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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之下》


 序章

太阳如同一团橘红色的大火球，缓缓地沉入了西边绵延的山脉里。
在一座庞大的城市废墟里的西南角，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这是一个废土上随处可见的小型流民聚居地，有着虽然脆弱，但聊胜于无的基本秩序。
在这里，流民们可以定居，或是当做中途休息点。也可以用自己在荒野上淘来的东西和其他人交换物资等等。
面有菜色的流民衣衫褴褛地窝在属于自己的角落，谨慎的盯着每一个经过自己身边的人。
太阳最后的余晖投射在城市里高大的断壁残垣上，拉扯出一道道巨大的阴影，仿佛庞然的巨兽大张着嘴，吞噬着这片废墟里残余的光明。
“以前的人们是怎么制造出这么高大的建筑的啊。”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男性流民坐在自己刚刚升起的篝火旁，随意朝一旁的老人搭话道。
老人的身形已经萎缩，头顶上的白发零零散散的披散着，露出了大量的头皮。听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文化，老头睁开自己浑浊的双目，咧嘴露出了自己和头发一样稀少的黄牙：“听我父亲说，以前的人们可以操纵巨大的机械......那些钢铁怪物力大无穷，可以抬起几百吨几千吨的建筑材料。”
年轻流民一下来了兴致，追问道：“旧时代还有啥新鲜玩意儿，你再多讲点儿。”
老人小心翼翼的凑到火堆旁坐下，也不说话，只是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角，浑浊的双目死死盯着火上翻腾的汤水。
锅里年轻流民煮的粥，说是粥，其实里面只是撒了一小撮不知从哪捋下来的野稻米。除了汤水稍稍有些泛白，几乎跟喝水没什么两样。
年轻流民也是早有预料，无奈道：“煮好了分你一碗，现在给我多讲些故事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婴儿的啼哭，以及男人们的怒吼。
随着一声令人胆寒的碎裂声，婴儿的哭叫声戛然而止。棍棒沉重的击打声下，男人的声音也逐渐微弱，最后也再无声息。留下的，只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哭。
看到年轻流民被那边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老人拍了拍自己干枯的双手，叫道：“别看了别看了，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婴儿估计会被煮了炖汤，丈夫...应该会被制成肉干吧......”
“女人也会在被玩腻后吃掉。”年轻流民转过头来，眼底透露出一丝厌恶：“没有实力找什么老婆，竟然还生了个孩子，这种男人活该被人宰了吃了。女人也是瞎了眼，跟这种没用的男人。”
老头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嫌恶的对象，竟然是那一家被害者。时代终究是不同了啊，灾变后的新生代都近乎狂热的崇拜着弱肉强食这一套。
废土之上，弱小是原罪，不配拥有任何美好的东西。
“在旧时代里，每个人都可以安居乐业。哪怕一个男人有残疾，体弱多病。只要他脑子正常，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能讨个老婆安稳过完一生。”老人浑浊的双眼里透露出一丝憧憬。
年轻流民也被老人描绘的美好世界吸引了：“那你说，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吗？”
“有！”老人眼里猛然发出一丝精光：“传闻在某片土地之下，有一个人人都能安居乐业的地下堡垒。生活在那里的人们跟旧时代一样，不用担心饥饿，也不用担心寒冷。那里的姑娘因为不用在外面忍受风吹日晒，皮肤都如同牛奶一般白嫩丝滑......”
“有这种好地方！？你确定？”年轻流民兴奋地站了起来。
“我骗你干什么？”老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骗你说这些又不会多得到一碗汤。”
年轻流民兴奋地脸色有些潮红，满眼都是淫欲：“我一定要找到这个地方，把里面每一个女人都变成我的。”
老人的眼里充满了鼓励的神色：“真羡慕你啊，现在还年轻，腿脚灵便。老头子我要是再年轻一二十年说不定就跟你一起去找了。”
年轻流民张嘴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兴奋地想要再说些什么。一声枪响突然划破了嘈杂的营地，站在篝火旁的这个年轻流民脑袋直接爆裂开来，红白之物混合着洒了一地。
老人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如一条恶狗一般狂喜着冲向年轻人的尸体。在这片废土上，人肉也算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砰！”又是一声枪响，老人的心脏也被一颗子弹射穿。干枯瘦小的身影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聚集地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眼里都带着惊恐和贪欲望向那两个篝火旁的尸体。
十秒钟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半分钟过去了。
营地里所有人都一边狂喜的大喊着一边冲向了那两具还温热着的尸体。这是所有聚居地都流通的一种默契，如果杀人者在三十秒内没有出来认领尸首，那么就等于默认放弃了其所有权。
在这个末世里佩枪的人很少，但就算有枪，也要遵守聚居地的规则。
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少年戴着兜帽，将整张脸都隐藏在了阴影之下：“这老鬼是把我当成人肉提款机了吗？”
第一次这个老人跟别人讲堡垒的故事时，少年只是杀了那个兴奋地嚎叫着，发誓一定要找到堡垒的汉子。他没有动那个老人，一是看他在这废土上活这么久也不容易，而是觉得自己给的警告已经足够了。
没成想这个老人尝到了甜头后，竟然又一次给别人讲起了堡垒的事。所以，少年这次毫不犹豫将其射杀了。
少年将有些发热的手枪别回腰间，明天就离开这个聚居地吧，看样子这里应该没有别人知道地下堡垒了。



 第一章·三个男孩

“艾斯，你说这堡垒外面，到底是啥样啊。”顶着一头棕色短发的男孩将脸贴在窗户的玻璃上，奋力往上望去。
温暖的亮黄色灯光洒满了窗外那人来人往的街道，食客蹲在路边吃着街边的美食，行人驻足在叫卖的小摊前，和老板讨价还价。道路的两旁是一栋栋整齐的石屋，有的看起来光洁干净，有些却边边角角上都长着青苔。
可是，男孩在意的并不是这祥和的街景，而是亮黄色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石屋顶上再往上几米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一滩浓墨笼罩在这整条街上。
被叫到的男孩艾斯奋力吞下了口中的面包，然后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牛奶，打了一个小嗝。
比起同桌的另外两个男孩，艾斯的身躯明显要单薄瘦弱许多。他的头发是黑色的，微微有些卷曲，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覆盖了他三分之一小脸。
“危险的陨兽，人类文明的各种废墟，被成为生命禁区的辐射区......”艾斯扶了扶自己的镜框：“还有把同类当成食物的人类。我听说，在废土上的流民如果饿坏了，甚至还会交换自己的孩子用来果腹。”
“啧啧，与外面对比起来，地下堡垒简直是天堂啊。”另外一个男孩感叹了一声，道“至少咱们能安全的长大。”
最后说话的这个男孩名叫言烨，他头顶着干净利落的短发，身形匀称健康。这个男孩的双眼有些狭长，时常微眯着，总是给人一种奇异的慵懒感——当然，他本来也挺懒的。
“废土上的那些人，其实也有一点让我羡慕。”艾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沮丧。
言烨拍了拍小眼镜的肩膀，有些好奇的问道：“是啥呀？”
“他们至少有父母。”
棕发男孩终于把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他平淡的看着低落的艾斯，开口道：“我们也有，只不过不知道是谁罢了。”
“王伟说得对，我们都是有爸爸妈妈的。只不过，这个学院里没有学生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言烨按着艾斯的肩膀，轻声补充道：“在地下堡垒里，也没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或是女儿是谁。咱们也这么大了，应该理解堡垒的政策......”
“言哥，你说的我都懂。”艾斯抬起脑袋，打断了言烨的话：“堡垒的最高管理层为了基因优化，实行了‘繁育对象分配政策’。为了资源分配的绝对公平性，也为了防止官员为自己的后代谋取与之能力不符的职位等等一系列问题，实行了‘新生代同一抚育管理政策’。这些东西，在我们刚懂事时就学了。”
言烨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老师说过，地下堡垒的政策可能看起来比较无情，但这是在这末世里，最合理的生存守则。”
“目前来看，老师说的话没错。像这鸡蛋，我们小时候一星期才能吃到一个，现在每隔两三天我们就能吃到了。”言烨把自己面前的鸡蛋拿起来，然后放到了艾斯的碗里：“你太瘦了，多吃点东西补补。”
艾斯把碗里的鸡蛋拿起来，重新放回了言烨的盘子里，道：“言哥，你和笨伟才要多补身子。再过几个月就是‘第一次职业规划测试’了，你们都是要进入战斗职业的人，最近营养可要充足点。”
言烨没再推辞，将鸡蛋剥干净后直接一整个丢进了嘴里。
“而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医师的。”艾斯看着自己有些瘦弱的手臂，信誓旦旦道：“以后你俩出啥事了，就由我亲自上阵救你们。”
“就你这种书呆子还想当医师？”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在了三人的小桌旁。一个身材壮硕魁梧的男孩面带不屑的笑容看着艾斯。旁边一群围着他的男孩都发出了一阵哄笑。
艾斯脸色一白，显然对这个男孩有一点畏惧，但他依旧嘴硬道：“至少我的机会比某个连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的家伙大。”
壮硕男孩面色难看起来，仿佛艾斯揭开了让他疼痛的伤疤。
两个星期前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两道题目，而他和这个讨厌的小矮子都举手上去做题。
当老师公布正确答案的时候这个小矮子对了，而他错了。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他也不至于讨厌艾斯，可这个瘦小的书呆子竟然走到他身边淡然的让他让开，然后把他的答案直接擦干净并写上了正解。
当时的男孩发誓，他从出生到现在十二年里从来没有那么想揍一个人过。
想到这里，壮硕男孩低下身子恶狠狠地盯着艾斯的双眼，低声道：“我知道你喜欢伊丽丝，可你知道堡垒里的规矩，你说，到年龄以后我和你同时申请繁育任务，堡垒会将她给谁呢？”
艾斯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一下变得潮红，愤怒的想要站起身来。可有一个人比他动作更快，言烨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子，留给他一个并不宽大但是结实健壮的背影。
“你他哇窝······”言烨鸡蛋还没嚼完就开口喷道，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嘴里的食物碎屑喷了壮硕男孩一脸。
男孩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擦了擦脸上的混合着唾液的蛋黄，吼道：“言烨你给我把东西咽下去再和我说话！”
言烨抓起旁边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擦了擦嘴道：“比尔你毛都没长齐吧，现在就想着繁育任务了？”
他这句话声音很大，吸引了餐厅里的其他孩子，不远处有些女孩顿时羞红了脸，然后凑到一起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
比尔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之前他故意低声说给艾斯听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听。虽然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言烨，但他也不认为这两个人会有脸大声谈论这种事儿。
可现在，言烨明显给了他一个惊喜。
“喜欢叶小柒？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凤凰肉。”言烨继续不嫌事大的嚷嚷道。
周围有些小男生已经开始瞎起哄了。
这时言烨感觉自己身后的衣服被人拉了拉，不禁转过头去看向艾斯：“咋了？”
“什么咋了？虽然你帮我怼这傻大个怼的很爽，但你提叶小柒干嘛啊！”艾斯有些焦急的低声道。
言烨轻轻眨了一下左眼，比了一个ok的手势：“你等着吧，这傻大个估计会被叶小柒狠狠修理一顿。”
比尔也有些懵了，刹那间脑子短路的想要朝周围人解释：“不是，我说的不是叶小柒，是······”
他身后的小弟们则是眼疾手快的捂住了比尔的嘴将他拖走了，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再说下去他就真要丢脸丢大了。
解决了这一场小风波后，言烨悠悠然然的坐回了凳子上，他的面包可还没吃完呢。
“其实我也只知道比尔只是过过嘴瘾想要气我。”艾斯拿着小勺子搅动着面前的牛奶，不屑道：“他也就个十二岁的孩子，这种事儿懂个屁。”
言烨无奈的笑了笑，看这小子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已经多成熟了，而实际上比尔甚至比艾斯大四个月。
“倒是你，笨伟！”艾斯瞪了一眼坐在他身前棕发男孩，道：“你也不吭一声，平时我都白帮你做作业了！”
言烨打了个哈哈，拍了拍艾斯的肩膀：“刚才这小子右手一直抓在凳子上，如果真动起手来了，他屁股下面的凳子可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比尔头上。”
王伟翻了个白眼，并没有理会艾斯，继续转头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了。
艾斯面色不自然的扶了扶眼镜——每当他感到尴尬或者不好意思的时候都会做这个小动作，他转移话题道：“好啦好啦快吃完早饭去上课了，第一节课就快开始了。”
三个男孩快速解决掉面前的食物，收拾好餐盘走出了餐厅。



 第二章·职能

“上节课我们已经粗略讲过了机械师和管理者的职能，而今天我会再稍微深入点，讲一些其中的细节。”说到这里，讲台上的中年男教师顿了一下，然后缓缓道：“以及，医师这个职业的作用与重要性。”
这是一个阶梯教室，偌大的空间里到处散落着三三两两的孩子。
这些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平时都是在这间教室上课，而等到了更高的年级随着职业划分的不断细化，他们就没有固定的教室了，而是分散开来各自去上各自的课程。
坐在最前排的艾斯兴奋地挥了一下小拳头，戳了戳旁边言烨的手臂小声道：“终于要讲医师了。”
言烨睡眼朦胧的看着这小子，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羡慕的回头看了看在教室后面角落里睡得正香的王伟。
那家伙一进教室就直往后面那个角落跑，而自己则是被艾斯抓住一起坐在了最前排。
有些时候笨伟一点也不笨，反应快的很。
男教师注意到了艾斯的反应后有些满意的微笑了一下，然后颇为无奈的扫了一眼教室后排那群睡着觉的孩子，道：“我懂你们这个年龄段心里想的都是什么。拓荒者开山者都多帅啊，回到地表挑战未知的危险，搜寻带回物资，然后成为全地下堡垒的英雄。就算是守序者，那也肩负着整个堡垒的治安，维护秩序，惩处坏蛋。”
说到这里，教室后排的那些孩子都抬起了小脑瓜子望向了讲台上的老师。
男教师继续将声音抬高了几度：“虽然自从灾变以后，我们人类的综合身体素质都有了大幅度提升，其中甚至还有极少数‘觉醒者’这种存在。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人类几千万年来最重要的，赖以生存的武器——脑子，就失去了作用！”
艾斯两眼放光的盯着这个教师，期待着下文。
这是他最喜欢的老师，名字叫做凯文。正是这位老师帮助瘦小的他在一群身体素质一个比一个变态的男孩们中找回了自信，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依仗。
凯文老师眼神看向教室左前方的一群孩子，说道：“管理者，他们内可制定堡垒政策，合理分配资源，让更多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外可制定作战计划，进行合理人员调配，将拓荒者们这些尖刀组合成精密的战斗机器。”
被凯文注视着的那群孩子都有些激动，小脸微红，仿佛已经看到了将来一条条精妙政令从自己的手下发出，人民安居乐业，军团战无不胜。
接着，凯文看向右前方的一群孩子：“机械师，他们是这个堡垒运行必不可少的存在，正是有这群可爱的人能够及时发现问题并抢修，不断发展新的科技，我们的堡垒才能安全的运行至今!也正是因为他们不断地研发新式武器和辅助装备，我们才能有更多外出的勇士得以生还！”
艾斯默默地看向凯文注视着的那群孩子，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面色微红，放在桌子上的小手攥紧成拳，正轻轻地捶着桌面。
“确实挺可爱的。”艾斯小声嘟囔了一句。
一旁的言烨看看他又看了看他目光所至的小女孩，笑而不语。
“而医师···”凯文将头扭了回来看向中间，尤其注视着艾斯，缓缓说道：“这份职业是我们人类存续至今的保障。没有他们，无数孩子从出生就会夭折。没有他们，许多人可能因为一道小小的划伤便被感染，恶化，然后死去。如果说外出为人类谋生存的勇士们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上，那么医师······就等于往他们腰带上多别了几个脑袋。”
教室里顿时一片哄笑，当然也有女孩暗暗为这个“多几个脑袋”的比喻皱小鼻子。
凯文轻轻咳嗽了一下，孩子们的注意力已经被他吸引过来不少，是时候认真讲些干货了。
现在已经临近“初次职业规划”了，大部分孩子只是对自己将来的方向有着模糊的概念。而这门课开设的意义就在于帮助学生初步发掘自己感兴趣的事物。
但实际上，凯文这番话只是对那些身体天赋不过关的学生们说的。
这毕竟是末日，如果一个孩子的身体素质很强，那么不管他是想当机械师还是医师，堡垒都会强制性的把他征入战斗序列。
堡垒不会允许拥有强力的身体天赋的人浪费一生呆在办公室里。
其他职业谁都能当，但是高序列的战斗人员却是最为珍贵的资源，是要用在刀尖上的好钢。
这片废土上，人们想要活下去终究需要依靠拓荒者与开山者。
至于更低一级的守序者，以及机械师，管理者与医师这些职业选择，说白了只是堡垒给予这些“不合格”的孩子们的一点自由。
所以，在普通老师们的眼里，此时在教室后面睡觉的那些少数孩子才是真正的精英，不可多得的人才。
为什么他们睡觉？因为他们将来的路早已经被决定好了，就是加入那些高级战斗序列。他们已经没必要听这些职业规划类课程了。
言烨其实也属于那群“没有自主选择权”的孩子，此时他看着有些激动的艾斯，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升起了一丝羡慕。
真好啊，可以选择自己将来所要走的路。
虽然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与堡垒的宣传都是极力鼓吹拓荒者与开山者，把这两个职业描绘成了救世主，人类最后的希望，大英雄。
许多政策也都把资源倾斜向这两个战斗职业。比如拓荒者可以两天吃一次肉，而其他职业如果庸碌的话，甚至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碰荤腥。
但是，其实言烨还是更想当一名管理者，舒舒服服的待在办公室里。而他从小就极为优秀的身体素质限制了他的选择。
而像他这样的孩子其实也不少，有着自己的梦想，却被现实所累。
也不是没有孩子在测试时偷偷省力，放太平洋。可经验老到的教官往往一眼就能看出哪些孩子是全力以赴，哪些孩子是装模作样。
一旦发现“作弊”，不论男女都会挨鞭子然后丢小黑屋，一星期后重新考核。
言烨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这堂课就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随着凯文老师抱着公文包走出了教室，孩子们立马躁动了起来，许多男孩女孩讨论着自己以后想当什么，对未来一片憧憬。
而在教室后排的那群孩子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用淡漠的眼神和表情彰显着自己的优越感。
“走吧艾斯~”言烨拍了拍身边的小老弟，笑道：“咱们去把王伟叫起来然后一起去吃饭。”
艾斯面色古怪的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言烨身后，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确实该喊笨伟，我一个人还抬不动你去医务室。”
言烨打了一个寒战，缓缓转过头，看到一个面容精致，一头柔顺的长发整齐的披到腰际的小姑娘正面若冰霜的看着他。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鹌鹑悄悄把头探了出去，看到小姑娘身后不远处一个壮硕的熊猫正同样贼兮兮的望着他，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也完了。



 第三章·分你一半

小鹌鹑缩回脑袋，看着面前这个如冰块一般的小姑娘，讪笑道：“咋了小柒？”
叶小柒面无表情的开口，声音清冷如寒风中的银铃：“造谣随便污蔑别人很有意思吗。”
言烨面色一肃，正色道：“谁说我造谣！难道有人不同意你是凤凰一般的女子？你看你文理成绩优秀，身体素质更是拔尖！而且长得明眸皓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国······”
“国色天香。”艾斯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对对对国色天香，冰肌玉骨，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言烨绞尽脑汁把自己毕生所学的词汇全部一股脑说了出来。
不得不说，作为一名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言烨的词汇量还挺丰富。
叶小柒也不急不羞，在一旁饶有兴致的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词穷。
言烨说到最后实在是山穷水尽了，偷偷看了一眼女孩，却捕捉到了她黑玉一般的眼底透露出的一丝玩味，顿时赌气道：“没词儿了！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说完，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闭上了眼睛，将脸微微扬起。
叶小柒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眼前男孩耍无赖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微微秀红。
艾斯在旁边都呆住了，没想明白这个听了言烨一堆肉麻词还能泰然自若的冰山女孩为何突然会展现出了一丝羞涩。
叶小柒则是暗咬银牙，以后说什么也不能乱看闺蜜不知从哪拿来的言情小说了。眼前这个场景不正是那些小说里描写的暧昧情节，这言烨还好死不死赌气似的微微撅起了嘴唇。
虽然男女角色定位有点微妙的偏差，但这并不影响一个已经懂事的小女孩胡思乱想些什么。
面色微红的小姑娘抬起手来一巴掌拍在了男孩的头上，将其拍的龇牙咧嘴的，然后转身走出了教室。
言烨揉着脑袋小声嘟囔道：“真疼啊。”
然后他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向教室后面的熊猫：“嘿嘿，不疼。”
比尔：“······”
艾斯：“······”
这家伙，硬撑着也要气人一下。
就在这时，王伟一步一晃悠，仿佛没睡醒一般走到言烨身边揉了揉眼睛：“叶小柒现在一拳恐怕有250kg左右了吧。”
言烨有些后怕的点了点头：“这一拳下来估计她得哭的梨花带雨的求我别死，也不知道看起来那么纤瘦的身材是怎么有这种爆发力的。”
艾斯开口安慰道：“你俩也别太在意，女孩子发育本来就必我们早，男生身体上的优势都是后面慢慢体现出来的。”
“我现在一拳可有260kg左右，不像某些弱鸡刚刚过200kg及格线。”比尔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嘴被打肿了，说话腔调有点奇怪。
言烨不屑的回头怼道：“就你那点拳速，打一拳的时间够人家打三拳的。怕是一拳打出去没碰到人自己先倒下了。”
“我跟她比了吗？我是在说你这个弱鸡！”比尔有些恼羞成怒道。
言烨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就知道跟比自己差的人比，就会比烂，没有一点上进心，我不屑跟你这种人多说，咱们走。”最后三个字是对王伟和艾斯说的。
比尔：“？？？”
这小子是怎么义正言辞的说出这种话的？
但比尔也不傻，他知道言烨只是性格如此，如果自己真的和他打起来恐怕也占不了多大便宜，更不用说旁边隐隐比之更胜一筹的王伟。
这也是为什么他早上找艾斯麻烦的时候没有动手动脚的。
三个男孩勾肩搭背的走出了教室，他们赶着去尽快吃完午饭，下午还有体能训练课程。
“艾斯，今天午饭是啥？”言烨像往常一样问道。
艾斯是三个人中脑子最灵活，记忆力也最强的，跟他一直呆在一起让王伟和言烨平时都有些懒得动脑子思考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下意识的问这个小眼镜。
“蔬菜沙拉，拌豆腐，面包。”艾斯不假思索道，每周一他只需要看一眼挂在食堂门口的菜谱就能将接下来七天的菜单记住个七七八八。
言烨砸了咂嘴，突然有些向往道：“也不知道传说中的‘肉’究竟味道咋样。”
王伟在一旁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你放心，等我们成为了拓荒者也会偷偷把肉带给你吃的。”言烨从自己的臆想中反应过来，突然拍了拍艾斯瘦弱的肩膀笑道。
艾斯有些感动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心甘情愿的称呼言烨一声言哥。
明明这个男孩也没比自己大几个月，但他却总能敏锐的察觉到每个人的情绪，并用温柔的方式使周围所有人都能感到舒心。
以艾斯拔尖的成绩将来不出意外会成为医师，虽然这个职业算是在堡垒的文职中最受人尊敬，待遇最好的，但获得肉类供给的难易程度比起顶尖的战斗职业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要知道，言烨和王伟如果能成为拓荒者或者开山者，基本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工作，每几天都能吃上一顿肉。
当然，言烨的关心也是分人的，某些不长眼的可经常被他气得不轻，比如现在还在教室里情绪不太连贯的“熊猫”。
“我顶多留给你一小口。”王伟在旁边懒洋洋的说道。
“我以后少叫你几声笨伟。”
“一星期不准叫，分你一半。”
“三天，分我一半。”
“五天。”
······
最后俩人以艾斯“五天不叫笨伟”的条件达成共识。
言烨在一旁好笑的看着俩人认真的做交易，忍不住开口道：“王伟，以后我连着叫你‘呆伟’、‘蠢伟’五天，你也把肉分我一半呗。”
艾斯顿时有些气恼的一拳捶在言烨的胸上，结果反而把自己疼的龇牙咧嘴。
王伟有些懵懵地看向这个小眼镜：“你刚刚打的是这种主意？”
小眼镜不屑的撇了撇嘴，讥笑道：“笨伟就是笨伟，要不是言哥我能把你裤衩子都骗走。”
笨伟沉默不语一把抓住小眼镜的后颈然后双手将他横着托举在了头顶，艾斯顿时在空中手忙脚乱的哇哇大叫起来。
路上的女生们和老师早都见怪不怪了，这个年龄段的小男生都有用不完的精力。而一旁的男生们都已经不怀好意的看向了身边结伴而行的朋友，皆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第四章·鸡蛋

四年前的某一天，叶小柒坐在食堂里小心翼翼的剥着手中的鸡蛋。剥完了后她也不急着吃，轻轻捏着放在眼前眼前仔细观察起来。
像蛋类这种奢侈品，以前可是只提供给正式拓荒者与开山者，以及堡垒里极为少数的顶尖精英。别说这些孩子了，普通人可能自灾变以来这么久都快忘了鸡蛋长什么样子了。
随着养殖有方与饲料的改进，这些年鸡蛋的产量增加了不少。同时，在新上任的总理的推动下，整个堡垒都开始更加注重孩童的身心健康与发展潜力，资源这才渐渐地倾斜向学院里的孩子们。
所以这是叶小柒第一次吃鸡蛋，而在这之前她和其他孩子吃的东西大部分是专业医师调配的寡淡无味的营养剂。
女孩有些惊叹的看着软嫩弹滑蛋白，轻轻地捏了捏顿时爱不释手，一时间竟有点不忍心吃它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鸡蛋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像小猫一样眯着眼睛发出了一声轻叹，这是小姑娘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清甜的食物香气。
听说鸡蛋里面还有一个可爱的小黄球······
突然，坐在叶小柒身旁的那桌男孩突然又笑又叫的打闹起来，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那剥好的鸡蛋顿时从女孩飞出然后重重的掉在了地上，在她心疼的惊呼声中摔成了两瓣，里面的蛋黄碎的一块一块的掉在了地上。
那两个打闹的男生被女孩的叫声下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自己闯了大祸，顿时僵硬的呆在了原地。
叶小柒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鸡蛋，小鼻子一皱顿时眼眶就红了起来。
眼看着女孩要哭出声了，那两个男生顿时更加窘迫，急得原地抓耳挠腮却是想不到该怎么办。
突然，一个剥开了一半的鸡蛋出现在了叶小柒的眼前。
“诺，很干净，我还没碰过。”一个男孩俯身微笑着说道。
他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笑着的时候左脸上有着一个浅浅的酒窝。
叶小柒认识这个男生，他是和自己每天在同一个班里上课的言烨。
言烨右手捏着鸡蛋，左手顺势揉了揉这个小姑娘的脑袋：“好了好了别哭了，凯文老师说男生如果让女孩子哭的话，就不是合格的男子汉。这俩货可天天争着要当真正的男子汉。”
听到男孩这么说，叶小柒有些呆呆的抬头看向那两个犯错的男生，只见他们脑袋都快埋进胸口里了。这两个人她也有点印象，头发微卷，个头矮矮的叫做艾斯，而顶着一头柔顺棕发的男孩叫做王伟。
“可是，如果你的给我了，那你就没有了......”叶小柒重新低下头，心疼的看着地上的鸡蛋小声说道，声音还微微带着一丝哽咽。
言烨豪气干云的一挥手，道：“小事儿，谁让我是他们大哥呢，为小弟的行为负责就是大哥的责任！”
“呸！谁认你当大哥了。”艾斯小声反驳道。
言烨扭头瞪了他一眼，王伟也扯了扯艾斯衣服示意他别再多话，这小子这才又把嘴闭上，头也低了回去。
叶小柒用手抹了抹眼眶，摇头道：“没关系的，食堂阿姨说了下个星期还有，只要再等一个星期...等...哇......”
这小姑娘本来还想要推脱，结果想到自己还要再等七天之久，说着说着竟然自己委屈的哭了起来。
“哎哎！要掉了要掉了！”言烨突然浮夸的叫到，捏着鸡蛋的右手突然颤颤巍巍的抖了起来。
叶小柒吓得立马举起自己两只白嫩的小手，捧在胸前，生怕这个鸡蛋也掉到地上。
随着蛋壳被捏碎的脆响，白嫩的鸡蛋一下蹦到了女孩的手里，而剩下的那半个蛋壳则留在了言烨手上。
这小子没等叶小柒反应过来弯腰捡起地上那碎成两瓣的鸡蛋就跑开了，嘴里还嚷嚷道：“这个蛋归我了，洗洗应该还能吃。”
艾斯和王伟也不敢再多待，各自小小鞠了一躬给叶小柒道歉以后就小跑着追言烨去了。
那一天是叶小柒第一次吃鸡蛋，而以后她也再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了。
······
“小柒？小柒？”一个女孩拍了拍叶小柒的肩膀：“发什么呆呢，我刚刚问你为啥就把比尔揍得那么惨，不把言烨也好好收拾一顿。”
另一个女孩双手环在胸前气鼓鼓道：“是啊，要我说言烨才是最可恶了，乱说话也不怕被陨兽叼走舌头！”
叶小柒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是啊，这言烨现在怎么这么可恶。”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没怎么听懂小柒话里的意思。
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张熊教官那浑厚粗壮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响彻整个训练馆：“列队！”
刚刚换好训练服的孩子们赶忙跑向那个壮硕的身影，并快速在他面前按照身高性别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并自觉开始报数。
张熊是一个现役开山者，身高足足有两米一，站在这群还在面前就如同一座小山一般。一头黑色短发如同钢针一般树立在头上，面庞更是如刀削斧剁一般透露着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特有的冷硬。他的嘴角有一道斜向下的细微伤疤，让这个男人不论做什么表情都与“和蔼可亲”这个词无缘了。
等到学员们报完数，这个人如其名的壮汉低头扫了一眼学生方阵，沉声道：“还有一个月，你们就要开始‘初次职业规划’了。下面我念几个名字，被念到的学生出列，叶小柒，比尔，言烨，王伟······”
报完名字后，方阵前多了十个看起来明显比其他学生身材更加匀称健康男孩女孩。
“你们十个人，是一定要给我达标战斗职业的标准，听明白了吗！”张熊对着他们吼道。
“听明白了！”这十个人齐声应道。
“声音不够大！”
“听明白了！！！”
张熊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剩余的学生们：“还有想要加入战斗职业的出列！”
剩下的二十多个学生里又跑出了两个男生，排在了这十人队的队尾。
“从现在开始，你们进行的训练量将至少是其他学生的两倍，测试的时候可别让我抓住谁给我丢脸！”张熊对着这十二个学生吼道：“我哥张龙上届带的那班可是达标了九个人，甚至还有个力量到达300kg的天才，你们也要给我努力！”
“是！！！”这十二个孩子仰头大声应道。



 第五章·魔鬼教官

“现在给我去跑圈！二十五分钟以内给我跑完五公里！”张熊命令道。
队列中的比尔顿时脸色苦了下来，跑步对他来说真是最痛苦的事情了，他宁愿做一个小时的力量训练也不想全力跑个十分钟。
“尤其是你，比尔。力量再大速度不过关也不行，我会重点关注你的！”张熊注意到队列中那个耷拉着脸的壮实男孩，有些好气又好笑道。
比尔顿时面色一正，再也不敢表露些什么了，而内心却是越发苦涩。
说来也是神奇，上午还鼻青脸肿的他此时除了眼睛还有一点点肿以外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这强大的恢复能力也算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最后一丝善意。
“计时开始！”张熊按下了手里的秒表，那十二个孩子顿时一个个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张熊把目光转向剩下的学生们，说道：“虽然你们将来不会成为战斗序列，但在末日中有好的身体素质才是活下去的资本，所以这一个月的训练也不能懈怠，小明，领着他们跑两公里。”
小明走出来，将方阵重新排列成两列纵队，带着同学们也跑了起来。
张熊如一杆标枪···不，如一堵厚实的墙壁一般笔直的站在原地，观察着学生们在操场上跑动。
这时，一个体型比张熊小了一号的教官走了过来，随意聊道：“熊啊，你说今年这届能有多少合格的拓荒者和开山者。”
这个教官谈论的并不是正在训练场上跑动的孩子们，而是今年已经十六岁，即将进行正式军队选拔的学生。
“这一批嘛，我想想······”张熊思考了一下，说道：“开山者估计能收二三十个左右吧，拓荒者能收十个就不错了。”
“比往年都要好一些啊。”教官摸了摸下巴细碎的胡茬。
“是要好一些。”张熊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等到我哥那届估计也会再多点，他那一个班都至少有五个能进拓荒者。”
教官点点头，继续闲聊着：“你说为啥不能把条件放宽一点儿，多补充点鲜血也好增强咱们部队的战斗力。”
这个教官名叫胡大海，这俩人带领的班级经常在一起上课，所以两人倒也熟络的很。
这俩教官此时都给自己的学生安排好了训练任务，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张熊也乐得和自己这位叫战友多聊一会儿解解闷。
“还放宽呢，现在这个世道是兵贵于精而不在多。”张熊斜瞥了一眼胡大海，道：“狮心，知道不？就董浩，人家在拓荒者里也是一流的，遇到3级陨兽不也是一个照面就没了。”
说到这里，俩人都右手握拳，掌心向内抵在了胸口静默3秒。这是战士们对阵亡英雄的敬意。
胡大海放下手臂，微微有些牙疼：“这代号和真名啥的以后还是少说，真怕你这头熊哪天说漏嘴把自己的代号说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全队都要跟着换代号和受罚。”
张熊咧咧嘴笑道：“放心，我心里有底。”
看着训练场中努力挥洒汗水的半大孩子们，胡大海有些感叹，说道：“周总理是真的有远见呀，自从推行《新青少年资源分配法案》后，这四年来优秀的士兵真是越来越多了。”
张熊闻言哈哈一笑，挖苦道：“听说你被一个18岁的新兵蛋子坑了，看来是真的哈哈哈哈。”
胡大海也不恼，不屑一笑道：“我也就是大意了点，后来那小子还不是被我收拾的嗷嗷叫。而且当时换做你的话估计你也够呛。”
“呵，等上完课了咱俩练练呗。”张熊故意把脸抬高一点，轻蔑的俯视着胡大海。
胡大海一拳捶在这个痞子肩膀上，骂骂咧咧的走开了：“来就来，你小子也就看起来吓人，真打起来老子可不怕你。”说完他摆了摆手，回去继续操练自己的学生了。
张熊重新把目光投向操场上，普通学生们刚刚跑完，现在正在小明的带领下在一旁做肌肉拉伸。
而操场上还在奔跑着的那群精英学生中，一个明显比其他孩子壮硕一圈的身影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张熊微微皱眉，看来自己真该好好抓一抓比尔的耐力了。要知道在如今的战场上，逃命能力比战斗能力要重要的多。虽然人类如今的体质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但要是真的直面高级陨兽还是大多毫无还手之力的。
······
随着张熊一声令下：“解散。”
训练完的普通学生们都四散开来跑向更衣室。尤其是女孩们更是跑的飞快，她们可受不了自己自己浑身粘唧唧脏兮兮的样子。
艾斯一边朝更衣室走去一边有些同情的回头看了看还在训练的那十几个人。张教官说要两倍的训练量不是开玩笑的，他甚至都能看见言烨累的直翻白眼了。
在更衣室一番简单的清洗后，饥肠辘辘的艾斯并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直接跑向食堂，而是从教室里拿了一本书然后回到了训练场旁，打算等着那俩人一起吃饭。
此时那群苦命的娃正在训练场一旁的假山上进行徒手攀岩项目。据说训练场这二十米高的假山完全模拟了地表的峭壁，而正规的拓荒者甚至可以负重翻越百米高的岩壁。
言烨早已没有平时那副嘻嘻哈哈模样，王伟原本总是懒洋洋的双眼此时也透露出一种苦大仇深感觉。
叶小柒这个平时清清冷冷的漂亮女孩此时也是脸色微红贝齿紧咬。她的长发早已高高束起，额前的几缕秀发都被汗水浸的湿透，毫无规律的贴在她的小脸上。
而那体重有些超标的比尔此时更是像一条死鱼一样挂在岩壁中央，一动不动的。
艾斯叹了一口气，心里说不清是怜悯还是羡慕，摇了摇小脑袋低头专心看书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传来“噗通”一声沉重的闷响，比尔从假山上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双腿抽搐了一下然后彻底不动了，彻底变成了一条死鱼。
张熊有些阴冷凶恶的声音响起：“比尔你要是再装，我就今天就真的把你练昏过去。”
那条壮硕的死鱼听到这魔鬼的声音，赶紧站起来揉了揉胳膊又趴回岩壁上去了。



 第六章·王悟空与言五指

“我要死了......”洗完澡后，言烨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了正在看书的小眼镜身后，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肩上。
王伟也紧跟其后，翻着白眼从另外一边将自己挂在了艾斯身上。
艾斯合上书，有些无奈的扶了扶自己被撞歪的眼镜，双手一左一右扶住这两条咸鱼吃力的站起身来。他知道，往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将扮演一个拐杖的角色了。
一些吃完饭的普通学生也都回到了训练场，各自“回收”着平时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咸鱼们。
两个女生一左一右的扶着叶小柒，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心疼的低声抱怨着。
而比尔则像是一头死猪一般四仰八叉的被四个男生扛在肩上。虽然他和艾斯互相看不对眼，但艾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班里人气还是不错的，壮硕结实，人也很仗义豪爽。如果他的脑子能再好使一些，艾斯说不定也会成为他的仰慕者。
三人吃完饭后，言烨把自己放平在了横椅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道：“最后的任务，就托付给你了，艾斯少尉。”
王伟也有样学样的躺平在椅子上，嘟囔着：“堡垒不朽，吾魂长存。”
艾斯翻着白眼把三个人的餐盘摞在一起，然后又拿抹布随便在桌子上擦了擦，道：“幼稚。”
小眼镜端着餐盘走向不远处的餐具回收处，身后两个大拇指颤颤巍巍地从桌子底下伸了出来。
吃饱了就想睡觉，在浑身疲惫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了。
虽然躺在冰冷坚硬的长凳上，但言烨现在就想双眼一闭，直接进入甜美的梦乡。但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他突然支起身子有点艰难的喊道：“艾斯，今天几号？”
“6月26，拓荒者明天就会回来喽~”小眼镜高声回答道。
言烨重新躺了回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一个月前，最新的一届拓荒者在一群老兵们的带领下开始了自己的首次任务。而按照计划，明天就是他们回来的日子了。
根据以往规律，第一次出任务的拓荒者去的地方都不会过于危险，一般都是对已经开发过的地域周边进行二次搜索。
而铁哥是这最新一届拓荒者中的佼佼者，听说还让一名老牌开山者吃过亏。所以言烨丝毫不担心那个人出现什么意外。
他的小脑瓜里已经在想着明天一定要让那个男人的肚子感受痛苦。
曾经自己奋尽全力击打李铁的小腹，可这个男人的腹肌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坚硬，言烨的双拳都红肿了他还能若无其事的哈哈大笑。
可这几个月以来，我可是进步了不少呢。
艾斯回到桌子前，一脸无奈的看着两个一半身子都快贴在地上的咸鱼。
他去整理餐具也就一分钟不到的事，这俩人竟然已经睡过去了。
言烨还一边留着口水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傻笑，与平时皮中带稳的形象大相径庭。
叫来另外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艾斯和他一人一个把王伟和言烨扛回了宿舍。
毕竟灾变后全人类的体质都有所提升，即使是艾斯这种同龄人中相对瘦弱的男孩也足以扛起小一百多斤的重物。
说是宿舍，其实只是一个宽广的大厅，堡垒里所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都住在这里。
大厅里面摆满了双层床，男生在下层，女生在上层。显然，学校的管理者认为十二岁以前的孩子不存在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概念。
将两人扔在床上，艾斯向那个帮忙的同学道了声谢，然后就看着床上那两条七拐八扭的蛆发愁。
他们三个从小就一直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关系这么好。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艾斯的生存空间就越来越小了。尤其是最近几个月，他有几次都觉得自己被夹在中间快要无法呼吸了。
当然比艾斯还惨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尔即使再怎么收敛，他一个人都快占据了二分之一张床。和他分享同一张床的两个孩子每晚都要揪住这件事抱怨两句。
艾斯突然想到了什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片亮白色的阴险反光在他的镜片上一闪而过。
......
王伟很闷，不是说他这个人闷，而是他这个人现在很闷。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变成了《西游记》里的猴子，被压在了五指山下，连气都喘不上来。
随着清脆的起床铃轻柔地传遍了整个大厅，王猴子睁开了自己的双眼，然后和压了自己五百年的五指山来了个近距离深情对视。
唯一与他梦中有些出入的是，俩人的姿势不像是镇压与被镇压的感觉，而像热恋中的小青年，一上一下紧紧相拥。
不远处的二层床上，传来了一个女生小小的惊叹声，这个小姑娘明显目睹了这一幕。希望这不要因此给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五指山”和“王悟空”同时有点僵硬的把自己的脑袋转向一旁，看到了独自占了二分之一床位，嘴角带着满足微笑，睡姿极为豪放的小眼镜。
于是，今天叫醒所有孩子们的声音不仅仅有清脆的起床铃以及宿管阿姨的大嗓门儿，还有来自一个小眼镜的凄厉惨叫声。
吃完早饭后，言烨和王伟一边活动着依旧有点酸胀的手臂一边来到了教室，至于艾斯则赌气的没等两人早就到了。
他们两人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在昨天的魔鬼训练后，张熊教官带着他们好好地做了拉伸以及肌肉按摩，目前来看效果很不错。
今天的“陨兽类别详析”课程可不像昨天那门“职业初级规划课程”一般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这门课程对于这些以后要出外探索的孩子们来说，与生存率直接挂钩。如果这门文科课程不过关的话，即使身体素质再强也不会被允许成为一名拓荒者或开山者。
随着一名身材有点平板，容颜还算靓丽的女教师走进来，嘈杂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咳咳，开始上课，今天我们详细讲述一下植物类的一级陨兽......”



 第七章·回归

黄河，这条在灾变发生之前便已经奔涌了数千上万年的地下河已经养育了好几代的地下堡垒人。
它继承的是一条灾变前的著名大河的名号，而这个名字的原型听说要远比现在这条“黄河”要更加雄伟壮阔，而且是真正的黄色的。不过听那些到过地表的战士们说，地表上原来的那条黄河早已干涸，变成了一条宽阔且布满了龟裂纹路的沟壑。
在这个巨大宽广的地下空间里，这条深邃幽暗，由西向东将整个堡垒分成两半的河流无时无刻不在奔腾着，不知疲倦似的24小时全天候的发出轰隆的闷响。
可是堡垒里没有一个人抱怨过这巨大的噪声，反而将这粗暴的轰隆声奉为比这世上所有乐器发出的声音都要美妙的仙乐。
这里的人们拥有取之不尽的水资源，饮用，做饭，种庄稼，甚至每一个平民都能肆无忌惮的泡澡——这在地表上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条地下河在堡垒人的心目中堪比自己的母亲，如果有人哪怕恶意往这条河里扔一小片纸屑，愤怒的人们也会把他押送到秩序司领受十下重重的鞭子。
而更为重要的是，拓荒者与开山者带回的丰厚物资，总是以这条大河奔涌的轰隆声为背景，慢慢的从灯光无法触及的黑暗中逐渐出现在堡垒人的视野里。
言烨和王伟以及其他相同年龄的“苗子”此时都正在各班教官的带领下直挺挺的在河边站军姿。
他们在等，等着地上的那些勇士带着物资凯旋。
而在他们周围不远处则聚着一些无所事事的大叔大妈，他们大都在年轻时为堡垒奉献过自己的热血。而此时身体素质以及反应能力都步入下坡路后，他们则开始从事一些养殖种植这类比较清闲的工作。
“想当年啊，我押送回来的物资可都快要碰到岩顶了。”一个五十多岁穿着灰背心的大叔得意的吹嘘道，朝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女人挑了挑眉。
站在他身旁女人身材高挑纤瘦，岁月在她脸上的刻痕不多，让其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但实际年龄就没人知道了。
女人不屑的撇了一下嘴角，声音有些沙哑：“快别吹了，那一次还不是马修队长功劳，你也顶多就是运气好参与了那次任务。”
大叔咧嘴一笑，也没争辩。他慢悠悠的从大裤衩旁边的兜里掏出一根烟，但是看了看不远处的孩子们又把烟塞了回去，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我老王的种......”
站在孩子们身后的雄壮教官突然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声嘟囔的老王。
老王砸了咂嘴，把自己的拳头捏的嘎嘣作响：“张熊这小子能耐了，还他妈的敢瞪老子。”
旁边的女人瞥了一眼这个身材有点走样的中年大叔，语气不耐烦：“你自己屁话那么多还怪人家，到时候你可要小心张熊到时候新仇旧怨一起算。”
老王讪讪一笑，收回了自己装腔作势那一套。
黄河的西边，被长年累月冲击形成的漆黑甬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并且还在不断地放大。
站在河边的所有人都面色一正，他们知道，勇士终于归来了。
随着靠近人们生活的聚居地，更多的灯光打在了那个巨大的钢铁怪兽身上。那是一块漂浮在河面上的大型钢制浮块，上面没有涂漆，惨白的灯光流转在冰冷的金属色表面，彰显着磅礴的力感。
巨大浮块上则是已经分类好的，或大或小的物资集装箱。以及那些身穿黑色战斗服，头上戴着密不透风的黑色头盔的战士。
这些战士有的靠着物资箱站着，有的坐在冰冷的钢铁浮块上，有的甚至直接躺在了上面，胸膛还有规律的微微起伏着。
但是这懒散的样子丝毫没有减少岸边等待着的人们的热情，他们毫不吝啬地把自己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献给了那些勇士们。
巨大的金属浮块在底下螺旋桨的推动下缓缓靠岸，一个金属板块从中延伸出来搭在了岸边。
“到家了，都快给我滚下来，去休整室打理好自己然后就可以回宿舍休息了。”经过特殊处理的机械音从一名拓荒者军官的头盔中发出：“从今天起放假三天不需要训练。”
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在甲板上有气无力的响起，但是经过头盔的特殊处理岸边的人们只能听到一阵阵诡异的没有感情的机械音。
零零散散总共三四十个拓荒者战士从巨大的金属浮块站了起来。他们没有列队，一个个摇头晃脑拉胳膊抻腿的从浮块上走到了岸上，看起来懒散至极。
虽然曾经有些思想保守的堡垒人始终觉得士兵应该有士兵的样子，不论战斗还是平时休息都要令行禁止，规矩森严。但如今已经没有人会指责这些战士或尝试改变他们的行为了。
在能够完美完成任务的基础上，堡垒给予了这些战士们的日常生活中极大的自由。
有人觉得这种宽松的政策是因为外面的环境已经足够严苛，这些战士理应舒适的享受平时的生活，这是堡垒给这些出生入死的战士的补偿。
但只有堡垒的老人知道，一开始的拓荒者与开山者其实跟旧时代的军队别无二致，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
每一次完成任务后即使身心俱疲，而且地下堡垒也不存在什么危险。他们永远要像雕塑一般将沉重的突击步枪抱在胸前，伫立在物资周围，把自己最完美的精气神展现给岸边的堡垒人们。
但是当某一届的拓荒者团长在完成任务后回归时，众目睽睽之下带头一屁股坐在了押送的物资上休息，从此这些战士们严肃的画风就一去不复返了。
而堡垒的最高管理者也并不迂腐，仅仅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便默许了这种行为。
而之后的拓荒者和开山者也并没有让这位体恤他们的管理者失望。这些战士就像是沉睡的雄狮，平时虽然总是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打盹。而在需要亮出利爪的时候，他们总能以雄霸无双的姿态让对手胆寒。



 第八章·唐铭

这次的物资不多，仅仅只是占满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金属浮块。
但没有人会因此指责这些战士什么。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只不过是新兵首次历练，他们去的地方不会太危险也不可能有太过丰厚的物资
张熊在和拓荒者军官进行简短的交流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孩子们说道：“现在，你们要负责把这些物资送到一公里外的仓库里。记住，每个人一次运送不得少于100公斤，比尔你不得少于130公斤。”
比尔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痛恨自己比别人强大的力量天赋。
“都给我跑起来，要知道你们的前辈们有时需要穿着厚重的作战服，背负着好几倍甚至十几倍的物资在荒野戈壁上奔几十公里。”张熊大声吼道：“动起来！动起来！”
那些小小的身影像一只只忙碌的小蚂蚁，跑到浮块上抱起比自己大了好几圈的物资集装箱然后沿着黄河跑向远处的物资储备区。
老王在摸着胡茬幸灾乐祸的看着这群小家伙：“我们当年可没这么多花样，过了这么多年那些家伙**新兵蛋子的手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旁的女人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开了。
老王又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会儿，直到最后一个孩子抱起物资跑了开去他才踢着大拖鞋回去属于自己的粮食种植大棚了。
资源储备区是一块由三米高的石墙围起了几平方公里的地皮，墙顶还拉起了五道绑着尖刺的铁丝。大功率的白炽灯全天候的照射在资源储备区的每个建筑，不留一丝阴影，还有随时有四队守序者穿梭在各个仓库之间，巡逻守卫着这个全堡垒的命脉。
虽然近十几年因为政策的不断改良，居民偷溜进资源储备区的事情已经近乎绝迹，可高层依旧丝毫没有放松对这个可以说是全堡垒最最重要的地方的监管。
此时这个资源储备区时常紧闭的厚重铁门已经打开，无数忙碌的小小身影不断进出其中。
物资虽然看上去不是很多但也让这群孩子来来回回的跑了四五趟。到最后浮块上的物资没剩多少了的时候，张熊和其他教官也纷纷各扛起了几箱物资和学生们一起跑了起来。
“食品物资五十箱，能源电池一百八十三块......”仓库管理员指挥着这群孩子们将物资分类并统计，仔细核对着拓荒者提供的物资名单：“诶那个黑头发小子，把那箱油放到那个门口！”
“好嘞！”言烨应了一声，扛着比自己还要大一圈的油桶跑向指定区域。
仓库管理员假模假样的低头看着名单，然后一拍脑门儿，喊道：“错了错了，你再把它搬到01号仓库门口！”
言烨刚放下油桶揉着早已酸胀无比的手臂，闻言小脸一苦，但也不敢说啥，弯腰又扛起沉重的油桶往遥远的01号仓库跑去。
由于仓库管理员的“粗心大意”，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扛着沉重的物资做着无意义的往返跑了。
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原来还偷偷为今天能够在魔鬼教官手下逃过一劫而感到庆幸，但通过下午的劳动，他们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在放好那些珍稀或者易坏的物资后，原本精明能干的仓库管理员就好像脑子突然短路了一般的一次次发出命令然后又一次次的驳回。
有些孩子咬牙切齿的寻思着上面为什么要让这么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来担任管理仓库的重任。然而有些聪明的孩子已经认命了，他们知道这肯定又是教官们玩的新花样。
“哈哈哈哈还是你会玩儿啊小唐。”张熊和一群无良教官聚在仓库管理员周围，丝毫不在意那些孩子们幽怨的小眼神哈哈大笑着。
这个损招可不是他们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想出来的，而是一旁那个带着一副金属框架的眼镜，看起来一脸严肃认真的仓库管理员临时起意，给这些孩子的“加餐”。
小唐怀里抱着账本，不苟言笑的拿笔装模作样的写写画画着，但他嘴角微微翘起的邪恶弧度表明他可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正经。
十几年前他也是一名开山者新兵，那时候军队的画风早就被那个精明能干但是不拘小节的男人带歪了。老兵痞们当时可没少找各种法子折磨他们那届新兵蛋子，而现在媳妇儿熬成婆，他自然也不会放过整这些孩子的机会。
小唐，全名叫做唐铭。在三年前出任务的时候他以牺牲自己左腿为代价将一枚高爆**塞进了一只四级陨兽的喉咙里。
他们队伍押送的那批物资是几十个极其珍贵的能源储蓄罐，如果能够安全押送回去至少能保证地下堡垒未来二十年不用担心电力以及能源供应的问题。
要知道以三级为分水岭，人类的热武器已经很难对这个级别往上的陨兽造成有效伤害了。而身为力量觉醒者的队长与副队长当时已经一个被撕成了碎片，一个被砸进了乱岩堆里不知生死。
一群普通士兵面对四级陨兽，无异于一群绵羊面对着一头暴龙。
唐铭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血肉之躯为剩余的将士打开了一条生路，为物资能够押运回去创造了一丝可能。
在回到堡垒后，唐铭便光荣的因伤退役了。而堡垒也没有亏待他，将他分到了仓库这边负责物资清点。这是一份清闲的文职，待遇也比较优渥。被唐铭救了一命的战士们都挺满意堡垒对他的安排，背地里还都笑称他为“仓库战神小唐”。
张熊一脸笑意看着那个左腿是一整条假肢，一瘸一拐的走来走去对着那群孩子们呼来喝去的年轻人，心里不禁有些感慨。他也是那批被唐铭救了的战士之一，这次会想到让孩子们帮忙搬运物资也有部分原因是他想见见老朋友了。
“诶！那个胖子动作轻点！磕着碰着物资了你给我举着它做五百个深蹲！”唐铭挥舞着手里的账本大声朝着一个孩子呼喝着。
刚放下一大箱物资的比尔面色一苦，自己哪里胖了？明明是结实强壮好不好！
“还有那个，那个卷头发男生！动作太慢了！给我抱着那袋种子蛙跳到13号仓库去！”唐铭意气风发，虽然自己曾经在开山者里还从来没有当过一官半职，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军队总指挥一样。



 第九章·余白

言烨和王伟两人好不容易从“仓库战神小唐”的魔掌中逃脱，便迫不及待的跑向了食堂。那个以前天天和李铁腻在一起的姐姐还没从学院毕业，而李铁这次好不容易执行完任务回来第一时间也肯定是去找她。
现在已经稍微过了饭点，正常上课训练的孩子们大多数已经用过了晚餐，平日里即使同时容纳几百人也不显拥挤的大食堂此时看起来更显宽阔和冷清。
食堂里负责打饭的老爷爷老奶奶已经提前接到通知了，为这些搬运物资的孩子都预留了一份饭菜，而且量比平时还要多一些。
这两个熊孩子丝毫没有自己是不受待见的电灯泡的觉悟，到窗口前端起餐盘便小跑着四处寻找那个男人的身影。
餐厅人很少，他们很容易就发现了自己寻觅的身影。
远处在食堂的角落里，一个肩宽腰细的挺拔身影和一个短发女生并排背对着他们坐着。青年的身形稍显瘦削，但是在那黑色麻布衫的包裹下肩部与手臂的肌肉线条极为明显，就像是一头漆黑的猎豹。
两人有些惊喜的朝那边跑去，言烨一边跑一边还想冲着那个身影叫喊两声。
可是他还没喊出来就硬生生把自己的声音咽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坐在那俩人对面的小眼镜正一脸急切的冲着他俩挥手。
言烨和王伟放慢了脚步，他俩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那个挺拔的青年背影并不如同以往一般坚定，反而肩膀在轻轻地耸动着，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情感，像是愤怒，更像是悲伤。而那个坐在他旁边的短发女孩则是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青年的背脊，低声凑在他耳畔小声说着什么。
两个男孩蹑手蹑脚的绕过气氛不对的俩人，来到了他们对面贴着艾斯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全程仅仅只有木制餐盘在木头桌子上轻轻滑动的沙沙声。
李铁原本低垂着的眼帘在言烨和王伟坐下后突然抬起，有些血红的双眼吓了这俩小子一跳：“以后的训练都给我挑战自己的极限并不断地突破，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在外面的那片废土保住自己性命......和朋友的性命。”
说完这句话，李铁好像觉得自己在三个毛头小子面前哭很没面子，猛地站起身子然后一抹眼睛便朝着食堂大门走去。
一旁的少女略显歉意的朝三人笑笑，然后赶忙追上了那头受伤黑豹的身影，跟着他消失在了食堂门口。
“咋了？”言烨有些迟疑的拿起餐盘上干硬的黑麦面包，转头问小眼镜。
艾斯摊了摊双手，语气中带有一点不确定：“我下午找凯文老师问化学去了，所以来食堂也没比你们早多少。我估计......是这次他们出任务，有铁子哥认识的人牺牲了吧。”
王伟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小眼镜的猜测。
远处的食堂门口突然又出现了那个短发少女的身影，她在送走了李铁之后又赶了回来。少女知道，李铁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对这三个像他弟弟一样的小男孩说，但是他现在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那么，就由自己来替他说吧。
少女走过来坐在了三个男孩面前，皱着好看的眉毛有些苦恼地思考着。
三人也不急，默默地等待着这个姐姐组织语言。
少女名叫余白，一头留至下颌的柔顺短发平日里总是夹在耳后，纤薄的嘴角和温润的双眸也总是透露着温柔的笑意。
李铁曾经不顾余白羞愤的阻止，当着她的面跟别人骄傲的炫耀道：“我女朋友的眼睛可是能把我这个钢铁一般的男人融化成一滩烂泥啊。”
并且余白目前还是他们那届见习管理者中成绩最为优异的一位，而她跟李铁已经在一起两三年了。
余白很幸运，她自己本身很优秀，而她喜欢的人也很优秀，不仅仅是拓荒者，还是他们那届拓荒者中拔尖的存在。因此，他们俩的感情没有受到学院内甚至其他公职人员的丝毫反对和阻挠。虽然李铁将来会有一次强制制定繁育任务，而对象也注定不会是她，而是同级拓荒者或者稍次一级的开山者女战士，可余白已经很满足了。
现在已经不是旧时代了，自由恋爱和婚姻放在现世的价值观里是一种极为奢侈和不合理的存在。
为了优化基因，提高种族延续与生存能力，堡垒在这几十年间已经造就了太多太多撕心裂肺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可没有人去质疑堡垒的行事，也很少人想着去反抗。大多数男人只会痛恨自己不够优秀，是自己的无能让心爱的人怀上了其他男人的孩子。而大多数女人只能沉痛的怨恨着那个得到自己心的男人没有得到自己身体的能力。
一开始所谓“基因优化政策”毫无疑问受到了极大的抵制，甚至在堡垒里引发了不大不小的动荡。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心里渐渐接受了这个看似荒谬的提案。
不仅仅是因为经过这几十年的改革中，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天赋与潜力。也是因为堡垒管理者——这个站在文职工作者权力顶峰的男人的心爱的妻子也怀上过一名优秀拓荒者的孩子。
这就是末世，政策的规定和实施可以不近人情，但一定要符合人类延续的一切规律。
“余白姐？”言烨小心翼翼的伸手在少女的眼前挥了挥，打断了她的沉思。
余白回过神了，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她的脑海里充斥着那个男人受伤通红的双眼与有些低沉沙哑的嗓音，再又一次稍稍整理了一下李铁对她说过的话后，余白终于开口说道：“在这次出任务归来途中，有一个战士遇到意外身亡了。铁子觉得本来应该死的是他，但不是。而他还觉得自己原本有机会能够将那名战士救下来，但没有。任务结束后回到壁垒，他发现那个死去的战士，还是自己的好朋友。”
说到这里，余白觉得自己嘴里微微有些苦涩，顺手从王伟面前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水。没有人在意，他们早就将彼此视作了姐姐和弟弟一般的存在。
三个男孩都静静地坐着，等待着余白的下文。



 第十章·李铁

一条从旧时代遗留下来，布满细密裂纹和碎块的柏油公路从西边远处的山脊线一直延伸到一眼望不到头的东面，就像是一条黑色的巨蟒横亘在这天地间。
天空上悬挂的太阳看起来仿佛要比旧时代的要大上那么几圈。毒辣灼热的阳光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直直射在这片布满粗细不一的裂痕的土黄色大地上。
这片土地上放眼望去没有一丝绿意，只有黄沙地与地里零零散散裸露出来的灰色岩块和森森白骨。
几十个全身纯黑色作战服，手里端着***或是步枪的战士顶着炽烈的太阳行进在这条公路上。队伍中间还簇拥着几辆老旧皮卡和越野车，上面装满了用油布盖着的杂乱物资。
“一直窝在堡垒里的那群人肯定想不到这片土地前两天还下过一场不小的雨。”路旁有一名身着标准漆黑作战服的拓荒者站在一块高耸着的岩石背面，一边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一边高声朝着队伍喊道。
他的声音通过头盔处理后，发出的是难辨男女的机械音。可是这丝毫不影响队伍里其他人听出他语气里的一丝不屑。
一名拓荒者老兵捡起一块小石头朝石头后面砸去：“黑红你个小兔崽子也就出来这么一次就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了？开始看不起人了？”
土黄色没有一丝水分的小石块砸在了黑红膝关节处的护甲上，撞了个粉碎。
黑红毫不在意的抖了抖自己的小二然后将其塞回了作战服，从石头后面跑了出来。
“我只是说个事实嘛，没有看不起的意思。”黑红将背上的突击步枪重新抱回怀里，继续小心翼翼地拱卫在队伍侧翼。
老兵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觉得自己了不起，对，没错，你也确实了不起，因为你现在已经是一名拓荒者了。而堡垒里的人他们也都很重视你，他们也给你提供富裕的物资和足够的尊重。而代价就是你也要在这片废土上找到有足够价值的东西，带回去改善大家的生活。”
旁边的另一个老兵接茬道：“你可以把这个理解为单纯的分工合作各取所需，但我们都喜欢把这看做一个大家庭的互帮互助。”
黑红举手投降：“你们这些老兵都这么喜欢讲道理教育人的吗？戴上头盔还真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第一个开口的老兵哈哈笑起来，机械处理后的笑声显得有些诡异：“头盔和代号的作用本就是为了让你分不清楚谁是谁的。至于为什么这样，相信你的老师早就告诉你们这群新兵蛋子了。”
语毕，整个队伍再次陷入了安静当中。
这只拓荒者新兵队伍已经在西边的一个城市废墟进行了一次圆满的搜索任务。那个城市已经被拓荒者搜寻了不下五次，所以不仅是行进路线，还有城市内部，都有一定的安全保障，非常适合新兵第一次出任务。
和前几次一样，虽然寻找起来有点困难，但战士们还是在这片废墟中找到了堡垒缺少的物资——旧时代文明的遗留是品种多样且丰厚的，只要肯花时间发掘，这片庞大辽阔的城市废墟依旧还有很大的探索价值。
现在他们已经在回堡垒的路上了。随着离堡垒越来越近，队伍的气氛也逐渐轻松起来，战士们之间的话也稍微多了起来，但多的有限，因为他们的精神和体力也快到极限了。
“精钢，你知不知道你有个前辈叫金刚。”之前教育过黑红的老兵再次开口，这回他搭话的目标是走在黑红前面一点这名年轻战士。
这名叫“伏特加”的老兵很看好这位代号叫“精钢”的新兵。
在这次的城市搜寻任务进行时他们遇到了一场遭遇战。一个潜藏在民居地下室的二级陨兽突然暴起袭击了一名新兵，而就在一旁不远戒备的精钢的反应让所有人在往后三天都在啧啧赞叹不止。
那是一头两人高的变异野狼，由于能够撕裂土石的利爪和狡猾善于隐忍的特性被堡垒划分成了二级陨兽。
精钢极为精确的用手里的突击步枪点爆了野狼的眼睛，并同时如一只迅猛的黑豹一般从旁边的废墟中拔出一根连着巨大混凝土块的钢筋，狠狠抡砸在了野狼的腰腹——这是教科书以及老师强调过许多次的狼类陨兽的弱点。
仅仅一击，这凶猛凌厉的一击，便让这头野狼失去了七成的战斗力。
一旁的黑红将一只大口径手枪伸进那只野狼不断流出恶臭涎液，凄厉嚎叫着的嘴里，结束了这头凶猛的二级陨兽的生命。
老兵们都很满意，这些新兵蛋子看起来心理素质都足够强大，战斗力也没的说。同时他们也严格遵循着荒野上的原则——没有浪费一发弹药，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头野兽。
李铁代号是“精钢”，这是余白偷偷给他起的代号，她希望这个“铁块”能在外面克服所有险阻，成为一块真正的百炼真钢。
李铁发出两声干笑，用来敷衍这个搭话的老兵。他是真的佩服这些老兵油子，要知道自己现在可是已经累的都不想开口了，可这些老兵却还是如同刚出发一样神采奕奕的。
“以后安排任务可不能把你和‘金刚’安排在一次任务。”伏特加丝毫不在意，自顾自的絮叨着：“遇到口吃稍微不清晰的长官就没法正常指挥作战了，到时候随便一喊‘金刚’去那边！刷的一下两个人跑过去了。”
周围士兵发出一阵哄笑声，虽然这个笑话并没有多高明，但是在这无味的旅途中已经大大调节了众人的精神状态。
李铁也呵呵的笑了两声。也确实，自己如果和金刚分在一起估计为了听清别人叫自己代号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小心！”一个由于剧痛显得有些刺耳的机械音从李铁背后传来。
李铁骇然回头，引入眼帘的是一条像蛇一般不断扭动着的，被一只手掌牢牢抓握着的带着尖刺的土黄色藤条。
这个像蛇一般的丑陋藤条尾端生长着粗大的黑色角质尖刺，此时这个尖刺离李铁的额头仅仅只有十几厘米。
而他身后的黑红，已经被这种扭曲的植物穿透了胸膛和大腿，原本土黄色的藤条被鲜血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艳红。



 第十一章·堡垒

“那么多老兵，还有觉醒者，都没能提前发现这种藤条吗？”言烨忍不住打断了余白的叙述。
一旁的艾斯神色有些沉重，他轻微地摇了摇头：“这是‘地刺藤’，平日里都潜伏在地底，通过藤条身上的尖刺感知地面上的猎物。这种植物虽然坚韧但极为怕火，而且攻击范围有限，一次顶多捕猎一到两只猎物。正面应对的话，优秀的拓荒者拼尽全力甚至能用手扯断这种植物......”
“可它依旧被划分为了危险的三级陨兽。”余白接话道，眼里闪烁着一丝对艾斯的赞许和欣赏。
以他们这个年纪，老师还远远没有教到‘地刺藤’的相关知识。很明显，这个小眼镜很喜欢看书，而且看得都是极为有用的书。
“这是因为它拥有那些四五级陨兽都无法比拟的突然性与速度。”艾斯接着说道：“这种藤潜伏在地下就像是和沙土融为了一体一般，基本不可能提前发现。而当人们发现它的时，往往它已经一击得手，正在把猎物往地底拖。”
王伟也有些悲伤，但语气里却透出了一丝敬佩：“但是‘黑红’抓住了它。”
余白点了点头，眼眶一红：“黑红是张豪，新纪53届最优秀的拓荒者士兵之一。也是李铁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朋友。”
死去战士的代号与名字不再是秘密，人们可以随意讨论。堡垒认为，当人们将代号名下的功绩一条条的联系在自己熟识的姓名上时，所有人对这些勇士的印象会更加深刻。
三个男孩面面相觑，张豪他们不是很熟但都有印象。
李铁曾经跟他们说过，这一届自己的队友中，只有张豪站在他的背后能让他感觉无比安心。
而精钢背后的黑红，也用实力的信念应验了他的那句话。
言烨和王伟此时又想起了之前李铁说的那句话：“以后的训练都给我挑战自己的极限并不断地突破，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在外面的那片废土保住自己性命......和朋友的性命。”
这时再细细品味下来，两人心里明显感觉不一样了。
“那个地刺藤怎么样了......它的本体一般埋藏的很深很深，如果要找出来报仇的话要花费大量的体力和精力。”艾斯推了推自己眼镜，语气有些沉重：“李铁哥有没有做什么，那毕竟是他最好的朋友。”
余白摇了摇头，指出了艾斯话里的错误：“当时李铁并不知道黑红就是张豪。在命令和理性下，李铁他也只能忍住悲伤，怀着对那个不知名战士的感激继续上路。”
言烨也没胃口继续吃东西了，放下了手里还剩一小半的黑硬面包，轻声道：“我现在也算理解为什么外出任务的人都要隐瞒身份了。”
“铁子哥这性格，要是知道是张豪哥......”艾斯有些后怕。
“就算花几天几夜他也会把那个地刺藤的本体挖出来，然后一把火烧掉。”王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狠，尤其说到将其烧掉这几个字时，感觉就像是他已经替李铁把点燃的火柴丢在了那坨丑陋的烂肉上一般。
“在外面的废土上，有太多不可抗力的情况发生。当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保持理智，将剩下的东西尽力保持完好。”余白平时总是温婉似水的黑色眼眸透露着无比的严肃，在三个男孩的面庞上一一划过。
今天言烨和王伟去搬物资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黑红的遗体，他们知道拓荒者一定是在荒野上找了一块平整视野好的土地，将遗体安葬了。
初代拓荒者指挥官曾说过：“我们一生都在废土上奔波，死后也要葬在这片废土上。等到 我们的遗体布满了这片废土后，不论后生们去到这该死的世界的哪个角落，都能受到前辈英灵的庇护！”
不知道当时真正的情况到底如何——是否是因为当初地下空间不够，还是因为回收尸体成本太大，亦或是这真的是战士们的心之所属。不管怎样，这个仅是稍微一想便会使人热泪与热血奔涌的传统就一直保存至今，而且将来还会不断延续。
在堡垒里衰老死亡的老兵们也会立下遗嘱，详细地告诉后生们自己想要被埋在哪里。然后他们年老干瘦的躯体会被送进冷冻室，等到有拓荒者或者开山者要到附近出任务时再捎带上这些前辈们的遗体。
余白站起身子，探出身子把三个男孩的头挨个摸了一遍：“你们慢慢吃吧，这几天有空闲时间的了也多去找找你们铁子哥，帮他早日走出来。”
看到三个男孩像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少女温柔一笑走出食堂回宿舍了。
言烨和王伟也赶紧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完，然后跟着艾斯一起回教室自习。
以前除了艾斯，另外两个疲懒货几乎很少在晚饭后回教室自习。但今天李铁哥在外面的经历给他们内心太大的触动，而他们两个，以后也必定会一起出任务。
此时他们只要能够抓紧时间变强哪怕一点，自己和身旁的好友未来就会多一份保住性命的可能。
“仓库战神小唐”是很幸运也很稀少的个例，大多数战士们的命运往往是被废土上那些危险的野兽一击毙命，要不就是受伤后感染致命的病毒最后还是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而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战士在堡垒里的地位能够如此超然的原因。
堡垒里的其他人工作自然也累，也很重要，可他们至少能够在性命无虞的情况下安稳地度过一生。
而经过堡垒管理者们的准确统计，这些战士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左右，堡垒里其他职业则足足有六十多岁。
让这些战士在比自己短得多的生命里享受比自己更丰厚更优越的资源，堡垒里的其他人没有丝毫怨言。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微妙的平衡感营造出的互相理解，使这个地下堡垒在即使旧世界道德与法律完全消失了的几十年后依然能够维持良好的秩序。
当然这与堡垒最初管理者力排众议，创立学院也有着必不可少的联系，只有当人们的脑子不再贫乏，并拥有足够的独立思考能力，他们才能克服自己的私欲并以集体利益为重。
外面的世界不是没有人类和大型人类聚居地，但是这个地下堡垒一直努力地隐藏着自己，并且拒绝着外来人。并不是单纯因为地表的环境不是那么适宜生存，更是因为无数先辈的经历已经佐证，堡垒可能是人类文明与秩序的最后一片净土。
而他们愿意用尽一切抵挡那些外界张牙舞爪的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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