凌杳感受着脚底的泥土逐渐便软,布靴踩在多年沉积的落叶上,悉悉索索。 虽是看不见前路,心中却从未放弃,左手拽着女孩的衣角,内心又多出几分清明。直到这时,他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生死之交。凌杳将短刀递给老人,用右手拖扶着老人的残腿,一起缓步向前。 初月逐渐高悬,苍白的月色,一如三人苍白的脸。伤口处的血已经结痂,苍白的脸上挂着几处暗红。一行三人就这么默默走着,黑松林里,只有布靴踏在叶上的悉索和棉衣划过树枝的划拉声。 顾凌杳抬头用力嗅着空气,感觉着空气中格外丰富的湿润感。许是用进废退,自眼被挖去到现在,他感觉到自己的眼部已经是一片漆黑,麻木无感,而嗅觉和听觉,却超乎常人不少。 “附近可能有水源!” 这一消息道出,明显感觉到三人精神都振奋了不少,甚至苍白的脸上都多出一分生机!是啊,有水,就有办法活下去! 嗅着空气中的水汽,三人摸索着,又走了十余丈,拨开一片高草丛,一个二丈间方的水潭,出现在三人面前。 女孩首先扑向水潭,掬一抔清水,洒在脸上,格外感到清爽。老人从挂袋中取出水囊,灌了满满一囊清水,递给顾凌杳,道:“我和小姑娘去林子里找些草药和菌菇野果,我们就在这水潭旁边清洗一下伤口可好?” “好” 女孩也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便分散开,老人和女孩去寻找草药菌果,顾凌杳呆在原地,饱饮清水。 约过了一个时辰,老人和女孩拽着鼓囊囊的挂袋回来,里面是草药和菌菇。 顾凌杳听到动静,把装满水的水囊递了过去,老人接过水囊,递给女孩,然后拿出菌菇,分做三份,递给顾凌杳一份。 待三人饮饱吃完,老人便开始处理伤口,多亏了老人粗通医术,经验丰富,知道哪些草药可以处理刀伤,哪些菌菇可以食用。 老人用短刀裁下自己的内衬,划成布条,用刀柄在手心将草药切碎,嚼成糊状,吐在布条上。然后,用碎布蘸水,一点一点清理顾凌杳的伤口。清理罢,便是将裹着药的布条绑在顾凌杳的伤口处。 本已麻木的伤口在药物的刺激下,又变得剧痛无比。难以忍受的剧痛让顾凌杳生生把十指抓进了泥地。良久,才松开手。 接着,老人又让小姑娘自己用刀割下一块内衬。用清水浣洗布片几次后,裹着一些草药,包成一个布包,留一条残布在外,便让女孩自己含在嘴里嚼。 女孩很是乖巧,嚼着布包,让草药汁液合着布包上的清水缓缓从断舌以及撕裂的喉管流到胃里。剧痛刺激着喉管口腔,苦涩的药汁刺激着胃部,女孩痛苦难耐,恨不得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又由于喉部剧痛而又而生咽下去!就这么缩成一团在地上抽搐。而女孩却仍在咀嚼着布包,直到药汁嚼尽…… 最后便是老人自己。 割下自己的外衿,嚼烂草药,用水浸湿布片,清洗好伤口,吐出草药敷在伤口上,用布片包裹住,在拿碎步条绑住。豆大的汗珠在老人脸上冒出来,老人嘴里的树枝也被咬断。 痛和累交织,三人再次醒来,便是次日天明…… 殊不知,刚刚逃离虎穴,又是半只脚踏入狼窝…… 章三,生存游戏 阳光穿过细密的黑松叶,照在水潭边三人的脸上。 老人最先醒来,看着顾凌杳和小姑娘,恍若隔世。 这一觉,足足睡到了辰时,日上三竿了。 老人又是喝了些清水,顾凌杳和女孩也是逐渐醒来。简单用清水洗漱罢,三人脸上都有了几分精神。 “老伯,可以砍些树枝做个拐杖吗?” “这个主意不错,这样一来,我们走出森林的我可能性就大多了。” 说罢,老人便招呼女孩一起去伐木,不多时,老人便砍下了些手腕粗细的黑松木。用碎布条简单一扎,一副简单的拐杖便是完成。 三人坐在地上略作修整,都喝足了水,又灌了满满一囊,借着天上的太阳辨别方向,就又搀扶着出发了。只不过,今日走的倒比昨日快上许多。一是老人有了一副简单的拐杖,不在需要顾凌杳的搀扶。二许是因为休息了晚,算是充满精力。 石台上,一匹黑马嘀嗒跑来,马上有位瓦剌军士,正是也先。 看着空荡荡的井底,也先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终于逃出去了一组人吗?”,也先道:“可还真不容易啊!” 瞰着黑松林,也先托着下巴略加思索。望着黑松林发了会儿呆。 转马回行,脑中打定主意。 游戏,才刚刚开始。 待到也先再次拍马而来,这场游戏,便才是真的到了**…… 顾凌杳三人边走边寻找着草药和野果菌菇,临近黄昏,终于是快走出这片林子。 忽然,顾凌杳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连忙趴在地上,隔着牛皮挂袋,贴耳仔细听着。 细微的马蹄踏地声,夹杂着铁链在地上的摩擦声,经过牛皮挂袋空腔放大作用,传到已是远超常人听觉的顾凌杳耳中。 “不好,来人了!”顾凌杳大声叫道:“快往林子里跑!” 三人跌跌撞撞地回跑,怎奈何身有残疾,委实跑不快。 很快的,女孩和老人也听到了马蹄声和铁链声。 “嗖嗖嗖嗖” “咚” 四只羽箭分别射在了四棵黑松上,散成一个四边形,将三人围在中间,而三人却只听到了一声箭头入木声! 来者不善,而且还不简单! “越界者,杀!” 一道粗犷声音传来,紧接着来的,便是也先,在苏木山活捉顾凌杳,在兴和城活捉老人和女孩的也先! 而身后铁链上,拴着一只似人似狼的生物——狼孩! 这玩意儿可算是也先的宝贝,自从狼窝里捡到这个狼孩始,也先就只给狼孩喂带血的汉人生肉!狼孩现在不过七岁,身上散发出的阴森气息却远超过成年灰狼! “杀了它,或者由它吃了你们!” “哈哈哈哈哈” “好戏,现在开始!” 说罢,也先便扔下了手中的铁链…… 狼孩不是狼,也不是人,却比狼更加难以对付! 它虽不能站立,亦是不会使用武器,而数年的指甲和撕扯咬碎生肉的牙早已硬化,比起狼爪狼牙丝毫不弱!而由于它还有着人的四肢,可以比灰狼做出更加灵便的攻击动作! 即便是正常人,对上它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三个残疾人? 老人一手缓缓抽出粗糙的短刀,一手拄着拐,横档在顾凌杳和女孩前。 狼孩也是第一次捕抓活人,技巧经验不足,只是围着老人转圈,似乎思索着该如何下口。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狼孩拖拽着脖子上的铁链,尝试第一次扑击。 老人也知晓,若是狼孩第一次扑击尝到了甜头,在想抵御住它后面进攻无意义痴人说梦!看着狼孩扑上来,老人连忙做出反应,一手用拐杖猛戳地面,配合单腿侧移,一手紧握短刀,用尽全力砍向狼孩。 似乎是感受到了老人的杀意和刀锋的锐利,狼孩在半空中侧转身形,改前扑为侧扑,欲躲过老人的攻击! 短刀划过狼孩的前肢,却只砍下了狼孩两片指甲。 狼孩却抓住了机会,趁着前肢落地,后肢猛地蹬向老人。 老人避闪不急,被踹了个正着。情急之下,他顺势翻滚,立刻转身站起,将顾凌杳和女孩护在身后。 双方经过初步试探,都似乎知晓想一次进攻解决对方难度颇大,刹那间,又是一场僵持。 也先看到狼孩未能轻松扑倒老人,不禁浓眉紧皱,粗糙的大手轻抚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狼孩试探失利,围着三人转了起来,老人将手里的短刀有紧紧攥了攥,身躯微微颤抖,却依旧挡在顾凌杳和女孩面前。 “嗖” 一只羽箭射中老人的腿,刹拉间,老人踉跄倒地。 狼孩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加狂躁,血红舌头一舔犬牙,猛地又扑向老人。 老人摔的不轻,手中的短刀也摔出了二尺多远,而狼孩已经腾身扑来。 “要完了嘛”,老人喃喃道。 …… “嗖嗖” 又是两支羽箭射过,贯穿狼孩的后肢,把狼孩带着双腿钉到树上。 “哈哈哈哈,这样才公平嘛,都没有后肢!” “让我看看到底谁才能活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先爽朗的笑声传遍整片黑松林,一时间,鸟兽四散。 马背上的得意,从不考虑马鞍下有多少冤魂…… 狼孩嗅着空气中弥漫开的血腥,腹部咕咕作响。它拼命蠕动着后肢,然而后肢被箭矢钉的死死的…… 老人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双腿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女孩似乎也是被血腥气息吓坏了,缩在老人身后瑟瑟发抖…… 顾凌杳蹲在地上,摸索着短刀…… 四个马鞍下的残缺生命,都尽己所能,要活下去! 而马背上的也先,主宰着这一切! 一声凄厉嚎叫,似狼非狼,从狼孩喉中传来。狼孩眼中露出狼般的决绝,开始啃噬自己的后肢! 牙和骨的摩擦声,森森然于林间! 痛快的笑声,却更甚几分! 终于,狼孩咬断了后肢。 终于,顾凌杳也摸到了短刀。 前肢用尽力气,狼孩扑向顾凌杳! 嗅着狼孩体臭,听着狼孩扑来的嗖嗖声,顾凌杳也用尽全力持刀刺向狼孩。 刀光闪闪! 犬牙森森! 刀尖划过狼孩的嘴角,刺穿了狼孩的耳! 一击未必杀! 狼孩嘴里腥臭味愈发浓烈,顾凌杳感觉一股热气迎面扑来。终究是没有双眸,刺歪了,结果便是等死…… “一切,结束了嘛” 顾凌杳心里默默想着,等待着犬牙咬穿喉管的窒息感和疼痛感。 一股压力压在顾凌杳身上,随之而来的却不是狼孩的噬咬!握刀的手,也被另一大手攥住,狠狠捅向某处。 刹那间,即为永恒…… 狼孩咬着老人的手臂,短刀从狼孩的下颚,穿过老人的手臂,从上颚穿出,老人另一只手紧握顾凌杳的手,身下是一脸茫然的顾凌杳,脸前是满头血流的狼孩。 这一幕,永久的映在女孩的脑海中…… 也先冷笑一声,拨马转身而去。 黑松林外,一轮血月,缓缓升起…… 章四,偶获生机 成祖四征,蒙人知天兵将至,各先远避,保其种类,是以天兵如入无人之境。直至黑松林以北,但俘其老弱,并获其马牛羊以归。--《明史》 黑松林外。 也先走了,许是顾凌杳命不该绝,成祖朱棣亲征,恰到黑松林。 “禀太孙,瓦剌大军已迁,仅余牛马老弱” “苏文烈,陪我去此林看看” “是” 太孙朱瞻基,携侍卫若干,便是进这黑松林游玩 …… “好片凶狠林子,烟锁雾罩” “太孙谨慎为妙” “有血腥味!” “保护太孙,你等速去查看!” “是!” …… “禀太孙,前方有三男一女,然有死者二人,生者一男一女,似着我大明衣装,该如何处置?” “当乃我大明百姓,为瓦剌掳掠,救下他们,带回去吧!” “是!” …… 顾凌杳再次醒来,只觉得身下柔软,一摸,才发现自己躺在棉絮上,在向旁边摸,一只软嫩小手,当是女孩。 “醒了,去禀告太孙。” “太孙?”,顾凌杳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有言语,虽只有十二岁的他,也算是历经生死,比大多人更懂得如何求生。 不多时,朱瞻基便到了。 “尔等何人?” 一片沉默 “我大明人否?” 微微点头,顾凌杳依旧一言不发。感受到了旁边蠕动,应是女孩醒了,顾凌杳的心莫名其妙的安了不少。 “唉,我大明亏欠尔等” “带上他们回京” “是” 顾凌杳依旧一言不发,心中却有所触动,这是自己的国家啊!大明,没有放弃他的子民。 次日,大军班师。 顾凌杳和女孩被安置在太孙的马车上,太孙和顾凌杳促膝长谈。女孩在一旁,静静看着马车外的风景,似心有所想。 …… “待回京后,我会好好安置你们。” “太孙,我想参军,我要为父母报仇!” “可你的眼睛,唉,罢了罢了,大明亏欠尔等,我会安排你去神机营” “太孙仁爱百姓,虽匹夫愿护我大明,至死不渝!” “先别急着谢,只能安排你去神机营二队,做一些维护工作,也算是可糊口” “这……好吧,多谢太孙” 神机营,无疑是明军精锐,而这二队,虽也配备神机铳,却主要负责运输,卫戍等闲杂工作。虽说也是为国效力,却难有机会上阵杀敌。 而顾凌杳一个瞎子,能去神机营二队,已是太孙照顾,聪慧如他,怎会在多言。 “你和那姑娘,便算是一军户吧,毕竟是共生死的人” “多谢太孙” …… 马车缓缓前行,路途遥远,却坦坦荡荡。 大军过紫荆关,经宣府,大同,归京。 京都的德胜门外,城门大开,文武百官齐聚,列为两排,中间留出的一条大道,格外宽敞。铺着朝鲜国进贡来的红毯,直直向着宫门延伸。 太子爷朱高炽也立在一旁,身边是秦王朱高煦,紧随其后的是太子府十七位东宫官员和秦王身边诸多武将。 这回,永乐皇帝再一次打了胜战归来,用的时日却比前几次北伐短的多,数月的时间,便是解决了马哈木和瓦剌。 百姓纷纷跪在路旁,迎接永乐大帝,虽是无官府特意组织迎接,却依旧是万人空巷。 诸多百姓不禁偷偷抬头,瞄了几眼这场面和皇上的龙颜。 顾凌杳也在太孙的马车上跟随者进了京都。虽是看不见此番光景,双耳里也是听得分外热闹。 女孩也是颇为激动,攥着顾凌杳的手也紧了几分。 一时间,顾凌杳不禁鼻稍一阵酸苦,空眸中虽无泪水,脸上却似有泪痕…… 一路生死,却终究还是活了下来,还从偏隅兴和,活到了繁盛京都…… 不知为何,此番将要去的地方,虽素未谋面,却亲如故乡 …… 车驾远在神机营外,空气中已是有了丝丝硝石木炭气味。 “送君千里终有别,顾老弟,再会!”太孙虽身份尊贵,待顾凌杳二人却即为客气,不知是因大明有愧与二人,或是其他…… “太孙,我等就此别过。”顾凌杳道。 拿着太孙所给的书笺,在女孩牵引下,顾凌杳二人缓步走向神机营。 神机营口处,神机二字斗大 “此乃神机营,闲杂人等勿近!” 营口守营百户大声呵斥二人。 顾凌杳也不争辩,手持太孙书笺,递将上去。 百户瞥一眼书笺,眼中盈满不屑,又是一个关系户,我神机营乃大明精锐,却强拆硬塞进如此多闲杂人等,想到此处,不禁心中隐隐作痛。此前不久,他还因上书批夺大明军户制之弊端而被上头撤销千户职位,降为百户!还差使他来守着大营门口,而这本是总旗的职所! 忠言上谏,却实遭连贬两级,不可不为之哀怒! 而如今,太孙书笺上却写明了,荐举此新人为神机营二队百户!虽是二队,而此人何德何能,既无战功,身亦残疾,在军阶上竟然已经与他平齐! 强压住满腔怒火,却改不了脸上的轻亵。 “来人,领他们去把牌官处领取军牌!” “诺” 顾凌杳虽面色微便,依旧是听从吩咐,跟随兵丁去二队领取军牌。 不多时,便是到了把牌官处。 一路上,兵丁倒是格外热心,询问不停…… 顾凌杳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一笑带过,兵丁倒是自讨了个没趣,又碍于看到书笺上白纸黑字荐做百户,也不敢发牢骚,心里却默默记恨。兵丁欺顾凌杳眼瞎,面皮也变了。 “小哥,前面就是把牌官营帐了。”语气中略微夹杂不善。 顾凌杳依旧微微点头。 “引路劳苦,小子斗胆讨几个赏钱。” 顾凌杳也知晓兵丁的意图,便让女孩从太孙赏钱中取出一锭小银,递给兵丁。 “嚯,小哥出手大方”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小人提醒小哥一句,军牌难取,军衣难穿啊……” 不待顾凌杳问清楚,兵丁便是喜滋滋捧着银子逃一般跑了…… 疑惑归疑惑,该做什么还是得做去。 顾凌杳拉着女孩,一起进了把牌官营帐…… 章五,把牌官 神机营二队,几近游离与神机正营外,不属营下编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军之中。 然也设立提督,副将,参将,提司,正副把司官,正副把牌官,千户,百户,总旗,伍长。零零总总,也得有万余人。 顾凌杳撩开帐帘,携女孩前往帐中。 布靴踏在帐中地下,却毫无声响。 顾凌杳倾耳细听,唯有大帐靠左处,有炭火灼烧的细微噼啪声。 显然,帐好似中无人。 正犹豫间,帐中屏风后有脚步声,渐响。 “来者何人?”一声慵懒官腔,传入耳中。紧随其后,便是一人从屏风后缓步而出。 居屏风后而出者,乃副牌官,身形微胖,虽衣着官服,却不整洁,反而显得即为慵懒,毫无官威可言。 缓步走出,副牌官靠在桌上,磕着薄皮西瓜子,一脸轻松惬意。 “顾凌杳,有太孙荐书。” 不卑不亢 副牌听闻,却是丝毫不改慵懒,反而转身,将案台上的铜壶,放到左帐的炭火上。 而后,才磨蹭地接过荐书。 “早听闻这几日,太孙举荐来一位百户,本以为太孙举荐,当是人中豪杰,却不想是个瞎子。” 副牌丝毫不在乎顾凌杳还在眼前,直接大声说到。 “瞎子也就不打紧了,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神机铳都未知晓端的起来呦。” 副牌见顾凌杳二人还在原地杵着,心中更是不悦,直接出言嘲讽挖苦。 “也是,半大孩子,怎会知晓这营中惯例,费了诸多口舌,茶水钱都不给留下些?” 女孩听到此处,才知晓副牌这是在要银钱! 慌忙从太孙给的包裹里取出一小锭银子,就要给副牌递过去。 副牌一见这白花花银锭,脸上的尖酸刻薄顿时烟消云散,颧骨笑得高高凸起,额头上的肉都挤到了一处。 银锭,却在半空,被顾凌杳伸手拦将下来。 副牌的脸色霎时间涨的通红,眼珠也是盯着银锭,似将要爆出,五官挪位,竖眉横眼,脏词粗话看将脱口而出。 女孩也似乎是被吓着了,另小手紧紧捏着顾凌杳的衣角,还有些微微颤抖。包袱,也直接滑落到地上。 顾凌杳到是一脸平静,掰开女孩的小手,拿过那锭小银,不等副牌官开口,抢先道: “牌官大人既是上级,又是长辈,区区一锭小银,成何敬意,小妹不知分寸,待我亲自取一锭大银,略表敬意,还望牌官大人教导则个。” 说罢,便是弯下腰,摸到包袱,摸出一锭十两大银,交与副牌手中。 副牌的脸色到是变的极快,一见这锭大银,又是眉头舒展,喜笑颜开,道: “顾百户不愧是太孙所荐,真当是人中豪杰,这等敏锐机谨,真当是有志不在年高啊,哈哈哈哈.......” “牌官大人过誉了,还劳烦指教一二。” “这锭大银,是单独与我,还是与正牌所共?” “单与牌官大人,正牌大人,另有拜谢。” 顾凌杳是何等机谨,自带路小校索要银钱,顾凌杳便是察觉到这神机营二队内的贪腐气息,果不其然,如他所料。 “我等虽是神机营二队当差,顾百户新上任,还是有诸多上司,得去拜谢。” 副牌得了银子,不免心中欢喜,也应答起顾凌杳的问题来。 “百户上任,打点到本司提司大人,便是足矣。” “敢问牌官大人,各位尊长,需多少银钱拜谢?” “这嘛,到是有门道,”副牌故作揶揄。顾凌杳听出意图,又是将手中这锭小银奉上,道:“愿求牌官大人指教。 副牌顺手摸走小银,一脸欢笑道:“好说好说,你我同僚,自当守望相助。” “这正副牌官,与你直属千户,都是打点五两银钱即可。” “正副把司官,就得打点十两银了。” “本司提司大人,二十五两银子,便是极好。” “此外,还要给总管神铳神炮的监枪大人十两,给总管军服的武库大人十两。” “最后,还得花十余两银子给本司余下三个千户以及那监军大人送送礼,便是万无一失!” “这银钱不使,直属上司自会给你穿小鞋,虽是太孙举荐,县官不如现管哦。” “此外,监枪和武库大人千万不要得罪,这两个军中肥差,不是家中颇有手段,是弄不来的。不给这两位孝敬钱,发到你手上的都是些破烂军服和老旧神机铳!” “监军那边都也是得请客送礼,虽不是直接管辖,那边可是能上奏,参你一本,不是闹着玩的。” “好了,钱也收了,话也说了,正牌大人的银子我就先带领着,这是你的百户军牌,拿着走吧。” 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 “多谢牌官大人,卑职先行告退。” 言罢,顾凌杳拉着女孩的手,大踏步走出牌官营帐...... 出了把牌营帐,顾凌杳拉着女孩,来到了人声寂寥处。 “这军营贪污腐败严重,小妹方才也是看见,若是不愿在跟随凌杳,那烦请小妹拿走一半银两,自己去了吧......” 女孩也是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两只小手交叉抱在胸前,犹豫不决。 “若是小妹仍愿跟随凌杳,凌杳必视如血亲,护汝周全。” “小妹若是愿意,便拉扯一下凌杳衣角......” 营中无风,衣角却微微动摇...... “看来小妹还是信得过凌杳,说来也可笑,凌杳还不知小妹姓名?” 交叉抱在女孩胸前的一双小手也已放下,缓缓拉起顾凌杳的手,葱白食指在顾凌杳手心,依次写下三个字:沈?????未????瑶 “呵呵,那以后,便叫你未瑶吧......” 少年略显稚嫩的脸上,却为生死刻上几缕刚毅,许久不见的笑容,也是悄然又挂在嘴角。而女孩脸上,也是笑容洋溢。 自兴和城破,屡经生死,他终究是有了妹妹。 自兴和城破,屡经生死,她终究是有了哥哥。 两个饱受磨难同生共死的人,也是放下最后的防备,互相温暖。 ...... 章六,百户难当 营内,风刮过诸多帐篷,咧咧作响。 顾凌杳的脸也被风刮的生疼,倒也是从欢愉中清醒了几分。 果真是军牌难取,顾凌杳默默叹了口气。 如今这世道,真是无钱寸步难行。可这打点上下,还至少得八十五两银子。 “未瑶,我们还有多少银两?” 沈未瑶清点太孙所赠包裹,除了太孙的荐举书信和一些衣物外,还有零零总总的银票银锭,数目正好七十五两。 伸出小手,默默在顾凌杳手心写下“七十五”三字。 “如此看来,太孙这恩情可谓隆重,前后正好有百两银!” “可是打点上下,还至少得八十五两,缺十两银,该如何是好?” “没办法了,凭空也变不出这十两银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从沈未瑶的手中接过包裹,背在背上,顾凌杳便开始寻着把司官的营帐了。 这一路上,虽是不停找兵丁问路,顾凌杳却是在没有给出一文赏钱。问路倒也艰辛了不少,兵丁看这模样,都是爱搭不理,还有甚者,出言嘲讽...... 好不容易找到了把司官的营帐,又是十两银子拜谢,登名造册额外顺利,没有丝毫起伏。连顾凌杳和沈未瑶为何不同姓氏却是同一军户这个纰漏都没有详细问询。果然是钱到位,人到位。 顾凌杳倒是多了个心眼,拜谢时特意问了问监枪,武库,千户,提司营帐所在,到是也省了不少额外问路功夫。 按距离远近,出了把司营帐,最近的便是武库大人所在处。 掌管武库的,是位老军户,在军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给出了不少银子,才捞到这个肥差。 自他当任这个肥差后,简直是老鼠掉进了米缸,简直不要太滋润。既不需要例行训练,也没有其他武将的考核,而军服夏冬两季都需要发放。虽参将以上官员得他自己送去,但盘剥中下层,油水可也是不少。 顾凌杳却不在乎这些,依旧是交了五两银子,领了自己的冬装棉衣,盘到包裹里,依旧是拴好,背在背上。 然后便是监枪处,神机营大小枪械炮铳,都由监枪管理,虽说各类枪械都大同小异,然而**,铅子等神机炮铳配件也归他分发,所以例行拜谢,也少不了他的一份。 顾凌杳也是机灵,知道这监枪大人远非武库大人所能比拟,特地从包裹里摸出两锭五两银子攥在手心。先却只是放上一锭五两小银,又将手心里的五两银偷偷塞到监枪大人手中。 监枪也是会心一笑,扔了原来的三眼铳批条,又新取出一张五雷神机铳的批条交给顾凌杳,让兵丁带他去取枪。 三眼铳,是神机营百户的标配神机,从枪管处先填入**,在装铅子,压实后便可持枪连续三次发射。 五雷神机铳,可依次连续发射五次,装药采取子母铳方式,事先备好子铳,直接填入母铳即可,且枪声若惊雷一般,故而得名五雷神机。比起三眼铳,无论是连续发射能力还是操作性,都是简单了不少。 这五两银,还真没多白交。 领到了五雷神机统,监枪还额外给了顾凌杳十个子铳,一葫芦**和一小袋铅子。 子铳用完之后,从母铳中退出,再次填入**铅子,即可再次使用。 向监枪大人讨要了个包袱皮,又将五雷神机统等军械打了一个包裹背上,顾凌杳便走出监枪处。 远处钟楼传来钟声,已经是到申时,天色不早,顾凌杳心想,得先为沈未瑶找一处住所。军牌,军户以及军械都已经有了,那千户和提司,明天拜谢也无妨。 打定主意,顾凌杳便拉着沈未瑶往神机营外走出。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营口,背后“神机营”三个大字,也逐渐模糊,直到消失。 顾凌杳二人带着诸多器物,出了营口一直朝着闹市东行,要找一处可以租贷楼阁的铺子。 还未找到铺子,确是听到了争吵声传来。 顾凌杳便是来了兴趣,想去看个热闹,牵着沈未瑶的手,往吵闹处走去。 原来是一处米铺,路上闲人过客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看着热闹。 倒是人多嘴杂,走近了,方才听到争吵的内容。 ...... “郝掌柜,一斤等于十六两,对应称杆十六星,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再加福禄寿三星,共十六星。少一两缺寿,少二两缺禄,少三两缺福。” “我郝掌柜在此开粮铺多年,从未有过缺斤短两!” “在敢胡说八道,我揪你去见官!” 说着,那位姓郝的掌柜站在铺口,指使着收粮伙计把卖粮小伙往铺子外推搡。 小伙也是愤愤然,赖在铺子门口不肯走。 “你要不愿在我处卖粮,自己挑到别处去卖!别挡在我门口耽误生意!” “我不走,你这奸商!” “伙计,给我打!” ...... 询问了周遭看客路人,顾凌杳才大致知晓如何回事。原来是这个小伙,来城里贩卖粮食,用自家称量好一百斤,来到这粮铺里,收粮伙计却是每斤少了三两多,小伙自然不干,事情就闹起来了。 “这郝掌柜,吃人饭不干人事!” “高价卖低价收就算了,还缺斤短两,缺德哦!” “我前些日子来买米,他家还把陈年老米混在新米里卖给我,真不是个东西!” “要不是其他铺子隔着二里路,鬼才来他家买米!” “唉,这小伙也是可怜。” “是啊” 看热闹的邻里又吵嚷起来。 言语间,官兵到是来了。 “让开,让开!” 为首的旗官倒是蛮横的很,直接推搡开看热闹的路人,嘴里还骂骂咧咧。 “呦,是昌总旗来了!” 郝掌柜一脸谄媚,弯腰低头的赶忙去捧着昌望舒的手,手上也没有闲着,偷偷藏着二两碎银,趁着握手的时机,悄悄塞到昌总旗手心里。 “嗯,为何事争执?” 一句官腔从昌总旗嘴里打出,虽是发问,却丝毫不看身后的年轻人。卖粮小伙还未说话,就被昌望舒身后兵丁粗暴打断。 “这般这般。” 郝怀信连忙上前解释道。 “行了,郝掌柜为人本旗还是知晓一二,料定他做不出如此龌龊事来,定是你这厮胡言诬陷!本旗也不追究,滚吧!” 又是一串官腔,草草定案。 “还不快滚!” 一众兵丁呵斥小伙道。 小伙自知粮钱两空,孤身又斗不过这些人,只好忍气吞声,默默从地上爬起来。人群见到此状,也是纷纷散了...... 章七,偏安一隅 顾凌杳顿觉心中窝火,可这昌望舒是戍城巡查旗官,不属他管,他虽是百户,也无可奈何。 默默叹口气,却是悄悄跟上小伙。 “你等先行巡查,我随后来” “尊总旗命” 昌望舒却也是默默跟上了顾凌杳...... 跟到一僻静处,顾凌杳摸出了一锭小银,朝着小伙方向丢去。 转身,昂然而去! 昌望舒远远看着顾凌杳,一言不发,依旧是跟着。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租贷房屋的铺子,一问价格,却是颇高,简单一处二楼小阁子,一年租金,都要的五两银子! 摸摸荷包,顾凌杳犹豫不决。 沈未瑶到是懂事,拉着顾凌杳就往铺子外走。 顾凌杳被拉扯着出了铺子,却正好碰上跟了一路的昌望舒! “若是不嫌弃,我这到是有个落脚之地!” 听出是那个总旗的声音,顾凌杳脸色顿时冰冷,道:“不必!” “方才阁下给那汉子五两小银,却是大方!” “阁下左边包裹,二尺见长,八寸见方,方才与阁下相撞满怀,凑近嗅到**气味,没猜错的话,当是五雷神机统!近来听闻太孙荐举一盲人为神机营百户,想来便是阁下!” “如此看来,你我到是同类人!” “不要被表象轻易迷惑,我昌望舒,愿意交你一个朋友!” 顾凌杳心中陡然一惊,不知这人是否太孙一党,若不是,这消息灵通头脑机警,到确实可怕! 此人,暂时不可得罪! 不如暂时听他所言! 想到此处,顾凌杳放缓神色,道:“那就有劳兄台了!” 昌望舒领着顾凌杳,绕过闹市街口,拐进一处小巷子,走到巷底,便是一处二层四方的小阁子,附近却是没有人声。 楼阁周围尽是些梅树,当值冬季,梅香缭绕衣角。进入阁内,首先便是一曲折木楼梯,楼梯环绕中间,到是好棵梅树,直直立在阁子中央。阁子二楼置有一雕花炉,炉顶置熏香一盏。面南坐北之处置一食案,案上置清茶一盏。面北坐南之处置一书案,案上置群书数册。窗扉外有一小院,院边一马厩,一匹老马栓在厩内。全阁并无镂金嵌银之华贵雕饰,而一柱一梁皆是雕花刻纹之木,反给人一种婉约含蓄的美感。 “此处小阁,阁下屈尊了。” 说罢,留下钥匙,昌望舒转身出阁,顺道带上了门。 听到昌望舒走出,顾凌杳也是放下顾虑。闻到楼上有饭香飘来,二人肚中便是十分饥饿。 顾凌杳也是毫不造作,拉着沈未瑶上楼,闻着香味,找到食案。食案上有米有菜,虽不丰盛,却刚好温热。茶盏里亦是有一壶茶水,沏一杯茶香四溢。 先浅尝一口,察觉无毒,顾凌杳便是招呼沈未瑶一同大快朵颐。 当晚,沈未瑶铺好床铺,顾凌杳却自己下楼,合衣独睡...... 次日一早,顾凌杳便是醒来,依旧是一身布衣,听着阁楼上沈未瑶的微鼾,不忍心叫醒,便是决定独自一人出门打点。 留下钥匙给沈未瑶,带上剩下的全部银两,虽是不够,却也无法。翻出军牌挂在腰间,便是决定出发了。 开门,亭瞳方出,寒气未消。 凉意袭来,顾凌杳不禁打了个寒颤。 独自走出巷子,为行到巷口,便是听到了神机营的号角声! 此处离大营,不远?! 巷口,昌望舒到是等了许久。 远远忘见顾凌杳,便是迎了上去。 顾凌杳听到脚步声走开,脸上有了几分警惕。 脚步逐渐走进,依稀有些熟悉,又忘记哪里听过。 “顾老弟,别来无恙!” 是昨天那个总旗,昌望舒的声音!可是自己明确记得没有告诉他姓甚名谁! 望着一脸警惕的顾凌杳,昌望舒也颇为无奈,道:“要是想害你,昨天早就往饭菜里投毒了!” “昌总旗,意欲何为?” “顾老弟多虑了!昨日昌某便说,你我是同类人!” “你我非亲非故,何为同类人?” “太孙当时给了你一百两银子,按照你这手脚,怕是没有多余的钱来打点了,我所言,对否?” 听到此话,顾凌杳便是放下所有顾虑,知晓太孙所赠一百两银的,是太孙一党无疑! “看来是我错怪昌兄了!”顾凌杳作揖道。 “哈哈,无妨无妨。”昌望舒到也是大度,“顾老弟刚入京,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这有二十五两银票,虽是不多,也可以救急!” “可是,这..” “顾老弟不必推辞,若是担心无法偿还,那就多虑了!” “愿闻其详!” “百户上任,领下总旗需拜谢五两,各伍长拜谢二两,神机营百户,下辖四旗,各旗辖四伍长。顾老弟月俸五两,便是共计五十七两了!” “到时候,我连本带利拿回六十两,那处阁楼房契地契,也就赠给顾老弟了!” “只不过,拜谢不是这么好收的,为兄不多说,我去也!” 顾凌杳接过银票,杵在原地,思考了许久...... 神机营,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昌望舒的一番话,也是让顾凌杳了解情况了不少,要想在这京城生存下来,还是颇为不容易! 顾凌杳心中暗自盘点了一下,现在手中银票银两一共是八十两整,拜谢千户和提司后,还应当有五十两,正常一番军中交往,外加监军那边,又得去掉三十五两左右,故而一遭下来,还能余下个十五两银左右。 盘算好了,顾凌杳便是向神机营大营走去。 虽是盲人,在日常生活方面,顾凌杳凭借远超常人的嗅觉和听觉,到是也能正常生活。 在加上时辰尚早,一路上并无多少车马行人,故而路上倒也算是畅通。 嗅着空气中愈加浓烈的硝石味道,听着号角声,顾凌杳也是找到了大营,也是在心里默默记住了回去的路。 倒也不难记,出巷子口向右拐,一直顺着街道走,听到昨天那处卖米的吆喝声,便是在向右拐,一路走到头,就到了。 此番入营,有百户军牌为证,未受到阻拦,还有一个兵丁自愿带路。 拜谢千户,提司,然后给诸位同僚打好关系,正好如顾凌杳所想,剩下了整整十五两银。 这么走了一遭,时候也不早,午时早过,快将近到了未时。 顾凌杳心中有些烦躁,这千户大人令他明日就整顿下属,虽说有拜谢钱可收,可他区区一盲人,下属怕是有诸多不服,到时候一起发难,该如何是好啊...... 看来是得想法来个下马威了! 盘算着这些,顾凌杳便是走出大营,朝着阁子方向走去。 章八,三枪拍案 一路上,顾凌杳一直在思考明日之事。 单是在下属面前出丑也就罢了,拿不到拜谢,怕是昌望舒也要嘲笑他。 更有甚者,下属要是齐齐发难,不服管教,闹上去,那恐怕他官位都不保,如此,怎能护的沈未瑶周全? 一路上心事重重,东擦西碰,不禁使顾凌杳愈加烦躁! 无意中到了昨日那处米铺,突然想起沈未瑶在家无米难为炊,便是花了一两五钱银买了一担新米,又让郝掌柜差使伙计帮他送回去,也不计较郝掌柜偷奸耍滑。 走到巷口,听到沿街叫卖熟食的挑子,顾凌杳便是花一钱五银,买了一只烧鸡,一只烧鹅,又花了五十文,买了些烧饼以及桃酥甜点,一并用油纸包了,带回去。 顺着巷子走到门口,还未抬手敲门,门便是开了。沈未瑶一脸欢喜的在门口候着,虽说顾凌杳看不见,听到门支呀一声打开,也是感到格外温馨。 让伙计把一担米运到一楼,靠近院子里的墙角放置下,便是差使他离开了。 屋里,就只剩下顾凌杳和沈未瑶二人。 拎着油纸包,顾凌杳招呼着沈未瑶一起趁热吃。 “不知道阁子里有没有灶台,今天就先买了些熟食凑合一下,委屈小妹了!” 沈未瑶乖巧摇摇头,意识到顾凌杳看不见,就用小手在顾凌杳手心里写下一个“不” “也不知道这里缺些什么,我这里还有些银两,就得让未瑶明日出门去买些了。” 说罢,顾凌杳便是从怀里摸出剩下的十两银票,交与沈未瑶。 不是说顾凌杳有意留下这三两二钱,算了一下明日该还给昌望舒的钱,外加明天的开支,顾凌杳便是留下这些银两。 吃罢,简单收拾了一下,顾凌杳便是准备明日的下马威! 沈未瑶也是没有打搅,敲摸摸走下楼,去院中打水,准备洗漱。 一天在阁子里,沈未瑶收拾了不少,现在小阁,也算是看起来像个家了。 阁子一楼,进门处右手边,便是木楼梯,楼梯下面到是空的。 在往左看便是一处窗扉,沈未瑶特意从楼上把茶案茶盏搬了下来,窗扉更是多了几分诗意。 阁子不大,两丈见方,靠近院落又是一道小门,不过不是开在当中,开在了墙的最左边,右边便是今天顾凌杳刚刚买来的一担米。 后院也不大,中心便是一口井,院角一株梅树,花开正香。右边便是马棚,一匹老马在棚子里,不吵也不闹。 既是顾凌杳决定睡在楼下,沈未瑶倒也是帮忙铺了地铺,虽是依然简陋,但也可以勉强下榻。 不过要是居家生活,还得请人来垒灶台,还要买铜壶烧水,浴盆洗澡,木盆搓板洗衣,还得在一楼给顾凌杳收拾一个床铺...... 顾凌杳在楼上,神色凝重,短时间想要来个下马威,那就只能用命搏一搏!虽说是屡次在生死线上走过,但是论起惜命,却是更加在乎! 又是把自己布衣撕下些许布条,摸索找到五个子铳,**葫芦和铅子,顾凌杳便是开始准备。 把所有的铅子都倒在案上,摸索着比出最小的一个,放在子铳里比了比大小,又用布条在铅子外裹的严严实实,在塞到子铳里,又是到了一层**,却没有压实。 其他四个子铳,却都是**压的满满的,铅子挑出最大的安上。 沈未瑶打好水,便是噔噔上楼,招呼顾凌杳洗漱。 简单清洗一下,井水冰冷刺骨,顾凌杳也是清醒了几分,也是多了几分犹豫顾虑,若是这铅子依旧威力十足,那就交代了。 洗漱罢,听着沈未瑶睡下,顾凌杳也是又摸索着下楼,走到昨天裹衣而眠的地方,塌坐下去,非是冰冷石板,却是棉布和稻草,松软暖和。 不禁意嘴角抽动,这丫头,心思可是细腻。 一股暖流汇入心底深处,这百户,哪怕用命博,也得坐上! 不仅为了自己,还为了小妹! 先压上一枚正常子铳,在压上用布条包裹铅子的,最后依次压上剩余子铳,装好五雷神机,静悄悄放在脚边。 顾凌杳盘坐在地,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霜蟾白光,透过窗扉茶盏,照到顾凌杳脸上,而他此刻,面色如水。远处巷口,打更的敲着更,更声空寂,与巷中缭绕不绝。   一缕晨曦划破混沌,天亮了! 起身缓缓穿戴好衣甲头盔,军牌挂在右腰,五雷神机挎在左腰,抬头向着楼上看了看,虽是看不见,心却安了不少。 一晚上,顾凌杳都在心里默默询问着自己,要去哪?会赢吗?为什么要去? 而抬头的一瞬间,便是有了所有答案! 所求有甚与生,虽千万人,吾独往矣! 虽是来京都,才短短三日,顾凌杳却已然成长。 既然这是自己选择的路,那就进行的走下去! 整好出门,便是已经到了卯时。 小妹,等我回来! ...... 出了巷口,顾凌杳来到酒肆前,花二钱银子买了一葫芦好酒,提在手中,又是坚定不移的向大营走去。 一路上经过米铺,银号,客栈,各类店铺不绝,却又是在一家小店停下。 店门口,一只风铃,迎风叮当。 走进店子,却是没有伙计,一老妇人安坐在店子最里面,头也不抬道:“看中铃铛,直接拿,钱银丢那就行。” 说罢,便是不在搭理顾凌杳,埋头又开始造铃铛。 摸起一颗小铃铛,远远的拿着晃了晃,清脆叮当声传来。 “就它了” 顾凌杳丢下一钱银子,也不管是多了还是少了,便是离去。 走到大营,依旧是一路无碍,顾凌杳来到自己百户帐处,踮起脚将酒葫芦挂在帐口,铃铛却是拴在酒葫芦上,然后端坐在桌案前,等待着下属到来。 营里风格外的大,拴在酒葫芦上的铃铛不停叮当。 直到辰时,大营里才陆陆续续来人。 顾凌杳帐外,也传来争执声。 “张大哥。听,听说,我们新来的百,百户大人,是个瞎,瞎子。” “老李,不是我发牢骚,这瞎子都能当百户,嘿!” “就,就是!咱哥俩,当了这,这么多年,总旗,到,到头来,让一个瞎,瞎子戗了头,呸!” “听你张哥的,到时候弄他一票,说不准,拜谢钱免了,咱哥俩还有机会上位!” “哟,老李老张!来这么早?” “你们哥俩来的也不晚啊!” “要我说,这瞎子怕是后台硬的很,咱大家最好甭去招惹!” “老王,你,你要是怕,怕了,就别干!我,我和张哥,打定主意,要干,干他一个!” “我倒是觉得王哥说的有道理。” “屁道理,谁不知道你俩穿一条裤子!是想忽悠我俩不干你俩好上位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不与你争,先去拜谢百户大人去!” “放屁,你他娘就是想抢先发难,老李,走!” 四个总旗推攘争执着进了帐,全不把顾凌杳放在眼里…… “砰!” 一声炸雷枪响,在帐内炸开,铅子擦过张总旗的脸,划出一道血痕,击破了帐口的酒葫芦! 张总旗最先进帐,到是落了个挂彩,不愧是枪打出头鸟。 “这壶酒,本是为尔等准备,尔等如此嘲哳,便免了吧!” 这一枪,到不是运气,玄机全在那颗小铃铛上!顾凌杳提前听声辨位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决心开枪。 而无意中擦到了张总旗的脸,倒是实属运气! 一枪,恐怖如斯! 四个总旗也是吓了一跳,顿时收敛了不少。 不由分说顾凌杳又是对着自己护心镜开了一枪! “砰!” 声若惊雷! 一阵巨力从心口压来,得亏是铅子小,在加上布条和护心镜阻碍,顾凌杳只是被重重压在椅子上,虽说也是巨疼,倒也没受内伤外伤! “我打中你们,轻而易举,你们想打死我的,可以试试!” 诸位总旗本就轻视顾凌杳,未穿衣甲就来了,更知晓手里三眼铳威力不及五雷神机,霎时间无人敢动! “砰!” 又是一枪,不过却是朝天开。 “还不都来拜谢!” “诺!” 四口出奇一致! 三枪,拍案叫绝! 这百户位子,暂时是稳了! ...... 章九,难得悠闲 待到诸位总旗纷纷送上拜谢银子,包括代下属伍长拜谢的,以及怀里揣着的三两,总算是凑齐了六十两银! 四个下属总旗两两上前拜辞回家,帐中,也只有顾凌杳一人。 好不容易喘了口粗气,紧接着,却是“噗”的一声,一口血便是喷了出来! 就算是有棉布和护心镜,就算是一颗最小的铅子,就算不是致命伤!这一枪,依是伤筋动骨。 胸口断断续续的窒息感,让仅仅只有十二岁的顾凌杳格外难受。 挣扎着从交椅上爬起来,银子栓在腰间,一步一步走到帐口,撩开帐帘。 已是午后,虽是阳光耀人,却些许有了几分寒意。 日曛下,顾凌杳的影子在帐内拉的很长。 踉踉跄跄走出营口,经过各式商铺,走到巷口。 得益一身百户军服和腰上百户军牌,一路上虽是有伤病态,却无任何阻难。 难得走到巷口,竟已是邻近黄昏。本是热闹的巷口,商贩行人也是寥寥数人。 靠墙边,一道身影却是一直站在那,等顾凌杳到来,才动了动。 “顾老弟,总算是来了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顾凌杳也是忍不住了,身子向前倾,眨眼间便是倒下。 昌望舒到是没被吓到,虽只是一个巡城总旗,神机营中也是有他的暗桩,顾凌杳一举一动,早就在他眼底,也是在太孙眼底。 “这小子,到是有勇有谋!” 心里默默想到。不觉抱怨一句。 “只是又要劳烦我了哦!” 虽是嘴上抱怨,昌望舒手脚也没闲,麻利把顾凌杳拖到墙角,利落扒开身上衣甲,找到淤伤的胸口位置,贴上一片膏药,顺手从肠胃向上一推,又是“噗”的一声,顾凌杳吐出一口瘀血。 虽是气息不稳,倒也是醒了。 摇摇头,嘴角却是微微上扬,背上顾凌杳,大踏步朝着巷子深处阁子走去,倒也不忘顺手抄起顾凌杳腰间的六十两银子,别到自己腰上。要说,这下意识举动,也减轻顾凌杳不少负担。 一人背着一人,走了不多时,便到了阁子。 轻轻放下顾凌杳,昌望舒将房契地契折好,用一小口袋装着,塞到顾凌杳胸口,又是帮他把衣甲穿好,嘴角血迹擦干,便也是自行去了...... 星霅月出,晚烟郁积,此景,到是像一副画,略美。 顾凌杳也是恢复了些,勉强爬起来,感受到气息平稳,才是敲门。 虽先前就知晓,昌望舒将自己背到了阁楼门口,张口便是可以叫门,而他不愿沈未瑶看见自己此番模样,才等伤势略加稳定,方才敲门。 只是轻轻敲了一下,门便是开了。 不知是沈未瑶碰巧在门边,还是一直守着等他回来。 此番回家,小小阁楼却是模样大变,虽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出楼里的烟火气。 米担处,灶台已是垒了起来,后院老马,马槽里也是有了些稻草,水井旁边多了好几口大缸,茶盏又收到了楼上,顾凌杳这几日的下榻之处,也是多了一张床铺和一把椅子,就连后院一角的茅厕,也是修缮了一番,气味小了不少。 上下楼的木梯侧面,也是钉上了不少钉子,方便顾凌杳挂衣放帽。木梯下面,还打了一个柜子,收拾了些洗漱工具。 楼上也是颇变了些,一面铜镜,正对着沈未瑶的床,旁边是一对大小木桶。楼上一角添了个大木澡盆,依旧是原来的食案,两侧也加了两个蒲团。 顺手接来顾凌杳的神机统放在他床铺上,沈未瑶又是来帮顾凌杳卸甲。 净手后,便又是晚饭了。 有了灶台,晚饭也是丰盛不少。 炖了一下午的莲藕排骨汤,一大碗辣椒炒肉,还有一道汤水煮白菜,荤素搭配。 沈未瑶特意还准备了一道点心,后院摘的梅花洗净切丝,混着白糖酒曲做酥。闻着一股沁心梅香呢。 饭罢,整理食案,沈未瑶将剩饭剩菜收拾,准备放到灶台上。 后院门口,灶台边,沈未瑶脚却一滑,左手端的剩菜还好,右手端的剩饭和甜点,却是倒入了一个水缸里。 顾凌杳也听到了水声,听声走来,便是连声询问,沈未瑶也在他手心写下“无事”。 也算是虚惊一场。 巷口敲更声传到阁楼,声音已经小了不少,天色也晚了。 洗漱罢,二人也是各自休息。 院内,风吹过,梅花飐然。 几朵梅花,顺着风飘到水缸,一片波光澹淡...... 昨夜,竟是下雨了,雨后,晨光初透。 一阵微风从院里吹来,七分风意三分凉,还夹杂几分水气和梅香。 算起今日,顾凌杳二人进京,便是已有四日了。 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靠在床上。 今天,他倒是的确不用上营。 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大明惯例。 今天是腊月初一。 按例,腊月初一开始,各衙门大营便是清名查册,排点留守之人,然后便是百官为之欢呼的年休,直到正月初五,大部分官员都是赋闲在家,好好休息的。 留守官员士卒虽是看似苦巴巴,实则是个肥差,一般不送礼或者面子大难捞到。 比如,武将大营,留守官员可适量吃些拿些,反正来年重新清账,年损也是多报一点的事。 他顾凌杳初来乍到,自然是排不上号,轮到他去留守大营了。 慢吞吞从床上爬起,从打水洗漱,水缸里的水倒不似前几天那般清甜,多了几分梅香和淡淡的酒意。 顾凌杳也没太在意。 梳洗罢,穿上布衣便服。 正巧,来送腊肉新米,木柴炭火的兵丁到了。 这些个东西,正好是按照百户的份量送来的,永乐皇帝赏赐腊月犒军赏赐。 随手在怀里摸出几个散钱碎银,赏给两个兵丁,打发二人走了。 侧耳听听,楼上沈未瑶还没有起床,顾凌杳那双耳朵甚至已经可以隔着楼听到她轻微平稳的呼吸声。 “还睡着嘛,看来置办这个小楼小妹倒是操劳不少。” “也罢,早饭,就让我来。” …… 章十,斜街遇丐 摸索着走到灶台边,虽说顾凌杳听活物基本上可以在三丈之内听声辨位了,但是死物,确实没法,只能用手摸索。 靠着灶台边墙角放下送来的谷米,又是把柴和炭火拿到后院,顺便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带到灶台上。 从送来的鲜肉中挑出些精瘦好肉,顾凌杳又摸索出两把菜刀。刀并排捏好,直接是划出了十余条肉片。随后便将肉片放到瓢水中,水堪堪浸没所有肉片,又恰好没有肉片重贴着。 又是在灶上摸索寻到颗胶州白菜,拿到后院洗净,拿单刀切好,备用。 刀和木砧板划拉声在顾凌杳刻意控制下很小,几乎可以说是听不到。 楼上,沈未瑶依旧睡着。顾凌杳听觉超乎常人,甚至可以隐约听到未瑶均匀的呼吸声。 准备的差不多了,便是抱柴生火。以前在简单不过的动作,如今却对他而言有些艰难。看不见火光的他,只能靠手心感知温度判断是否点燃。 倒了些许油先在锅里热着,紧接着就是做菜。依旧是凭借烟气温度和白菜炒熟的香味判断生熟,炒好后盛出,单放到一边。 瓢中水连着肉片倒入锅里,加些许盐油调味,在加少许八角胡椒辣椒,肉片逐渐煮成白色,汤水成红褐色。 摸索着取出一个大瓷碗,连肉带汤盛入碗里,又是取筷子一双,将汤撇到锅里。 事先备好的白菜也是回锅在煮一道,又是取一个大碗,连菜带汤盛出来,肉片平铺在白菜上。 再烧一勺热油,直淋淋浇到肉片上,撒上葱花。 这时,楼上呼吸声不那般均匀,伴随轻微鼻息抽动,沈未瑶也是醒了。 睡眼惺忪,口水却流出了一点。 楼上的响动声自然尽收顾凌杳耳里。 “小妹醒了吗?” “快洗漱洗漱,来尝尝哥哥的手艺!” 一道水煮肉片,色,香,味,可谓俱全。 沈未瑶却是一脸懵。 关键性问题,没煮饭...... 再给顾凌杳打打下手,去做菜也是意义不大,早饭也没必要那么丰盛。 也不问顾凌杳为什么不用上营,抢过锅铲,拽着顾凌杳去案边坐下,她便是着手开始煮些汤饼。 从缸子里端的一瓢水,和面揉汤饼,又是用缸子里的水煮开。 淡淡的梅香混合淡淡的酒香,到是别有味道。 “谁家汤饼梅香悠悠,哈哈” “等会饭罢,一起买些过年物什吧。” 沈未瑶眼里充满欣喜,连忙点点头,在顾凌杳手心写下“好”。 饭罢,又是早起,二人显得格外精神。 虽是腊月初一,京都天气却冷的不行,阁楼深居巷中,倒是温暖。 不用去军营,顾凌杳也是不在着甲,得亏太孙想的周全,包裹里男女棉衣皮氅倒是各有一套。 顾凌杳交领右衽布衣外,套着一件圆领棉衣,在披上一件黑大氅。 下意识回顾四周,虽是看不见,手却无意间碰到五雷神机铳,犹豫了一刹,还是习惯似的把五雷神机铳别在大氅下。又顺手拿着钥匙,便是先一步推开门。 沈未瑶也是有一件齐胸襦裙,一件棉对襟,袖口上有些许红镶边,和一件白氅。腰间挂着顾凌杳买的小铜铃,虽是没有金玉首饰佩戴,倒也落落大方。 拿上些许银两,便是跟上了顾凌杳。 等听到沈未瑶伴着铜铃的脚步迈出,嗅到熟悉的气味,顾凌杳便是拉上了门,关了。 二人并肩走,一路上顾凌杳打听着附近的闹市,正好确是有一条斜街,便是问着路往斜街走去。 行了约莫二三千步,渐渐听到人熙攘吆喝声,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吃食茶水的味道,便是快到斜街了。 又是走了五六十步,过了一处牌坊,便算是到了街口。抬头上看,匾额上“斜街”二字斗大隶书。 沈未瑶很是有些兴奋,凑热闹逛花市也是女孩的天性,更何况是一路生死才到京都,不免让人心里更加激动几分。 顾凌杳也是有些慨然,这斜街烟火气十足,不愧是京都有名。兴和城的灯市街,倒也不赖!想到此处,顾凌杳也愣愣片刻,随即也是跟上沈未瑶。 刚过牌坊,便是有几个乞丐围上来乞讨。 “行行好吧,姑娘公子。” “行行好。” “未瑶,给他们几个散钱吧。” 沈未瑶乖巧点头,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铜钱,轻轻放到那群乞丐碗里。 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工六农,七匠八娼,九儒十乞。虽说这般分门别类不甚准确,可无疑丐这一行地位低下,顾凌杳好赖算上个小官,虽说百户官职不大,区区几个乞丐也的确不值他在意。 不过是积德行善罢了,算是求些心理安慰,但愿这日后,有个些许福报。 钱落到碗里,轻微的响声让伏地磕头的乞丐听到,顿时停止磕头。 为首的乞丐头子,瞟到了沈未瑶纤细素白的手,抬起头顺着手向上看到设沈未瑶,一双混浊眼底里闪过一丝精光。 沈未瑶无意间眼神对上了乞丐头子的目光,浑身突然一冷,感觉有些不自在,连忙退到顾凌杳身边。 听着铜铃叮当乱想,顾凌杳心底也骤生危机,一手扶住妹妹,一手悄然按在腰间,凑到沈未瑶耳边柔声问道:“怎么了?” 沈未瑶感觉后背突然传来一股暖流,心底温暖不少,在回头看向乞丐头子,却没有半分异样。 轻轻摇了摇头,右手在顾凌杳手心写下“无事”二字。左手却是抓紧了顾凌杳的衣角。 “没事就好,我在呢。” 按在腰间的手缓缓放下,扶着沈未瑶的手也收了回来,拉着沈未瑶的手,缓步向前走着。 乞丐头子无精打采的瘫坐在牌坊下,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转手便把沈未瑶给的铜钱一个个分别扔到手下碗里,砸出一阵叮叮。 眼看着顾凌杳二人走远,乞丐头子蹭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破碗也没拿,一手拽起一个跟班,悄咪咪地尾随着顾凌杳二人...... 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